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五章 不受此辱

第六零五章 不受此辱

襲人安安靜靜的跪着,她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能感覺到身後的人在一波一波的挪動。直到只有她左邊的麝月,右邊的茜雪兩個還陪着她的時候,她知道,時間到了。

張財家的和周瑞家的兩個走到她面前,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拉誰留誰的問題。

襲人慢慢的站起來。

眾人不由自主的看向她。

賈母心中一嘆,到底是自己調教出來的人,跟寶玉最近,卻能恪守規矩。看她鎮定的神態,賈母自然而然的以為她是清白的,所以敢主動接受查驗。而且,查了這麼久,除了最開始露破綻的兩個,其他人都沒查出問題,她稍感安慰。

「罷了,也帶她去驗驗吧。」

賈母的口吻,沒有方才那般狂暴了,恢復了往日的一些平穩。

眾人心想,看來,老太太還是念舊的,其他人不好說,襲人這丫頭估計是沒大事了,沒見老太太都鬆動口氣了嗎。

襲人何嘗聽不出來這一點。此時她唯有感慨,十來年盡心儘力的服侍,到底得到了一絲認可,可是……

搖搖頭,襲人瞥見了當堂最大的一根柱子。

寧死,不受此辱。

她身側,麝月滿臉蒼白,疑惑的看向她。這個時候,襲人是她唯一的指路明燈。

她剛好瞧見了襲人那一眼。

此時,她忽然完全明白了襲人的想法,只略一思索,她也跟着站起來。

周瑞家的兩人也沒抓縛她們,讓她們自己走進去。

襲人腳下一動,正要猛拼一死,冷不防外面突然傳來一道聲音:「你們這是做什麼?還不住手!!」

「二爺,這是老太太的吩咐……」

「胡說,老太太那麼慈祥善良的人,會讓你們把人打成這樣?再不住手,別怪我不客氣了!」

「哐當……」

木杖落地的聲音。

襲人停住了腳步,麝月也微微回頭,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她忽然覺得,似乎,她和襲人一直等的奇迹,就在外面,就在那道同樣年輕溫潤的聲音的主人身上。

薛姨媽心內一笑,對賈母說:「聽這聲音,是清哥兒來了。」

賈母哼了一聲:「也只有他,才敢這麼駁我的吩咐!

別以為故意說點好聽的,我就會答應放了她們。」

賈母話音未落,就看見賈清一下子躥進來,道:「什麼好聽的,老祖宗要饒了誰?」

一邊說還四下打量,似乎很好奇為什麼屋裏會跪着這麼多人。

「老祖宗,你們開會呢?我說您老也太不會體諒人了,開會就開會,怎麼也捨不得給她們幾張冷板凳子坐坐?這麼跪一大片,跟上早朝似的……」

饒是賈母此時心情極度的差,還是被賈清這沒頭沒尾的樣子給弄得沒脾氣。聽她調侃她在上早朝,更是啐了一聲,道:「胡說八道!外面人就是我讓打的,你現在知道我不是那慈祥善良的人,還敢在這裏胡言亂語,就不怕我拿你出氣!」

賈清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道:「原來她們說真的啊?看來那兩個丫鬟的確是犯了死罪。老祖宗你等著,等會我就出去,親自把她們處置了,給您老出氣。

你也知道,我不是最喜歡打人板子的嗎?動輒把人打個半死!落我手裏,她們這輩子就算是完了。」

賈母信他才怪,道:「你來做什麼?」

「我還想問老祖宗呢,你們到底在這兒做什麼呢?搞這麼大動靜?我在寧國府都聽見了。」

賈母又想起賈寶玉,剛被賈清逗起來的那點心情瞬間降完,淡淡道:「這不關你的事,你先出去,等我處理了這裏的事,你再來請安。」

賈清便笑說:「那可不成,孫兒我最喜歡看熱鬧了,豈能讓我去外面等?那我心裏癢也癢死了。

對了,寶二哥呢?方才在外面就沒看見他,這會子他躲哪兒去了?」

薛姨媽適時給他創造機會:「你寶兄弟在裏間,你去看看他吧。」

賈清恍然點點頭,然後便直接朝裏面走去。

賈母見此也不好阻攔他。她知道這個時候賈寶玉心情肯定很不好,賈清去看看他,也好。

「老太太,這……?」

張財家的問道。

賈清進裏面去了,她們的工作還怎麼開展?

賈母道:「先就這樣吧。」

賈母心情低落,也不說就這樣是哪樣,是不繼續了,還是等賈清出來再繼續。可惜賈母只是愁眉不展的坐着,她們也不敢再問,只得就這麼站着。

襲人眼睛轉了轉,重新跪下。麝月見了,也連忙跟着跪下。

再說賈清剛走進隔間,就看見幾個老婆子圍在一張高几前,几上還擺着一些奇怪的玩意兒,反正他也認不得。甩甩頭,不理會她們的眼神,賈清繼續往裏走,跨過木門,轉過一道玻璃屏風,才來到賈寶玉真正的卧室。

此時的賈寶玉正坐在床腳,抱着雙腿發獃。

「喂,你咋了?」

賈寶玉抬頭看了看,低迷道:「二弟,你來了……」

賈清上前,伸腿兒踢了踢他:「你要死啦?這個糗樣?」

賈寶玉本來好傷心的,聞言還是忍不住翻白眼。哪有人見面就問人是不是要死了的。忒晦氣!

不過,細想他又想哭:

「嗚嗚,二弟,我可能真的要死了,你會為我難過嗎……?」

「卧槽……!」

賈清跳開兩步,戒備的看着賈寶玉,見他神情低落,兩頰還有淚痕,才相信他是真的遇到「坎」了,才又說:「到底咋了?你說不就好了?個大老爺們,娘兒們唧唧的!」

任何時候,你對一個男的說他娘兒們唧唧的,他都會反駁。

賈寶玉也不例外。

「呸,你才娘們唧唧的!我,我是得病了……」

「啥病?」

賈寶玉扭捏了兩下,看着賈清「真誠」的眼睛,覺得既然賈母她們都知道了,告訴同為男同胞的賈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我,我可能是得了花柳了——嗚嗚嗚嗚。」

「啥玩意兒?」

賈清沒聽清楚。

賈寶玉橫了他一眼,以為賈清在捉弄他。

「花柳病?梅毒?真的假的?」

賈清終於反應過來,嘴巴直接張成O型。

賈寶玉點點頭,又帶哭腔的問:「啥是梅毒?」

「哦,就是花柳它弟弟,江南有個地方叫它們花梅,又稱梅毒。」

「哦。」

賈清終於明白外面為何那麼劍拔弩張的了,原來是賈寶玉得了風流病……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不對,不能笑,太不道德了!

可是,真的好好笑有沒有!

賈清背過身,好幾秒之後才轉過來,臉上已經是一片凄慘之色。

「噢,我太為你難過了,我寧願相信這不是真的。」

賈清傷心道,伸手抹淚。

賈寶玉瞬間感動。二弟不忍我看見他難過的表情,都背過身去了,有他這份情誼,我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了。

「二弟,你不用替我難過,人都有一死,我死了,也不一定就是受苦,說不得,我還能在天上看着你們,只是,我還是有點捨不得這園子,捨不得你們……」

賈清有點慚愧,賈寶玉這是真情流露啊,相比之下,自己居然想笑,太不講義氣了。

「咳咳」

賈清讓自己認真起來,想了半晌,還是覺得畢竟賈寶玉一直對自己還是很友好的,人家都攤上這種事了,關心還是要表現一下的。

「那個,你怎麼知道你得了那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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