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兄弟

第七章 兄弟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臘月寒風中顧倩兮見時候已晚已在房內歇息這日她被娘親姨娘重重數落一陣小紅也被罰了不能吃飯算是對她主僕兩人的小小懲戒。家裏的事情有個了結顧倩兮卻還放心不下只因她心中挂念盧雲眼見他下午匆匆奔出至今蹤影不見心下不免惴惴。

她孤身坐在窗沿正自守候盧雲忽聽窗枱傳來一聲輕響顧倩兮心下大喜料知是盧雲回來了。她急急推窗探頭果見盧雲站在院中正自痴痴地看着自己。

寒風拂面雪花飛入房中顧倩兮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嬌聲道:「外頭好冷你快些進來吧!」

盧雲微微一笑道:「我是翻牆進來的沒會驚動顧伯伯不方便進去。」

顧倩兮嫣然一笑道:「你不進來那我出去好了。」當下取了件毛裘披在肩上跟着爬窗而出。

盧雲站在下頭張開雙臂示意她跳下來顧倩兮雙眼緊閉縱身一躍正落在盧雲懷裏盧雲笑道:「看你離家出走以後越學越壞了。」顧倩兮躺在他的臂彎里淺淺一笑道:「跟着你這無賴想不壞也難。」

盧雲哈哈一笑抱着她的腿彎輕輕往樹上一跳幾個縱躍已然坐在樹梢。

寒風襲人彤雲密佈遮往滿天星月四下一片昏暗。顧倩兮靠在情郎的懷裏朝廷局勢雖然緊張她心中卻覺一片平安喜樂。

盧雲微笑道:「倩兮朝廷大禍你怕不怕?」顧倩兮搖頸道:「只要和你在一塊兒什麼都不打緊。」盧雲在她粉臉上親了親道:「如果我忽然死了你會如何?」

顧倩兮大吃一驚顫聲道:「你……你好端端的說這個幹什麼?」

盧雲眼望遠方面露苦澀卻不答話。

顧倩兮生性聰穎聽他如此」說已然猜中幾分內情顫聲道:「你……你的朋友出事了對不對?」盧雲看了她一眼只是默默點頭。

顧倩兮心中害怕緊緊抓住他的手掌顫聲道:「盧郎…你……你是不是要做什麼傻事?」

盧雲低聲道:「不瞞你吧。秦將軍被押入天牢明日午時問斬我要救他出來。」

顧倩兮全身震動道:「你要救人…!你……你這是去送死啊!」

盧雲雙目遠眺天邊淡淡地道:「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捨生而取義可以近仁乎。」他嘆了口氣道:「無論如何我都要賭這把。」

顧倩兮垂下淚來啜泣道:「捨生取義?那我呢?」盧雲輕憮她的稍黯然道:「你秉性聰穎姿容貌美倘若我失風被捕你便少了我也能獨活。」

顧倩兮大哭道:「我不准你去做傻事!現下朝廷風聲鶴唳你若要冒險救人那是必死無疑的!」說着抓住盧雲的臂膀大聲尖叫道:「你不許去!不許去!」

顧倩兮大聲喊叫房內諸人聽聞聲響紛紛走到院中察看盧雲知道顧嗣源便要出來忙道「咱們在院中相會別給人家撞見了我送你回房吧!」顧倩兮知道他此番離去便要去做賭命傻事當下死抓着臂膀不放哭道:「盧雲!我不許你走!你乖乖留在我家哪裏也不許去!」

盧雲搖了搖頭伸手抱住顧倩兮翻身下樹跟着雙手低垂便將她放落在地。眾家丁聽了小姐的喊聲本以為有歹徒待見是盧雲都知他是未來的姑爺一時紛紛退開不願打擾他二人說話。

兩人默默相望此時顧倩兮已恢復鎮靜她抹去淚水不再哭叫只俏生生地站在院中凝視着盧雲。盧雲不願與她目光相對只側過頭去看着地下。

便在此時二姨娘也已出來一見盧雲的面登時怒道:「又是你這小子!」

三更半夜的躲在我家院子幹什麼?盧雲看了她一眼回思往事忽地有種親切之感。在這亂世之中也許只有二姨娘這般潑悍性兒才能維護顧府上下周全他眼中露出溫情柔聲道:「姨娘小姐以後便拜託你了。」

二姨娘聽了這番怪話先是一愣跟着呸了一聲罵道:「你說這什麼鬼話?小姐不拜託我還能拜託誰?難不成托給你這無賴么?」說着唧唧聒聒開始咒念盧雲如何不守教養禮法如何拐帶顧倩兮南下云云直是喋喋不休。

盧雲向與二姨娘不睦過去一聽她數落譏諷便要怒此時聽了許久心裏沒有絲毫憤怒卻只感到淡淡的離別哀愁他嘆了口氣低聲道:「倩兮我這就去了。」

顧倩兮聽了這話身子微微一顫她走了過去替盧雲攏了攏衣領輕聲說道:「你若念著這份情明日午時到城南涼亭見我。」說着轉身進屋不再出言勸說。

盧雲深深吸了口氣明日秦仲海午時處斬他若要趕赴顧倩兮的約會定然無法救人他抬頭望着二樓只見顧倩兮的閨房已然點上了燈火雪夜中望來讓人倍覺溫暖。

盧雲輕嘆」聲心道:「情兮義理之前我別無選擇求你原諒我。」霎時雙足一點飛身出牆。

深夜時分盧雲拉着一輛推車從街邊一路拉過幾名公人過來查問他都乖乖送上銀兩打。行到刑部左近他將推車停放街邊跟着從車上提下一隻大包袱。這包袱沉重異常饒他內功有成也須雙手使力方能搬運卻沒人知道裏頭擺的是什麼。

