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仗義多從屠狗輩

第八章 仗義多從屠狗輩

臘月十五月圍時分大理寺中傳出消息外號「鐵頭」的寺卿徐忠進已決議開案審判江先當此京城動亂、奸臣獨大的時刻此一決議實在振奮人心劉敬已垮江充無人能制倘若大理寺群臣能壓制此人的氣焰京城自當恢復平靜。

此次審訊兩案並陳一切關鍵只在一人這人不是什麼忠義孤臣卻是當世第一狠將世稱「劍神」的崑崙掌門卓凌昭!

天下之間只有「劍神」倒戈方能給江充致命一擊。只是無人知曉他會否依約前來。照着卓凌昭的傲性江充這些時日對他大加冷落他不無反叛可能但此刻奸臣勢大他若是怕事畏縮想與江充和解那也是合情合理。

大理寺早收到燕陵鏢局的狀紙只等三日後審訊此案。柳門上下不論是否與卓凌紹有怨都在等候這名梟雄到來。

臘月十七日午後城裏行來一群白袍客人人腰懸長劍神態傲慢守城士兵想要阻攔卻給他們打得鼻青臉腫。錦衣衛眾人見了無不大為震驚即刻通報安道京知曉安道京不敢怠慢旋即上稟江充。

頃刻之間消息傳揚江系柳系無不震動。

「崑崙劍出血汪洋千里直驅黃河黃。」

這「劍神」卓凌昭畢竟還是到了。

柳門諸人聞訊立時趕抵城門果見卓凌昭率著門人已在一處客棧歇腳那卓凌昭自暖一壺酒坐在酒樓窗邊看雪模樣頗似清閑。遠處錦衣衛眾人包圍客棧在那兒指指點點但諸人震於卓凌昭的威名無人敢上前喝罵就怕惹來殺身之禍。

此時秦仲海殘廢遠走柳門四將只餘三人盧雲、楊肅觀、伍定遠都已到來。伍定遠陡見卓凌昭往事飛入心中一時悲怒交迸卓凌昭一千人殺了他的公門好友黃濟又在他面前滅人滿門甚且逼得他走投無路婁江決戰將他打入江中這口氣着實叫他難忍。但此時此刻若無卓凌昭拔刀相助天地間又有誰能奈何江充?

伍定遠嘆了口氣只覺為難至極。

楊肅觀見他這幅神氣心下暗自憂慮此時艷婷早回九華山去了少了這名女子相勸伍定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當下便低聲對韋子壯道:「看好伍制使別讓他生出事來。」

韋子壯望了伍定遠一眼大聲道:「楊郎中放心伍制使是個顧大局的人絕不會在這個關頭壞事。」他這話倒有一半是說給伍定遠聽的。伍定遠聽後果然面色一瞬殺氣大減。

楊肅觀知道盧雲心思機敏與江湖門派間無甚恩怨便請他陪同自己一同往客棧行去。盧雲自救出秦仲海之後這幾日守在京城每日裏除了陪伴顧倩兮以外便是無所事事此時楊肅觀有事相求他自也不好推拒便隨他一同過去會見崑崙門人。

兩人走入客棧大門那錢凌異已然跳了出來喝道:「你們兩隻小的想幹什麼?」

金凌霜是個明白人楊肅觀此時過來定是代柳昂天前來傳話當即喝道:「四師弟退開讓楊郎中進來。」錢凌異哼了一聲冷冷看了楊肅觀一眼道:「二師兄咱們真要與江大人干開么?」

金凌霜沈聲道:「京城耳目眾多你休得多嘴。只管乖乖聽掌門吩咐犯不着多心。」

錢凌異口中咕噥幾句但師兄已然吩咐了只得回座飲酒眼角卻瞅著動靜。

眼看崑崙眾人各去飲酒打尖無人露出戒備之情。楊肅觀微微一笑行入店中走到卓凌昭座位之旁躬身道:「卓掌門小侄來給您行禮了。」他有求於卓凌昭便執禮甚恭全以江湖晚輩的身分見面。

