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亂世兒女

第五章 亂世兒女

「呼……好熱啊……」

溪水淙淙盛夏中就屬溪水最能消暑了水花湍急冰涼沁心把那高山積雪化成的溪水往臉上潑一潑嗯……睡意全消了真箇涼爽哪……

他出了這樣的讚歎伸出袖子往臉上抹了抹原本泥黑的臉頰給這麼一擦登時露出下頭雪白的肌膚他眯起了眼嘴角泛起了笑忽然之間從溪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嗯這個老兄年紀不小了……

與臉上的稚氣全不相稱這個倒影鬢角霜白一雙眼瞳又黑又亮看來好生精神雪白臉蛋上長了一對鳳眼眼兒長長媚媚望來有點像是女孩兒怪秀氣的。

要不是頭上那頂傻裏傻氣的花冠這個倒影真算是美男子了。

哎呀一聲低叫他怪裏怪氣地翻起白眼跟着便要拿下頭頂的花冠。

「阿傻!你在幹什麼?」

他吃了一驚急急把雙手放落規規矩矩擺在腿上臉上做出正經八百的神情。跟着偷偷回眸打量背後少女的動靜。

「哼稍不留神你便想把花冠拿下來了對不對?」

他慌忙搖手慘然道:「沒有啊我頭癢想抓抓不是要把娟兒姊姊的花冠摘下啊!」

※※※

眼前的小女孩長得一張漂亮鵝蛋臉酒渦兒明艷討喜不正是自封「玉女神劍小精靈」的小淘氣娟兒么?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這個娟兒向與傻大個形影不離那名痴獃中年男子必是阿傻無疑了。

娟兒大剌剌走到阿傻身邊故做儼然道:「你們男人啊全沒一個好東西姑娘我好心替你做了頂花冠你卻拿來當笑話看不要就算啦!」說着氣鼓鼓地作勢去摘阿傻頭上的花冠。阿傻閃了開來呵呵傻笑道:「娟兒姊姊你說話好生難懂什麼叫男人不是好東西?」

娟兒聽他裝傻登時在他腦門上打了一記笑罵道:「連這句話都聽不懂?你的瘋病還沒那麼厲害當姑娘不知道么?」阿傻嘻嘻一笑眨了眨眼神色裝得更加茫然。

娟兒鬧了一會兒卻也有些倦了她挨着阿傻坐下兩人背對着背同時打了個哈欠。娟兒懶洋洋地道:「你幹什麼?我打哈欠你打呼樣樣事都學我?」

阿傻哈欠連連搖頭道:「沒有的事我剛才放屁你便沒放我哪有學你啊?」

娟兒噗嗤一笑捏了阿傻臉頰一把道:「貧嘴。」

此時猶在午後陽光曬過樹影灑在溪水上遠處綠影幽幽伴着石上清泉更讓人懶性大夏日炎炎正好眠二人相倚慢慢要睡著了。

阿傻睡眼惺忪低聲問道:「娟兒姊姊你不練劍了嗎?」

娟兒聽了這話睡意盡失陡地跳了起來驚道:「哎呀你不提我倒忘了晚上師父要考劍法哪這可怎麼辦?」

這個娟兒長到十五歲大每日裏還是迷迷糊糊她狀似鬼靈精其實心思全都擺到雜事上真要練武練劍她小姑娘可是一個心眼都沒開打死動不上半點腦筋。

想起師父平素溫文儒雅但打起人來着實厲害娟兒嚇得淚眼汪汪哀求阿傻道:「阿傻你可得幫個忙趕緊替我溫習一下不然晚上沒飯吃了。」

阿傻哦了一聲眯着眼道:「沒飯吃打什麼緊咱們吃肉丸啊!」說他傻他又不傻這阿傻每回遇上旁人求他老有奇形怪狀的話兒推搪。娟兒想起皮肉之苦哪來的心思鬥口忙哀告道:「好啦幫姊姊一個小忙明兒個我買糕兒給你吃。」

