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被子外面很危險（三）

鄭智雍第三個睜開了眼睛。他醒來以後眨了眨眼睛恢復神智,起身，把手機從充電器上拔下來，看時間,一氣呵成,然後又握着手機，倒回了床上。

又是一個讓觀眾們彷彿看到自己的動作。

但是睡足了的鄭智雍並沒有賴床的習慣,他躺在床上舒展了一番身體,精神回歸以後便起床洗漱去了。剛睡醒時的鄭智雍顏值依然能打，洗漱過後更是光彩照人,雖然眼睛還有點腫,但那一點倦意根本不會影響頂級神顏的整體效果。

一通操作以後恢復了精神的鄭智雍走出了房門，一是他前一天晚上把「糧食」都塞進了冰箱,吃早飯這種事沒法在二樓完成，二是為了節目效果，他要下去和其他人碰個頭。

鄭智雍頂着一張帥得天怒人怨的臉,邁開他長短不一的瘸腿,走向了樓梯,然後和昨天晚上一樣把手放在樓梯扶手的上方，慢慢地往下走。

他走路的聲音極具特色,正在吃飯的龍俊亨一下子就聽了出來,他放下吃了一半的飯,起來走到樓梯口,抬頭看着鄭智雍。

鄭智雍沖他笑了一下：「早安。」

感覺好像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情的李尚禹也端著咖啡杯站起來去找龍俊亨,剛好與站在樓梯下方的龍俊亨一道目睹了鄭智雍的下樓過程。鄭智雍的腿無法劇烈運動,一般的行走倒是無礙，上下樓梯本身對關節和肌肉也沒有太大的負擔，只是他的左腿畢竟短了一截，在室內又沒有辦法穿矯正鞋，下樓的時候可以明顯地看到他伴隨着邁步塌下去的左肩，身體也要不斷地搖擺來維持平衡，沒有見識過類似景象的龍俊亨和李尚禹屏住呼吸，看着鄭智雍慢慢地走下樓梯，然後才稍稍鬆了口氣，舒緩了自己的面部肌肉。

「和thinker一起做綜藝」本身沒有什麼，直面一個有名的同行的生理殘缺，則是另外一回事。真人騷中殘疾人的出現本來就少之又少，更不用說是一位有名的藝人的明顯殘疾。

「thinker？」李尚禹說，認不出鄭智雍那張臉還可以說帥的人總是相似的年輕idol中好看的臉太多，看到一長一短的腿還認不出來，就只能說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了，「我叫李尚禹」。

韓國藝人太多，同行之間也很難做到什麼時候都能認出彼此，隨時的自我介紹是一種職業道德。

鄭智雍向前輩問了好，順便還解釋了一下他和龍俊亨晚上已經見過面的事：「現在是早飯時間嗎？」

龍俊亨：「是。」是早飯時間，而且是尷尬得要死的早飯時間。

鄭智雍不算是非常健談的人，但在尷尬的時候找點話說還是做得到的：「從家裏帶的速食？哥的口味一直沒有變啊。」他一邊從冰箱裏取出咖啡、煉乳、吐司麵包，一邊說道。

龍俊亨：「你的口味還是沒有口味。」

「沒錯。」鄭智雍笑着說。

get到了什麼的李尚禹：「你們認識？」

「以前在一個公司。」鄭智雍打開吐司機烤起了吐司。

看着鄭智雍的動作的李尚禹：「噢。」他的表情還是懵的，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之前啃的乾巴巴的吐司。

鄭智雍偷偷地往後瞄了一眼，然後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這是在走尷尬路線？他暗中猜測。

在他看不見、攝像頭卻看得見的地方，李尚禹摸出了手機，偷偷地看鄭智雍和龍俊亨的個人百科。

烤好麵包泡完咖啡，鄭智雍坦然地在李尚禹的身邊、龍俊亨的對面坐下，將煉乳抹在麵包片上。早飯他不打算吃太多，一是鄭智雍早過了長身體的時期，食量並不大，另外就是他不知道後面節目組要給他們安排什麼，餓了的話他帶了餅乾等碳水化合物構成的零食，補充能量並不費事，吃多了要去廁所在節目錄製中就要麻煩得多。

