第151章 嫉妒

第151章 嫉妒

在大慶,義莊是給無人收殮的可憐人提供靈柩或骨殖擺放的地方,會被抬進去的人要麼是無家可歸或凍死或餓死或病死的乞丐,要麼是突遭不幸、身邊沒有親人的外鄉人,要麼是自尋短見找不到家人的人,更甚者是犯了死罪在菜市口被斬首無人收殮的犯人……總之那是個讓尋常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義莊多是由當地的富戶為積善德而設立,每年會拿出一筆費用維持義莊的正常運營。真正的有錢人家不在乎這點銀子,這又是積善德的好事,是以每到年初那些富戶掏銀子也是很痛快。

義莊的存在能讓衙門省不少事,因此義莊通常能得到衙門的照拂,哪怕跟官府扯不上關係,只要義莊出現什麼事情,官府就不會置之不理。

總的來說,義莊不是個好地方,也沒有富的流油,不過不忌諱跟死人打交道的話,在裏面謀得一份差事卻能保證一家子老小衣食無憂。

可是絕大多數人忌諱跟死人打交道,認為跟死人沾上關係就會沾上晦氣,對自己對家人都不好。因此只要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幾乎沒有人願意去義莊做事,光是裏面停滿的棺材都教人瘮的慌,更別提還要時不時的外出,把一些新逝的,腐爛的,甚至已經變成白骨的屍首抬回來。

此時,一聽未婚夫為自己的弟弟和弟妹在義莊謀得了一份差事,桑葉的臉色就有些一言難盡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坑弟了吧?

這話桑葉沒敢直接說出口,只是難以置信的問道:「他們不願意吃苦,不願意受累,難道就願意去那種地方?」

不是桑葉瞧不起義莊和義莊里的差事,只是站在鄭山青馬氏夫婦的角度,她真不覺得這兩個人會答應給逝去之人做收殮、安葬的事。

「聽說差事不累,比種地輕鬆,每個月還有一兩五錢銀子工錢可拿,他們就答應了,沒有具體問做什麼。」鄭凜淡淡的說道,語氣卻透著幾分無奈。

跟兩個弟弟的關係不怎麼親近,他們的日子過得還與不好,與他真沒有太大的干係。要不是兩口子太不爭氣,連自己的兒女都養不好,他也不會為了三個侄兒侄女做這回惡人,並不是真的想坑弟。

桑葉聽罷,更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好半晌才說道:「說到底你還是在為他們兩口子着想,眼下他們不知道就沒有特別的反應,可待會兒到了義莊他們就會知道,怕是要恨上你了。」

鄭凜搖了搖頭,無所謂的說道:「他們早就對我不滿了,也不缺這點怨恨。」

見男人想的夠開,桑葉就沒有說出安慰他的話來,只是說出了自己的擔心:「要是他們不願意做又跑回來了,難道你打算再給他們另謀一件差事?」

「不會的!」鄭凜十分肯定的說道:「義莊的主事是我的一個舊識,我已經同他打過招呼,讓他給他們夫妻倆擬定了一張特別的契約,只要夫妻倆畫押后反悔,就得賠償義莊五十兩銀子。」

對於鄭山青和馬氏來說,五十兩銀子就是賣了他們倆也不夠,到最後要麼咬牙撐下去,要麼下半輩子待在牢裏吃牢飯。只要不是腦子壞了,都知道該怎麼選擇。

「……你、你這考慮的也太周全了吧……」桑葉發自內心的感嘆道,對面面俱到不給人絲毫可趁之機的男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你說的是反話對不對?」鄭凜捏了捏未婚妻的手,不覺得她的話是在誇讚他,就是他自己都覺得算計那對夫妻沒意思的緊。

「沒有沒有,我是真覺得你好厲害。」桑葉連忙搖頭,目光真誠的看着男人,讓他知道自己說的是真心話:「像你這樣有前瞻性的人,都是一些做大事的人。」

鄭凜的眉眼裏全是笑意,又跟剛才一樣低頭湊到女子耳邊,渾厚的聲音勾動人心:「與你長相廝守,就是我要做的大事。」

冷不防男人突然說起了情話,桑葉成功的被撩動了,一抹紅霞很沒出息的爬上臉頰,朝着四下里擴散開,沒過多久整張臉就變成了誘人的紅色,真真叫被撩的一臉血!

