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 章

第 180 章

次日上午,依舊是陽光燦爛,天氣晴朗,天氣預報喋喋不休地對市民普及著昨晚那一千七百多道雷的常識,諸如什麼『強對流』『積雨層』之類的名詞一個個地蹦出來,讓人聽得似懂非懂。

在鬧市區的哈根達斯店,上午的時分,還沒有多少顧客在,兩個三四歲的小娃娃手拉手站在海報下面,仰著頭看,一個嘴裏嘀咕著:「這個要!這個也要!那個那個!」另一個則豪氣地把小胸脯一拍:「聽吾的,吾有經驗哩!」

在遠處位置上,兩個娃娃分別的監護人耐心地等著,胡小凡小心翼翼,屁股都不太敢坐踏實,就準備隨時拔腿逃命。開什麼玩笑,正一道!專門降妖伏魔抓鬼鎮祟的皇家御封天師,他身為一尾狐狸,如何敢大大咧咧地和人家對面而坐。

須皆白的何長老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樣子,忽然呵呵地笑了起來:「小哥兒骨骼倒是清奇。」

「哪裏哪裏。」胡小凡下意識地想把尾巴藏起來,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人形,沒有尾巴。

「我家幼天師自小生活在山上,幾乎未曾踏足塵世,這次一下山就能交上一個好朋友,也算是緣分吶。」

胡小凡看他談吐和藹,才鬆了一口氣,扯著不太自然的微笑說:「帶小孩子是很辛苦……」

「看他的樣子,只怕要多逗留幾日方肯離去,正好貧道還有些別的事要做,這段時間,就麻煩小哥兒了。」

「不麻煩不麻煩……咦!老先生您是說要我照顧他?!」胡小凡習慣性地客氣完了才驚呼出聲。

「自然這個費用么,我們來出。」

「不是……這個……」胡小凡作為一隻要照顧天師的狐狸,感覺壓力很大。

劉家莊園,劉先生聽完了馮雷的回報,臉色平靜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就這樣吧。

「家主,看道盟羅長老的口氣,這次只怕要嚴辦了。」

「不然還能怎樣?」劉先生淡淡地說,「道盟最重要的一條的準則就是不驚動當局,其次才是平衡展,這次……難怪他們這次這麼及時地趕到,急着出來調停,再打下去,視頻就上互聯網了!傳我的命令下去,所有劉門弟子,全都回山修行,十年之內,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外出!以前他們倒是看不起陳家韜光養晦,現在到頭來才現陳家是最聰明的一個。」

「是!」馮雷答應一聲出去了,劉先生目光移向自從回來就跪在面前的古雷,嘆了口氣:「這不關你的事,起來吧。」

「家主。」古雷重重地磕了個頭,依舊沒有起身,「弟子不想為自己辯解,實在是因為有私心作祟,以為依照秦明川的吩咐做事,可以提高將來弟子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以為他是真的為劉家着想……沒想到被他利用了,差點給家族招來滅頂之災,這是弟子的罪孽,懇請家主責罰。」

「都說了讓你起來。」劉先生苦笑了一下,「秦明川是個人才,心機深重,我們誰不是在他的算計當中,責罰你一個有什麼用,你也算忠心為主,就是還不太理解塵世間的勾心鬥角……這樣吧,我就罰你封住全身修為,到塵世去歷練十年,此十年裏不得利用家族任何關係人脈物品,生死由天,你可願意?」

古雷點了點頭:「弟子願意。」

「那去吧。」

劉先生揉了揉額頭,對最後剩下的華雷問:「這次損失多少?」

「家主,我們這邊人手沒有折損,就是秦明川拿走的三幅陣圖全遭反噬,符器混雜之後互相排斥,氣息混雜,等同廢物,除了請煉器高手重新祭煉,別無他用了。至於正一道和終南山,他們帶來的三十七名金丹期弟子全數殞命,四大長老戰死一名,被陣法撕裂一名,剩下兩名也是修為大毀,基本成為廢人了。」

