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話 兄與弟

十年前。

商州城，仙娥湖。

那個冬天非常冷，就連人工圍堵的仙娥湖表面也結了一層厚冰，最低氣溫直接攻破歷史記錄。

人們凍得只好蝸居在家，而極少數敢出門的人手腳幾秒鐘就彎曲僵硬，他們的帽子、圍巾、鬍子、眉毛都結著一層冰碴子。寒風像一把利刃，割得人遍體鱗傷。

室內滴水成冰，室外小便成棍。

傍晚時分，仙娥湖冰面上，站着兩個男孩兒。

「哥，回去吧。等下爺爺不見我們，會罵人的。」小男孩牙齒打着哆嗦，單薄的身體瑟瑟發抖。這麼冷的天不在房子抱火爐，出來修鍊絕對是腦子不正常。

哥哥不正常也就算了，硬要拉着弟弟一起。

當然哥哥的做法總是很有道理，因為就憑他一雙拳頭在短短几年之間就闖出好名聲，贏得「天才少年」的美譽，同時還有不少青春女生的青睞。

「弟，蒙家人沒有孬種，你要記住。」大男孩明顯知道弟弟的意思，這也難怪，自己當初也是被老爺子逼着做。

而這句話，也是老爺子那時告訴他的，然後一腳將他揣進冰凍刺骨的湖水裏，動作乾淨利落之極。

或許蒙家人的基因里都摻雜着變態的成份吧，正是因為對自己人夠狠，才能延續一代又一代強者的神話。

天才的背後，都是別人看不見的瘋狂自虐。

「好——我自足（記住）——了。」弟弟開始口齒不清，緊緊縮著脖子，就連吸口氣都像刀割一樣。

「開始。」哥哥開始脫衣服，只剩最後一條短褲。完美的線條並不十分張揚，但是很有力量。

哥哥抬手握拳，向厚冰層輕輕一砸，隨即裂開一個大洞，自己跳將進去。全身立刻一片慘白，幾秒鐘過後，開始冒着霧氣，一層白光緊緊圍住蒸騰的霧氣不散。他的臉變得紅潤起來，就像喝了酒一樣。