阿傻雙目噴出精光冷笑道:「不行我要上鎮賭博你得幫我遮掩。」娟兒急得跺腳苦苦告饒道:「隨你吧……快幫我把「倒卷珠簾」使上一遍這招是飛濂劍法第七式上回師父教我時你在旁邊見過的。」

阿傻嘻嘻一笑道:「說好啰明兒個你得帶我上鎮去賭。」娟兒頷連連道:「成你快些把……」話聲未畢阿傻巨大的身子一個迴旋剎那間便將娟兒的佩劍抽了出來動作快捷無比但見劍光霍霍阿傻刷刷刷三劍出手霎時之間已將「倒卷珠簾」連使三遍。這招劍法本有女子陰柔之氣阿傻雖然身材高大異常但他外貌俊美乍然使出卻也有些脫塵之態。

娟兒揉了揉眼睛嗔道:「太快啦!你下手慢些使得這般快急誰看得清楚?」阿傻嗯了一聲緩緩使出劍招他將手腕一抖先把劍花晃過爾後右腳向前一伸左手捏住劍訣彎身回腰提劍倒劈而下。正是這招「倒卷珠濂」的精華所在。

娟兒看得心曠神怡當下搶過長劍笑道:「這個容易換我啦!」說着依樣畫葫蘆也來模仿一番她將手腕一抖那劍花只開了半朵右腳前跨劍訣卻忘了捏倒劈那記倒是做得煞有介事。她還劍入鞘笑道:「你來品評一下我做得道地么?」

這招「倒卷珠簾」有兩大要訣第一樣在劍花那是練武人的基本功腕力不到劍花自然展不全急也急不來。再一樣要訣便是左手的劍訣了。這劍訣絕非擺着好看的出手拿捏遠近方寸全靠左手劍訣的指引便似火槍手的準星一般娟兒連劍訣都忘了捏卻要如何使得全招式?

阿傻茫然睜眼搖了搖頭他口齒不佳也不知該怎麼點出癥結。娟兒見他不語當即笑顰綻放先前劍花綻不全這下春花綻放反倒全了。也這麼一笑就襯出娟兒日後定是美人胚子無疑。她此時年紀還幼但幾年過後定如出水芙蓉當不在她師姐艷婷之下。

只聽她拍手歡笑雀躍道:「太好了!我練成啦!這下可以睡覺了!」說着把長劍往地下一扔又開始歇息了。似她這般疲懶怠惰今晚一個不巧說不定會給青衣秀士活活打死。

娟兒練過劍后便在溪邊午睡打鬧一會兒潑水為戲一會兒拍手唱歌真把阿傻當玩伴一般。兩人直到天色全黑這才回去吃飯。

二人沿道回山月輪初生銀光閃耀映得路上雪白一片。娟兒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倒也沒什麼詩意她一蹦一蹦地回家行到練武場旁只見裏頭黑漆漆地空無一人想來艷婷早已回去吃飯。娟兒做了個鬼臉笑道:「討厭的師姐自己還不是個懶鬼還敢說我?」

自張之越死後艷婷越來越有掌門人的架式原本還和娟兒有說有笑但自長洲歸來以後平日裏老闆著一張俏臉數說師妹娟兒聽了教訓自是掩耳急奔這幾個月除了遊逛市集之外兩姊妹從不一起出門否則路上老是拌嘴吵架那也真沒意思。

此時已在晚飯時分娟兒自然餓壞了她攜著阿傻的手便往觀里行去。走到觀門不遠已聽得裏頭傳來說話的聲音那聲音好重似在罵人一般。娟兒心下大喜低聲笑道:「太好了師姐做壞事給抓到啦!」

艷婷平日乖巧聽話行事益穩重難得可以看她挨罵娟兒自然樂到心坎里了當下忍着腹飢拉着阿傻兩人偷偷摸摸地躲到了柴房隔着窺孔偷看堂上情狀。

娟兒湊眼去望第一眼便看到了師姐只見她立在堂上東秀眉緊蹙似在煩惱什麼。娟兒暗暗偷笑:「姊姊啊都叫你每天和我一起玩你卻不聽唉……還不是一樣落得挨打?」武林中人高手不多若要找懶鬼不分男女老幼隨時可以叫出一大排來只是懶人雖多卻少有人能與娟兒相比。看她這般能耐多半能在八大門派中名列前矛了。