楊肅觀是少林天絕僧親傳弟子輩分同於方丈此時如此謙遜自是為倒戈一事而來。但禮多人不怪卓凌昭雖知他別有用心嘴角還是泛起微笑道:「楊賢侄不必客氣快快請坐。」說話口氣也自居長輩起來存心占那靈智方丈一個便宜。

楊肅觀對禮俗之事一向豁達倒是不以為意向盧雲使了個眼色兩人便自坐下。

楊肅觀拱手道:「難得卓掌們駕臨京城這幾日若得清閑可願與朝廷幾位大臣見面談心?大家說起卓掌門神功蓋世都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若蒙掌門不棄小侄可以引薦一番。」

卓凌昭聽了這話自是心曠神怡笑道:「楊郎中太客氣了來咱們今日不談公事多喝點酒是真。」說着親自提起酒壺便為楊肅觀斟酒。楊肅觀受寵若驚當即雙手持杯道:「謝掌門賜飲。」

卓凌昭哈哈大笑道:「柳昂天有你這般機靈的手下定是無往不利了。」楊肅觀察言觀色連忙自行舉杯一飲而盡。

卓凌昭與他喝了幾盅酒興甚高說道:「三師弟難得楊郎中過來你也來敬一杯。」

屠凌心寒著一張醜臉自行走來舉起酒杯大聲道:「楊郎中屠凌心跟你喝一杯!」

楊肅觀微微一笑道:「屠三俠武功高絕來日若有良機咱們不妨較量一番。」這屠凌心當年殺害燕陵鏢局十八名鏢師乃是伍定遠不拿不甘的要犯楊肅觀此時出言切磋頗餚挑釁之意屠凌心嘿嘿冷笑說道:「楊郎中好興頭可想與在下決個生死?」

楊肅觀微笑道:「請屠三俠莫要誤會素合閣下的「劍蠱」頗有獨到之秘在下心儀已久早有意與屠三俠研討武學絕無絲毫挑戰報復之意。」

楊肅觀出言討好屠凌心倒不是隨口來拍馬屁而是另有深意在內他曾聽靈音說過這屠凌心在神機洞時屢次出言冒犯江充端的是悍勇至極的惡漢自己若要挑撥崑崙與江先兩邊破臉屠凌心身為崑崙第一兇徒自須大力拉攏當下趁著見面便多說幾句好話日後也好相處。

果然屠凌心聽他稱讚自己已然哈哈大笑很是樂意道:「楊郎中這麼客氣我屠凌心如何敢當?」當下舉杯飲盡楊肅觀也陪了一杯。

盧雲見楊肅觀言笑晏晏神態極為熱絡忍不住輕輕一嘆轉頭望向對街只見伍定遠也自眺望過來盧雲見他神色激蕩想來見了楊肅觀與崑崙眾人談笑風生心有不忿之故。盧雲微起嘆息之意麵上卻不動聲色自管低頭不語。

卓凌昭攻於心計他見盧雲面有不豫便知他對自己仍有惡感當即說道:「這位是盧知州吧!月前咱們在長洲見過一面給你添了好些麻煩來本座敬你一杯算是個賂罪。」說着舉起酒杯向盧雲一笑眼中全是試探之意。

楊肅觀心下一喜卓凌昭主動敬酒真有意與柳門化解一干恩怨他連忙替盧雲斟酒跟着連使眼色。

盧雲曾受卓凌昭一掌情知此人心狠手辣實在不願為伍但形勢使然不由他硬頸不從。盧雲咧開嘴皮卻是皮笑肉不笑的神氣。他舉起酒杯道。「昔日種種譬如朝露車掌門既願察暗投明仗義相助在下自當喝了這杯水酒。」說話間凝視着卓凌昭並不來動酒水。

盧雲這番話頗有嘲諷之意「昔日種種譬如朝露」這八字更在譏諷卓凌昭過去的惡行言下之意如果卓凌咱不會倒戈他根本不屑與之共飲。楊肅觀聽了這話心下暗暗叫苦想說些話來排解卻怕盧雲又有驚人言辭脫出只得硬生生忍住。

