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 12

15.Chapter 12

談起鯤鵬號上的人,鄭淙口若懸河。

枇杷簡單,一直跟着海坤,季魚已經知道。

提到泥鰍,鄭淙臉色有些沉重。

他們是在一艘快要沉的漁船上救了泥鰍。他父母是漁民,在海上捕魚時遇到鯊魚,雙雙葬身魚腹。

泥鰍逃過了鯊魚的血口。漁船被鯊魚撞破,他趴在桅杆上,看着船一點點下沉。最後關頭,鯤鵬號出現了,此後就一直留在了船上。

「泥鰍身手敏捷,很勇敢,心理承受力比一般人都強,船長很看重他,所以對他要求嚴,一直怕我帶壞他。」

鄭淙喂她吃完最後一口,臉上又恢復了一慣邪魅不羈的表情。

「那你以後離他遠點。」季魚笑道,隨手拿起床頭柜上的遙控器,把對面牆壁上的液晶電視機打開。

她胡亂按動遙控器,最後調到了一個國際頻道。

裏面播報的時訊,剛好是日本近海灘發現有中國人誤殺小鯨魚的新聞。

畫面切換到一個亞洲女人慷慨激昂的演說場景,她說的是中文,嚴厲譴責日本人總是找各種借口濫殺鯨魚,此前振振有詞的科研用途捕鯨,其實也暗地裏也做商業用途。

日方漁業部也派出了一個代表,堅持說他們捕鯨是科研用途,符合國際法,此次近海出現海水被染紅,不排除中國遊客誤殺的可能,也有可能是發生了鯨魚集體沖岸擱淺事故。

鯨魚集體擱淺這種說法,季魚並不陌生。

她曾經看過相關的科普資料,沖岸擱淺后的鯨魚,很難憑藉自己的力量返回海中,所以死亡率非常高,有些人稱這種擱淺是鯨的「集體自殺」。

這種說法沒有顯然科學依據。但鯨為什麼會集體擱淺死亡,仍是動物界一個未解之謎。

日方之前報道不是確定是中國遊客誤殺?怎麼又多了鯨魚自殺的說法?

季魚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她剛才還在想,她會不會因為這事再次登上國際舞台。現在看來,已經沒她的事了。

「這個死女人,原來她還活着。」鄭淙也一直看着屏幕,突然嘀咕了一句。

「這個女人?你認識她?」季魚指著屏幕上的女人。

「我媽。是不是很意外?」鄭淙笑道,「人家母子聯繫都是靠手機,我一般只能通過電視機知道她的動向。這女人騰空的本事比孫悟空還神通廣大,第一嫁,香港,第二嫁,美國,第三嫁,挪威,現在不知道是已婚還是未婚,下一嫁又是哪國。」

「……」季魚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介紹自己的母親。

她一問才知道,鄭淙從小跟着他母親,過着動蕩不安的生活。

他母親鄭敏,是個很激進的的女權主義者,崇尚自由獨立,有才華,也是個大美女。

這種女人,似乎一般男人都駕馭不了。他母親也是一嫁再嫁。

鄭淙連他親生父親是誰都不知道,有意思的是,他換了一個又一個繼父,每個繼父最後都跟她母親鬧掰,最後卻跟他成了哥們。

鄭敏最後一嫁去了挪威,夫家熱衷捕殺鯨魚,她則堅決反對殺戮,最後分道揚鑣。後來加入了國際捕鯨協會,後來又出來了。

因為言論大膽,富有正義感,她在全世界範圍內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誤打誤撞闖入了政界,現在成了北歐一個國家的議員。

鄭淙開玩笑說,他是被他母親騙到了鯤鵬號上。

她的兒子加入東方海洋守望者這樣一個民間環保組織,和她曾經加入援非組織遠赴非洲做志願者一樣,可以為她積累政治資本。

季魚聽着他們母子倆這樣的傳奇經歷,被震懾到。

「你不知道,我剛到船上的時候,船一啟航,就開始倒計時,什麼時候到港,謀划著下一次到港后,找個地方躲起來,再也不上這該死的賊船。」

「結果呢?每次都被你母親派過來的海陸空軍隊搜到,再逼上船?」季魚笑問道。

鄭淙搖頭:「不,要怪就怪我們那船長。我自己都搞不懂,他到底有什麼魔力,不用開口,就把我和泥鰍都死死地困在了船上。」

他斜靠在床邊椅背站着,雙手插在褲兜里,看着半躺在床上的女人,介紹完自己,又把話題扯到了海坤身上。

「船長拒絕讓你留在鯤鵬號,有他自己的考慮。這次海上激戰,是我們追捕黑鯊七年以來,最慘烈的一次。他們是有備而來的,派出的人數起碼有百來個,兵分四路,還派出了遠程狙擊手,用的是全世界最先進的□□。這一次他們沒得手,肯定還有下一次,後面只會更危險。你一個女孩子,留在船上確實太危險。」