盧雲帶着大包袱行入街邊客棧向掌柜道:「給間房靠街邊的還有床及越大越好。」

這些時日京城大亂哪有客人上門那掌柜聽了吩咐登時大喜:「客倌來得正是時候這個把月沒半樁生意上門空房多的是哪!您要大床咱便給你個大通鋪便十個女人也能應付。」

說着滿面堆奢淫笑自管打躬作揖依著盧雲意思給了間上房。

盧雲見這房間緊臨街道床板也甚寬闊、心下甚喜給過賞銀便自關上房門。當下將包袱解開取出一應物事見是柄大鏟子一份京城地圖還有數十根木樁。只是那包袱裏頭似乎還隱得有物卻不知是什麼東西。

盧書推開窗子往外望去只見刑部大牢只在對街不遠盧雲低聲祝禱心

道:「成與不成全看上天的造化了。」

正要闔上窗扉忽聽窗下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盧兄弟算我一份吧。」

盧雲吃了一驚忙探頭出去只見一條大漢坐在窗下正自回望着自己。

這人肩寬膀闊一張凜然國字臉不是伍定遠是誰?

時近正午刑部天牢開啟一眾官差只等著押出人犯便要送往午門斬。

皇帝下了連坐聖旨言明秦仲海若給劫獄便要柳昂天承擔罪責以防柳門趁勢作弊。只是江充心機狠辣雖有聖旨防備但他萬般小心仍邀柳昂天一同監斬還指明伍定遠、楊肅觀同來觀看。楊肅觀來是不來江充並不在意他放心不下的便只伍定遠一人。此人身為天山傳人武功高絕倘若蒙起臉面劫獄怕沒人阻攔的住也是為此這才要伍定遠留在刑場也好來個緊迫盯人。

江充守在刑場眼看柳昂天坐在上旁伍定遠、楊肅觀、韋子壯分在身後便取笑道:「都說你們柳門人口過多這下少了個礙眼的果然清靜不少。侯爺您覺得呢?」

眾人聞言心下無不狂怒柳昂天面色鐵青冷冷地道:「江太師您要說嘴臘月二十那日不妨上大理寺說去。徐鐵頭定想同你聊上幾句。」

雙方唇槍舌劍誰也不讓誰只是今日處斬的不是別人而是柳昂天重用十年的手下愛將秦仲海柳昂天便算天生鐵石心腸也不能無感何況他與秦仲海推心置腹情同父子?江充見他面色沉重說話時雙手更微微顫抖得意之餘自是沒口子的取笑。

眾人等了半晌人犯仍遲遲未來楊肅觀咳了一聲道:「怎地來得這麼遲?定遠勞煩你過去街口瞧瞧。」伍定遠正要答應忽聽江充冷笑道:「楊肅觀啊楊肅觀江某人面前你黃口豎子甭想搞鬼。安統領你陪伍制使過去。」

此時江系大將也已雲集安道京身為錦衣衛統領自然也在現場。他答應一聲便與位定遠一同行出。兩人來到街口並肩等候刑部官差。

守候一陣安道京有些無聊了他打了個哈欠道:「伍制使恭喜你了。」

同儕將死伍定遠心下正感難受聽了這沒來由的一句怪話忍不住皺起眉頭道:「恭喜什麼?」

安道京哈哈」笑道:「你真是死腦筋。秦仲海死了以後你馬上便要陞官啦!柳門就那麼幾個人什麼「文揚武秦」沒兩日便要成了「文揚武伍」你說我不該恭喜你么?」

伍定遠氣憤至極喝道:「無恥之徒!休來幸災樂禍!」掄起拳頭作勢欲揮安道京知道伍定遠武功高絕這拳揮下連卓凌昭也未必受得起何況自己這個小丑?當場嚇得魂飛天外急忙掩住臉面驚道:「媽呀!別打我啊!」

叫了兩聲伍定遠生性穩重畢竟不會真的來打安道京鬆開雙手訕訕笑道:「好啦樣子做過了大家都知道你是好人啦我跟你說沒事別假惺惺地鎮日裝成正人君子那多累人啊……」他正待嘮嘮叨叨地述說忽地心下一驚只見身邊空無一人伍定遠竟然不翼而飛了!

嘎地一磬刑部大門開啟十來名公人魚貫走出腰上帶刀分列兩旁跟着大批官差跨門出來眾人半拉半址帶出了一名重囚只見他面色迷茫雖給人拖了出來仍是昏迷不醒。看這囚犯毫無知覺左腿齊膝而斷不是秦仲海是誰?

秦仲海給扔在天牢門口人才一放落便生一股可怖惡臭眾官差聞了味道忍不住都掩上了口鼻。只見他腿上場處已然生蛆化膿腐爛見骨陣陣惡臭便是從傷口飄出來的。

領頭官差拉過囚車喝道:「你們手腳俐落點!把這小子抬進來!」眾官差抓住他的四肢便要將之抬起一名官差慘然道:「嘿!為什麼是我抓他的斷腿?味道真得受不了哪!」幾名官差笑了起來道:「你若不抬總不能叫他自個兒爬進去吧!」

那抱怨官差罵道:「為什麼不行?」他暴喝一聲伸腳便往秦仲海身上踹落喝道:「爬!自個兒爬進去!」

秦仲海哪有半點知覺?只趴在地下挨了幾腳身子卻一動不動好似死了一般。

領頭官差罵道:「別再瞎攪和了江大人在等候監斬哪!誤了時辰誰吃罪得起?快把人抬起來了!」一名官差笑道:「真是的老要把人送到午門真箇麻煩。怎不在刑部大門問斬豈不方便許多?」帶頭官差喝道:「混帳東西!你們到底抬不抬?」眾人不敢再說當下伸出手去抓起秦仲海的四肢齊聲力便要將他抬起。