「你、你又不正經了。」桑葉控制不住怦怦亂跳的心臟,故作兇狠的瞪着男人來掩飾自己的失態。

只是這副似嗔非嗔的模樣落在男人眼裏,全部變成了女兒家的嬌態,讓人食指大動。鄭凜也確實動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女子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又迅速的站直了身子,一副什麼也沒做的姿態。

「……」

桑葉驚呆了,目光僵直的看着面上雲淡風輕的男人,要不是臉上殘存的溫度提醒着她,她真要以為剛才的那一抹溫軟的觸感,是她的錯覺了。

饒是鄭凜假裝臉皮厚,在未婚妻灼灼的目光下,漸漸變紅的耳根也暴露了他的心思。只是他目視遠方遮掩的好,至少沒有仔細看的桑葉覺得這個男人變壞了。

接下來的一段路,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被袖子遮掩的兩隻手一直沒有鬆開,若有若無的情意始終在兩人之間流轉。直到抵達桃源鎮,鄭凜要去借馬車,牽了一路的手才分開。

距離縣城太遠,如果沒有馬車代步,只怕還沒有到縣城,升起來的日頭就已經把地面上的冰層融化了,到時候別說人了,就是馬車走起來也格外費力。

等鄭凜借到馬車出來,一行人就坐上去了。好在馬車內十分寬敞,坐下五個大人兩個孩子也不算擁擠,就是鄭凜要在外面趕車,忍受着刀割一樣的寒風。

桑葉心疼男人露在外面的手和臉,在馬氏的白眼下不由分說的將圍在脖子上的兔皮圍巾包裹住男人的臉,還把大哥的兔皮圍巾也扯了下來,裹住了男人趕馬車的手,勉強能抵抗一下侵襲而來的寒冷。

這些兔皮圍巾,是年前桑樹桑林兄弟倆帶回來的野兔子的兔皮製成的,原本這些兔皮要拿去賣,被桑葉留了下來請人硝好然後做成了柔軟保暖的圍巾。

「有些人吶,就是沒有羞恥心,這還沒成親了就勾勾纏纏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那些不幹凈的地方出來的。」馬氏沒有看坐在對面的桑葉,卻突然陰陽怪氣的蹦出這麼一句話來。

明眼人一聽,就知道馬氏這話是在罵桑葉,而自從知道桑葉是鄭凜未婚妻的那一刻起,馬氏就對她十分厭恨。

這股厭恨不是沒有理由,在她看來,只要大伯子不成親不生孩子,日後掙下的家產都會是自己兒子的,最後又全部落在自己的手上。如今大伯子有了未婚妻壞了自己的打算不說,還把自己一家趕出來過苦日子,在她看來這都是桑葉的錯。

另一方面在在她眼裏,桑葉是個「克夫的寡婦」,根本沒有資格成為她的妯娌,還是壓在她頭上的大嫂……

最讓她難以接受的是,在她的眼裏長的比自家男人英武,比自家男人有魄力,比自家男人會掙錢的大伯子竟然把一個寡婦當寶貝,這讓以黃花閨女之身嫁到鄭家的她情何以堪?簡直跟踩到泥地里沒什麼差別!

種種緣由之下,讓她對桑葉極為厭恨,這不,逮著機會就刺人了。

「你……」桑樹聽了出來,頓時怒從心頭起,指著馬氏就要發火。

「大哥,別!」桑葉趕緊攔住了把大哥,不讓他教訓馬氏。這種事情鬧開了,只會讓沿路的人看笑話,還讓自己成為笑柄。馬氏也就嘴皮子上說說,難道她還說不過她?