劉先生頭都不抬地苦笑了一下:「照這麼算,還是我們賺了的……陣圖是死的,人才是活的,秦明川這一下真夠狠啊……要是我真的把雷字型大小人馬都借給他布七星散花陣,那恐怕也會是一個不剩……」

「家主,恕我多言,這樣也好,修真一共六大世家,周家姜家向來不是以武力見長,陳家向來不理世事,終南山現在四分五裂自顧不暇,正一道執事的是個娃娃天師,新興的青蓮宗才經大戰要休養生息,我們劉家好歹還算處在安穩之地,只是被道盟責罰賠償而已。至於秦先生……他雖然是個凡人,但家主您也說他心機深重,恐並非小姐的良配啊。」

劉先生點點頭,又搖搖頭:「情之一字,難啊。」

打走了華雷,他漫步走到前面,卻看見婚慶公司的員工正在有條不紊地拆除昨天剛剛佈置好的一干裝飾,偶爾有竊竊私語:「搞不懂這些有錢人是咋想的,這咋又要拆了呢?」

「切,這都不懂,不結婚了唄。」「哪能說不結就不結,小孩兒過家家啊?」「有錢人結婚跟我們不一樣,背後道道深著呢,別多說了,趕緊幹活吧,反正錢也不少給。」

他走到花廳,看見女兒正指揮着工人幹活:「對,那個也讓花店搬回去,什麼退錢?不用退了。酒店的自助餐也取消……賠就賠吧……還有雇來的人,讓管家支付一半的酬金。」

「杏子。」他在後面叫了一聲,劉杏子回過頭來,笑了笑:「爸爸。」

父女兩人一時都無話,劉先生走到女兒身邊,伸手摸着她長長的秀,半天才說:「對不起。」

劉杏子咬着牙,狠狠地搖搖頭:「爸爸,這跟你沒關係,是他不愛我,我早就知道……」

眼睛裏逐漸盈滿淚水,她還是沒讓眼淚掉下來:「對不起,爸爸,我不再任性了,這次我聽你的,你讓我嫁誰,我就嫁誰。」

劉先生默然,過了半天才說:「王儉來信了……願意入贅。」

劉杏子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哽咽著說:「好,我答應!」

衛總的別墅里,陳初垂著頭,一點一點地打掃著庭院裏的玻璃碎片,安裝玻璃的人剛才來過,量了一下尺寸又走了,物業保安也輪著來了一圈兒,語重心長地提醒要注意安全,雷雨天要關好窗戶云云,最後才說:「咦,好像這是落地窗……」

「陳初啊,別弄了。」衛總從樓上下來,「你去換件衣服,等會陶韜來了大家一起去吃午飯。」

陳初把掃帚和簸箕放到牆角,走回客廳,先叫了一聲衛叔,然後說:「不了,我等會就回學校去收拾東西,師父現在沒事,我們自然也不必東躲西藏,我還是趕緊回去跟大家會合的好。」

「那也不差在一頓飯噻!再說,你舅舅……啊,這個……」衛總意識到自己失言,小心地打量了一下陳初,看他面色平靜,完全沒有原來的嫌惡之情才放心大膽地說,「夏英傑還在樓上睡覺呢,這個沒心沒肝的龜兒子,自己的人生大事啊!一點都不關心,你別急着回去……不如這樣吧,請岳小姐出來一起吃頓飯?我們談談人生理想什麼的。」

陳初吃了一驚,急忙婉拒:「師父應該挺忙的,還是再等等吧……」

「唔,也好,對了陳初啊,你不是說要考大學,那我給你找個家教吧,很管用的,陶韜參加成*人高考就是他輔導的,我跟你說這個家教一定要選好……」

「不了,衛叔,家裏地方小,騰挪不開,我去上補習班就好了,真的用不着請家教。」陳初立刻變了臉,想起家裏那巴掌大的地方,還有麒麟和小玖,還有孟長老的化學分液裝置。

想到最後才意識到孟妮可已經走了,而且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他望着庭院獃獃愣,到底昨天看到的是真的呢,還是自己的幻覺?

