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後路

暗紅色的鮮血順着戒指上彈出的那一根牛毛細針流下，在針尖凝聚成黃豆大小的血珠，最後顫巍巍的滴落在地上。

趙成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滴鮮血滴落在地，巨大的震驚之下，他忘記了呼吸。

柳皇後轉過身來，神情淡然的不像是剛剛才結束一個人的生命，結束的還是自己親生兒子的生命！

掏出手帕將牛毛細針上的鮮血擦拭乾凈，柳皇后抬眸笑着看向趙成鈺。

趙成鈺見到柳皇后的含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看向柳皇后的目光之中寫滿了難以置信，「娘娘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即便已經成了這個樣子，那也是您的親生兒子！」

柳皇後轉頭看了一眼歪著腦袋已經失去所有生機的趙成堯，又回過頭來看向趙成鈺，「是啊，你說的不錯，他確實是本宮的親生兒子，所以……」

停頓了一下，柳皇後有些疑惑地問道：「所以本宮怎麼會親手殺了親生兒子呢？」

柳皇后多半是瘋了！

——這是趙成鈺在聽見柳皇后這個問題之後，腦海之中出現的第一個反應！

不過趙成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柳皇后的神情平靜，眼神清明，絲毫沒有半點發瘋的跡象！所以她說那樣的話根本就不是因為發瘋，而是因為……因為這件事情她早有預謀！

趙成鈺的腦海之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來，深吸一口氣瞪着柳皇后，「兒臣親眼所見，是娘娘親手殺死了大哥！」

「不是。」柳皇后笑着，從容不迫的搖了搖頭，「不是本宮。」

「若不是娘娘，那會是誰？」趙成鈺冷笑一聲，又氣又疑的看着柳皇后。

柳皇后抬起手來指著趙成鈺，「這房間之內除了本宮，就只有你，本宮是不會殺害自己的親生兒子的，所以只可能是你動的手！」

果然如此！

心中暗叫一聲不好，趙成鈺知道自己的不好預感變成了事實。

「娘娘為何要這般污衊兒臣？！」趙成鈺眉頭緊鎖，死死盯着柳皇后，「兒臣已經將自己心中最深的秘密告訴了娘娘，與娘娘站在一邊，娘娘為何還要這樣做？！」

柳皇后輕笑了一聲，「你難道不知道本宮為什麼這樣做？」

看着柳皇后臉上的笑容，趙成鈺幾乎氣得牙齒痒痒——是，他知道，他當然知道！柳皇后這是在給她自己留後路！她知道他不好控制，即便柳皇后輔佐他登基為帝，沒準等到塵埃落定那一日，柳皇后就會被拿來開刀！

若是她的手中有這樣一個把柄，趙成鈺自然不敢亂動。

柳皇后既然敢這樣做，就自然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絕對不會讓人知道這件事情是她自導自演的。若是被滿朝文武乃至全國百姓知道，他們的新皇害死了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兄長，輿論將會倒向失去兒子之後又被脅迫的可憐的柳皇后！

想通了其中的關鍵之後，趙成鈺的臉色不能更難看，「娘娘非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柳皇后微微抬起下巴，神情平靜之中卻帶着幾分倨傲，「別怪本宮。誰讓你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皇子呢？本宮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便是李宸妃都不一定與你一點隔閡都沒有，本宮總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不是？」

趙成鈺垂眸思索，呼吸逐漸有些粗重，「若是我不答應站在你這邊了呢？」

柳皇后嗤笑了一聲反問道：「現在才說這種話，你不覺得已經太晚了嗎？」

說着，柳皇后臉上的神情消失殆盡，抬手擊掌三聲，那兩個將趙成鈺請來的太監立刻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了趙成鈺的身後。

