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答辯PPT的人懂個雞兒

第257章 答辯PPT的人懂個雞兒

馮見雄捋了一下思路,侃侃而談:「防住古勇將的模仿,我覺得挺容易做到。首先就是我們N站將來自己要做好保密工作,把這種創新所帶來的優勢盡量淡化,讓古勇將覺得『就算N站在趕超,也只是因為我們拿了阿狸系的錢,財大氣粗,更捨得燒』導致的。

我對古勇將這人很了解,也跟他形成了戰略合作,長達兩年多。他是典型的資本運作型創業者,CFO出身,對新技術不是很敏感,只對新技術的研發投入產出比敏感。就算他最終發現我這個佈局的優秀,沒個半年考察、下決心,再花半年做演演算法、搭團隊,是根本抄不好的。

而人工智能的東西要想發揮作用,大數據的餵養是很關鍵的。不可能一蹴而就。因此我們相比於優酷,在人工智能分發方面,佔有2年的領先優勢,我覺得是完全沒有難度的。這個差距,足夠值我今天要的估值差價了。」

傑克馬和蔡重信相視一眼,暗暗點頭,也知道馮見雄對這個角度的解答,是正確的。

傑克馬也懶得錙銖必較,選擇了抓大放小,問下一個關鍵:「那麼,你又準備怎麼防備張一鳴抄你的後路呢?我覺得,對你而言,在這個問題上,他才是比古勇將更危險的對手。」

……

如何防止張一鳴抄自己的後路呢?

對於馮見雄來說,這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

至少傑克馬是這麼以為的。

在人工智能領域,至少在2015年以前,因為「谷歌家的阿爾法狗擊敗李世石,又擊敗正牌世界冠軍柯潔」等事件還沒發生,所以資本界對「深度學習」型人工智能的砸錢,還是比較理智的。

這個領域的人才價格,也至少比後來低了幾倍,甚至幾十倍。

資本風口還沒到來。

2015年之後,但凡是個打着「深度學習」專業方向的名校博士(這裏所謂的『名校』,是特指多倫多、MIT、普林斯頓和斯坦福、UC伯克利等幾家名校,清華什麼的不能算),稍微有一兩年項目經驗(哪怕是讀博的時候跟着導師做項目也算)

那麼,互聯網巨頭基本上都會出至少50萬人民幣以上的月薪延請。(如果是清華級別的,30萬以上也行。而2015年以前,這樣的新手10萬都拿不到,也就比同等年齡/資歷的碼農,高出不到3倍。)

至於那些很早跟着扎克伯格做過人臉識別項目的、或者跟着谷歌做過智能圖片引擎的,能獨擋一面當項目技術服務負責人的,在2015年之後的行情,都是幾百萬到幾千萬美元的年薪/分紅/期權,這些都不是夢。

誰讓後世的人工智能火得不行,引起了全人類資本圈的恐慌呢。

似乎誰趕不上這班車,誰未來就會淪為社會底層。所有的風投基金都是拿出逃命或者說賭命的勇氣在博,人才的價值當然是狂熱瘋長。

(PS:我親眼見過不少比我更有錢、更有學歷的人。聊起人工智能的時候,哀嘆他們兒子這一輩,將來能不能活下去。那都是至少住着價值幾千萬別墅的人,都開始擔心自己兒子那代人飯都吃不上了。)

或許有人會以為:既然人工智能還沒那麼受重視、人才沒那麼值錢,那麼對於肯較早投入的馮見雄而言,豈不是更容易砸錢出成果?

但事實沒有那麼簡單。

因為不火,所以人才少。培養規模也小。「深度學習」體系的奠基人傑夫辛頓教授本人,都是2006年才完善自己的學說的,他帶的第一批博士生,2009年才畢業,幾乎都進了谷歌和FACEBOOK。

其他這一研究方向的教授們,人才培養進度只會更慢。所以如今地球上最多只有3屆搞這玩意兒的應屆生可供選擇。

馮見雄現在是拿着錢也招不到人。而只要他想漲價,那麼那些大公司就會想辦法挽留,或者拿出期權,又或者是用未來的發展願景綁定人心。

雖然今年他已經悄悄在挖人牆角了,其實挖到的也都是張一鳴手下幾個挑剩下來的。

如果馮見雄的動作再大一些,真的下狠手讓張一鳴連自己的核心業務研發都維持不下去。那張一鳴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提前一輪擴大融資、降低創始人團隊持股比例。

那樣,整個行業的軍備競賽就提前升級了。

這不是馮見雄想看到的。

所以,他只能是適度地挖人,滿足於邊角料。

……

靠着邊角料撐場子的人,要說自己不怕技術大牛抄自己後路,聽眾肯定是不太容易相信的。

必須有一個證明「技術大牛因為某些原因,偏偏無法複製我的成功」的理由。

馮見雄智珠在握地說:「傑克,相信你應該知道,張一鳴的《今日頭條》,只是在做新聞資訊類為主的內容分發。視頻,甚至哪怕只是短視頻,他都毫無涉獵。以他如今的資金和擴張速度,至少三年內他擴展不到視頻領域來。」