「你們早該換房啦!」衛總大手拍在他肩膀上,「沒問題,這個房子向來是該由男方出的吧?我跟你說,你那個舅舅啊是個死腦筋,還不得我給他想着!婚房我來給準備!什麼地段什麼戶型的你們只管說,包在我身上!這個死龜兒子,我既然當年把他從臨平山帶出來,就要負責把他弄得整整齊齊的。」

衛總正在豪言壯語,門鈴響了,陳初趁機站起來:「我去開門」。

他打開門,卻驚呆了,然後心虛地低下頭:「師父……」

「哦,陳初也在啊。」岳青蓮卻沒有注意他,探頭看見衛總,笑着說:「衛總,打擾了。」

「哎呀,哪裏是打擾啊,請都請不來呢。」衛總熱忱地說,「岳小姐,剛才我還跟陳初說,請你出來一起吃飯,來來來,快進來,老夏,夏英傑!你怎麼還在睡啊,陳初,上去叫他起來。」

「不必了。」岳青蓮一手制止住陳初,「我去叫。」

衛總有點嘀咕地看着她臉上那殺氣騰騰地笑顏,然後用手指了指:「二樓,左邊最後一間。」

「謝謝。」岳青蓮蹬蹬蹬地上了樓梯,然後忽然想起什麼來,回頭向他笑了笑:「衛總啊,不好意思,今天恐怕要借你的地方解決點私人恩怨,您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不介意。」衛總打着哈哈,「我也早看夏英傑這小子不順眼了,你狠狠地揍,沒關係!傷了我管送醫院,死了我管埋……」

「那多謝了。」岳青蓮明明是笑靨如花,但衛總怎麼看怎麼覺得后心有點涼。

岳青蓮走到房間門口,提氣喝道:「老夏,我知道你在裏面,出來!不出來我就……一,二,三!」

「哎哎!來了來了!」房門迅打開,夏英傑衣冠整齊,但是臊眉搭眼地站在門口賠笑,「弗蘿拉你來啦,別鬧得這麼聲勢浩大,這可是人家衛總的家,我們有事出去說……出去說。」

岳青蓮一腳踩住門防止他再關上,斜眼看着他:「老夏,我可一直等着你帶玫瑰花和鑽戒上門來求婚,沒想到你跑到衛總家裏睡大覺了。」

「哪……哪有玫瑰花和鑽戒!我昨天許你這個了?!」夏英傑臉色大變。

「嗯哪,你還許我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呢。」

「這種謠言可別瞎傳啊!」夏英傑聽到樓下傳來衛總有意壓低的笑聲,苦着臉說,「人生大事,我們慢慢談……不要衝動……萬事都好商量……」

「商量?」岳青蓮秀眉一挑,「男婚女嫁,你情我願的事,還要商量什麼?!」

她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你不會又想耍無賴吧?」

「沒……沒有……」夏英傑膽怯地把身體向後挪了一下,好像害怕岳青蓮的巴掌隨時會招呼上來。

岳青蓮忽然笑了,手指伸向了夏英傑的胸口,自第三顆扣子一路向上,聲音甜膩地威脅著:「老夏……你敢耍無賴,我就敢耍流氓……」

說着,她用力一推,自己也大步走了進去。

「救命啊!劫色啦!」夏英傑驚慌失色地大聲嚎叫了起來。

門被砰地一聲踢上,隔絕了以後的所有聲音。

「哎呀,哎呀,很激烈啊!」衛總豎着耳朵聽了半天,然後看到身邊的陳初,臉色一變,推着他向外走去:「管他們幹什麼,我們去吃飯!吃飯!瓜娃子啊你可要記住,將來千萬不要賴賬,否則要肉償的!」