娟兒眼瞳溜溜直轉便朝堂上師父慣坐的位子瞧去果見他老人家端坐不動臉上戴着一幅人皮面具卻看不到臉上神情。娟兒原本嘻皮笑臉待見師父戴着面具忍不住微微一驚:「怎麼搞得?只師姐一個人在師父幹麼戴面具?難道有客人么?」

正看間阿傻湊過頭來不耐地道:「娟兒姊姊我肚子餓啦!」娟兒向他搖了搖手低聲道:「別說話裏頭好象有客人咱們看看再說。」不知為何她一見師父戴上面具心裏便有些不舒坦當下便要阿傻忍耐則個先把狀況查明再說。

※※※

娟兒正自猜疑忽聽隔牆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青衣掌門你考慮得如何了?」

這人聲音好生難聽有如烏鴉一般娟兒心下一驚忙又湊眼去看只見說話那人是個中年男子這人在堂上踱來走去面色蠟黃長得着實丑。娟兒凝目再看只見廳上另有三人一個青麵皮老頭子一個莊稼漢子另一人卻是個油頭粉面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大小。看那少年不住眼地偷看艷婷的麗色神色卻是有些輕浮。

青衣秀士一向少與武林人物往來此時忽有三名客人到來已算今年難得的盛會。娟兒心下暗暗奇怪想道:「明明有人過來作客師父昨晚怎不先說?」

平常若有客人過來師父多會請飯館的師傅上山開伙整治幾桌宴席出來自己也能趁機大快朵頤娟兒心下納悶眼珠轉了轉想道:「真是怪了到底怎麼回事……難道……難道這些人是忽然上山的連師父事先也不知情?」她平日雖然調皮人卻非常機警一見情況有異立時留上了神。

正想間那黃面男子咳了一聲又問道:「青衣掌門你究竟考慮得如何?可願意跟我們走么?」青衣秀士聽了問話只低頭不語一旁艷婷介面道:「這位宋二爺您說的話好難明白。家師好端端的在山上修道礙得着你們神刀門么?為何非要家師遷住京城?難不成九華山掌門是個三歲小孩連住哪兒也不知曉卻要你來越俎代庖?」

艷婷這兩年來頗經歷練與武林大豪對面說話絲毫不懼看她有模有樣字字清脆更把「越俎代庖」四字拖得極長自在諷刺神刀門行事不當。

娟兒湊眼去看只見那宋二爺給艷婷搶白幾句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尋常人若是惱羞成怒臉色定然紅漲但這宋二爺好似生了肝病心下氣憤臉色卻更加黃了。娟兒卻不知道這人姓宋名德光外號叫「黃面鬼」只因練功不慎誤傷內臟才成了這等蠟黃模樣。

宋德光想要出言反駁卻又想不出什麼話來說。正氣躁間廳上一個稚氣的聲音響起只見一名少年站起身來笑道:「艷婷師妹責備得是宋二爺確實說話不當。咱們此番長途跋涉過來九華一片誠心只想邀請掌門下山遊玩哪知宋二爺說話太過直爽自然讓人反感了。艷婷師妹我這裏替他致歉還請你海涵則個。」

艷婷芳年十九這少年年歲甚輕看模樣尚比她小了兩歲哪知他說起話來老氣橫秋口口聲聲把艷婷喚成師妹躬身彎腰時目光更是一瞬不瞬只盯着艷婷的秋水雙瞳做得十分俊俏身段。娟兒看在眼裏心下卻是暗暗冷笑:「哪裏來的小白臉真當自己是潘安再世么?人家伍制使喜歡師姐連性命都可以不要你想討我師姐歡心那可差得太遠了。」

