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李二好像真的對大唐的國事已經不放在心上，他會去找孫思邈，觀看孫思邈研究青霉素，還有各種藥材，也會去姚思廉他們，與他們探討一下優雅的文章，有時候還會跑到李泰那裏，去看看他這個得意的兒子，最近又在折騰什麼新花樣，當然，更多的，他還是會來到王府，每天不教訓劉旭一次，他會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但是可惜，他好像說來說去，就是那麼幾個詞，什麼玩物喪志，什麼混賬東西，什麼狗屁不通，然後，好像就沒了。

李承乾自從當了皇帝之後，就再也沒有出過皇宮，他的生活很單調，聽兕子回來說，李承乾每天的生活，那就是寢宮，太極殿，中書省。然後就沒有其他地方了。

他壓力實在不小，就如同李二所說，他需要給大唐的疆域地圖之上，填充顏色。這是一個精細活，不能出差錯。他也不允許自己出差錯，因為他老子給他的印象太深了，他縱然達不到李二的標準，他也要做一個偉大的帝王，勤政愛民的帝王。

侯君集再次穩坐兵部尚書的位置了，大唐此時的兵部尚書不少，有五六個之多，但是掌握實權的，只有他一個人。

侯憐兒的笑容總是美麗的，她見了劉旭，輕輕一拜，這一拜，劉旭自然受得起，皇家的妃子，只要不是皇后，地位其實差得很，在士大夫的眼裏，她們就是一個皇帝的生育工具。御史大臣，都能站直了腰板，對着這些嬪妃喝罵。

所以，天下人羨慕劉家的妾室，那是有原因的，整個大唐，活得有劉家妾室如此自由的，幾乎沒有。

侯憐兒是妾室，側妃。她見了劉旭，是要拜的，因為劉旭是王爺。

今天，她是來接李沐蘭的，這丫頭在王府呆的日子，已經夠久了。自從劉旭出征西域，李承乾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就已經將李沐蘭送到了王府。他是做給天下人看，就算劉旭戰死沙場，劉家的地位，還是不會衰落！

這一晃眼，小丫頭都成大姑娘了。

都能定親了。

親事其實早就定下，她肯定是要嫁給劉正的，所以長樂自小，就將李沐蘭當成是童養媳來養著的。府里早就有李沐蘭的月錢，而且，還是最多的。

「皇帝在做什麼？你怎麼來了？」

若是以前，侯憐兒來家裏竄個門，與長樂她們說說話，那絕對沒有問題，但是現在，那可不成了，你是貴妃。你的一言一行，都會帶來偌大的影響，別人會猜測不少。

所以，劉旭沒有給這個小時朋友什麼好的臉色。他木然著連，眉頭皺着，手在無意識的抹著茶杯。

侯憐兒聽得一楞，然後有些委屈。

「是陛下讓我過來的。」

劉旭認真的看了幾眼，然後嘆了口氣，緩緩搖頭。

「你還是動心了？」

「什麼？」

「憐兒啊，咱們都是明白人，何必藏着掖着？這事情，裏面可有你父親的影子？」

「可不敢亂說，與家父絕無關係。」

侯憐兒臉色一驚，劉旭看了她一眼，然後點點頭。

「那就是你自己動心了。其實，你不該來啊，你以為我與世俗不同，但是我始終是個俗人。有很多東西，我都需要去遵從，我也是這茫茫士人之中的一個，我不會推翻了我自己吧？長幼有序，尊卑有別。我家裏能胡來，但是皇宮裏面，可以？就算是我如今的家裏，你看看，這爵位的繼承，還不是正兒？正兒說他要去邊疆，長樂就嚇得不成，一邊要我勸他，一邊還要和我再折騰出一個來，這是為什麼？就是怕正兒出了意外，也怕這個家裏亂起來。正兒若是出了意外，這家業，給誰繼承？庸兒，凡兒？這都不公平。但若是長樂與我再有一個，那就沒人可說了，你知道，我這是什麼意思吧？」