面對這個說辭,傑克馬沒有反應,只是讓蔡重信回應:「可是小馮,你要支撐你的高估值,就得證明『哪怕三年以後,他真的做大了,想跨界,依然跨不過來』——我們是為你未來的前景投錢,不是為你這三年投錢。」

馮見雄糾正道:「三年之後,他想轉過來也做不到——人工智能也分很多個細分領域,哪怕局限到智能推送這一畝三分地上,也是有很多截然不想乾的技術路線的。

《今日頭條》和谷歌推送,主打的是文字內容的語義識別。通過讓演演算法閱讀一篇文章,抓取關鍵詞、大致歸納出核心思想,斷定這篇諮詢是涉及哪些方面的,然後再推送給可能對這個領域感興趣的讀者,從而節約讀者手機屏幕上的諮詢篩選時間,強化廣告/推薦位效率。

而這種技術,對於『視頻內容』的識別,可以說是毫無幫助。目前全世界來看,至少四五年之內,沒有任何一家公司可以做到通過『直接讀取視頻內容』來判斷一個視頻的調性、涉及的領域——包括谷歌也不行。

而我現在截胡張一鳴部分人才,構建自己的演演算法團隊,將來絕對可以做到『在這一細分領域僅僅略遜於谷歌,但絕對比國內其他同行強』。張一鳴在『讀懂文字內容』方面投資的人工智能先發優勢,將來在視頻領域是沒有繼承性的。會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線。所以,你應該承認我在這個領域的『目前國內第一』,並在這個基礎上估值。」

他這番話比較複雜,但總結起來就是一個意思:張一鳴在人工智能上目前比我強,但他強的方向跟我不一樣。這並不是同一條賽道,而是兩條互不干涉的賽道。

傑克馬陷入了沉吟。

畢竟,在2012年,國內能深入懂人工智能技術路線的大佬不多。

別說傑克馬這種營銷型人才出身的,哪怕是潑尼馬那種碼農出身的,都不一定搞得懂。

估計也就度娘家的李老闆搞得懂。(這裏僅限於討論當老闆的,不討論技術負責人)

馮見雄說這不是一條賽道,傑克馬也不能馬上反駁,只能是手機上划拉了兩下,把一個跟着他來紐約的技術負責人喊來。(不是CTO)

沒兩分鐘,一個50歲左右的禿頂西裝男走進了休息室,對傑克馬和蔡重信禮貌地致意。

傑克馬也不客氣,把馮見雄剛才的觀點轉述了一下:「老曾,小馮剛才說張一鳴的技術不能用於視頻識別推送……」

轉述完之後,傑克馬讓那個姓曾的提提自己的看法。

曾總看起來還挺慎重,並沒有馬上下結論,而是又親口跟馮見雄質證了幾句,問馮見雄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

思辨再三,他終於篤定地對傑克馬說:「傑克,如果是憑這種理由的話,我覺得他說的不對。」

傑克馬眼神一亮。

可以壓價!

馮見雄卻不慌不忙,哂笑道:「說話要講證據的。」

曾總在大老闆面前當然不敢胡說,連忙擺事實講證據:「據我所知,目前張一鳴雖然沒有涉足視頻內容的推送,但國內還有其他類似的推送平台在涉獵視頻——至少是短視頻。

據我所知,有個叫『快蹄科技』的公司,是去年成立的,老闆叫宿胖,他們的APP就叫『快蹄』,目前發展了快兩年了,已經有幾千萬用戶。這個APP就是供人分享17秒短視頻的,自己拍自己上傳,然後由平台演演算法把這些視頻推送給可能感興趣的人。

毫無疑問,宿胖走的技術路線,跟張一鳴是相近的,而且涉足了短視頻——這說明人工智能推送目前是可以跟視頻行業結合的,你憑什麼還說自己穩坐國內第一?」

然而,曾總這番話說完,馮見雄還沒來得及接話。倒是傑克馬和蔡重信異口同聲地感到好奇:

「快蹄?這是個什麼公司?我怎麼沒聽說過?都上千萬用戶的產品了,竟然有我沒聽過的?」

一瞬間傑克馬居然有種錯覺,認為自己是不是太不稱職了?對行業動態居然蔽塞到了這種程度。

曾總連忙向老闆賣弄:「傑克,你不知道也沒什麼,主要得怪這家公司的主攻市場比較lo,所以讀書人基本上都沒用過。目前的2000萬用戶,幾乎都是民工和送快遞的,還有農村留守帶孩婦女。

最潮的用戶群,也就大概是城鄉結合部的洗剪吹,大約佔了10幾萬,還有夜店小妹和剛出來混的廠妹,加起來上百萬,是這個APP提供內容的主力軍。」

這番話很直白,能說清楚事情,不過不太好聽。

傑克馬當然是要風度的人,他吸收了內容營養之後,還得裝個好人:「唉,老曾,話不能這麼說。職業不分貴賤,只是分工不同嘛。有2000萬人在用的東西,我不知道,這就是我的工作沒做到位,我應該自省。」

不過,看傑克馬的態度,他已經是很滿意了:有曾總提供的這個論據,馮見雄說的「目前國內的人工智能推送演演算法,都做不好視頻」這個立場,就站不住腳了。

事實勝於雄辯嘛!