那少年代人道歉用意只在討好艷婷但這番言語說出卻不免開罪了宋二爺。果聽他怒喝一聲大聲道:「好你個小鬼祝康!什麼叫做說話太直?你這黃口孺子如此這般分派是非眼裏還有我家宋大爺么?」話聲未畢那少年身邊站起一人正是先前看過的莊稼漢只聽他微笑道:「二爺別動氣我家小少爺沒有惡意的。你神刀門與我祝家莊本為世交何必為一句話犯火?」

那宋德光聽了莊稼漢的說話面上黃氣更加濃濁冷笑便道:「好看你魯教頭的面子我便不再多言吧。」那莊稼漢自居仆佣彷佛是祝家的伴當其實卻是祝家莊的武功教頭此人姓魯單名一個裕字正因祝家受過朝廷冊封主人爵位在身乃是非同小可的大戶人家魯裕這才甘心為用甚且自居下人了。

魯教頭向青衣秀士微微一笑道:「青衣掌門我家少爺歉也道過了場面話也交代了算是給足您面子。這就跟我們走吧。」

這魯裕語氣輕鬆其實說話的霸道更在宋德光之上艷婷聽在耳里如何不怒正想出言譏諷青衣秀士卻輕嘆一聲揮手道:「各位別再說了。在下接任掌門以來始終專心求道教化弟子不再過問朝廷之事。這趟京城之旅還是免了吧。」說着緩緩起身拱手道:「諸位高賢恕我待客簡慢了。」

耳聽青衣秀士下了逐客令再無轉圜餘地魯裕緩緩站起雙手叉腰微笑道:「青衣掌門不看僧面看佛面鐵槍祝老夫人的面子掌門真不願理會么?」

青衣秀士聽他語帶威脅淡淡便道:「祝太也好宋大也好來者既然是客焉有強要主人離山之理?還請魯教頭把我這幾句話帶回去祝家莊的面子雖大卻大不過九華山的祖宗牌位倘若老夫人還一昧怪罪青衣秀士不敢失敬隨時候駕接招。」他話聲平靜卻把魯裕的話原封不動地擠了回去登讓他作不了。

眼看魯裕語塞祝康是他的小主人已是不能不出面。他離座站起微笑道:「青衣掌門別生氣其實祝家莊這回請您下山也是一番好意。這樣吧既然您嫌京城太遠反正祝家莊也在陝北與您隔不寸許不如咱們好好擺上一桌酒向您道個歉、行個禮您說好么?」

耳聽這幫人一股腦兒地要師父下山反而更讓人心存疑竇。廳里的艷婷、廳外的娟兒姊妹倆心中暗暗詫異不知這幫人打的是什麼算盤。

祝康自信滿滿嘴角含笑只等對方回答。青衣秀士毫不領情搖頭便道:「幾位的誠心本座已然收下。至於那杯水酒還是不必喝了。天色已晚本山人丁單薄未替貴客準備酒飯還請早些下山吧。」

青衣秀士待人一向平和甚少露出不悅之情似他這般說話已算難得的大怒艷婷、娟兒見了這情狀心下更感納罕。不知這些人到底所欲為何竟讓師父如此不快。

宋德光怒道:「青衣秀士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大夥兒是看你無所作為有心向善這才饒過你你可別自找死路成了武林公敵!」這幾句話說出已近破臉青衣秀士修養再好也容不得有人這般上門放肆當下冷冷地道:「艷婷替師父送客!」

宋德光冷笑一聲露出了強凶霸道的神氣便在此時堂上緩緩站起一個矮小的身影看這人麵皮青入廳以來始終一言不但此時稍一起身便生一股威儀看來當是門戶宗師絕非祝康、魯裕、宋德光之流可比。

青衣秀士見了這個矮小的身影身子微微一震但語氣仍是平淡如常:「高莊主你十二天將也要逼我下山么?」那矮小老者搖頭道:「青衣掌門高天威坦白說了。你與那幫匪人的事情江湖尚未傳開。煩請你看在朝廷的面子上隨我等赴京一行免惹大臣猜忌。否則……你也知道下場如何。」