181

181、大結局

一個月之後,香港。

機場永遠都是那麼喧鬧混亂,人來人往,在人群中,有一對男女特別引人注目,男的身材高挑,面容俊美,鬢邊一縷白略帶刺眼,卻又給他近乎完美的形象增加了一抹滄桑的感覺,更加有成熟的男人魅力。

「景行,真沒想到在香港遇見你。」岳青蓮意外中帶着驚喜。

顧景行微微一笑:「我父親說了,在我有足夠能力之前,禁止踏上中土一步。」他深深地凝視着岳青蓮,低聲說:「這不是巧遇,我是特地趕到香港來看你的。」

「啊……是嗎?謝謝你,你早給我打個電話啊,我們還可以改簽機票,然後一起吃頓飯什麼的。」岳青蓮落落大方地說。

「那就不必了。」顧景行微笑着說,「我是個很小心眼的男人。」

他沉默了一會,又問:「青蓮,他對你好嗎?你幸福嗎?」

岳青蓮輕輕地點了點頭:「很好,很幸福。」

「其實我早就到了,一直不敢去見你們,就是怕聽到你這句話,但是今天你都要走了,我再不見你,恐怕之後再也不會有機會,所以我還是來了。」顧景行落寞地笑了笑,「但真的聽到了,又覺得不像想像中那麼難受……只要你幸福就好了。」

他伸出手,想要撫摸一下岳青蓮的臉頰,又半途落了下來,低聲說:「對不起,青蓮,沒能陪你到最後……」

岳青蓮搖搖頭:「都過去了,景行,修真的歲月很長,你還會遇到合適的人的。」

兩人面對面地沉默著,直到提醒的聲音第三次響起,岳青蓮才振作精神,笑着說:「我該進去了。」

「歡迎你到南洋來,隨時。」顧景行真誠地說,「你明白我什麼意思。」

岳青蓮『啊』了一聲,搖頭笑着避開這個話題,目光移向他鬢邊的白:「正好我帶了一盒水果,怕是不能過海關,你留着吃吧。」

說完她手掌一翻,出現一個用精緻的小柳條編成的籃子,裏面盛着拇指肚大的紅艷艷果實,正是能融合任意兩股靈氣的離火濟水十方果。

顧景行是知道這個的價值的,他身負柳家的正統道法心訣和毛家的降頭術,任意一種修行下去都會影響另一種,將來修行到了高階必然會遇到瓶頸,有了這個做保障,問題就迎刃而解。雖然是對他如此珍貴的靈物,他也只是眼神稍微變了變,並沒有多大的欣喜之情,溫柔地說了聲:「謝謝。」

岳青蓮笑着把籃子遞給他,拍了拍他的手臂,轉身就要入閘。

「青蓮!」顧景行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出聲叫她的名字。

岳青蓮轉過身來,睜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顧景行喉頭哽,既覺得自己的行為太過唐突,又不捨得放棄這唯一的機會,最終他還是說了出來:「能不能……簡單地擁抱一下?」

岳青蓮笑了,主動地上前,伸開雙臂緊緊地擁抱住他,仰起臉,在他耳邊低聲地說:「景行,保重。」

說完,她鬆開手臂,退後一步,揮揮手,轉身進了閘口。

顧景行站在原地,懷中嶽青蓮的體溫還清晰可辨,最後的一聲『保重』在耳邊縈繞不休,他默默地看着那個秀麗的人影輕快地向前,消失在他看不見的拐角。

在這個世界上,錯過,就是一生,就是無法挽回。

岳青蓮轉過拐角,看到那個拎着包蹲在地上百無聊賴的男人,不禁氣不打一出來,怒喝一聲:「夏英傑!你藏頭露尾的幹什麼!我坦坦蕩蕩,事無不可對人言!」

「哎呀,誰藏頭露尾了。」夏英傑站起來,懶洋洋地說,「顧景行擺明了是不想見到我嘛,我就索性大方一點……」

岳青蓮嗤笑了一聲:「你大方?你大方會躲在拐角偷偷摸摸地看?小心眼的男人。」

「唉。」夏英傑愁眉苦臉地說,「果然是看了外面的小白臉英俊瀟灑,回來就對家裏的糟糠之夫看不順眼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我還小心眼?我就差陪着老婆去見前男友啦!」

