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傀儡之欲

37.傀儡之欲

一顆一顆白森森的物什從黑暗中呈現出來,蜿蜒形成了一長條巨大的…….水蜈蚣,拖動着無數長足,朝他爬了上來,楚曦頭皮一麻,雙腿發軟,閃到了滄淵背後,將他一把摟住了。

有蟲來了,師父的尊嚴算什麼!

滄淵挺直背脊,毫不避讓地朝那大型水蜈蚣迎去,楚曦緊貼着他,恨不得整個人跟他合為一體了:「別去!趕走就行!」

滄淵扭頭瞥了他一眼,一幅「怕什麼,看我的」傲慢姿態,雙爪一抓,沼澤里的水當即被凌空吸起兩束,凝成了數片鋒利的冰刺,他雙臂一揚,冰刺便朝那迅速爬上來的巨型水蜈蚣紛紛襲去!

水蜈蚣卻不閃不避,長長蟲身反而從沼澤中立了起來,無數長足四下揮舞,竟將冰刺紛紛接住,楚曦睜大了眼——

那些長足竟皆是人的手臂,而蟲身竟是由一顆顆人頭組成!

那些人頭有的已是骷髏,有的還面目可辨,嘴唇眼睛不停翕張,似乎在嘶聲吶喊,而它們的手臂上還纏繞着絲絲紅線!

傀儡咒!

這情形雖然噁心至極,但比真正的水蜈蚣好接受多了!

「滄淵,閃開!」

眼看水蜈蚣已逼至近前,避無可避,楚曦一踩魚尾縱身躍起,一劍劈下,當下劈碎了幾顆頭顱,水蜈蚣攔腰斷開,他閃身避過,仍有幾隻手攥住了他的袖擺,被他利落的一劍削斷,回眸卻見另外半截蟲身已經壓到了滄淵身上,數只手抓住了魚尾,數顆頭顱一齊張開嘴,吐出奇長無比的舌頭,朝他身上舔去。

楚曦頓時有種撞見自家閨女被流氓欺辱的錯覺,火冒三丈,手中靈犀一瞬暴漲三尺,氣勢洶洶地躍到人頭蜈蚣背上,一劍捅穿了數顆,但聽咔嚓幾聲,這人頭竟然脆得跟西瓜一樣,他這一劍下去從頭到尾碎了個稀爛——原來早已被凍成了冰坨!

滄淵好整以暇地躺在底下,一臉鎮定地望着他,挑了挑眉。

發現自己一腳還踏在魚尾上,他連忙退了一步,有種英雄無用武之地的黯然神傷之感,甚至想背過身抹一把心酸淚。

兒子真的長大了,變強了,不需要他保護了嗎!

甫一分神,背後風聲襲來,他旋身一劍,削碎了數顆頭顱,往後避開揮舞的蟲手,一顆頭顱擦肩飛過,竟發出一聲很輕的呼喚:「師尊!」——是個女子的聲音,而且有些耳熟。他一愣,朝那顆滾到腳邊的頭顱看去,足下「噼啪」一聲,踩到了什麼。

「師父小心!」

只聽滄淵大喝一聲,他雙足一緊,竟是幾隻方才被他削下來的手臂抓住了足踝,還沒反應過來,無數紅線眨眼間順着小腿纏了上來,將他一下拖倒。一股巨大拉力將他往沼澤里拖去,滄淵猛撲過來抓住他一隻手,魚尾捲住一顆樹,堪堪將他拉住。

楚曦只覺身子要被撕成兩截,強忍疼痛,默念了一聲,手中的靈犀霎時變成一把大剪刀,在他周身迅速遊走,傀儡線紛紛斷裂,卻有幾根速度奇快,順着他的手臂朝滄淵的手游竄而去!

這情形與夢中前世相似之極,楚曦心下一悸,吼道:「放手!」

滄淵牙關緊咬,雙眼圓睜,非但不放,反倒將他抓得更緊。

傀儡線似若毒蟲,甫一竄到滄淵手上,便鑽入了他膚表,楚曦看得一清二楚,大驚失色,立刻將靈犀化成針,猛地扎中滄淵手背,滄淵吃痛,力勁一松,楚曦趁機掙脫開來,正要起身,便覺背脊襲來針刺般的劇痛,像有什麼尖細之物扎進了傷口。

——傀儡線!糟了!