這矮小老者雙目神光湛然說話語氣更是自信之至正是天將府的頭牌硬手高天威。

青衣秀士深深吸了口氣道:「我方才說過了在下不問世事已久無論天下是否亂起我也不會背離九華。閣下要是不信我也沒法子。」高天威冷冷地道:「我再勸你一次跟我們走吧。倘使九華山給正道人士除名你要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眼看已無轉圜餘地青衣秀士登時搖頭嘆息道:「往日卓凌昭橫行江湖說話也比不上閣下霸道。艷婷取我劍來。」艷婷又驚又喜知道師父已要動手青衣秀士名列武林八大掌門武功僅遜卓凌昭、方子敬一籌若真怒動手定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艷婷送上長劍燭光影動鞘上「九華山龍吟閣」六字篆文更顯古拙。青衣秀士手提長劍緩緩離座道:「今夜良興以武會友青衣秀士蒙諸位高賢賜教榮幸之至哪位朋友上來賜教?」說話間緩緩抽出長劍嗡地一聲響劍尖微微擺盪彷如蛇信一般。

天下劍法何止一端崑崙劍氣雄渾武當劍走輕柔華山劍法靈飄九華山則以輕功快劍搭配江湖上獨具一格青衣秀士手腕一顫但見長劍擺動已如盤蛇般旋繞一圈莫名間廳上便生一股寒氣娟兒雖然躲在隔房仍感心頭惴惴艷婷人在堂內更是滿身冷汗。

宋德光嘿嘿笑道:「高天威你上還是我上?」那矮小老者便是高天威了他聽了宋德光的說話忍不住皺起眉頭道:「青衣掌門咱們這邊四人在場一會兒動手時你還要分心保護徒弟說來沒有勝算的……」

這個「的」字一出陡地青光一閃長劍直往樑上飛去眾人錯愕之下都是抬頭急看。便在此時一個身影如鬼魅般閃過已在宋德光面前一尺!

這下身法疾如飛箭快得匪夷所思正是青衣秀士出手。宋德光滿心注意全在樑上長劍大驚下不及防備慌忙間提起雙掌便向門面護去卻在此時腳下給絆了一記霎時身子斜倒便朝高天威倒下。

青衣秀士武功卓絕出手時更以心機見長此時先以長劍擾敵之後再選宋德光動手定有什麼奇謀妙計。高天威臨危不亂左手扶住宋德光右掌提起護住身前正待去看敵人動靜猛聽嘿哈兩聲傳過跟着傳來轟然大響一名男子撞破了窗格已然倒飛出廳正是祝家莊的教頭魯裕。

看他壯碩的身子竟在一招之間給青衣秀士震飛高天威不禁又驚又怒喝道:「青衣掌門你真要幹了么?」說話間全身勁真氣鼓盪之下衣衫已然漲起好似皮球一般。

青衣秀士見了這等異狀卻是無憂無懼他伸手拉過一名少年溫言道:「高兄說話恁煞難聽了。兄台既然信不過我的話那便讓祝家少爺來和閣下說可好?」

眼看祝家少爺落入敵手高天威恍然大悟一時氣得全身抖心道:「都說此人智謀百出果然是條老狐狸!」

※※※

青衣秀士智謀遠慮動手前早把場內情勢看得明白堂上四人以高天威武功最高祝家少爺地位最尊宋德光性情最躁青衣秀士適才扔出長劍只為移轉眾人注意之後假意攻向宋德光以這人的暴躁性情來看若遭暗算定會不加閃避反會出手硬拼青衣秀士武功本就高出此人一大截一看他拼出雙掌瞬間便以腳法將他掃倒跟着踢向武功最強的高天威。高天威給這麼一阻青衣秀士便趁機攻向教頭魯裕伴當保鏢一倒最最要緊的祝家少爺便在掌握之中了。