猛聽「轟」地一聲大響街邊一輛推車忽地燒了起來烈焰衝天跟着四下延燒大火直往刑部大門燒來眾官差見了情狀忍不住吃了一驚叫道:「大家快去滅火!」領頭官差卻甚老練一看情勢不妙立時生出警覺沈聲道:「大家小心點可別是有人劫獄快把人犯帶回去了!」幾人答應一聲便要將秦仲海拖回牢房。

便在此時推卓炸了開來直直噴出一團火球是只燒着的竹籃子那竹籃飛上半空忽然一股怪風吹來把竹籃吹了過去竟恰好落在秦仲海身旁將他罩了起來。眾官差怕火急急往旁一跳領頭官差見那火頭直往秦仲海身上燒去大驚道:「快滅火!可別燒死囚犯了!」此時火勢蔓延連刑部房舍也給燒着了四下火頭竄出到處亂糟糟一片眾官差手忙腳亂急急找來水桶沙包便往火堆上扔灑。

過不多時火勢漸息。火堆中竟爾露出一個斷腿焦屍。

眾官差大驚失色叫道:「糟了這人活生生地燒死了這可怎麼辦?」領頭官差自也驚駭莫名急忙喝道「來人啊!把四周街道全數堵死快去通報江大人!」霎時之間天牢所有官差一併奔出眾人取出繩索將四周街道圍起就怕有人趁亂劫獄。

卻說安道京不見了伍定遠先是大吃一驚之後陰冷一笑心道:「你***白痴你們這群人儘管去劫獄啊咱江大人早等著把你們一網打盡要你柳門死無葬身之地。」

安道京跟隨江充已久如何不知頂頭上司的心事?先前江充上奏皇帝費盡氣力弄來連坐聖旨倒不是真怕柳門派人劫獄反而盼望柳昂天沉不住氣真箇遣人劫奪秦仲海只等抓到把柄江充便能一股做氣趁勢將柳昂天斗垮這才叫做釜底抽薪的毒計。

安道京等候半晌料知伍定遠已然走遠他嘻嘻一笑直直衝向刑場高呼道:「不得了啊!不得了啊!生大事啦!」

此時諸大臣雲集刑場俱在等候監斬刑部趙尚書職責所在自也到來。眾人聽了安道京的叫喊無不詫異紛紛抬頭來看。江充睜大了眼問道:「怎麼了?生出什麼事了么?」安道京往地下一跪哭道:「屬下方才一個不留神那伍定遠不見蹤影不知跑去做什麼了。」

江充驚道:「真有此事?」安道京大聲道:「千真萬確決計錯不了屬下方才一個不留神他便…便……」

正想把「溜去劫獄」幾字說出卻在此時一人走到安道京背後道:「便怎麼啦?」

安道京回頭一看說話那人眉頭緊皺只在望着自己不是伍定遠是誰?安道京乾笑兩聲道:「便唱起歌來了。」

眾大臣聞言無不放聲大笑楊肅觀訕訕地道:「安統領伍制使剛才隨你出去沒半晌便回刑場來了比你還早那麼會兒哪有時光去唱歌呢?」江充見屬下丟醜實在氣憤至極喝道:「來人!安道京說話沒上沒下給我掌嘴!」

劈啪聲響中安道京給人亂打耳光臉頰登時高高腫起錦衣衛下屬恨他已久難得有這良機出手無不加力去打一時打得滿身是汗心下大喊過癮。

正打間快馬奔來一名官差翻身下馬跪地道:「啟稟大人刑合大門突起大火人犯己被活活燒死。」江充吃了一驚這才知道有鬼他立時起身喝道:「來人!即刻往刑部進!」說着狠狠望向柳昂天森然道:「柳侯爺可別給我查出蛛絲馬跡看你怎麼向皇上交代。」

柳昂天臉色一如平常只端起茶碗輕啜了一口卻沒回話。

銅鑼聲響起太子太師江充已率大批人馬到來大批錦衣衛士雲集刑部大門登將街道擠得水瀉不通。此時情況未曾明朗安道京便傳令一眾衛士吩咐他們牢牢把守鄰近街道只要遇上路人不論身分高低一率帶回衙門審問。

江充怒道:「你們這是搞什麼?那姓秦的囚犯呢?」領頭官差抬來焦黑男屍低聲道:「人犯在此只是給燒焦了。」

江充低頭看向屍身只見焦黑一片面目早已全毀實難辨認身分便問道:「怎會搞成這個模樣到底怎麼回事?」那官差道:「適才不知怎地街邊忽有一物炸開跟着燒了起來。這才將人犯燒成黑炭。」他頓了一頓陪笑道:「大人啊反正這犯人處斬與燒死也沒兩樣何必這麼緊張呢?」另一名官差道:「是啊你看這屍體斷了條腿還會有別人么?」

江充知道他們一心只想脫罪登時大怒一耳刮子打去喝道!「放屁!這人何等要緊我不親眼見他人頭落地那便食不落飯!」他喚來累下屬大聲道:「給我細細的查只要有分毫劫獄嫌疑咱們決計放他不過!」眾人見江充脾氣老大不由得嚇了一跳急忙過去辦事。

江充生了一陣悶氣自知安道京敷衍懶散其他下屬也是不長見識的當即吩咐下去傳羅摩什過來驗屍料來以汗國前國師的聰明才智定能查出這具屍的真正身分。

眾人將街道堵死反覆搜索安道京命人搬來太師椅升上爐火讓江充親自坐鎮調度。忙了一陣羅摩什這才趕到江充急道:「大師快過來幫我驗驗這屍的身分看他是不是秦仲海本人。」

江充站在羅摩什身邊見他反覆察看屍忙道:「怎麼樣這人是秦仲海么?」羅摩什搖頭道:「這人全身皮膚都給燒焦很難看出身分。」秦仲海額上刺罪背後刺虎身上兩處刺青照理不難辨認但此時全身燒焦實難找到認記。