一瞬,一股拉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向後拖去。

楚曦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已浸沒在了沼澤之中。

咕咚咕咚…….

黑暗濃稠的泥水吞噬了五感,使他的意識很快模糊起來。

一片死寂之中,無數嘈雜的聲音自四面響了起來。

「師尊,為什麼拋棄我們?」

「為什麼,師尊,為什麼不顧我們的死活?」

「我們一直在等你……」

「我們一個一個慘死的時候,你在哪裏?」

「師尊,我們等你等的好苦哇…….」

楚曦睜開雙眼,四周是漫天烈火,足下是屍骸遍野。

數不清的人倒在血海之中,依稀可辨年輕的面龐,死不瞑目地望着上空,像在無聲質問着什麼。楚曦屏住呼吸,目光從他們的臉上緩緩掠過,只覺萬分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而心底劇烈的痛楚卻清晰令他知曉,他不僅僅是認識這些人。

而且,還非常……非常的重視。

「師尊……」

一絲微弱的呼喚自身旁響起,與他剛才聽見的聲音很像。

他警惕起來,循聲看去,只見身旁血肉模糊的屍骸中,竟伸出一隻顫抖的手來。他蹲下身去,順着那隻手扒開屍堆,便看見底下有個人抬起頭,露出一張辨不出面目的臉來,卻能從那秀美的眼睛可以判斷出她是個妙齡少女。她纖細的頸部有個可怖的洞眼,正汩汩噴湧出混合著點點金光的血來,楚曦慌忙用手捂住了她的脖子,手腕卻被她血淋淋的手猛地攥緊了。

「師尊,啊,咳咳……」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低不可聞,楚曦低下頭去,湊近她的嘴。

「是……重…淵啊……」

楚曦心下一驚,重淵,這不是夢裏他喚滄淵時用的名字嗎?

「重淵…獻祭了我…..們,他是叛…叛徒….我咳咳…好恨……」

楚曦從她含混的話語里捕捉到了幾個字眼,卻不敢確定。

重淵?獻祭?叛徒?

她在說什麼?

「喂?」楚曦不知所措地捧住她軟軟歪向了一邊的頭,急切地追問著,可是懷中的少女已經沒了聲息。他惶惶不安,站起身來,想要找到另一個倖存者,可是找了一圈,也一無所獲。

在這片茫茫血海的中心,有一個散發着金光的陣,陣里沒有一具屍骸,一星血跡,只有一顆流光溢彩的補天石,好似這些人全是為守護這個陣,這顆補天石而慘死在了陣外。

這是他前世的記憶么?

還是,只是靨魃造出的幻境?

這些死者真實的存在過嗎?

為何他會感覺這樣真實?

他們喊他做師尊,難道都是他作為「北溟神君」時的弟子么?

楚曦環顧四周,心裏有些茫然。

「師尊……」

便在此時,他聽見背後傳來一聲低喚。

「師尊……我錯了,我錯了,你原諒我……」

他回過頭,但見一個人跪在不遠處,朝他不住磕頭。

那人一身黑衣,頭髮披散,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卻正是先前那個夢裏與滄淵長得一模一樣,被他喚做「重淵」的少年。

與在那個夢中一樣,他想喚他,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卻已邁開雙腳朝他走了過去,步伐沉穩緩慢,他發現自己的一隻手還拎着鮮血淋漓的劍,劍尖掠過地標,發出森冷刺耳的聲響。

做什麼?這是要做什麼?

楚曦毛骨悚然,拚命地想要停下,身體卻不受控制,徑直來到了跪在地上的少年身前。他抬起頭仰視着他,俊美昳麗的臉龐染滿鮮血,雙目也是赤紅的,一臉瀕臨崩潰的瘋狂與絕望。

「我沒有辦法了,師尊……」

怎麼回事?