岳青蓮拉着他走向飛機,一邊說:「好啊,既然你這麼自覺,那下次我一定給你這個表現的機會。」

夏英傑大驚:「什麼?還有下次?!喂,老婆,你交代清楚,你到底有多少個前男友?」

回眸一笑,岳青蓮無限溫柔地說:「總之比你那兩百多個金融街o1少多了。」

「這種謠言不要瞎傳啊!什麼兩百多……」

郊外,北部青屏山。

沿着小路走上山,大概一千米的時候有一個小廟,從廟後面基本不能稱為路的泥巴小徑繼續往上走,據說還有一座更加小而破敗的廟宇。

沿路的松樹上有的被人剝去了一截樹皮,用油漆寫着路標,這條泥巴路特別地難走,夏英傑走了三十分鐘就宣佈放棄了,賴在地上一動不動,岳青蓮好說歹說也不幹,一怒之下,岳青蓮恐嚇他:「等會有大老虎來吃你,別喊救命!」就一扭頭自顧自地向上走了。

夏英傑抱着手在後面嘀咕:「明明可以飛上去的……」

岳青蓮走出十米又回頭鄙視他:「你懂什麼,菩薩在上,要有敬畏啊!」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等她一步步地走了一個多小時之後,也忍不住扶著樹喘氣,咬牙狠說:「我就不信了,以前修廟的背着木頭都能上去,我就上不去!」

再走了一段,眼前豁然開朗,不知不覺,青屏山的主峰已經在遙遠的雲端,城市的輪廓好像被灰色的霧氣團團圍繞,周圍松木清香陣陣散出來,額頭的微汗也被山風一吹變得有些涼意,和山下的暑熱完全不同。

小路的盡頭是一座廟,大概是修繕實在不易,即使是主殿,也不過是三米高的木頭磚瓦混搭建築,進了廟門就是一座小小的香爐,岳青蓮身為道家弟子,還在門口猶疑了一陣,害怕自己一進去就會被一個佛門獅子吼給轟出來,半天才鼓起勇氣,踏步進去。

她沒有進殿,在門口對着裏面的佛像行了個單手稽禮,在心裏說了句『打擾』就繞過主殿,徑直向後面走去。

後面是一溜小院子,最左邊的門通向外面的菜地,幾畦青菜大概是剛澆過水,嫩生生,碧綠青翠,黑色泥土泛著剛翻過的味道,一切都是那麼地安然。

她穿過中間的洞門走進最後一間院子,一個穿着灰色粗布僧袍的和尚正站在樹下,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過頭來,微笑着說:「小岳,你來了。」

她凝立不動,這熟悉的聲音一下子把她帶到了過去的歲月,自己初入社會,自己摸索成長,自己獨當一面……但無論何時,走廊盡頭的部長辦公室都是她安心的地方,自己只要走進去,聽到那句『小岳你來了』,看到那個在辦公桌后沉穩如山的身影,就什麼困難都不會放在眼裏。

她是如此地信賴過他……

「是,我來看看。」她從包里掏出一盒包裝精美還扎著緞帶蝴蝶結的巧克力,走上前兩步,放在石桌上:「這是高彤的喜糖,三天前她和韓駿結婚了。」

「是嗎?」秦明川點了點頭,微笑着說:「很好。」

於是這個開頭定下了他們談話的基調,剩下的十幾分鐘里,岳青蓮一直把話題固定在從前的工作圈,對其後生的事避而不談:「羅傑現在接了你的班,美國那邊曾經空降過一個,沒過十五天就被召回去了。」

