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蹦躂
朝陽才露了白，又開始了忙忙碌碌的一天。
天色還是朦朦朧朧的亮，周氏就得披上衣裳起床忙活了，昨兒個晚上二房那邊又是鬧騰了大半個夜，劉氏因着老太太突如其來的一場發作，也是徹底被逼的爆炸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鬧了個沒停！
「娘，這才哪個時辰啊？您起來這麼早幹嘛？昨兒個折騰了大半個夜，您統共也沒合上眼一個時辰。」楊青迷糊着眼睛，看着周氏的身影。
周氏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家閨女迷瞪的小模樣，轉而有些心疼，昨天夜裏，那屋裏又是鬧騰的，全家人雞犬不寧的，劉氏一忽兒大哭大鬧，一忽兒又要抹脖子上吊，實在是把這一院子的人折騰的夠嗆，同時也折磨了自己個的身子，半夜裏就動了胎氣，少見了點紅，最後鬧的又是大半夜裏去請郎中上門，又是把脈，又是開藥方的，好在沒真弄出什麼大問題來，即便如此，也是直折騰到了天快亮，劉氏才算是暫且偃旗息鼓的消停了下來。
因此，昨兒個夜裏，這一院子的人都沒有，落到個好覺，想想，周氏也是心裏頭無奈，才安生了沒兩日，這往後又有得鬧騰了，不由得重重地嘆了口氣，「唉……」
回頭也只能認命的去忙活了起來，昨兒個夜裏，郎中又給重新開了幾劑安胎藥，周氏昨天半夜裏已是煎過一副餵給她喝了，剩下的幾包，昨天回屋的時候她累得夠嗆，精神迷糊的，也不記得，順手給扔哪兒了，現在只能點了燈，找找。
許是一陣摸索的動靜，把楊冬根也鬧醒了起來，「他娘，你再回床上躺會兒吧。這天才透了點亮，也不至於這麼早就起來張羅一家子的早飯。」
昨兒個劉氏鬧騰出那麼大的動靜來，老爺子他們也是被大半夜的統統都驚擾了起來，今兒個早上想必都會起的晚些，所以這飯時晚一點也沒關係。
「沒事兒，我就不躺了。郎中叮囑過，那邊的安胎藥每三個時辰就得吃一次，算著時辰，還是熬藥的時候了。他爹，你記得我昨兒個回屋的時候，把藥包扔哪兒了嗎？」周氏壓着嗓音的說道，因為睡眠休息的實在太少，聲音裏面掩不去濃濃的疲憊感。
楊冬根不覺得有些心疼，「好像是被你擱在咱們放衣裳的那個木箱子上面了。」，說這話的時候又坐起了身子，看着像是要起床的樣子，「他娘，你昨兒個忙活了大半個夜，也沒睡上多半會兒的功夫，還是再多睡一會兒吧，這熬藥看爐子的事兒我也能做。」
楊青聽着這話，倒是不免睜開眼看了一眼楊冬根，瞧他臉上真心流露的幾分心疼之色，心裏也不覺多了幾分欣慰，也因此昨兒個生的幾分火氣減少了大半。
「不用，不用，你就別折騰了，趕緊躺回去再睡會兒。今兒個白天你還得趕了牛車進城去呢，歇不好覺，到時候趕車都沒精神。等會兒早飯燒好了，我再來喊你們起床。」周氏忙說不用，又加了句，「沒事兒，我也不累。要是今兒個上午那邊不鬧騰了，我許是還能找到機會再眯會兒眼。」
話音才落，周氏就找著藥包，出去了。
眼看着這夫妻兩個互相關心，互相心疼的情形，楊青莫名的想長長的嘆一口氣，唉……