侯憐兒臉色發白的點頭，劉旭忍不住嘆息，然後請她坐下來。

「所以，就算皇帝準備廢除李象，選立他人為儲君，你也不要去過多關注，不是我不幫你，這事情，我也不會同意了的。大唐如今需要的是一個穩定，這是大話，若是說私心，我覺得，你該委屈一下。皇帝每日繁於公務，他哪裏有時間處理後宮？蘇氏性情和順，大氣，是後宮的第一人選，你若在一旁幫忙調和，她自然是最是歡喜，畢竟，這後宮裏面，關係與她最好的，便是你了。你若如此，再加上你父親的地位，天下也沒有人敢瞧不起你，你不為皇后，很多話，卻肩比皇后，如此這般，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啊？

人心不足蛇吞象，那會噎死的，你以為那個位置榮耀，但是你可知道，得到那位置，要死多少人？利益的群體，最是恐怖，我說句不好聽的，你覺得，皇帝今日派你過來，你可有仔細想過，他是在試探你否？你歡歡喜喜的接過去，皇宮之中，別人會如何想你？你這就是逾越了規矩。

規矩，在大唐來說，那就是命，越規，很多時候，就會沒命，就算皇帝不殺你，那些士大夫，也不會放過你。他們如今摩拳擦掌，正準備大幹一場，他們會允許皇宮出現這樣的動亂？到那時候，別說那個位置，就是你現在的地位，你也一絲都保不住，甚至，包括你的父親的地位，也會煙消雲散！

所以啊，憐兒，去吧，去娘娘那裏請安，然後，就回去吧。沐蘭要去要回，我自然會送她的，你回宮以後，什麼都不要考慮，安安心心的，伺候好皇帝，這就是你的最大好處。」

侯憐兒深深鞠躬，腳下都有些發軟，劉旭無奈，又派人給她，讓她歇了一會兒，這才緩慢向著書院而去，李二與長孫，如今可是住在書院的別院當中。

長樂伸頭悄悄往外面查看，就鬼鬼祟祟的，哪裏有一個女主人的模樣，劉旭看見她的時候，還如同小女兒一樣的塗了吐舌頭，然後扭捏著走到了劉旭身後，替他捏著肩膀。

「如今你是王爺了，官職不做，脾氣倒是大了起來。」

有些嗔怪，劉旭忍不住莞爾，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前面來，半坐在自己懷裏。

「想說什麼就說，老夫老妻了，還玩這些。」

長樂嘻嘻一笑，正眼看着劉旭。

「你自己也看見了，皇帝不過是要另立太子，憐兒這樣懂事的，都忍不住要過來試探一下，你說皇帝試探她，但是又何嘗不是她在試探你？你若真應下了呢？她豈非可以有機會做皇后？這些事情，可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啊，別人的事情你看得明白，為什麼家裏的事情，你就要和稀泥呢？

正兒如今才多大，她去邊疆，去做什麼？那裏什麼日子，你這個當父親的，還不清楚？你也忍心啊，萬一出了什麼意外，怎麼辦？

就如同你所言一樣，正兒有了意外，家業如何去分配？我知道你有法子，但是那樣好看么？如今他們幾兄弟，感情好的不行，你莫非要因為這事情，讓兄弟之間產生嫌隙？

夫君啊，我不在乎那些虛的，我在家裏那麼多年，對幾位妹妹如何，您是看在眼裏的，我不想別人看了笑話啊。您說是不是？」

劉旭看着長樂，半響之後，才無奈搖頭苦笑。

「那是再生一個？」

「啐，誰願意再生一個，疼得死去活來，肚子上還要長肉，難看得很，現在您就只能將就著看，那要是再難看點，怎麼能成，我不是要每晚數豆子過活。」

笑得嘻嘻哈哈的，這自然是玩笑話，劉旭也是沒好氣的拍了她一下。

「少說這種怪話，正兒去邊疆，你以為是和我當年一樣去打戰？邊疆如今哪裏還有個人？沙盜都快被那些兔崽子給殺完了，他們如今守在邊疆，每日除了訓練，就是拿土狼野狗來撒氣，更何況，隴右那邊，如今是李崇真管理著，有小丫在那邊，你覺得正兒能跳脫得出她的手掌心？唉，這丫頭也真是的，這都出嫁快一年了，怎麼也不回來看看，這丫頭是個念舊了，也是懂事的，害怕給我惹麻煩，惹爭議，就硬撐著，我讓正兒過去看看，不也是正好？所以啊，不要什麼事情還不清楚，就在那裏瞎想，劉家也不會是別人家的苟且。