「周浩除了太過謹慎之外,是個做ceo的好料子,懋華交給他,很好。」

「現在風投部的老大是何燁,他和羅傑相處得……不能算不好吧。」

「何燁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幹勁十足,周浩恐怕也頭疼他的步子太沖吧。」

「艾瑞克當爸爸了,兒子八斤重,樂得他現在都不加班了。」

「呵呵,總算沒有耽誤他的婚事,不枉我抓着他去給新娘子賠禮。」

「韓駿現在升了行政總監,坐高彤從前的位置,你從前的pa薇薇安被配到他手下了。」

「她很能幹,韓駿有了她幫手,是件好事。」

如此這般,直到再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岳青蓮站在秦明川面前,看着他緊閉的雙眼,剃去頭身着僧袍的模樣,一串菩提子組成的佛珠在他手中不停地捻動着,動作不疾不徐,節奏絲毫不亂。

這算什麼?懺悔嗎?她忽然想大笑起來。

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修真打亂了她的生活,也打亂了所有人的生活,秦明川不該在這裏當什麼和尚,他是風投高手,她是他最心腹的部下,他們還是應該回到過去,回到自己的世界裏,每天忙忙碌碌地上班,從電梯里就開始討論工作,上班時間忙得像個陀螺一樣,開會,討論,看資料,會見客戶……下班也不能走,要留下來加班,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洗個熱水澡,第二天鬧鐘一響又起來生龍活虎,化個妝穿上高跟鞋繼續衝鋒陷陣。

一切都改變了……他們的生活,都改變了。

岳青蓮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她只知道,過去的一切都不可能重來。

山風輕吹,把她心頭剛湧起的一股熱氣給壓了下去,岳青蓮閉上眼,深深呼吸著山間的空氣,不知不覺安靜下來,經脈中的青色靈力已經完全改變完畢,丹田內蓮台上的小小元嬰因為她剛才的心緒波動而似有不安,此時也完全放鬆下來,從鼻孔中噴出兩道細細金光,一點一滴地改變着自己座下的蓮台。

就在剛才,她又悟到了什麼,心境越清明,道心更加堅韌。

秦明川似乎也察覺到了,微笑着說:「小岳,恭喜。」

「謝謝。」岳青蓮自覺沒什麼可說的了,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這裏的生活還習慣嗎?」

秦明川點了點頭:「對於我來說,死亡是個解脫,但顯然,我還沒有修到這樣的福氣,所以我願意在此居住,每日誦經,這很好。前些時候,劉先生把曹總的骨灰盒送了上來,我願要為曹總念一千零一天的大悲咒。」

「這……你是在懺悔嗎?」岳青蓮不禁問。

秦明川的臉平靜無波:「小岳,我沒有什麼可懺悔的,對於我所做的任何事,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不後悔。」

岳青蓮抿緊嘴唇,然後輕聲說:「死了那麼多人,牽連了那麼多人,真的一點都不後悔嗎?如果那天,白玉印里沒有我爸爸的一縷神識留存保護我,我死在他們手裏,你也不後悔嗎?」

「不破不立,小岳,我說過,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軟,你想安安分分地做個修道者,但是他們不想,你不想的話,我來替你想,他們想做的,我來替他們做。」秦明川說完才笑了笑:「阿彌陀佛,此時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處呢,是我著相了。」