突然的，背上多了只手輕輕柔柔的拍著撫著，「睡吧，別多想了。沒什麼事不能解決的，有哥在呢，等緩過這兩日，我去找咱爹聊聊，許能讓他變了想法呢。」
楊景近乎耳語般的嗓音，輕輕的安慰著自己的妹妹，如此類似的話語，楊青從昨天到現在也是聽了無數遍了，卻也心裏明明知道她哥就是在拿話哄她。
「唉……」時至此刻，她暫且也沒什麼別的辦法，只能再嘆一口長氣，明明可以是很溫馨很幸福的一家子，偏偏要被些無關緊要的人，禍害了這份幸福。
不過誰讓她攤上了呢，想到這，楊青不禁又感嘆了一番老天爺的造化弄人，無端端的穿越到這裏，偏要讓自己享受，沉浸在這種親情的溫情之中的同時，卻又讓她不得不要面對這些烏七八糟的，糟心事兒。
怨念著，怨念著，楊青就在自己哥哥很是熟捻的哄拍動作下，神智迷濛了起來，「這究竟啥時候，才是個頭啊？」臨睡前小丫頭只輕輕的吐了這麼一句，同時又在思量著，今兒個上午想要跟着楊冬根進城去一趟的事，她那些個益母草也挖了老些了，總那麼擱著也不算回事兒，還是早點拿去鎮上看看，能不能換錢？
唉……，原本說好了，要找肖氏借錢的，昨兒個也沒借成，雖然自家老爹已經說了不忙着，蓋房子搬出去的事情，但楊青還是想早點攢足了銀子。
如此想着心事的，又眯了一會兒，直到天色放了大亮，楊青才被周氏叫起了床吃早飯。
因着昨兒個劉氏鬧騰的夠嗆，今兒個早飯桌上，大夥兒都顯得有些精神蔫蔫的，也沒分桌，大家就坐一張桌子上沉默不語的吃完了早飯，一直到飯散的時候，楊老爺子才又開口囑咐了一聲楊冬根，「等會兒吃完飯你到我屋裏來一趟，讓你蘇姨給你拿上幾吊錢，雖說是才分了家，本該你們各屋的事都該歸你們自己管了，這給老二家補身子的錢，原也不該是由我來出的。但這會兒卻也計較不得那許多了，畢竟這子孫傳承也是老楊家的大事，我就暫且先給墊補著用吧。」
老爺子的語氣里透著些深深的無奈，更帶着十足的疲憊感，說着話的時候不由得往二房父子三個，平時坐着的位置上瞧了一眼，只看到楊樹楊林這對兄弟倆，一臉不知愁苦的悶着頭，只顧著扒飯的樣子，而楊家老二自從昨兒個上半夜受不了劉氏的鬧騰，拂袖而去之後，到現在都還沒露個面。
老爺子心裏猜測，這老二，估摸著也沒別的地方去，十有八九又是在哪個賭局堆里墮落呢。
面對如今家裏這會兒的情況，楊老爺子心裏頭一次生出了些無措的感覺，面對這樣的局面，他老人家也是第一次有些拿不準章程的如何處理，本是剛剛分完家的這個節骨眼上，哪想到老二那邊就生出了這樣的變故。尤其是老爺子原本是想藉著分家的由頭，把老二推出去自個兒歷練歷練的，卻這會兒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真要是狠下心腸來不聞不問，就老二那混不吝的性子，估摸着他們二房那屋裏，早晚得出點大亂子，反覆權衡之下，老爺子還是犯了心軟，唉，算了，還是先等老二家的這一胎穩定下來再說吧。
「等會兒你給老四交代交代，該買些什麼置辦些什麼的。別讓他一個大老爺們，進到城裏去抓瞎了再。」老爺子暫時拿定了主意，便又回過頭去跟蘇氏交代了一聲。
蘇氏自是沒有不應的，頷首點頭的答應了下來，「嗯，家裏頭現成的老母雞還有五六隻，一天也能拾上四五個雞蛋，所以雞蛋什麼的，近來也暫時先緊著老二媳婦那邊，這些就先用不着買了。我看就多買些紅糖，銀耳，蓮子，紅棗桂圓之類的也就行了，畢竟她這會兒還是初期，郎中也說了，不適合大補。」