小男孩盯着哥哥身上的奇怪現象，躍躍欲試，只是一想到湖面上跳出的魚被凍成冰棍的樣子，連忙將自己抱得更緊。

「弟，快來。」哥哥大吼，有些不耐煩了。

小男孩畏畏縮縮的脫衣服，將臃腫的棉襖、保暖內衣不情願解下來，邊打噴嚏邊打哆嗦，頭搖個不停。

「記得運功，將光能轉化為熱能，保持體溫。」哥哥不再凶神惡煞，用溫和的口氣說。

小男孩「噗通」跳進哥哥打爛的冰窟里，頓時覺得全身都僵掉了，這真是生平經歷的第一大酷刑。他開始運功，身體漸漸熱起來，雖然還達不到哥哥的那種水平，至少不會覺得寒冷。

而哥哥早就墜入湖底，吸收水中靈氣跟能量用以練就「光明拳」，家傳至高的絕學。

在弟弟的心中，這個冬天不太冷。

這一年，蒙小百六歲，蒙天豪十六歲。

從那時開始，哥哥代替家中老爺子，將生平所學、所見所聞一一傳給弟弟，毫無保留。

就在新年的時候，來了兩位客人。

天生塊頭就大的肌肉男泰仁傑，與瓷娃娃般的小女孩兒泰婷語。

當泰婷語見到蒙小百的時候，眼睛亮得不行，她搖搖晃晃地走過去，奶聲奶氣地說：「我是泰婷語，你是誰？」

「蒙小百。」蒙小百似乎有些害羞，不過還是努力的把名字說出，儘管聲音小到自己都快聽不清楚。

「你會功夫嗎？」女孩兒笑眯眯地問。

「會一點點，你呢？」男孩兒有些不自然。

「我也會一點，咱們比比誰厲害，好不好？」女孩兒撅著嘴。

「我怕傷到你啦。」男孩兒有些擔憂地說，隨意看了哥哥們一眼，他們好像很有興趣地回看過來。

「比比再說嘛。」女孩兒極為固執。

最終，男孩兒跟女孩兒真的比了一場。

因為男孩兒的功力不足，女孩兒就像是天生神力，一拳就將他揍飛了出去。

男孩兒很沒面子，於是哭個不停。

「小百，別哭嘛。」女孩兒竟然很懂事地來安慰他。

男孩兒哭得更厲害了。

「長大以後，我嫁給你好不好？」女孩兒眨著大眼睛說。

男孩兒不知是嚇住了，還是聽懂了，就像別人給了他一顆糖，忽然不哭了。

「好啊。」男孩兒小聲說。

於是，兩位混賬哥哥決定，給弟弟妹妹定了個「娃娃親」，儘管泰婷語比蒙小百大了一歲。

此後，蒙天豪又教了弟弟五年，便失蹤了。

就像是人間蒸發，沒人知道他去了何處，包括他的爺爺都不清楚，這讓蒙小百很鬱悶。

而且每次去見泰婷語的時候，泰仁傑都板着臉，很不待見泰婷語跟他好。聽獵人們說，「豪傑」組合很早就單飛了。

蒙小百根本不在乎泰仁傑的看法，徑直繞過他去偷看自己的媳婦兒。回回都鬧得雞飛狗跳，牛羊嘶叫。

自從哥哥消失后，蒙小百每年都會在冬天去仙娥湖冬訓，為期一個月，從無例外。

此時此刻，蒙小百一口氣在湖底呆了二十天。

憑藉強勁的家傳吐息之法，減少肌體對氧氣的需求。而他也不用吃東西，直接吸取水中能量來補充身體的消耗。

在漆黑的水底，他的周圍散發着光芒，它彷彿有着自身的溫度，吸引著無數小魚、蝦米游過來，一些大魚似乎覺察出危險而不敢靠近。光逐漸形成一枚圓球，直徑從一米擴展到一丈，還在繼續增長。

外面的世界已經全黑，任何一點亮光都會極其顯眼。站在仙娥湖的中心小島上，會發現水底有一粒很小的光正在成長，體積越來越大。

當光球的直徑有十餘丈的時候，蒙小百覺得體內的能量不夠了，於是他念著咒語，四條象形文字形成的鏈條從其四肢處跳出來，兩條像飛龍一樣直探向湖水的源頭，另兩條隨着水流歡快地流向湖的下游。

古老的象形文字擁有強大的魔力，將一粒粒微小的能量吸附其上，逐漸匯聚出巨大的能量鏈，將之提供給主人，如此循環連綿。

湖水因為能量的丟失，從底部開始降溫，水面逐漸結冰起來，形成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人們聽說仙娥湖結冰了，冰層厚到挖掘機都鑿不開，一傳十，十傳百，媒體紛紛前來採訪，每人都帶着一套滑冰器材，邊錄製節目邊滑著玩。

西京市，古典小院。

「據省中心氣象台專家介紹，這是仙娥湖自2000年來的首次大範圍湖面結冰。昨日商州最低氣溫為零下3.8℃，為今冬來的最低氣溫。」西京電視台。

「湖面結冰需要較長時間的持續低溫，另外還要風小，水不能流動。專家稱，因為湖水有一定的深度，水溫比地面高，結冰需要一定的時間。隨着低溫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冰凍會越來越厚。所以昨日出現的湖面結冰，是長時間持續的低溫所致。」西京一套。

「專家稱，因為低溫和雨雪還將持續，因此湖面結冰的情況可能還會加重。」西京二套。

劉若雪隨便瀏覽著有線電視，發現所有頻道都在報道這則新聞，無聊透頂。

她氣得將電視遙控扔到沙發上，嚇得S與小咪貓飛狗跳。

接着，她笑了。

然後，泰婷語走進客廳，看到新聞報道說很多人在仙娥湖滑冰，臉色劇變。

「這下糟了，小百要出事。」

她大叫一聲，幾乎將玻璃全都震碎，哭喪著臉奪門狂奔而去。

劉若雪呆了片刻，忽然反應過來。雖然公主也討厭蒙護衛，但是沒了護衛，她就不是公主了。沒辦法，只好跟着婷語一起。

她到哪裏，她就得到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