果然卓凌昭聽了這話心中很是不樂他面帶殺氣冷冷地道:「盧知州說我是棄暗投明不知從何說起?」

盧雲見他滿面不悅倒也不怕沈聲便道:「卓掌門昔日為江充辦事成了他手中的殺人之力那便是暗今日願意揭江充罪行為天下人除害這便是明。卓掌門今是昨非人神共知不知在下這席話有何難明之處?」此番話直指卓凌昭之過可謂氣勢凜然未有寸讓只說得楊肅觀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十分坐立難安。

卓凌昭給盧雲責問一頓不怒反笑回話道:「盧知州此言謬矣。我殺人如麻昨日為江充殺明日為柳昂天殺都是一般的殺人有何是非之分?」盧雲哼了一聲道:「既然卓掌門如是觀卻又為何倒出江系轉與柳侯爺共事?」這話問到要緊處關係着卓凌昭的真心本意楊肅觀如此精明自也留上了神也在細細聆聽。

卓凌昭嘿嘿一笑道:「難得盧知州性子直快人快語在下也坦白回話吧。我此次選擇柳昂天說明白點絕非什麼棄暗投明襄助義舉老實說吧只因我厭煩了江充懶得再與他打交道如此而已。」

眼見眾人都有不解神色卓凌昭淡淡一笑續道:「當年我為了江充徒然殺死燕陵鏢局滿門老小成了武林公敵弄到最後半點好處也無很是吃虧。但卓某身居一派之長這些蠅頭小利我也懶得多加計較。只是江充千不該、萬不該便是不該過河拆板、落井下石!一見我慘敗寧不凡之手立時翻臉不認人從此對我派不理不睬。」他說到恨處眼中生出濃烈殺氣陰森森地道:「只是江充忘了一件要緊事我卓凌昭既然自號劍神就非他江充所能玩弄!大家走着瞧吧!」

那日卓凌昭慘敗江充便有棄他不顧的意思卓凌昭每每念及此事心中的忿很實是難以言喻。江充可以疏遠他但絕不能輕視他更不能視他為一柄用后就丟的殺人之刀這要自號劍神的他如何吞下這口氣?也是為此楊肅觀一放話出來卓凌昭立時肯答應聯手對付江充。

盧雲心道:「狗咬狗一嘴毛。這卓凌昭與我們合作也不見得安了什麼好心只不過要利用我們對付江充而已。唉……爾虞我詐無一人存心良善。」

卓凌昭見盧雲搖頭無語當即哈哈一笑舉杯道:「好了咱們別說這些不痛快的眼下卓某得了神劍從此海闊天空無人可制也該是行俠仗義的時候了真不該再與江充混做一堆。來便看在。俠義。這兩個字的份上大家與我喝上一杯吧!」卓凌昭先前話說得太過露骨又是鬥爭又是仇恨至不給柳昂天半點面子這一俠義士一字一說用意便是緩頰免得柳門諸人臉上太過難看。楊肅觀連忙道:「正是。卓掌門行俠江湖從此成為正道豪傑共仰的大英雄。咱們這杯是結盟酒若不倒江勢不甘休。」霎時眾人一齊舉杯連盧雲也將酒杯拿起。