江充嘿了一聲一來他深恨怒蒼匪酋不能不認出真身;二來他有蓋栽贓柳昂天只想找出證據趁機斗垮這名政敵便吩咐道:「大師看仔細些直到驗出真身為止。」

羅摩什低頭思量已有辨認法子便道:「大人不忙這秦仲海給刺穿琵琶骨肩胛骨定有破孔咱們不妨以此辨認。」江充大喜過望道:「沒錯還是大師心思周密。」

羅摩川不圬說話當下察看那屍體的雙肩他細看良久赫然見到肩背破孔霎時站起身來道:「啟稟大人這屍體肩胛骨已穿定是秦仲海本人無疑。」江充哦了一聲親自俯身察看他見那屍體斷了左腿琵琶骨上破孔透肩地下還散置著鐵鏈雜物無不給燒得漆黑損毀料來此言無虛這屍定是秦仲海看他死狀如此之慘死前必是飽受苦難。江充想起秦霸先與劉敬的兇狠心下微感快意冷笑道:「看來真是這小子了嘿嘿倒給柳昂天逃過一劫了。」

安道京守在一旁一看羅摩什逞威心頭便感妒嫉當下冷言冷語反駁道:「大師啊!你說這死屍是秦仲海可那推車又為何無故燒起這不太也奇怪了么?」說話間只瞧著江充滿臉諂媚只盼這番責問能難倒羅摩什也好大展威望一番。

羅摩什聽了質問便自察看推車他四下探看跟着從地下撿起一隻物事送到江充面前問道:「大人見聞廣博可知這是什麼東西?」江先把那東西拿在手上低頭細看又聽羅摩什問道:「恕老納眼拙!不曾見過這等東西。大人可知這物事的來歷?」

江充嘆了一聲道:「這是節爆竹。大師久在外國自然不曾見過了。」

那物事外頭包着厚紙裏頭藏着火藥粉末自是爆竹無疑。看來案情已然明了年節將至那推車裏放置爆竹卻在押出犯人之時剛巧不巧地炸了開來還把房舍燒得一塌糊塗看來人犯真是給燒死的純是意外所致。

江充把爆竹扔在地下搖了搖頭道:「我三令五申不準百姓嗚放爆竹居然還有人膽大妄為果然鬧出了事情。安道京你給說說這事該找誰問?」

安道京責難不成反給羅摩什將上一軍急忙推卸責任陪笑道:「大人莫要生氣咱們明日便把旗手衛都統找來賞他個三十大板。來個殺雞儆猴好不好?」

江充微微頷卻沒說話。此時天氣酷寒眾人身處戶外已久嘴唇早已凍裂江充接過下屬通來的熱茶輕啜一口道:「無論如何今日殺了秦仲海也算喜事一件。這小子三十年前就該畢命拖到今日才死倒是便宜他了。」他伸了個懶腰吩咐安道京:「既然沒別的事我這就回府了。你好生看着查查其他線索只要有任何可疑之處只管到府通報。」

天邊落下大雪安道京早已凍得全身酸痛只想回家鑽入暖被窩一見江充率領隨扈離開哪管他先前的吩咐當即交代道:「好啦!大夥兒聽了你們好好搜索現場本官還有些公務要辦。你們若查到蛛絲馬跡只管送到府里給我。」

江充前腳一走安道京後腳便溜餘人心下咒罵待見長官走得一個不剩哪還管什麼推車爆竹死屍焦屍霎時上行下效全數散去。偌大街道只余幾名官差收拾器械整頓現場一人將焦屍拖過斬下級自管送到午門示眾。

夜已深沉長長的街道冷冷清倩除了幾名官差留守其他別無一人。天候酷寒大求注飄下眾人手上提着酒葫蘆你一口我一」口在那兒輪喝取暖。

「喀啦」一聲輕響客房地板給人推了開來露出下頭的一處深洞。一名男子從洞裏竄出跟着拖出一隻大包袱他抹去臉上的泥灰舒了一口長氣神色頗見疲累。

這人長方臉蛋雙眉緊皺正是盧雲。他將包袱放在腳邊跟着伸手一拉將床板推開只見床下堆滿泥沙足可裝滿兩大車。盧雲抹去污水舉鏟填洞他仗着內力深厚手腳快不多時便將深洞填起。

盧雲背起大包袱走出客房結帳。那掌柜忙道:「這位客倌白日裏來了好些官差搜查我見你不在房中那些差老爺又一個比一個凶只好讓他們進房搜索你可沒掉什麼東西吧?盧雲搖了搖頭並未答話只快手快腳地付了帳便往店外走出。

一名官差在刑部前留守見到盧雲行蹤詭異立時沖了上來他尚未說話盧雲已然雙足一點直朝屋頂飛去霎時隱沒在黑暗之中。那官差目瞪口杲揉眼道:「***我是見鬼了么?」

盧雲行到王府衚衕便朝傾倒污水的水道躍下那年他與伍定遠沿路逃命想不到今日今時竟會舊地重遊重溫亡命生涯。盧雲泡在溝渠中將包袱舉過頭頂緩緩向前游出。

游出水道已是二更時分。盧雲急急背起包袱趕赴城郊兔兒山不到半個時辰已到了一處山洞。

盧雲將包袱解開跟着從裏頭搬出一人那人滿面塵埃雙目緊閉正是秦仲海。

原來這一切亂事全是出自盧雲的謀划。昨夜他一離開顧家便去兔兒山的亂葬崗尋找屍體也是近日京城大亂暴民四處殺人死屍堆積如山沒費多大氣力便給他找到一具合用屍他見那屍體與秦仲淹身形相似便先用烈火燒焦再剁足斷骨做得天衣無縫這才得以從容掉包將秦仲海救了出來。他雖知毀損百姓屍體甚是不該但秦仲海死在眼前他便再迂腐十倍也只有硬著頭皮幹了。