三名好手合圍高天威更是江湖罕見的硬手哪知青衣秀士從容不迫轉眼間便已扭轉劣勢此戰勝得如此輕鬆除開青衣秀士身形如電最重要的便是他過人的機心妙算高天威輸得心服口服只能嘿嘿乾笑。

青衣秀士伸手按住祝家少爺的頭頂語氣寧和道:「請高莊主帶着幾位不之客趕緊下山吧。」宋德光大聲道:「你……你要拿祝少爺怎麼樣?」

青衣秀士道:「我先前說了在下早已不問世事誰造反誰當權一概與我無涉。只是你們硬不相信我自得找些東西質押典當免得說話沒份量老是讓人取笑。」

他話中之意甚是明白自是要扣留祝少爺為人質了。那祝家少爺一張面孔慘白無比原本老對艷婷眉目傳情此時卻面無血色比殭屍還要難看許多。

這模樣本來十分好笑娟兒看在眼裏自該放聲嘻笑。只是她見師父無端與那麼多客人動手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驚怕之間只睜著一雙清澈大眼在那兒怔怔看着。

※※※

情勢逆轉高天威卻不慌張森然便道:「青衣掌門恕在下勸你一句。你若想扣留祝家少爺不免招惹我四大家族。日後四族長上聯手出馬一同上山向你問好你難道不怕么?」

青衣秀士嘆道:「我怕。」宋德光打蛇隨棍上喝道:「那還不把人放了?」

青衣秀士忽道:「婷兒趕緊收拾細軟咱們要下山。」宋德光嘿地一聲道:「你這是搞什麼?早些答應不就成了幹啥和咱們破臉……」青衣秀士微笑道:「宋二爺我此番離山不是要去京城。」

宋德光愣道:「那你要去哪兒?」青衣秀士微笑道:「一個看不着你們的地方。」那個方字甫出猛聽一聲慘叫祝少爺的身子已向宋德光撞去此人身分要緊不能有所閃失宋德光不敢去擋只能以雙手去抱。高天威看在眼裏已知他要故技重施登時冷哼一聲心道:「好個青衣秀士你想聲東擊西趁機暗算宋德光?沒那麼容易!」

青衣秀士僅孤身禦敵堂上還有一個嬌弱可欺的艷婷高天威冷笑一聲運起雙掌便要往艷婷打去打算以圍魏救趙之策破解青衣秀士的聲東擊西。

正要動手忽然面前青影一閃青衣秀士已至身前三尺高天威大吃一驚萬沒料到此人竟是沖着自己而來此時兩大高手相距太近二人內力相互擠壓碰撞一時氣流四竄高天威呼吸困難慌忙欲退便在此時胸口穴道微微一麻竟已著了敵人的道兒。

高天威武功高強景泰初年聲名遠播哪知竟會著了敵人的暗算?他又驚又怒急運內力衝破玄關也是他功力深厚不過眨眼間便已打通穴道正要怒出招猛聽「啊」地一聲慘叫那宋德光已與祝康一同滾倒堂上看兩人動彈不得的模樣當被青衣秀士下手偷襲制住了穴道。

高天威臉色難看才知自己一個粗心大意又著了人家的陰謀。

此時祝家教頭魯裕倒在廳外死活不知少爺祝康也給人擒拿在地便連神刀門的宋德光也無力再戰。堂上除高天威一人以外所有好手已被剪除。適才敵方四人倘若同時出手青衣秀士要分心保護艷婷絕難全身而退也是為此他便低聲下氣只在伺機出手循序漸進剪除羽翼待到高天威孤身一人已是單打獨鬥的局面。

青衣秀士嘆了口氣道:「高莊主九華山這個地方我們是不能待了。我想請你傳個口信便說青衣秀士帶着徒弟自殺了您說好嗎?」高天威冷笑道:「你想裝死法子還不多麼?幹啥要我當人證?難不成你怕我通風報信么?」