眾人正待要喝忽聽門口傳來一聲嘆息道:「錯了錯了卓掌門你全然錯了。」眾人聞言霎時一齊轉頭。

只見門口站着一名喇嘛正是江充手下愛將羅摩什。

卓凌昭見他到來便自一笑道:「大師咱們好久不見了不如坐下喝一杯吧?」

楊肅觀聞得此言心下微微一凜深怕卓凌照見了此人又要變卦。哪知羅摩什無意飲酒聽了邀約卻只緩緩搖頭說道:「卓掌門我是來傳話的。」

卓凌昭哦地一聲道:「是江大人要你過來的么?」羅摩什點頭道:「正是。江大人吩咐下來卓掌門若還記着昔年情誼明夜便到他府上一聚他有幾句話說與掌門說。」

卓凌昭哦了一聲道:「江大人若要見我何不自己過來。」此言自高身分挑明他與江充平起平坐。羅摩什聽在耳里自是不加理會合十便道:「對不住了江大人忙於公務無暇親訪。」

卓凌昭面上青氣一閃佯打個哈欠道:「原來如此不過本座最近也挺忙的不如臘月二十那日咱們大理寺再見好了。」

羅摩什面色一沉道:「卓掌門江大人已掌朝中大權劉敬倒台天下無人能擋柳昂天、徐忠進、瓊武川這幫老人俱都無用我勸你別自找麻煩。」

楊肅觀聽他話說得太硬登時放下心來想道:「羅摩什枉稱典籍精通明辨妙悟誰知口才拙劣至此連卓凌昭的性子也摸不透他這幾句話已把卓凌昭重重得罪了。」

果然卓凌昭面帶殺氣他舉起酒杯冷冷地道:「你回去告訴江先神機洞的秘密我也知道休要意火卓某連你皇宮大內也雞犬不寧。」羅摩什面色驚恐大怒道:「你好大膽京城裏竟敢這般說話?不怕殺頭么?」

卓凌昭使了個眼色屠凌心登時跳了出來惡狠狠地道:「操你祖宗的狗雜碎!羅摩什別以為你主子天下無敵。回去告訴那賊臣我家掌門得了天下第一神劍世間也是無人能擋!」

羅摩什深深吸了口氣伸手一揮外頭奔出百名火槍手舉槍指向店內。這批火槍手仿照帖木兒開國編製由羅摩什一手調教出來近一年來習練不斷已不遜於當年神機洞中的那批好手。

卓凌昭笑道:「大師要來硬的嗎?」刷刷幾聲連響崑崙門下也是拔劍在手劍光森森已將羅摩什堵住。楊盧二人安坐不動靜觀其變。店中伙引則嚇得颼颼抖立時躲到后田無人有膽出來看上一眼。

羅摩什喝道:「火槍手預備!」眾軍士舉槍上膛槍口對準了店內諸人。卓凌昭有恃無恐逕自舉杯對着楊肅觀笑道:「楊郎中咱們喝一杯。」神態傲慢之至絲毫不把西域火槍放在眼裏。羅摩什怒喝道:「卓凌昭!此處是天子腳下你莫要猖狂!」

卓凌昭取出藍澄澄的鐵膽哈哈大笑道:「話說公謹當年羽扇綸巾…」楊肅觀順着話頭介面道:「談笑問強虜飛灰湮滅!」話聲未畢藍光閃動只聽叮叮咚咚之聲不絕於耳百名火槍手的槍管已給砍斷。

羅摩什驚駭之餘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顫聲道:「神劍擒龍?」卓凌昭淡淡地道:「大師好眼力。」俠者以武犯禁卓凌昭有意仗着卓武功挑戰江充驚動天地的巨大勢力這場鬥爭實最世間罕見勝負之際恐怕更是難說。

羅摩什眼見硬來不成只好訕訕地留下一封書信拱手道:「老納話已帶到這裏是張請柬卓掌門若肯賞光今夜江大人府上再見。」卓凌昭微微一笑命人將請柬收起卻是不置可否。

眼見雙方形同破臉絕無轉圈餘地楊肅觀心下寧定當即起身道:「承蒙卓掌門高義在下代柳侯爺在此謝過。」卓凌昭點頭道:「你放心好了臘月二十當日我定會到大理寺指認**到時只要審官清廉定能斷出公理。」說着又補了一句道:「倘若燕陵鏢局的案子板不倒他我這兒還有個大秘密奉上到時天地逆轉形勢可就難說了。」

楊肅觀目中露出喜悅的光芒大聲道:「承蒙高義肅觀多謝了!」

卓凌昭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忽覺背後兩道凌厲目光射來卓凌昭轉頭望向對街只見伍定遠神情凝重也在凝視自己臉上滿是肅殺之氣。