「哼!」

被妹妹攔住,桑樹也意識到這是在馬車上,真鬧開了也是讓外面趕車的妹夫沒臉,於是冷哼一聲就扭過頭不去看她,顯然是嫌臟眼睛。

安撫住了大哥,又囑咐小弟照顧兩個孩子不要出聲,桑葉笑眯眯的看着馬氏,看起來絲毫沒有被她的嘲諷影響到:「鄭大哥是我的未婚夫,過不了多久就要過大禮,我只是給他裹了兩條圍巾罷了並不出格,倒是不知道馬氏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勾勾纏纏了?」

馬氏不可思議的瞪着桑葉,這個女人不是該羞憤欲死,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嗎?咋還有臉大剌剌的問出口?

桑葉沒有理會馬氏的吃驚,淡淡的說道:「雖然我尚未過門,不過也算是鄭家的半個媳婦兒,你見着我不說稱呼一聲『姐』,至少也該客客氣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夾槍帶棒。我沒有做不要臉的事,倒是你失了該有的儀態,傳出去才會教人笑話呢!」

「你、你胡說,你還不是鄭家的媳婦,誰知道後面又能不能成,還敢在我面前教訓我?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馬氏被堵的沒話說,只能就著桑葉的話反擊回去。

她哪裏能想到面前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人,嘴皮子會這麼利索,不止敢當面反駁她的話,還倒打一耙把說自己沒規矩,這女人、這女人太不是東西、太會狡辯了!

桑葉依然沒有把馬氏的無禮放在眼裏,面上淡定的不像話:「不管今後如何,如今我就是鄭家未過門的媳婦,你對我不敬在先,就是說破天也是你的錯。」

「你——哼!」馬氏氣的說不出話來,她又慣是個沒腦子的,被桑葉的話帶偏了,全然忘了繼續用前面攻擊桑葉的話繼續攻擊。

「唉——」桑葉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對馬氏的戰鬥力十分失望。

縣城這麼遠,馬車還這麼顛,原本碰到個喜歡吵架的能消遣消遣,結果戰鬥力這麼渣,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真是沒意思!

對面的馬氏卻誤以為桑葉這聲嘆息是瞧不起自己,心裏愈發恨的牙痒痒。得虧她不知道桑葉的真實想法,保不準會當場氣死。

看着面上變成豬肝色的馬氏,原本氣憤不已的桑樹桑榆兄弟倆心裏痛快極了。

他們是男人不擅長跟女人鬥嘴皮子,如今看妹妹(大姐)這麼厲害,不僅沒有吃虧,還把故意找茬的人堵的啞口無言,不禁對妹妹(大姐)升起一股別樣的欽佩。

桑葉直接把「沒用」的馬氏當空氣,沒有再搭理她,就跟大哥小弟還有兩個孩子說話解悶。好在桑榆在學堂里念過幾年書,見過的事情也有不少,細細聽一聽倒也津津有味。

馬車行在結凍的地面上多少有些危險,鄭凜不敢走的太快,於是比正常時間多花了一半才抵達縣城。好在地上的冰層沒有完全化成水,進入縣城后,馬車依然乾乾淨淨。

將馬車停在專門停放馬車的地方,鄭凜跟桑葉依然走在最後面,他看了前面的馬氏一眼,低聲問道:「剛才在馬車上,馬氏是不是對你說了不好聽的話?」

馬氏知道鄭凜不會站在她這邊,找茬的時候有意壓低了聲音不讓外面駕車的鄭凜聽到。桑葉的聲音本來就低,懟馬氏的時候又沒有故意拉高嗓門,加上駕馬車耳畔會有風聲拂過,是以鄭凜隱隱聽到兩人在說話,卻不知道具體在說什麼,只能靠對馬氏的了解猜測不是什麼好話。

「嗯,她是說了些不好聽的話,不過我反擊了回去,沒有讓她討到便宜……」桑葉實話實說,把馬車上發生的那段爭吵一字不漏的複述了一遍,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故作大度為馬氏開脫。