「兵分四路?」季魚抓住了這幾個關鍵詞,其他沒在意。

她回想了一下,試圖理解兵分四路的說法,第一路攻擊鯤鵬號主船,第二路和鯤鵬號下來的四艘小艇對戰,第三路就是源源不斷地來圍攻海坤的人。

「第四路是哪路?」季魚忍不住追問。

「第四路,另有八艘小艇在下風口捕殺一條大鯨,那些捕鯨的人似乎都認識它,還給他起了個名字,叫鯤,『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這名字好啊,霸氣。看來咱中國文化影響深遠,已經滲透到捕鯨行業了。」

季魚聽到「鯤」就激動,想要坐直身體,傷口痛得她又差點背過氣去。

她依稀記得,她在海中暈過去之前,好像看到了白色的龐然大物,就是他們說的那條叫鯤的鯨嗎?

「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鄭淙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似是意識到他說得太多,匆匆結束話題。

「總之,鯤鵬號就是很危險,全世界的捕鯨人,都想除掉我們,尤其我們船長,最厲害的黑鯊也已經出動。你留下來在好好養傷。」

他站直身體,準備離開。

剛好有人來敲門,鄭淙去開了門。

季魚看到門口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立刻抓起一個枕頭,擋住臉。

「你們找錯地方了。」她聲音像蚊子一樣輕,平時那股瀟灑勁完全不見了蹤影。

「你化成灰我們也認識。」這是簡婕的聲音,「老賈,你看到了吧,她還是這幅德性。」

「難為你了,簡教練。」這也是她熟悉的聲音。

賈永成的聲音,溫文爾雅,溫潤如玉,和煦如春風……總之,很溫暖。

季魚放下枕頭,看向門口。

簡婕和賈永成先後走進來,鄭淙向她揮了揮手,無聲地說了聲「再見」,把門關上,身影消失。

簡婕在床沿坐下來,一如既往地開始數落她的罪狀。

賈永成坐在椅子上,陪着笑臉,一邊剝橘子。

季魚則是一副乖巧小孩的模樣,不出聲。

這種情形,已經持續很多年。

在賈永成面前,她總是想表現出最完美的一面。

她始終有一種恐懼,如果她不完美,他就會和她父母一樣,突然就消失了,她就會變成孤家寡人。

可她就是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因為她離完美實在相差甚遠。

她內心,似乎永遠住着一個長不大的小女孩,自我,任性,隨心所欲,甚至動不動就會做出一些常人眼中離經叛道的事來。

比如這次在日本,她又捅出這麼大簍子來。他們顯然是為這事來的。

賈永成把橘子剝完,一半分給了簡婕,她訓人訓得口乾舌燥,理應潤潤嗓子。另一半,他遞到了季魚面前。

以前她會很開心,接過來就吃,因為這意味着,他原諒她了,不管她做了什麼調皮搗蛋的事。

可這次,她沒接,推回到他自己面前,迎向他的視線:「老賈,我都這麼大了,自己會剝,你不要再把我當小孩。」

賈永成愣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她會這樣說。

他沒強求她接,把剝好的橘子放在了桌上,起身去倒開水,一邊問她傷口疼不疼,為什麼會受傷。

「老賈,你就別縱容她了。她這次惹上了日本人,我們差點就回不來。你應該直接問重點,她在日本海灘上,到底做了什麼?」

簡婕是個火性子,受不了賈永成這種什麼事都不急不躁、不慍不火的性格。

季魚知道他們擔心她,也沒有隱瞞什麼,把她從海灘上,小男孩落水,救人,潛水發現捕鯨船,拍下視頻,被追殺,最後被海坤救上鯤鵬號的整個過程講述了一遍。

但沒有提她受傷的真實原因,只說自己不小心碰傷了。

「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會誤殺小鯨魚。」簡婕長舒了一口氣,旋即扼腕不已,「那現在怎麼辦?服食興奮劑可不是件小事,我當時就應該堅持反對的。」

「你當時怎麼反對?」季魚突然很想知道,她離開以後,他們到底經歷了什麼事。

簡婕同樣沒有隱瞞。

那天晚上,季魚沒有回酒店。

半夜裏,突然有一群黑衣人闖到酒店來,把他們俱樂部的人都集中到一個房間,逼迫他們說出季魚的下落,如果不說,所有的人都得死。

後來,他們一個個審問。

審問結束,領頭的人要求簡婕代表俱樂部對外發佈一個申明,大體內容就是,因為她服食興奮劑,已被俱樂部出名,這樣她做的任何事都跟俱樂部無關。

「原來是這樣。」季魚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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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你澎湃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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