你馮見雄說這裏面的技術路線有多麼多麼的不一樣、無法繼承、移植……

就算說得天花亂墜,但事實擺在眼前,就是有同行做到了,你還嘴硬個屁?

再牛逼的嘴硬和理論功底,也扛不住客觀事實!

傑克馬似乎看到「砍價成功」的成就,已經在向他招手。

其實,他倒也不是捨不得這幾億美元。

只是他生平自命逼王,而且又是當老師賣嘴皮子出生。縱橫商界20年來,從來只有他在別人面前縱橫捭闔賣嘴皮贏利益。

可偏偏一遇到馮見雄,就只有被馮見雄說服、噴贏。

大家也有六年的合作交情了,傑克馬記憶里,自己就沒噴贏過馮見雄。

太不爽了!

這次一定要翻盤!

「呵,呵呵,哈哈哈哈啊……」馮見雄居然一點大難臨頭的覺悟都沒有,繼續開着嘲諷。他的笑聲是如此猖狂而又自信,讓人心裏發毛,

「曾總啊曾總,你比老馬老蔡他們更關心行業前沿,這是你的有點。但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你就聽了個『快蹄』的名字,然後聽了他們自己宣傳的技術路線,就全部信了?你要事實勝於雄辯,可以啊,我們現在各自下一個APP,我在我的手機上下今日頭條,你在你的手機上下快蹄子。

咱按照同一個調性來『調教』演演算法給我們的個性內容推送。同樣的時間,點同樣多次數的『喜歡』和『踩/不感興趣』。看時間到了之後,這兩個演演算法到底被『大數據』調教好了沒有。我倒要讓你見識見識,宿胖吹的牛逼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做得到!」

「小馮!你……」曾總有些不爽,但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些武斷,得罪了對方。

既然要用事實約戰,嗶嗶沒什麼用,那就干唄。

曾總一咬牙,應戰了:「好,我們就按照同一個標準調教——這樣好了,每一篇內容或者視頻,喜歡或者不喜歡,都按照馬總的喜好來評判。這樣最公平。」

兩人說干就干,現場下載了APP,然後開始調教演演算法喜好。

傑克馬輪流看一眼老曾的手機,又看一眼馮見雄的手機,依次說「喜歡/收藏」或者「踩/不感興趣」。

《今日頭條》裏「踩」的功能分得比較細,本來還可以把不喜歡的理由進一步細分為「內容重複/低俗/噁心引起不適/拉黑該作者」等好多類。

不過因為快蹄裏面沒有這些戲份功能,所以老曾怕馮見雄佔便宜,要求馮見雄也不許點具體細分理由,只能籠統地選「不喜歡」。

馮見雄絲毫不怵,欣然接受這種比賽規則。

半小時后。

傑克馬拿過兩台手機,分別重新刷了一下APP。

他想了想,很有度量地說:「老曾,貌似是你輸了——今日頭條裏面,我感興趣的內容,經過半小時調教。現在刷一下出來的前15條,已經有11條是我有興趣點進去的了。快蹄這裏,刷出來前15條,我還是只有3條勉強看得進去。」

老曾還不服氣,最後辯解道:「馬總,這不能怪我啊,是快蹄裏面有格調的東西就這麼點,我拚死調教演演算法也不能無中生有內容啊。」

「老曾,別狡辯了——我可是統計了歷史數據。剛才我們剛開始調教演演算法時,有好幾次刷出15條新內容時,馬總就已經有3條甚至4條感興趣的情況出現了。

所以,你的狡辯是不成立的——內容調性太lo,並不能用於解釋『為什麼演演算法沒有絲毫進步』。如果剛開始的時候,馬總覺得有趣的東西,是15條里有1條,或者兩條,而現在漲到3條、4條。那你還能解釋。

可現在呢?這不是絕對數量的問題,是有沒有進步的問題——至少在我看來,快蹄這種打着人工智能旗號的宣傳,只是招搖撞騙,它的演演算法根本調教不好。」

老曾啞口無言。

這就像學生考試成績差,並不能證明老師能力差——有可能這個學生就是特別爛泥糊不上牆呢?

但是,如果一個自稱名師的人,調教了很久,成績沒進步,這就有問題了。去年考20分,今年期中還是20分,期末還是20分,那老師還有何用?

傑克馬覺得這個問題搞不懂,實在是難受,便不恥下問:「小馮,你解釋解釋,為什麼快蹄的演演算法做不到『智能推送視頻』呢?只要你說出個子丑寅卯來,能證明國內這個領域的同行都比你弱,你今天的估值我就認了!我就當是額外拿個五億十億美金,聽你上一堂人工智能前沿的課!」

一旁始終處在迷迷糊糊旁聽姿態的周天音,聞言也不由緊張起來了。

這可是一個價值數億美元差價的課啊。

她不由自主地捏住了馮見雄的胳膊。

馮見雄輕輕拂拭開周天音的手,示意她不要擔心。

別攔著哥,哥要裝逼了。

「這要從宿胖的技術路線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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