她是個記仇的人,男人不問就算了,既然問起她當然不會傻到去隱瞞。當然,這一切是建立在男人對弟弟和弟媳沒什麼感情的基礎上,要是手足關係很好,她就不會說的這麼直接了,沒得讓人以為她心術不正,挑撥人家的兄弟關係。

鄭凜聽罷,臉色變得很不好看,目光沉沉的看了馬氏的背影一眼,安慰桑葉道:「她就是見不得旁人比她好,她說的那些混賬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桑葉笑道:「這種小事我當然不會放在心上,更何況她是嫉妒我有個能幹的未婚夫,把她的男人給比下去了,所以才看我不順眼,我應該感到高興呢!」

這話可以說是在哄人了,偏偏鄭凜極為受用,又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好,對未婚妻十分愧疚:「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桑葉眨了眨眼,這是給她作出的保證嗎?

鄭凜摸了摸女子的頭,沒有解答她眼底的疑問。

……

雲霄書院和義莊一東一西分佈在縣城兩個不同的方向,鄭凜沒有理會鄭山青和馬氏的反對,徑直陪着桑葉等人先去了東邊的雲霄書院。

之前的那場大雪耽擱了不少事,雲霄書院的開課日也給耽擱了,直到昨天才有學子陸陸續續的從家中趕來,因此桑榆和兩個小的來晚了也不耽擱什麼。

簡單的問候過後,孫夫子就帶着眾人來到專門考核學子的地方,很快就有人出來把桑榆桓兒以及小山帶了進去,並委婉的把桑葉鄭凜桑樹攔在了外面。

三人考核需要不少時間,縱然擔心考核結果,一直站在這裏也不是事,桑葉站了一會兒就有些站不住了,便提議去四處轉轉。

鄭凜自然沒有意見,他巴不得時時跟未婚妻在一起。

擔心考核的桑樹有些不想去,望着那間屋子說道:「你們去逛吧,我在這裏守着他們出來。」

桑葉說道:「大哥,沒有一個時辰,他們怕是出不來,足夠咱們先去逛一圈了。」

桑樹撓了撓頭,臉上的擔憂揮之不去:「我愁啊,小弟和桓兒還好,他們倆瞧著就聰明,小山那臭小子愛玩,腦子也比不上桓兒,我就怕人家夫子不要他呢!」

桑樹體會過大字不識的苦,眼下大兒子不喜歡讀書,他就把希望寄托在小兒子身上了,不說考中狀元當大官,就是考個秀才他就心滿意足了。

桑葉安慰道:「不會的,小弟就不說了,沒有十足的把握,孫夫子不會讓他來書院,小山和桓兒沒有念過書,就算考核也不會考書本上的東西,看的還是他們夠不夠靈光,小山瞧著就機靈,不會有問題。」

雲霄書院招收的是有潛質的學子,自然不會故意為難沒有上過學的孩子。與其說是考核,不如說是觀察,觀察孩子的舉止,觀察孩子的秉性,看他們是不是讀書的料。

要是兩個孩子的表現能入夫子的眼,那也是安排在啟蒙班從頭學起,桑葉是真不擔心。退一步來說,就算進不了雲霄書院,還能去別的地方,總不會讓兩個孩子沒有書念。

被妹妹這麼一安慰,桑樹的心情輕鬆了許多,不好意思的說道:「是我太着緊了,那現在就去逛逛園子吧,這一路瞧著還挺好看的。」

「嗯,咱們這就去。」桑葉點頭應下。

問過書院裏的人,得知不影響其他學子的情況下,書院裏哪裏都能去后,三人就在院子裏逛開了。

雲霄書院的佔地面積確實不大,裏面的佈局卻是清逸雅緻,讓人看了不自覺的靜下心來,確實是個念書的好地方。不到半個時辰,三人把院子的角角落落就逛遍了,又回到了原點。

桑榆叔侄幾個果然沒有出來,三人又等了半柱香的工夫,桑榆才牽着桓兒和小山的手出來了,只是一大兩小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這讓桑葉等人的心高高的提了起來。

------題外話------

桑樹:完了完了,小兔崽子肯定沒有通過!(怒`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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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媳的秀色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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