靠着盧雲連夜挖洞掘道再靠伍定遠側面出手才合得現場火勢焚燒一片大亂。若非如此眾目睽睽之下盧雲便再神通廣大十倍也難開啟隧道偷天換日。他事前籌劃雖久但中間驚險歷程不到一柱香時分也是因此伍定遠才得以來去自如仗着身法快緩居然在剎那間來回午門與刑部之間過程可說天衣無縫讓人拍案叫絕。

盧雲抹去污水只見洞裏擺着許多物事酒水糧食一應俱全看來伍定遠照着約定已虛柬西準備妥當剩下的事惰便要靠他盧雲了。

盧雲抱住秦仲海見他昏迷不醒急忙拍打臉頰大聲喚道:「仲海你醒醒我是盧雲啊!他連叫數聲秦仲海仍是一動不動盧雲見他呼吸遲緩只怕已是命在日歹盧雲忙找了處平台在上頭鋪好毛毯將秦仲海放落他知道秦仲海好酒如命便從洞中取出一瓶酒倒在他的嘴裏。

酒人喉頭秦仲海乾裂的嘴唇立時滲血但仍無蘇醒之象。盧雲心道:「不成得立時為他治傷。拖點起燭火將尖刀在火上一烤對準秦仲海膝間傷處割下腐肉割去本當劇痛誰知秦仲海仍是毫無知覺好似死屍一般。盧雲搖頭嘆息默默為他清理傷口將腐肉爛蛆一一挑出跟着取出繃帶將傷處包紮妥當。

從頭到尾秦仲海都是緊閉雙目不曾出聲叫喚也不見他動過一根手指。

眼見秦仲海高燒不退呼吸越緩盧雲耳邊彷佛響起秦仲海狂放不羈的大笑他念及兩人間的恩義霎時抓住秦仲海的雙手大叫道:「秦將軍!你決不能死在此處!還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干啊!你快快醒來!」

最早兩人相識盧雲還只是個不得志的面販那時秦仲海不惜簧夜遍走京城只為尋找自己做他的軍師後來平反罪名、科考中第全出此人之功但眼前這人額上剌了一個醒目的「罪」字斷腿串骨已同死人盧雲情知他凶多吉少忍不住淚下。

相交雖只兩年稱謂雖非兄弟但早已是知己。

正垂淚間忽聽一聲呻吟秦仲海似要醒轉盧雲大喜連忙抓住秦仲海雙手叫道:「塞將軍!我是盧書啊!」秦仲淹緩緩睜眼他喘息半晌茫然道:「我……我在哪裏?」

盧雲忙道:「你在兔兒山養傷平安得緊。」秦仲海喘了幾口氣這才見到了盧雲他擠出了苦笑低聲道:「盧兄弟是……是你救我出來的?」

盧雲點了點頭溫言道:「你什麼都別問這就好好養傷吧!」

秦仲海微微一笑喘道:「老……老子給姓江的拿……拿住本以為死定了嘿……多虧你了……太地想要移動身子忽覺腿上一陣火燙甚是疼痛他呻吟一聲緩緩低下頭去猛見左膝齊膝而斷的慘狀秦仲海大叫一聲慘嚎道:「我的腿!我的腿!」

盧雲怕他傷、心急忙道:「你什麼都不要想快快躺下吧!」秦仲海想起昏迷前的酷刑恨很地道:「江充……你這賊***狠……真砍了我的腿……」

他想抬起手來卻牽動肩上鐵鏈霎時又是「啊」地一聲慘叫已是痛入心肺。

盧雲見地疼痛難忍急忙握住他的手掌低聲道:「你高燒不退先躺一陣吧。」

秦仲海喘息半晌定住-神道:「酒先給我酒……」盧雲取了酒碗交在他手裏但秦仲海手上無力竟連酒碗也拿不穩手上一顫酒碗翻倒只灑得滿身都是。

秦仲海一愣不知自己為何沒有氣力二時只呆住了盧雲哪敢明說實情只咳了兩聲另倒了一碗酒便要去喂秦仲海。

秦仲海自小到大什麼時候給人餵過了?他哼了一聲伸手去接酒碗怒道:「你……你別當我是病人我……我還沒死哪!讓我自個兒來喝!」盧雲不敢違逆只得將酒碗交在秦仲海手裏。

秦仲海伸手去接酒碗將就嘴唇忽然之間手上無力酒碗登時翻倒在地只潑得滿地都是酒水。秦仲海大吃一驚顫聲道:「這是怎麼搞得?」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肩赫見琵琶骨已給穿起他茫然看着盧雲悲聲道:「琵琶骨……我的琵琶骨結穿了?」

盧雲淚眼盈眶知道瞞不住此事只好點了點頭秦仲海啊地一聲慘叫大聲道:「老天爺我成了廢人?」

盧雲長嘆一聲頹然坐倒。

自古以來各門各派若要廢去罪人的一身武功都以鐵鏈穿透琵琶骨只要琵琶骨被穿任你天大的內力都不能再行運使。盧雲心下明白秦仲海日後非只不能提刀動劍怕連端碗也有困難。

秦仲海心有不甘驀地大吼一聲便要站起盧雲連忙道:「你……你別起來……」秦仲海大叫道:「我沒有廢我沒有廢!我秦仲海還可以打!」他想驗證自己未成廢人只想站起霎時身子一滾竟從台上滾落重重摔下地面。