趙成鈺猛地回頭，便看見兩個太監一個笑容滿面，一個面無表情，兩道目光都鎖定了自己，像是鎖定了獵物的兩條毒蛇一般讓人背後發涼！

「乖乖的，不要試圖反抗。」柳皇后語氣輕柔的對趙成鈺道，「只要你乖一些，聽本宮的，本宮保證最後一定是你坐上皇位！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跟本宮魚死網破。但是醜話說在前頭，現在的你，還沒有那個資格跟本宮魚死網破！」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趙成鈺不得不承認，柳皇后說的不錯，現在的他根本就沒有那個資本跟柳皇后談條件，唯一能做的，就是低下他的頭，乖乖的聽話！

誠然柳皇后開出的籌碼十分誘人，但是這般被威脅卻給趙成鈺帶來了深深的恥辱。

趙成鈺的神情頗為糾結，咬着牙進行着清冽的思想鬥爭！

柳皇后也不着急，十分耐心的等著趙成鈺想明白。

趙成鈺並沒有想很久。不多時便抬起頭來看想柳皇后，「我答應你，滿意了嗎？」

這般孩子賭氣一般的態度讓柳皇后忍不住不屑的輕笑一聲，不過她並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跟趙成鈺多做糾纏，不聽話的孩子，以後多多調教，總會有聽話的那一天。

「很滿意。」柳皇后笑着道，「既然如此，那麼我們走吧。」

「去哪裏？」趙成鈺皺眉看向柳皇后。

「當然是去養心殿！」

說完，柳皇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三省殿。

趙成鈺轉頭看了那死在床角的趙成堯一眼，臉上閃過一絲冷笑之色，隨後便跟上了柳皇后的步伐。

柳皇后暢通無阻的進入了養心殿之中，趙成鈺卻被留在了門外。

走進寢殿，見到皇帝竟然坐在床上，柳皇后的臉上閃過一道驚訝，旋即諷刺道：「看來皇上今日的精神不錯，都能夠坐起來了。」

皇帝聽見柳皇后的聲音，原本就凝重的神情更是凝重了幾分，目光如刀一般看向柳皇后，「朕今日精神不錯，皇后是不是很失望？」

柳皇后自然聽得出皇帝說的是反話，只是卻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跟一個垂死之人置氣，反而笑着道：「皇上說的是哪裏話？臣妾見到皇上您身體康健，自然是開心都來不及！」

論睜着眼睛說瞎話的功夫，皇帝都不得不佩服柳皇后，明明是那樣的違心之言，卻能夠說的那樣真誠，真誠到讓人無法懷疑！

心中有氣，牽動病源，皇帝猛地捂住胸口重重咳嗽起來。

「皇上！」宦官急忙為皇帝拍背順氣。

皇帝在明黃絹帕上咳出一塊帶血的痰，柳皇后眼尖，將那一抹血色看得清清楚楚。

喘息了幾口氣恢復了平靜，皇帝痛恨的視線射向柳皇后，「說吧，你今日來，到底想要做什麼？！」

柳皇后看着這個快要支撐不住，卻還要保持着自己那可笑帝王威嚴的皇帝，微微挑眉，大袖一抖，她從袖中拿出一卷明黃絹帛來，「本宮今日來，是為了像皇上您借玉璽一用！」

聽到柳皇后的要求，皇帝立刻瞪大了眼睛，目眥欲裂的模樣近乎猙獰，「你說什麼？你想要玉璽？！」

柳皇後點了點頭，「是啊。」

說着，柳皇后抖開了手中的明黃絹帛，「只有蓋上了玉璽，這份聖旨才是真正有效的聖旨，不是嗎？」

「你！柳芸！誰給你的膽子，你竟然敢假傳聖旨？！」皇帝狠狠的一拍床沿，卻在低吼出聲的下一秒，劇烈的咳嗽起來。

「皇上，您注意身體啊！」宦官雖然心急如焚，卻也只能夠給皇帝拍背順氣，讓皇帝快些緩過來。

柳皇后不為所動的看着皇帝痛苦的咳嗽，「皇上，沒有誰給了本宮膽子。只是本宮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一定要這樣做而已。」

語氣平靜的就像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所以，請您配合，將玉璽交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