蘇氏一邊給自己的兒子楊小寶拿着勺子喂粥吃，一邊分出精神來看着楊老爺子，商量道，平常里小寶多是自個端著碗吃飯的，只今兒個精神懨懨的，有些鬧了小情緒的樣子，非不肯自己拿着小勺喝粥，蘇氏也是心疼他昨兒個夜裏被鬧醒了好幾次，沒歇好覺，難得這樣慣着他。
「嗯，這些都你拿主意吧。」老爺子點着頭回道，又掃了眼桌上的幾個小輩，見那幾個都沒多少精神的模樣，便想了想又補充道，「家裏的雞每天拾的蛋，也不一定夠吃，還是再多買上四五十個吧，也別什麼都緊著老二媳婦，景哥兒他們也正是長身子的關鍵時候，不能虧了他們。」
蘇氏面色認真的聽着老爺子的交代，並沒有發表什麼異議。
如此，都交代完了，楊老爺子便負着手打算出去了。
「充啥地主老財的，當大款呀，家裏有多少錢，夠你們這麼敗的。不就懷個崽子嘛，至於這麼稀罕么，又是請郎中抓藥，又是進城裏特意買補品的，這哪是懷孩子啊，不知道的還以為老二家的肚裏揣了個金蛋呢。」
偌大的飯廳里，突然出現的這道，不太和諧的說話聲，就是老太太發出來的。
是的，原本一直因着臉傷龜縮在自己屋裏的戚氏，從昨兒個晚飯開始，又出來蹦躂了，且這回的崛起還頗有些來勢洶洶的樣子，先不說她昨兒個跑到二房屋裏的那一場發作，劉氏昨天的瘋狂的鬧騰，十分裏面至少得有七分是因着老太太的緣故，就說從昨兒個晚飯到今兒個的早飯，戚氏也是一改往前老爺子回來之後的，夾着尾巴做人的低調姿態，又開始折騰了起來，竟又變回從前的作態，時時拿捏著周氏，剛才吃早飯的時候，竟然還想要周氏立在她身邊，服侍她吃飯。被楊老爺子丟了個白眼，又罵了一頓，才消停了下來。
不過，這會兒卻又出來作妖了。
大夥默默的聽着老太太陰陽怪氣的腔調聲，幾乎是不約而同的採取了完全無視的態度，尤其是楊老爺子，楊青很明顯的從他臉上讀懂了態度，就是懶得搭理，還有那種司空見慣的厭煩之色。
但是，老太太好像已經不怵他這副模樣和態度了，完全視若無睹的接着說道，「咱老楊家這滿院子的女人，誰還沒懷過孩子生過娃啊，還頭一回聽說要什麼補品的。數了一大通，又是紅棗，又是桂圓，又是蓮子的，聽得我都嫌稀罕，瞧某些人這唱的熟練的架勢，估摸著是自個兒那會兒就是這麼敗錢的吧！」
如此針對性明顯的言語，楊青基本心裏頭已經明白，老太太鬧這一出是為了啥了。
「往前的事，我也不想翻什麼舊賬了，畢竟這敗出去的錢也沒法再收回來。但這會兒，我可不許有些不明不白的人，把這不著調的敗家的風氣，帶到我們老楊家的院子裏面來。」老太太斜眼瞪眉的瞅著蘇氏言語道，一番話說完，偏生蘇氏還是那副面色淡淡的樣子，似是絲毫沒有聽到似的，也不做任何回應，這般無視的態度，也是氣的戚氏咬牙切齒，「沒得帶壞了我的兒媳婦！」
老太太故意重重的，在『我的兒媳婦』這五個字上面加重了語氣，像是故意宣示著主權似的。
楊青突然看明白了，沉寂消停了些許時日的老太太，這是又要打算重新蹦出來爭權了。唉……，看來這老楊家接下來的日子，又有得好戲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