盧雲吃了…驚急忙靠了過來道:「你…你摔傷了么?」秦仲海狂吼道:「你別過來!我…我要自己爬起來!盧雲與秦仲海相交極深知道他天性倔強是個打死不服輸的性子此刻聽他呼喊只得退開兩步免得傷及好友自尊。

只見秦仲海兩手擋在地下額上全是汗水他嘿地一聲大叫只想挺起身子但連叫數聲身子卻是」動不動。秦仲海毫不認命他大喝一聲仰頭狂叫道:「我要起來!」他叫得聲嘶力竭身子仍是分毫不動雙肩鐵鏈卻已滲出鮮血染紅了衣衫。盧雲見了這幅慘狀只得撇過頭去不忍再看。

只聽一聲長嘆秦仲海已然軟倒在地無力再行爬起。他自知一身武功不剩半點已成廢人一個想起日後便要半身不遂的度日不禁面如死灰已說不出半句話來。

盧雲嘆道:「養傷之事急不得你先歇上一陣吧!」說着走上前去便要將秦仲海抱起。

眼見盧雲靠向自己秦仲海眼中生出異光忽地大吼一聲伸手向前二把搶過盧雲腰上的鋼刀便朝自己頸中抹去。盧雲驚道:「你…你莫要這樣!」他怕秦仲海尋了短見連忙出手阻攔誰知手指尚未碰到秦仲海身上「當」地一響那刀已自行落地。

秦仲海滿面悲痛低頭望着自己顫抖不止的雙手那昔日如鐵似鋼的兩隻臂膀如今上下抖動不止竟連一柄力也拿不穩盧雲根本不必出手阻攔他手中的鋼刀便已摔落。

當年「火貪一刀」屠龍斬虎威名所至孰敢輕忽?誰知今日淪落至此。

秦仲海虎目含淚仰頭悲哭道:「老天爺啊!我連死都死不了我…我以後要怎麼辦?便要這樣渡一生么?」他心下悲痛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盧雲抱住了他低聲道:「仲海山不轉路轉終有治好你的法子。」他這話不過是安慰之意連自己也騙不了雖想再說但喉頭哽咽也是淚如雨下。

洞外大雪不住飄下兩人想起日後艱難一齊抱頭痛哭。

二人哭了一陣盧雲急急抹去淚水心道:「這當口仲海神智已失一切全看我的了可須打起精神來了。他站起身來想將秦仲海抱起待見他目光死氣沉沉神情杲若木雞盧雲低嘆一聲不知要如何安慰當下也不敢抱他起來輕聲道:「仲海你先歇歇我去煮點東西來。你吃過之後咱們再做打算。」

眼看盧雲走開秦仲海身子軟下趴倒在地有若死屍一般。

他臉頰觸地只覺地下冰涼寒冷酷寒彷佛穿心而過教他難以闔眼。想要爬起身來撐了半晌身子就是動不了分毫想喚盧雲扶他起來卻又丟不下這個臉面。

秦仲海茫然睜眼心道:「以後我該怎麼辦?難道真要事事讓人扶侍成了個路也走不動的廢人么?轉念又想到劉敬、薛奴兒等人東廠諸人此番政變失利死得死散得散自己也給牽連成這個德性想起劉敬死前的遺言更感悲傷淚水撲颼颼地落了下來。

秦仲海壓抑聲息低低哭了許久心道:「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這個模樣連個三歲小孩也打不贏還能上哪兒去?天下雖大卻有誰敢收留我?」

他望着遠處盧雲的背影知道他賭上了性命定會竭力安頓自己想起往事秦仲海心中更覺難受尋思道:「盧兄弟這般義氣不怕丟官送命竟把我救了出來這種兄弟打燈籠也找不到……可秦仲海啊你就這樣一直拖累他么?他真能照顧你一生一世么?他為了你流亡江湖連前程也不要了你對得起他嗎?秦仲海、秦仲海你快快拿出法子啊!」

心念於此忍不住拚命掙扎就想讓身子動個一點半點誰知雙肩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任憑內心激蕩悲憤身上就是沒半點氣力。

秦仲海心下慘然自知已成廢人再也無藥可救了。此時便算是個不會半點武功的尋常人照樣能把他打得死去活來。從今以後武林中沒了「火貪一刀」這號人物剩下來得不過是個殘廢而已。

秦仲海哀嘆一聲想起自己身世之慘更是心如刀割他咬住銀牙心中悲吼無限:一***賊老天啊!你為何這般待我我爹娘仇恨未雪滿身都是血債你要麼…別讓我知道身世……要麼…讓我完好無缺地報仇可你為何斷我手腳讓我終身抑鬱?你待我何其殘忍何其不公啊!」

霎時淚如雨下朦朦朧朧間彷佛見到未曾謀面的爹娘他心中悲憤已極縱聲長叫:「**你祖宗啊!」

當此絕境驀地激了英雄肝膽秦仲海狂叫一聲雙手奮力往下支撐不知從哪兒生出了一股怪力竟給他緩緩撐起上身。

此刻肩膀上的疼痛不住傳來直讓秦仲海痛得雙眼翻白險些暈了過去但他心中有股激昂的恨意好似要把這些日子的委屈一股腦兒地泄出來霎時伸頭出去用力僮上岩壁跟着用力頂住靠着頭上的力目里緩緩讓身子弓起。

劇痛之下秦仲海嘴角口水直流淚水混著鮮血一同灑落衣衫。他心中一個念頭大叫:「殺!我要殺!殺!」他伸手抓住岩壁用力抓住霎時仰天狂吼一聲雙肩鮮血迸出終於挨挨擦擦地直起身子。