卓凌昭哈哈一笑向他揮了揮手神態甚是瀟灑。

這日午間一眾京官忽地接到請柬只見上頭寫着短短兩行字言道「隆冬雪景難得相約賞雪一敘」這種請帖誰不是每日收到百來張但細看署名一見「十八省總按察、太子太師江充」十二字眾人知道無可推託縱然宴無好宴也只有過去拜見了。

江充此刻邀約百官用意自是沖着大理手會審一案而來。眾人若有意與之妥協目需赴宴出席表示忠心倘有抗拒不至者等同與江系諸人翻臉。眾官雖然猶疑但此時江充權勢薰天誰敢推辭不至?只有乖乖地到府「賞雪」了。

傍晚時分華燈初上江府大門排了長長的兩條隊伍文武百官擠在門口都在等著大內只見吏部尚書到了、戶部尚書到、某某侍郎到了……一時坐轎紛至冠蓋雲集。

宴席方開滿堂賓客雖坐席上卻無人敢動眼前的菜肴人人面色慘白不言不語好似囚犯一般。江充自居座傲然望着滿堂賓客冷冷問向安道京道二人都到得齊了么?」安道京翻了翻手上名冊道:「除了徐忠進、瓊武川、柳昂天這些怪物之外五位當朝大學士只有楊遠尚未到來六部尚書則只兵部尚書顧嗣源、禮部尚書胡志孝兩位沒到。」

那大學士楊遠是楊肅觀之父平日不與朝中三派走近算是中立之人。顧嗣源則是著名的特異獨行之輩這兩人如此風骨自不會過來低頭。那胡尚書情況更是特殊他平日非但與劉敬交好前些日子生母更給江充派人殺死房子也遭焚毀如此深仇大很胡尚書心中怨恨早已豁了出去絕無可能過來與會。

江充冷笑一聲道:「把這些名字都給記下了咱們可要反省反省看看人家為何不願與咱們交朋友?」安道京道:「大人放心下官已將名字抄下了。日後定會過去請益。」

昔日劉敬挾制江充兩派相互抗衡江充便不敢太過囂張此時劉敬垮台天下間一人獨大那是任憑奸臣予取予求的場面了。眾人聽他說得冷莫不心中一寒都不知江充要如何對付這批人。

江充轉頭看向滿堂賓客笑道:「大家不必害怕儘管喝酒啊。」他話雖這般說眾官卻無人敢動酒菜只是垂不語。

忽有一人越足而出大聲喝問:「敢問江大人勞師動眾召集文武百官到府究竟所欲何事?便是要聽你大言不慚地對付政敵么?」那人姓牟名俊逸約莫四十來歲乃是都察院的官兒他的妹子鄂妃更是當今皇帝的寵妃仗着皇親國戚的身分平日倒也不怕江充過去更因妹子的緣故向與劉敬走得近。他此番與會只因督察院左御史大力相邀這才過來赴宴哪知江充行徑如此冷傲直比昔日更加猖獗他心有不忿便來出言譏諷。

江充斜目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什麼對付政敵?哪有這種事?我此番邀你們過來帖子上寫的明明白白說是要來賞雪牟大人難道不識字么?」牟俊逸冷笑道:「此處乃是內廳如何見得雪景?大人若要賞雪何不到院子去?江大人既然別有用心便明白說了何必藏頭露尾!」