鄭智雍坐在旁邊，李尚禹也不好意思再用手機查他的資料，鄭智雍自己帶了咖啡，他去多泡幾杯的計劃也落空了。

無事可做的李尚禹：「我三十九歲。」

龍俊亨：「我二十九。」

鄭智雍：「我二十六。」

李尚禹：這些我都知道了……

於是世界再次安靜。

不打算放任尷尬的鄭智雍笑了笑，一邊開動腦筋找了個話題：「昨天在我後面好像又來了一個人，不知道是誰。」他知道來的人是姜丹尼爾，不過大家都在裝糊塗。

龍俊亨：「那個兩人間嗎？」

「嗯，應該是去那裏了」，鄭智雍抽空咬了一小口麵包，「幸虧來得早」。

「和不認識的人一起住，會很不方便。」龍俊亨說。

另外兩人都深有同感。

「在外面住還習慣嗎？」李尚禹也沒話找話地問鄭智雍，一不留神就從前輩的語氣過渡到了爹的語氣，「在這裏有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除了很久沒有不穿鞋上下樓梯，沒有什麼不方便的」，鄭智雍說，「我獨居很多年了」。當然，同樣是獨居，有錢人和沒錢人的獨居方式還是不同的，鄭智雍在2015年之前有過一段比較樸素的日子，這兩年獨居歸獨居，除了偶爾做飯還有把內衣扔進洗衣機里，其他的日常事務，鄭智雍已經全部分給外賣、助理和保潔阿姨了。

他的態度自然平和。從在韓國籍籍無名到在世界領域打出了點名氣，這兩年鄭智雍的動靜一直不小，不過直面鄭智雍身體上的殘缺，再去想他的輝煌成就，就算是羨慕都有點羨慕不起來。

殘疾人的生活一定會成為節目的看點之一，鄭智雍對此有心理準備，回答時的語氣很輕鬆：「麻煩肯定會有，但也沒那麼難，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不算是特別的，真的遇到為難的地方，我不會勉強或者沉默。」

他的話看上去是在寬慰一起錄節目的前輩們隨意點，但是仔細一品，好像又有點別的什麼味道。在社會生活里，真的遇到了為難的地方、卻又不得不選擇勉強和沉默的情況太多了，鄭智雍此刻的自由，其實並不多見。

而那勉強與沉默，是否是應該的呢？

《被子外面很危險》顯然不是什麼探討哲學問題的場所，所以大家還是一邊吃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在年齡最大出道最早的李尚禹是演員的情況下，共同語言實在不容易找，鄭智雍與龍俊亨也沒辦法立即過渡到和睦無間的階段，只能艱難地做到不冷場罷了。

默默關注的節目組終於忍無可忍，在他們吃完早飯以後給他們下達了任務：

上去，把人叫醒。

三個人對誰會來都心中有數，只是不知道來的是金珉錫還是姜丹尼爾。接到了節目組的指令之後，由龍俊亨提議，三個人一致同意，一起上樓叫人。

他們偷偷摸摸地進了姜丹尼爾所在的二人間，姜丹尼爾仍然在地鋪上沉睡，對房間里發生的事情渾然不覺。

三個人圍成了一圈，中間是呼呼大睡的姜丹尼爾，延續一貫以來的尷尬氛圍，李尚禹、龍俊亨和鄭智雍面面相覷。

李尚禹：「那個……」

姜丹尼爾毫無反應。

龍俊亨撓著下巴尷尬地笑；「這種程度好像是喝過酒以後……」

鄭智雍蹲在地上，捂著臉笑，「認識的人」，他瞄了姜丹尼爾一眼，「我來叫他吧……為什麼感覺像犯罪一樣」。

鄭智雍小心翼翼地伸出胳膊，碰了一下姜丹尼爾裸露在外的膝蓋：「丹尼爾。」

「唔……」姜丹尼爾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睜開眼睛。

眼前出現了三個男人的臉，兩個是不熟悉的前輩，一個是公司的代表。

這個瞬間創造了《被子外面很危險》第一集的收視最高峰，在網上彈幕也是一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丹尼爾本人肯定沒法像觀眾那樣心情愉快，他被嚇得一下子離開了被窩想要問好，結果忘記了嘴裏還戴着為了不影響室友而準備的止鼾器，結果一張嘴就是一串：「￥%#@￥#@￥……」這才回過神，去衛生間里把止鼾器摘了。