雙肩穿洞左腿已斷四肢去了三隻照理絕無法移動身子但他憑着一股剛毅之氣居然忍人所不能忍靠着心底深處的恨意終於站了起來。

盧雲本在煮食聽了叫聲急急走了進來待見秦仲海竟爾站起身來不禁又驚又喜大聲叫道:「仲海!你爬起來了!」

秦仲海適才重傷垂危命在日歹不過半晌之間居然便能站起不能不叫盧雲悲喜交集他連忙衝上一把扶住秦仲海眼中全是佩服之意。

秦仲海扶著盧雲肩頭喘自心道:「盧兄弟幫我斬斷鐵鏈。」

盧書道:「你現下身子太虛怕受不住。還是等傷勢好轉再說吧。」秦仲海只覺全身燙胸口煩悶欲吐現下之能站起全憑胸口一股倔強之氣此時若再倒下不知自己是否還有勇氣站起他咬牙道:「我身上傷重能活上多久還在未定之天你……你要我斷氣時還帶這勞什子么?」

盧雲嘆了口氣道:「好吧!你忍着點。」他取出鋼刀奮力向鐵鏈斬落。

「當」地」聲大響鐵鏈震蕩牽動肩上傷處只痛得秦仲海縱聲長呼但鐵鏈被盧雲渾厚的內力一斬也已斷成兩截。盧雲面帶不忍道:「仲海你再忍片刻。」

他見秦仲海點頭登時拉住鐵鏈一端使勁一抽鮮血四濺中伴着秦仲海的慘叫已將鐵鏈拉出。

秦仲海滿面都是冷汗已然咬碎銀牙他抱住盧雲喘道:「酒!拿酒來!」

盧雲舉起酒碗對着秦仲海嘴角倒下秦仲海任憑他喂著大口大口地吞落酒水。

盧雲見他能吃能喝心下甚喜道:「我在附近準備了一匹馬你先吃點東西歇息一會兒我再帶你去鄉下療養。」秦仲海喘息」陳道:「不必吃了事不宜遲咱們現下就走。」盧雲見他執意甚堅不敢相違只得扶著秦仲海的肩頭朝洞外走出。

此時洞外微微光亮已在黎明時分。兩人行到馬匹旁秦仲海喘道:「扶我上馬。」盧雲伸手在他腳下一托已將他推上馬背。

秦仲海趴在馬上眺望遠方他征戰十載馬背上翻滾如同兒戲哪知此刻上馬卻要旁人攙扶想起愛馬「雲里雒」下落不明更覺悲了。秦仲海嘆息一聲道:「盧兄弟把刀懸在我腰間。」

盧雲明知秦仲海雙肩殘廢再也無法用刀但這話又如何說得出口?當下只得取過鋼刀依言綁在秦仲海腰帶上。跟着取下背後包袱塞在馬鞍旁的暗袋裏便要翻身上馬。

秦仲海見他包袱里露出銀票一角見是百兩一張的形式他嘿了一聲低聲道:「看不出來你還挺有錢的……」盧雲聽他說笑知道他多少恢復了往日風采心下甚是高興當即微笑道:「我現下是盧知州了怎能沒有家當呢?」秦仲海乾笑兩磬道:「可別是民脂民膏就好。」

說話間盧雪已將秦仲海扶正便要翻上馬背與他共騎逃難。秦仲海忽地想起一事道:「洞裏可曾清理乾淨了?」盧雲啊地一聲醒起洞中還擺着囚服鐵鏈若要給人翻了出來劫獄換屍一事不免見諸於世到時株連禍結柳昂天定會大難臨頭。盧雲、心下一驚忙道:「虧你心細洞裏尚須打理一番。你先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回。」他見大雪飄下怕秦仲海身上受涼忙解下外炮披在他肩上。

秦仲海微微一笑道:「盧兄弟你待我真好。」盧雲哈哈一笑道:「你這話感也見外了要不是你我今日還是個面販哪!」

秦仲海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握住盧雲的手掌道:「盧兄弟謝謝你。」

盧雲微微一笑道:「快別這樣了。能救你出來我實在太高興了我先帶你回山東咱們再合計將來。」秦仲海點了點頭道:「你快進洞收拾吧!咱們得趁著黎明離開。」盧雲不再多言當即轉身急急回到洞中收拾。

秦仲海望着他的背影他再也忍耐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心道:「盧兄弟再會了。願你日後官運亨通心想事成。」霎時輕提韁繩駕馬便行。

盧雲人在山洞細細收拾一陣他在地下掘了個坑將秦仲海身上鐵鏈囚衣盡皆埋入跟着掩上了土。他兒洞中還有不少乾糧酒水想來路上可以帶着吃便引做一大包。眼兒四下乾淨妥當這才行出洞來。

南出洞外盧雲一楞手上物事掉落一地只見雪地留下淡淡的蹄印秦仲海早已去得遠了。

秦仲海不願連累他竟爾自己走了。

大雪紛飛慢慢掩上了地下的蹄印盧雲念及秦仲海此行的艱難急忙追了出去但見四下風雪交加白蒙蒙的一片哪還找得到人?盧雲毫不死心只在山野間呼號喊叫多少往事飛入心中奔跑喊叫間已在痛哭。

盧雲滿懷憂傷遍尋不見秦仲海的蹤影只有默默回到京城。

行經城南早已是午後盧雲找了處客店坐下這才想起顧倩兮前夜與自己的約定他嘆了口氣心道:「倩兮前夜與我約在城南涼亭我卻爽約了唉……她定會氣壞了說不定咱倆就這麼沒了。這約會定在昨日正午算來已過一日夜顧倩兮定然早已離去。眼看涼亭就在不遠盧雲吃過午飯便順道過去一看。

他行到涼亭附近眼見地下積雪已厚一株株枯樹已成白頭他不見顧倩兮蹤影便自坐亭中賞雪。此刻亂黨多已被誅京城戒備略略鬆懈遠處已有不少遊人出沒盧雲見他們雙雙對對自在凍湖上滑冰笑聲不住傳來他想到昨夜的驚險對照今日的景象直有恍如隔世之感。