江充嘿嘿一笑道:「你說對了我與其他這幾位大人是別有目的不過對老兄你嘛!那純是賞雪而已了。」牟俊逸冷笑不休道:「我是皇上的小舅子江大人說話可須檢點一二。」

江充哪來理他當下提聲喝道:「來人啊!這位牟大人要賞雪快把雪給我端出來了!」

眾人心下一奇不知這雪要如何端出?幾名朝廷老人知道江充手段厲害定是要對付牟俊逸心下都是暗自忌憚。

過不多時只見一名侍衛端著只海碗出來道:「啟稟大人白雪一升已然備妥。」

江充哈哈大笑道:「牟大人你要賞雪現下給你送上來了。」

那侍衛將海碗端-牟俊逸低頭。看碗裏哪是雪了卻是滿滿一碗白鹽他正要說話卻聽江充笑道:「牟大人要賞雪現下雪已端來了你便給我安安靜靜地賞上一賞少在那裏羅唆。」

牟俊逸怒道:「這是鹽啊!怎地是雪了?」

江充哦地一聲道:「這是鹽么?」他走下堂來親試一口茫然道:「這是雪啊!怎會是鹽呢?」

牟俊逸大聲道:「你休要戲侮我。你惹火了我休怪我找貴妃說去。」江充微微一笑喚來何御史這何大人當年也曾護送公主和親算與柳門有些淵源江充有意試探便笑道:「何大人你說這是雪還是鹽?」

何大人低頭嘗了一口道:「這是鹽。」江充嘿嘿一笑道:「真是鹽?」何大人見他面色不善嚇了一跳忙道:「這是雪。」江充點了點頭道:「不錯還不算老眼昏花。」

牟俊逸怒道:「何大人這般指鹿為馬的事你也幹得出來?」江充嘖嘖搖頭喚過一名官員問道:「這是鹽還是雪?」那人嘗了一口忙道:「入口無味是雪無疑。」這人甚是精乖眼看江先有意惡整牟俊逸如何願意捲入其中立時出言附和。

江充哈哈大笑道:「大家都說是雪偏只你說是鹽。」牟俊逸怒道:「既是雪那又為可不化?」

江充冷笑道:「要化還不簡單?來人啊!把他的嘴給我撬開了。」

兩旁侍衛立即上前一把將牟俊逸按住跟着拉開他的上下顎江充把大碗精鹽都倒入他嘴裏笑道:「這不是化了么?」

牟俊逸臉上漲得通紅作嘔連連掙扎叫喊道:「江充!你這般整我……我……我定要報復。大家走着瞧!」江充哈哈大笑吩咐手下道:「牟大人了得啊!來人把他的嘴堵上了!」兩旁侍衛將牟俊逸上下顎按住不讓他嘔將出來硬生生逼他吞落一大碗精鹽。

江充兀自覺得不足提聲喝道:「來人啊!把他衣服剝了帶到院子裏賞雪讓他貨個夠!」

眾侍衛衝上前來將牟俊逸壓出。此時適值隆冬氣候正寒只怕他要給凍成冰棍一般。

江充有意大張氣焰一舉制住文武百官便先拿這牟俊逸開刀。眾人見牟俊逸雖有鄂妃撐腰仍給整治得面無人色下一個若要輪到自己不知會有什麼下稍當此權臣為禍滿堂賓客面如死灰都在颼颼抖。

江充笑了一陣忽地問向大學土孔安道:「孔合揆聽說你有個寶貝千金小姐可有此事?」孔安嚇了一跳忙道:「不敢有瞞大人下官確實有個女兒。」孔安是當朝第一大學士算來是百官之眾人聽他自稱下官那是自扁身價的行徑忍不住都是一聲嘆息。