楚曦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腦袋,卻感到自己的嘴唇動了動。

「都死了,只剩下你了。為什麼你還活着?」

話音剛落,他的手猛然抬起,朝重淵當頭拍下——

不要!

楚曦撕心裂肺地驚叫了一聲,睜開了雙眼。

眼前一片漆黑。

他眨了眨眼,隔了好一會兒才魂歸體殼,身體也逐漸恢復了知覺,便感覺自己陷在一片粘稠的泥水裏。動了動手,握到冷硬的劍柄,心中頓時安定不少,慢慢冷靜下來。

藉著靈犀散發出的光線,他朝四周望去,發現這裏似乎是個窄小的洞窟,但不是天然形成的,洞壁上佈滿了斑斑駁駁的雕鑿痕迹,可以依稀辨出凹凸不平的人臉人形,像是壁畫一類的,上面還鑲嵌著五顏六色的寶石,看上去艷麗又邪異。

楚曦心下發毛,那個人頭蜈蚣莫不是把他拖到老巢來了吧?

滄淵……滄淵到哪裏去了?

想起方才的夢境,他困惑又擔心,將手裏的靈犀點亮了些,喚了幾聲滄淵,卻不見回應,他四下搜尋了一番,發現右面有個洞口,不知是通往哪裏,裏面像是深幽無比。他走了幾步,感到地勢是往下的,越靠近那洞口,泥水便越深,等到他鑽進洞口時,泥水都已經快沒到了胸口,腳底又粘又滑,一不留神就會滑倒,而這裏面地勢狹窄,想御劍也是不可能的事。

他只好扶著洞壁,緩步前行,只見前方隱隱綻出一絲光亮,並有水流之聲傳來,加快步伐前行幾米,穿過一道瀑布,眼前豁然開朗,呈現在他眼前的赫然是個巍峨的石殿。

這石殿之上,矗立着無數石像,栩栩如生,皆是姿容華美,衣袂飄飛,竟與哪些廟宇之中的神像別無二致,只粗略看去,便能看出這神像的擺放不同尋常,並非像用來祭拜的,雕鑄的似乎是一幕情景。數百來人圍繞着一座石台,其中最為醒目的,便是一人跪在台中,低着頭,手被縛在背後,像是刑場上的罪人,而另一人站在他身前,手持一把長鞭,神態威嚴凌厲。

楚曦目光凝在那持鞭之人臉上,不禁渾身一震。

那石像刻得太細緻入微了,以至於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那人與他長得一模一樣。

那跪在地上的,莫非是…...

他深吸了一口氣,疾步游近石台,翻了上去。

湊近細瞧了一下,他便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人不是重淵,而是另外一個人。

不是別人,正是玄鴉——楚玉。

他蹙起眉頭,恍然大悟。楚玉為何要恩將仇報,將他害得家破人亡,個中緣由,他一直想不明白,原來在幾百年前,他們之前就已結下了仇怨。想必,楚玉早就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在那夢中,他曾聽見自己提到過一個名字。

星桓。

靨魃說他曾經挫了某人仙骨,應該就是此人。

莫非,靨魃和楚玉,還有星桓,都是同一個人?

這群人看樣子都是神仙,難道靨魃原本也是?

楚曦越是琢磨,越覺得自己挖開了什麼不得了的驚天隱秘,心裏生出一個念頭——一定要把這些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怎麼樣,看到這一幕,你有沒有想起什麼,北溟?」

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楚曦警惕地握緊靈犀,舉目四望。

「你是誰?楚玉?靨魃?」

「哈哈哈哈——」

那聲音狂笑了一陣,倏然消失了,但聽身旁響起「咔嚓」幾聲,幾尊石像裂了開來,楚曦退開幾步,唯恐石像里鑽出什麼鬼東西,卻見其中一尊裏面掉出個人來,軟軟癱倒在石台之上。

他定睛一看,不由嚇了一跳,那不是靈湫是誰?

他一個箭步,衝過去將人扶起,見他閉着雙眼,人事不省,一摸脈搏,只覺一片死寂,心下猛地一沉,靈湫不也是神仙么,怎麼會死,旋即他又想起什麼,這莫非是靈湫被困的分神?