聽到他嘴裏誦念佛號,岳青蓮猛地驚了一下,彷彿此刻才意識到面前的秦明川真的出家皈依佛門了,這是個不能改變的事實。

於是她再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匆匆地道了聲別,就向外面走去。

走到院門外的時候,她又回身看了一眼,秦明川對她的到來和離去彷彿都無動於衷,此刻又轉過身去對着大樹,手中的佛珠轉動還維持着剛才的節奏。

一切是如此平靜,絲毫不因為她的到來而被打亂,岳青蓮忽然明白了,自己剛才的擔心純屬多餘,佛門聖地,自有佛門的因果,豈是自己一個小小修道者進入就能打擾的。

她從包里抽出一方藍色大手帕,踮起腳尖仔細地系在門口一棵柏樹的樹枝上,山上的陽光熱烈,映照着在風中微微擺動的手帕藍得更加純粹乾淨。

「老大,再見。」

她在心裏說了一句,頭也不回地奔向下山的小徑。

對於她來說,下山比上山容易得多,等她快步走到山路拐彎處的時候,看見夏英傑站在一棵松樹下,正仰著頭逗弄著上面的一隻松鼠。

那隻松鼠是不常見的紅松鼠,烏溜溜的小黑豆眼,毛茸茸的大尾巴,頭上豎着兩隻小尖耳朵,在樹杈上蹦前兩步,又跳后兩步,猶豫着拿不定主意。

「來,來啊,給你吃的。」夏英傑從樹下撿了幾個個大飽滿的松塔,輕聲地哄著,還剝出一顆松子放在手裏給松鼠看,「好吃的,松子兒……」

他就那麼站着,白色襯衫灰色西褲,簡簡單單地穿着,卻透出一股乾淨的味道,雖然已經在一起一個多月了,但是岳青蓮每次看到他颳得乾乾淨淨的臉還是有些不習慣,當然絕不是難看,甚至可以說是濃眉大眼,端正俊朗。

她認真地想了半天,還是沒明白,自己的後半生,怎麼就栽在這個人手上了?

看着他捲起的襯衫袖子,露出半截肌肉結實的手臂,岳青蓮的嗓子咕地咽了口唾沫,再不猶豫,大步地向下衝去。

小松鼠被她的腳步聲所驚,一個俯衝,跳下來搶了夏英傑手裏的松塔就跑,夏英傑剛遺憾地說:「跑了……想逮回去給陳初解悶的……哎哎!」就被岳青蓮給撲了個正著。

他抱住岳青蓮,覷着她的臉:「看起來好好的嘛,我還以為你真的被佛祖顯靈給吼出來了呢。」

「呸,你以為佛祖跟你一樣小心眼兒。」

「我怎麼小心眼兒了,唉……這年頭連看和尚都比家裏的黃臉公順眼……喂,老婆,下一個是哪路神靈啊,我是不是要陪着你把這城裏金融街的全部精英都過一遍?」

岳青蓮恨恨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看着他誇張地大叫,語氣冰冷地說:「下一個是我爸爸!」

「咦!拜見岳父,這好啊,你看我們要不要帶點什麼土產去?他老人家喝酒不?抽煙不?」

「別吵,我以為我父母已經去世了,可是從那天

181、大結局

起,我就有個強烈的感覺,他們並沒有死,只是離開了,所以我要去找到他們。」

「咳……那好啊,反正醜女婿總也要見岳父的。」

「沒準他們有辦法治你的毛病,免得你一天到晚以廢柴自詡……哼,我這可不是為了你,是為了陳初,先拿你做實驗品而已。」

「還為了陳初……為了陳初你不早說呀!」夏英傑立刻擺出慷慨的姿態,「來吧!要肉割肉,要血放血!」

岳青蓮酸溜溜地說:「喲,為了陳初就這麼捨得啊?」

她伸手扯住夏英傑的臉用力地拉:「你連人帶錢,都是我的,曉得不?沒我的允許不許浪費!」

「曉得曉得,我不是每天都在勤懇地交公糧么……哎喲!」

岳青蓮滿意了,拍拍手:「走,下山吧,跟大家吃個告別飯,我們就出,環遊全球!去找我爸爸媽媽!」

「唉,真像是小時候看的動畫片,其實你也可以寫一個,叫蓮仔走天涯……喂喂,別鬧別鬧……幹嘛突然跳上來……難道要我背着你下山?!」

「哼,當年追人家的時候,背着人家跑樓梯都不嫌累,現在追到手了,背兩步就不肯了……」岳青蓮摟住他的脖子,似嗔似怨地在耳邊小聲說。

「好嘞,你坐穩了~~~~~沖啊~~~~~」夏英傑吶喊一聲,開步起跑。

幸福就是這樣地到來,又這樣沿着他們的腳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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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女修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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