江充笑道:「聽說令嬡孔小姐花容月貌膚白勝雪端的是美女一個是也不是?」孔安不知要生什麼大禍雙手連搖慌道:!大人過獎了這孩子血盆大口膚色如墨姿容奇醜哪稱得上美人?」

江充嘖了一聲道:「你們讀書人就是這麼謙遜真沒意思。」他拍了拍孔安的肩膀跟着附耳過去笑道:「孔大人我跟你說個喜事。」孔安急急陪笑道:「可是大人要小妾?」

江充皺眉道:「我跟你說正經的。」

孔安咳了兩聲急忙起身肅立拱手道:「下官洗耳恭聽。」江充看他怕的厲害登時攀了上去摟住他的腰狀極親熱笑道:「這樁喜事是咱們兩家的。」

孔安聽了這句話心頭大叫倒霉嘴上卻嚅齒地道:「真……真的么?」

江充笑道:「唉……說來真是難為情我家侄兒大清愛上你家閨女了。」孔安想起江大清不學無術的模樣不由得、心生恐懼驚道:「怎有此事?大人說笑了?」

江充眉頭一皺道:「你是說我騙人了?」孔安急急擦抹冷汗陪笑道:「下官豈有此意。

只是小女容貌醜陋至極令侄大清兄何等俊美如何能得垂青?」江充哈哈大笑道:「我那侄兒容貌俊美?這我倒是第一回聽說孔大人真是好口才無怪能久居閣揆了。」

孔安吞了口唾沫呵呵呵地乾笑三聲道:「大人誇獎了。」

江充斜目看他一眼笑道:「咱們不說這些了小兩口男歡女愛咱們做長上的快些讓他們成親也好成全我那過世大哥的一樁心愿。」孔安嘴角抖他自己就這麼個寶貝女兒若要嫁給江大清這敗類日後哪有幸福可言忙道:「大人有所不知啊小女已與戶部陳尚書的公子定親年底就要完婚。」

江充面帶愁容搖頭道:「可我那侄兒大清整日茶不思、飯不想一心就想你家閨女你說此事該怎麼辦?」孔安何等機靈一見江充咄咄逼人心中登生詭計忙道:「江大人明鑒並非下官不識抬舉只因小女早經許配算來已是陳家的人了江大人若要迎娶小女下官心裏雖然是一萬個歡喜但放着陳尚書的面子咱們也不好不理啊!」

眾人見他使出移禍江東的毒計此人身為閣揆居然沒擔當到這個地步都是暗暗搖頭。

江充聽了這話面上閃過一陣陰影森然道:「戶部陳尚書何在?」陳尚書早聽見二人的對答此刻聞召起身拱手道:「下官拜見大人。」看他陳尚書凜然無懼當是頗有風骨的文人。

江充伸手指他傲然道:「令郎與我家侄兒同時愛上一名女子你說該怎麼辦?」陳尚書站在道理的」邊卻也不來怕當下沉聲道:「天下事抬不過一個理字犬子早與孔大人愛女定親不知大人此言何意?」江充冷笑道:「聽不懂嗎?安道京你去幫幫他。」

安道京面無喜怒逕自走出躬身道:「陳尚書江大人的意思很是簡單不過想請你玉成此事請你成全吧。」陳尚書哼了」聲搖頭道:「婚姻豈同兒戲?你退下去。我沒空多說。」

安道京聽他直言斥責聲時哦了一聲轉身向江充道:「江大人陳尚書還是聽不懂。」

江充嘆自心一聲道:「想來他年紀大了耳背的厲害你幫他治治吧!」安道京拔出寶刀便往陳尚書行來口中喃喃地道:「陳大人耳孔過小八成要挖上一挖不然聽不懂我們的話。」

饒他陳尚書平日有守有為此時看着白晃晃的刀子也不禁倒抽冷氣連連退後。安道京皺眉道:「大人聽懂了么?」陳尚書心如刀割霎時撇開臉去嘆道:「懂了。」

江充笑道:「也好既然懂了咱兩家長輩也都算玉成此事這樁婚事也不好再拖。」霎時伸手一揮大聲道:「來人啊!帶上來了!」

話磬未畢遠遠傳來一陣驚叫只見一對男女神色驚慌正給眾武士硬架進廳那對男女形貌俊雅端的是一對璧人。孔安與陳尚書見了這對男女的面貌霎時同聲驚呼一齊跪下道:「大人萬萬高抬貴手啊!」這對男女正是他二人的子女不知怎地卻給江充拿來了。

江充笑道:「什麼高抬貴手-。婚姻不就是喜事么。還告什麼饒啊。」他朝廳后呼喚:「大清孔小姐到了你快快出來吧!」話聲未畢殿後笑嘻嘻地奔出一名肥大男子正是江大清看他口涎橫流喜不自勝當是歡喜到心坎了。江充笑道:「你方才已聽見了吧?人家陳尚書有意割愛要把孔家小姐讓給你你還不快去謝謝他?」那對小男女聽到此言面上已是慘無人色那陳公子驚道:「爹爹!你……你怎麼說出這種話?」