李尚禹、龍俊亨和鄭智雍一起笑了出來。知道姜丹尼爾是六點睡覺以後，好不容易散去的尷尬又開始冒頭。

「我們先回房間整理一下吧，這裏也需要時間整理。」鄭智雍提議道。

李尚禹龍俊亨：「好，半個小時後集合吧。」

三個人邁著輕快的腳步回房了。李尚禹趴床上看手機里的人生雞湯，龍俊亨就在床上躺着，姜丹尼爾一邊後悔當時沒有正式地問好，一邊對着鏡子看着鼻尖上冒出的痘痘犯愁，至於鄭智雍，他進門以後先是回味了一下姜丹尼爾醒來時的畫面忍俊不禁，「還真的是『被子外面很危險』——晚起的話」，在衛生間里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形象，順便漱了口，就出門下樓了。

一樓因為安了落地窗，採光非常不錯。前幾個月韓國陰雨連綿，雖然助推《還下着雨才如此》大熱，讓鄭智雍在錢和名聲上面都收益不小，但是他腰以下那堆舊傷碰見如此濕冷的天氣，實在不是一般的難受，去了幾次醫院，有幾個晚上疼得難以入眠，如今真是不忍回想。

這樣晴朗的天氣，鄭智雍還是很喜歡的。

「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知夏深」，下了樓梯以後鄭智雍看着灑進屋內的燦爛陽光，隨口感慨了一句，「天氣真好啊，節目組會安排我們出門吧」。

陽光照在鄭智雍身上的畫面非常好看，但是鄭智雍說的話讓後期非常頭大。

你在說什麼啊！

結果等姜丹尼爾下樓，節目組忍無可忍地給他們佈置了出去採購的任務，最後定下的又是龍俊亨和李尚禹出門，鄭智雍宅著——其實這也不奇怪，出去採購填滿冰箱的食材，難免要提東西，鄭智雍上樓換衣服又要出門採購實在太折騰了，還是和沒吃飯的姜丹尼爾繼續宅吧。

反正姜丹尼爾和鄭智雍，兩個國民度和人氣都非常高的藝人，一個是合約在MMO、參加了《produce101》後由YMC暫時管理的藝人，另一個兼任MMO的代表，放在一起還是很有趣的。

與已經半五十的鄭智雍不同，姜丹尼爾的作風非常年輕，不僅用大份的拉麵來解決這頓已經可以算作午飯的「早飯」，撒調味料的時候手法也非常的「豪放」，看得鄭智雍臉有點抽筋。

你這樣真的不會渴嗎？

但這話他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在姜丹尼爾包好腦袋準備開動的時候拿起了他帶來的電蚊拍：「借我用一下。」

姜丹尼爾：？

夏天的鄉下別墅蟲子是真不少，鄭智雍對此倒沒有什麼特別的排斥，只不過閑着也是閑着，他和姜丹尼爾雖然同公司，也是真的不熟，暫時沒有想到該說什麼，還是先讓觀眾們意識到他們關係生疏這一點吧。

姜丹尼爾在吃面，鄭智雍在漫無目的散步順手殺個蟲，看着這樣的場景，觀眾們內心五味雜陳。

「啊，熟悉的尷尬，又來了。」

「明明是同公司的人，看起來一點也不熟啊。」

「不熟悉才正常吧，thinker去MMO是什麼時候的事？沒兩個月就是101了。」

「thinker的腿QAQ。」

「雖然知道他傷得很嚴重，每次看到thinker這樣走路還是好難過。」

「本命是牆頭的老闆，本命和牆頭不熟……你們說句話啊。」

「畫下thinker給姜丹尼爾製作的餅，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熟。」

「101時期thinker從來沒有管過MMO的練習生，比賽結束了又撿現成的和人簽約，有人把他想得太好了吧。」

「C位粉別自以為是了，真以為你們idol能用個人練習生的身份和YMC簽約？比賽期間鏡頭那麼多出了事也不痛不癢，還不是因為出身CJ子公司嗎？」

「又見大公司論，用不用把CJ的子公司列個表格？如果MMO真的有心弄個偶像組合，被淘汰的三個都已經走了。」

「thinker寫歌是真的強，可是和偶像組合的相性不算太好，丹尼爾以後回MMO會怎麼樣還不好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