等等,靈湫在這兒,滄淵會不會也……

他抬起頭,在石像中尋找起來,果然發現一個塑像就在自己身後的人群之中,正是夢中重淵的裝扮,表面已經裂了幾條縫。

他正要起身,卻覺腰間一緊,竟然被靈湫摟住了。

「靈真人!」他心下一喜,立刻低頭察看,頸側卻被什麼軟物擦過,接着,一隻手朝他腰間探來,他頓時渾身發毛,將懷中人猛地推開,卻被對方摟着腰翻了個身,壓在了下方。

他抓住靈湫雙臂,汗毛直豎:「靈真人!你怎麼了!」

靈湫閉着雙眼,面無表情,身子卻是不規矩得很,而且力大無窮,楚曦猝不及防地被他壓着一連親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

傀儡咒!

這可怎麼辦!他不記得秘籍中有講怎麼破傀儡咒啊!

這個靨魃居然這麼下流無恥,喜歡看兩個男的……

正在掙扎之間,「咔嚓」一聲,另外一尊石像也裂了開來!

楚曦一眼看去,便見一個渾身赤-裸的人從裏面癱倒出來,果然是滄淵。

他動彈不得,一雙眼睛卻大睜著,死死盯着他們這邊。

這下要教壞小孩子了!!

楚曦急怒攻心,體內真元洶湧而出,將靈湫震了開來。

將手中靈犀迅速變作一道繩索捆住靈湫,他立刻衝到了滄淵身邊,正要扶他起來,便覺渾身筋骨一緊,雙腿發軟,一下騎在了滄淵身上,不受控制的伏下身去,湊近他的臉。

他心知大事不妙,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嘴唇一軟,壓住了兩片柔軟物事。

剎那間,楚曦如遭雷劈,聽見自己的心裏發出了一聲慘叫。

滄淵瞳孔一縮,屏住了呼吸。

「唔唔唔!」

師父不是故意欺負你的啊!

楚曦尷尬至極,嘴唇卻不由自主地微微分開,舌尖朝滄淵齒縫探去,掠過一對尖尖的獠牙,便是一陣唇舌交纏,一隻手臂勾住他的脖頸,一隻手則摸索著解開了自己的腰帶,急不可耐地將衣袍扯了開來。滄淵大睜雙眼,與他對視着,像是被嚇傻了,楚曦心裏也是一陣陣的崩潰——

這個情形,完全就是流氓在輕薄良家少女啊!

讓他這做師父的以後有何顏面面對自己的徒弟!

他焦灼難堪,一邊扒自己衣服,一邊思考對策,對策還沒想出來,衣服已經脫得差不多了,他只得寄希望於靈犀,意念一動,靈犀便從靈湫身上脫落下來,迅速纏上了他自己的身軀,縛住了他的四肢,可卻管不了唇舌,他是動不了了,滄淵卻一個翻身將他壓在了下方,頓時變成了輕薄人的那一個,楚曦更加尷尬,只好驅動意念,使靈犀驟然變長,將滄淵一併縛住了。

這下兩個人四肢皆是動彈不得,楚曦卻沒好受幾分,因為這一圈翻滾下來,他便感到了滄淵的……起了一點不尋常的變化。

而雪上加霜的是,方才他將靈湫震開那一下,已將最後的真元耗得所剩無幾,眼下就快無法控制靈犀進行變形了。

此時一個聲音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要想破這傀儡咒,唯有一種法子可解~」

不用說他也知道是什麼了!真是造孽!

楚曦暗暗哀叫,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忽覺食指一燙。一星紅光在他餘光里閃過。

滄淵渾身一松,挪開了頭:「師父,鬆開。」

傀儡咒破了?楚曦心下訝異,誰知甫一鬆開靈犀,他的雙腿雙腳便立馬纏住了滄淵,又湊了上去吻住了滄淵的嘴。

「…………….」

為什麼只解了一個人的?!

楚曦這下徹底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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鮫人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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