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反殺
最接近天道法則的桃源界裏，三千桃花灼灼開放，封鎖著桃源界的界壁漸漸變薄。
又到了大乘道君坐而論道的日子。
早早守在界壁外的散修們摩拳擦掌，準備界壁一開，便衝進去佔個好位置，兜售些小零食，若生意好些，未來百年的修鍊用度都不用發愁了。
界壁光芒大盛，旋即湮滅，圍在入界口周圍的修士蜂擁而入。
跑在前頭的修士，不知哪個，掉了個靈果在地上，被遲暮的老婦人踩個正著，老婦人腳一崴，摔倒在地。
老婦人壽元本就無多，這一摔，更是要了她半條命，竟半天爬不起來。
入界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僅容三人並肩通過的入界口，被老婦人一擋，所余空隙十分有限。
她身後一人，腳步略頓了頓，眼風一掃空隙處，估摸著足夠他通行，便神色不變地從老婦人腦袋前方擠了過去。
有一人開頭，堵在後面的人也陸續動了起來，有人從縫隙處擠，也有人直接從老婦人身上跨了過去，眨眼間，過了百十來號，偏偏無一人搭把手，扶老婦人一把。
「老不死的東西，壽元快沒了，還不趕緊找個地方等著坐化，跑到這兒來湊什麼熱鬧，真是晦氣。」
老婦人老來得子，虧了道行，修為不進反退，尋思著坐化前替孩子找個好出路，這才跑到桃源界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遇到這檔子事兒。
「前輩息怒，晚輩馬上就走。」
修道界從來以實力為尊，看着蒼老的，未必會受人尊敬。
老婦人掙扎幾下，都沒站起身來，這修士沒了耐心，抬腳踢在了老婦人的肚子上，老婦人便如斷線的風箏般朝桃源界裏飛去。
瑩瑩綠光閃現，穩穩接住了老婦人。
老婦人捂著肚子抬頭，但見一女子身穿淺碧色廣袖留仙裙，手持繪著水墨山水畫面的油紙傘，踏着桃花瓣款款而來。
「多管閑事，本尊今天要讓你知道厲害。」說着，便要動手。
女子眉頭微蹙，轉過身來，直視那修士，毫無懼意。
「虛天神君！」
轉眼間，便有人認出了女子的身份，乃虛天神宮道祖虛天神君。
虛天神君竟是個女子！
那修士心中大駭，瀕死的感覺油然而生，大乘道君一言不合便可毀天滅地，更何況他只是一個沒什麼背景的合體修士。
「晚輩不知神君駕臨，得罪之處，還請神君恕罪。」
虛天神君收回目光，微微搖頭，媚上欺下、冷漠無情，九天道途終究越走越歪了，她不多言語，回身舉步就走。
「神君請留步，晚輩自知不該攔阻神君，但晚輩壽元實在無多，家中稚子年歲尚小，委實放心不下，懇請神君給小兒一個機緣。」老婦人見虛天神君沒有言語，趕忙補充道，「小婦人一家亦走的是有情之道。」
虛天神君微微頷首，抬手一點，一枚虛天神宮的傳承令牌浮現而出，飄向老婦人。
老婦人驚喜接過，待看到周圍人的眼神，神色一凜，直接捏碎保命用的傳送玉簡，消失在了原地。
虛天神君穿過神色木然的人群，行至桃源中心，心中突然警兆大生，她頓住腳步，環視四周。
桃花樹下，十二個蒲團圍成一個圈。
十二個啊……獨獨少了她的碧色蒲團。
虛天神君掐指急算，手指每動一下，眉頭便緊鎖一分。
「都是老熟人了，既然來了，便現身吧。」
話音落地，十二道身影齊齊出現，將將好圍住虛天神君。
「舒綠你走到今天這步，怨不得別人，只怨你自己不聽勸。」
虛天神君舒綠停下掐算的手，微微一笑，心中已是瞭然。
「你們有你們的道，我亦有我的道，此二道雖不同，卻同歸於三千大道。」
「你的道？哈，邪魔外道。」
「大道三千，皆通本源，我的道亦為正道。」
「大道無情，你心中有情，便於天道不容。」
十二個大乘聯手蒙蔽天道，遮掩桃源界入口開啟的氣息，提前進入桃源界佈置，所為的便是一舉滅殺舒綠，永絕後患。
近年來，新派修士數量激增，老派修士大感地位被動搖，除了中立的部分大乘，修道界排得上號的大乘修士全在此處了。
舒綠笑了，笑得分外開心，「你們聯手設下這個陷阱，不過說明你們怕了，你們怕這萬萬年來的堅持根本是個錯誤，你們怕……」
「各位，還等什麼！一起動手斬殺這個異端。」尖銳的女聲打斷舒綠接下來的話。
「就憑你們幾個，想讓我以身殉道，還差了點兒。我以半仙之身，號虛天神君，你們以為我就這點兒本事？」
舒綠睥睨天下地笑了起來，「吾號虛天，連天都可以虛化，更何況你們。」
舒綠揚手丟開油紙傘，手腕微動，清脆鈴聲傳來，周圍世界虛化起來，模糊過後，桃花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片燒焦的土地。
十二名大乘聯手結印，腳下顯出五彩大陣，世界再次虛化，焦土世界消失，唯餘桃花。
虛實眨眼轉化兩次，不愧是大乘手段。
「你的幻術確實厲害，不過我等既然敢出手，自然做了萬全準備。」
舒綠神色不變，淡淡掃視四周，原來是誅天滅神陣，難怪如此有底氣。
十二名大乘的身影已經完全隱沒在了大陣之中，就連那十二個蒲團也消失不見，想通過破壞陣眼破陣，無異於痴人說夢。
誅天滅神陣逐漸顯威，舒綠明顯感覺到體內生機快速流逝著，就連肉身也以驚人的速度崩壞。
被十二名大乘道君聯手算計，她舒綠好生有面子！
舒綠仰天長嘯，看得十二名大乘心底發毛，根本不用提醒，他們不約而同地噴出精血加持大陣。
「世人都以為我主修幻術，錯了，錯了……」
餘音還在，桃源界亦無甚變化，可十二名大乘敏銳地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同了。
「要我死？一起吧。」聲音清清淡淡，無悲亦無怒，舒綠自知無法全須全尾地離開，倒也泰然。
眨眼之間，十二名大乘出現在大陣之中，他們驚駭地發現，他們剛才竟然無意識地走進了陣中，恍若夢遊。
絲毫不給這些人喘息的機會，舒綠素手微揚，玄奧的符文在她指尖流淌，這些人依次爆成血霧，噴濺在大陣四周的光罩上。
少了大乘主持，誅天滅神陣威力大減，驟然間又灌入如此多強大的血肉，一時難以消化，給了舒綠喘息的機會。
舒綠神色堅毅，召喚出本命法寶，本命法寶似乎知道即將到來的命運，嗚嗚哀鳴。
舒綠心神一動，本命法寶倏然自爆。
自爆產生的強烈波動，轟開了被削弱了不少的大陣，她趁著大陣搖搖欲墜的瞬間，逃了出去。
她摔在地上，身上血肉大片脫落。
肉身崩壞，回天乏術，不過好歹神魂尚在，仍有轉生的可能。
「這一輩子，我風光過、快意過、逍遙過，值了，值了。」
六歲以天靈根資質進入仙門，二十七歲以天才的姿態築基成功，九十二歲以碾壓同輩修士的速度結丹，二百一十七歲……
舒綠的意識逐漸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