陳尚書不敢面對愛子別過頭去一言不江大清哈哈大笑伸手往陳尚書肩上一拍大笑道:「多謝啦」跟着便朝孔家小姐衝去模樣粗俗不堪。

陳尚書驚道:「等……等一下……」他想伸手阻攔安道京已然重重一哼只嚇得陳尚書啞口無言陡將那句言語吞落。

江大清走向孔家小姐垂涎道:「小美人兒今晚就住下來吧。」那女孩兒嚇了一跳急急往陳公子背後一躲陳公子大著膽子說理道:「這位兄台孔小姐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求您尊重點。」江大清一個耳光揭向那陳公子已將他打倒在地喝道:「你***我只要見到你這種小白臉心裏就有氣!」陳公子臉頰腫起卻不屈服站起身來又擋在心上人面前竟是寧死不讓。陳尚書怕生出事來急忙奔到江充面前顫聲道:「江大人求你大人大量放過犬子吧!」

言語之間已在求懇。

江充笑道:「誰要為難他了?我侄兒只是要討老婆哪礙到他什麼啊?」江大清知道叔父給自己撐腰登時笑道:「是啊!我疼自己老婆這人卻來搗蛋真是莫名其妙。」說着」把推開陳公子跟着摟住孔家小姐伸嘴便往她粉頰親去。

孔小姐拚命掙扎哭道:「爹!救命啊!」孔安獃獃看着眼見江大清當眾亂吻自己的愛女把他的掌上明珠當作酒樓陪笑的妓女一般對待孔安心如刀割霎時氣急敗壞指著江充喝道:「江……江大人你……別太過分了!」江充冷笑道:「怎麼過分了?咱們有緣作親家這便是過分了么?難不成非得做了仇家孔大人才會高興么?」孔安面色慘澹氣喘不止」時也不知要不要翻臉只在那裏猶疑不定。

眼看岳丈無法保住愛妻清白自己父親也是一臉怯懦陳公子是個年輕有血性的他不忍心上人慘遭凌辱登時大叫一聲從衛士手上搶過一柄刀直直衝向江大清喝道:「大膽東西!你放開我媳婦!」他豁了出去竟是有意以死相拼。陳尚書見兒子狂一般霎時驚道:「住手!要文人還不多嗎?快別做傻事啊!」

在眾賓客驚叫之中陳公子已然沖向江大清絲毫沒有退後的意思。

江充見多識廣如何把一個文弱書生看在眼下?登時笑道:「好你個陳公子啊!這小朋友有意謀殺我侄兒若不就地正法怕是不行了。安統領把他的手剁了。」

安道京聞得此言伸手揮刀便往陳公子手臂砍去。

那陳公子是個讀書人安道京卻是當今錦衣衛統領京城有數的刀法高手卻要他如何擋得下這刀?陳尚書見愛子有斷手之禍一時嚇得破膽已然暈去。其餘廳上賓客或掩面、或閉眼無人願見這等人間慘禍。

只聽「啊」地一聲慘叫鮮血長流濺滿大廳眾責容急急看去只見陳公子好端端的站在廳心彷佛沒事人一般那鋼刀卻插在安道京手上那血竟是他流的。廳上賓客見狀忍不住滿臉詫異都以為那公子練有武藝居然能在一刀之間便傷了錦衣衛統領。

江充雖無武藝此時也知有異他勃然大怒喝道:「誰在搗亂?」

廳外傳來一聲長笑朗聲道:「仗義多從屠狗輩負心每是讀書人。你們這群士大夫我真是沒眼瞧了。」江充認出這聲音登時心下一凜道:「原來是卓掌門駕到。」

長笑聲中一群白衣客走進當先一人手握鐵膽神色倨傲正是「劍神」卓凌昭。

崑崙眾人神態狂傲冷冷地看着廳上語人全不把江充放在眼裏。幾名侍衛上來阻攔都給他們踹得滾跌在地羅摩什心下生畏知道卓凌昭此番過來只要場面一個不好便會大開殺戒當場傳令下去調派大批火槍手進廳。九幽道人、安道京等好手更是大為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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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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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義多從屠狗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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