盧雲想起這回冒險行事定讓顧倩兮傷心欲絕但形勢如此總不能讓他見死不救。其實他昨夜能平安救出秦仲海一半靠着自己的謀劃一半卻是靠着伍定遠出手若非伍定遠講究義氣又對自己信任備置少了天山傳人的俐落身手此番救人根本毫無機會。再來便是運氣了這些官差若把秦仲海放得遠了不曾接近他挖掘的洞口那也是無計可施。算來天時地利盡皆相合這才順利將人救出。

盧雲想起秦仲海武功全廢半生不死的闖蕩江湖實不知今生能否再見此人心中又自悲痛忍不住潸然淚下。

便在此時一人伸手搭上了他的肩頭柔聲道:「盧郎你為何傷心?」盧雲回頭一看只見一名少文怔怔地看着自己正是顧倩兮。她身穿裘襖面色慘白嘴唇已被凍裂看這個模樣竟在雪地中等候了一日夜。

盧雲顫聲道:「倩兮你……你一直在等我?」眼見顧倩兮緩緩地點頭盧雲心下感動一把抱住了她大哭道:「倩兮……我…!我對不起你!」

顧倩兮靠在他的胸膛上低聲道:「你要做傻事我勸不了你也不該勸你。可你若不回來我…我也只有一直等下去了。」面在嚴冬中守候一日一夜心力早已憔悴說完這句話便已暈倒在盧雲懷中。

盧雲淚如雨下緊緊抱住了她心道:「盧雲啊盧雲你欠她的恩情實在數也數不盡了!」寒冬冰雪多少傷心無奈盧雲抱着顧倩兮回府心中有若痴了。

刑部大門深夜四更二名官差打了個哈欠啊地一聲淚水登從眼角擠了出來訕訕罵道:一他***搞什麼鬼大半夜的非要咱們排班輪守真是莫名其妙。」

那人身邊另站一名官差模樣甚是年輕只聽他道:「蔡老你少說兩句多喝點酒吧。」說着送過酒葫蘆讓那蔡姓官差喝了一口。

那蔡姓官差抹去嘴角酒水罵道:「真是莫名其妙不過燒死個犯人也要這般大驚小怪還搞什麼輪班守夜真是狗屈不如……小廖你說說咱們以後還能過日子么?」那年輕官差不去理他只嗯了一聲自管上下跳動活動筋骨。

老蔡怨天尤人罵道:「跳什麼?回家往妹子身上跳去別再惹人心煩啦!」

那年輕官差笑道:「天候這般冷我可不想生凍瘡。」說着手腳擺動上下縱躍跳得更加厲害了。那蔡姓官差呸了一聲提起酒葫蘆自管灌著卻也不再多言。

忽然之間那年輕官差停下腳來好似看到了什麼古怪神情甚是奇異。那蔡姓官差笑道:「總算停下來啦?可是閃到腳啦?」那年輕官差低頭打量腳下好似在思索什麼跟着又用力跳了跳。那蔡姓官差見他舉止怪異登時罵道:「活跳屍大半夜跟你一同守夜***資我倒霉。」

忽見那年輕官差躓了下來細細察看腳下他看了半晌顫聲道:「蔡老地板會跳。」蔡姓官差懶得理會只淡淡罵了一句:「跳你媽的大頭。」

那年輕官差卻不氣餒他撥開了積雪泥土並命往下挖著霎時之間地下竟露出了一塊木板。那年輕官差見了怪東西顫聲便道:「這是什麼東西?怎會有塊木板?」

那蔡姓官差低頭去看霎時倒抽一口冷氣他把年輕官差一把推開跟着趴在地下輕輕敲打那塊木板他敲一敲聽一聽霎時哈哈大笑道:「了!了!咱們這下可了!」那年輕官差吃了一驚道:「什麼了?怎麼回事?」

那蔡姓官差不去理他自行將木板掀起霎時見到下頭一條隧道他笑得人仰馬翻好似見到了天下最開心的事情那年輕官差不明究理皺眉道:「不過是條通道你到底在笑什麼?」

那蔡姓官差笑道:「你這個白痴前兩日不是有個要犯結燒死么?你不記得了?」那年輕官差又驚又喜這才把事情看清楚了只聽他顫聲道:「你是說……有人從這裏把人帶走?」

那蔡姓官差笑道:「說你蠢你又不算笨。咱們把事情往上報江大人這幾日都在注意此事你看看咱們還不立刻陞官財嗎?」說着哈哈大笑起來。那年輕官差也是喜不自勝只在那兒搓手嘻笑直是歡喜到心坎里了。

兩人正自喜悅忽聽一個聲音嘆道:「唉……大過年的真不想殺人……」

那蔡姓官差聽這聲音忽爾出現事前沒有半點痕迹忍不住心下大驚正要回頭喝問喉頭已然一涼再也不出半點聲音手腳痙攣一陣便已死去。

那年輕官差見同伴忽然被殺登時滿心恐懼他勉強回過頭去只見一名俊美男子站在背後看他身穿淡黃衫子腰懸令牌卻是一位貴公子來了。

那年輕官差知道自己將死他雙手連搖跪地哭道:「我求求你別殺我……別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貴公子仰天一嘆搖頭道:「對不住了。你的家人妻小我會給你照顧的。」

霎時長劍抖出已將那人了帳。

那貴公子還劍入鞘將兩具屍踹落隧道跟着掩上木板泥土把模樣遮掩了。從頭到尾手腳俐落至極全無分毫猶豫。

滿天星辰閃耀那貴公子仰望浩瀚銀河輕聲道:「方今天下英雄唯有你和我……仲海啊仲海你定要東山再起可別辜負我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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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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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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