正兒出去了，凡兒也要出去了，庸兒也要出去了，兒子大了，都要出去見見市面，一個去遼東，一個去岳州，正好，黎環也要接回來，香兒在岳州出生，我都還沒見過，哪裏能成了。

以後啊，這些個小子，都給放出去，這家裏啊，就是咱們幾個老頭老太婆折騰，你要再想生，咱們就再折騰折騰，反正啊，懷玉那邊，給我送來了不少長白山參，聽說效果很是不錯。要不今晚就試試？」

長樂嚶嚀一聲，然後舉著小拳頭，就使勁的捶胸口，以前不害羞，現在還害羞起來了？那哪裏能成，火氣起來，管他什麼白日喧淫與否。

只是，總有人破壞這美好的情緒，這人也肯定是李二。

這傢伙挺著一個懷孕肚皮，滋溜溜的喝着茶水，一副土財主的模樣。

吳明笑呵呵的推著李二，李影這傢伙如今又成了李二的跟班，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讓劉旭恨不得踹他一腳。

「人家護了你們家裏這麼久的時間，怎麼也沒見得過你什麼好，你還瞪個眼睛？脾氣了你還？」

李二說話，就沒幾句好聽的，劉旭懶得與一個坐輪椅的老頭子爭吵，直接從身後拉出了棋盤，這是李二與劉旭每日必備的一些消遣。

象棋的套路都已經走遍了，但是有一個套路，李二是每次必中，就比如敢死炮。他是每次都要打過來，還謠言陣陣的，這一輩子，剩下的時間，就要破劉旭的敢死炮。

其實很簡單啊，你不打過來就成了。棄馬十三招，你非要中，你中了，你又要破，劉旭也是真服氣了。年紀那麼大一把了，還爭鋒相對，你這是何必不是？

所以，劉旭為了打破這個死循環，自己坐了後手，讓李二執紅棋為先。

「欸？朕都打過去了，你小子作為一個馬上將軍，為何加炮不打，而進中兵？如此豈非若軍之士氣？」

自己不中招，李二還不願意了，親自給劉旭退了一步，然後轟的一炮，這自導自演的，讓劉旭忍不住撫額，您到底是與我下象棋，還是您自己下？

「欸？你這為何又進邊兵？」

廢話，我這不是防止你打車么？死馬我不要了還不行？

「唔，舍騎兵而保戰車，這就是你劉旭的招數是吧？又用西域那一招？嗯，此招甚秒，果斷乾脆，有大將軍之風範。」

「.....」

劉旭無力吐槽，真想來一個窩心馬，難受死他，又害怕李二碰瓷自己喲，此刻的心情，只有用壞人都變老了這話來形容。

一盤香氣，下了將近半個時辰，李二總算是將他的單車擒王的招數給用出來了，天知道他悔了多少步棋，這就是一個臭棋簍子。還要自豪的炫耀自己的武力，每次都要單車擒王，或者定將馬，雙馬飲泉，他總共就這三招數，下完了棋，他還要吹牛半天，敘說自己的往事。

「唉，也就你這傢伙，如今還陪着朕胡鬧些咯。」

今日卻是沒有，他悵然的放下手中的象棋，手裏拿着一個黑色的將，怔怔發獃。

「劉旭啊，你說，那些個老朋友，他們是否會在九泉之下，早已經招兵買馬，等候着朕下去呢？朕在這世上耽擱了這麼久，下去之後，還是他們的對手么？」

劉旭一怔，然後笑着將收拾棋子的手放下。

「肯定還是您勝利，您想想，當年您起兵的時候，豈非也並不是天下無敵？您也是一兵一馬的走過來的，最後，勝利的還是您，咱們打仗，拼的又不是蠻力，您的雄才大略，比之他們，那是高了太多。咱們啊，大氣一些，您呢，也別欺負他們太狠，再多給他們一些時日，讓他們多積存點實力，要不然，您勢如破竹，那豈非是沒有意思不是？」

李二一愣，然後哈哈大笑。

「是極是極，他們這些莽夫，多給他們一些時日又何妨？劉旭啊，替我鑄造幾門大炮，我濱天之日，我要隨身帶下去，讓他們這群小鬼，見識見識，朕之無敵，他們已經不可想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