青衣秀士深深吸了口氣道:「高大爺我不想殺人你別逼我動手。」說着往前站上一步雙手緩緩舉起。

高天威審度局面青衣秀士輕功天下無雙廊廡進退如鬼如魅自己若在屋內與他打鬥已然輸了一半他身為淮西天將府第一高手應敵火候遠非常人可比心念甫動腳下便是一個急點背上用力轟地一聲已然破牆倒飛而出。

眼看青衣秀士不曾追來高天威鬆了口氣正要立定身形忽然背後一股柔和力道推來登時止住後退之勢。高天威大驚失色:「有埋伏?」他喉頭乾渴面色鐵青顫巍巍地轉過身去只見一名高大老者站在背後看他體魄威武高天威冷汗涔涔而下嘶啞地道:「您……您也來了?」

便在此時廳外教場傳來豪邁笑聲一時無數人影現身高天威又驚又喜慌忙拱手道:「慚愧慚愧幾位宗主同臨九華我居然事前不知可真讓我無地自容了。」

※※※

高天威破牆離開說來強敵已然退卻艷婷鬆了口氣正要詢問師父內情忽聽門外傳來雄渾笑聲卻不知又是何方高人駕到。

艷婷臉上變色正要提聲喝問師父聽了笑聲卻是目光黯淡。他拉住了徒弟的手腕輕聲道:「婷兒、娟兒分別的時候到了。日後不管你們身在何處別忘了師父給你們的錦囊。」說着走到牆邊敲了敲壁板牆外的娟兒聽了這話珠淚已是盈盈欲墜。

雙姝心下明白每逢過年時師父總會給她們師姐妹一個紅包另帶一個繡花錦囊言道他身死之日便要兩姊妹開啟來看。娟兒大悲之下只想出聲叫喚忽在此時門外傳來一聲大吼道:「青衣掌門在下山東宋公邁這裏給您問好了。」

艷婷見一名老者走入門來此人身材高大入堂時尚須彎腰體魄着實駭人。她正想縮到師父身後又聽窗外響起笑聲一個尖銳的嗓音道:「掌門啊我那祝康孩兒着實無用可真讓您笑話了。」艷婷急忙轉頭只見一個人影在窗格外隱隱閃動好似鬼魅一般。

腳步聲雜沓大批好手奔入廳來艷婷又驚又怕顫聲問道:「師父這……這是怎麼回事……」青衣秀士凄然一笑搖頭道「孩子們你們要吃苦了。」

艷婷心下大驚眼看廳里廳外擠滿虎豹個個不懷好意只盯着她的嬌軀猛瞧那眼神好生貪婪艷婷生來貌美對那種目光自不陌生那是狼是餓狼的眼色……她尖叫一聲緊緊抱住師父乞求他的庇護。

朝廷官府便是天下最大勢力即使強如卓凌昭雄如怒蒼山若與之正面碰撞誰不飛灰湮滅?青衣秀士微微苦笑輕撫愛徒的秀眼中露出一絲凄苦。

正教好手合圍饒他聰明百變卻要如何脫身?難不成真能化作一隻鳳凰衝天遁地而走么?

※※※

月升中天凄冷的月光照入空無一人的大堂几上燭火兀自未熄只在隨風飄搖望之更為凄清。

一名少女奔入了大堂哭叫道:「師父!師父!」先前師父師姐給人包圍娟兒又驚又怕卻又不敢出聲只能壓抑聲息哭泣眼睜睜看着至親摯愛給人帶走。

幾個時辰前這堂上還是自己撒嬌依偎的地方現下卻再也見不到親人的影子了。此時此刻哪怕是師父的責備也好師姐的奚落也好她都願意聽上千百句。娟兒心懸親人的生死心酸難忍間坐倒地下雙手掩面已然啜泣起來。

淚眼朦朧間忽然想起師父方才的囑咐娟兒心中生出希望忙從腰間摸出錦囊急急打開去瞧但見裏面放着字條上頭寫着八個蠅頭小字:「緣盡愛滅投怒蒼。」娟兒看不懂上頭的意思更不知怒蒼山在什麼地方惶惑之間再也按耐不住終於大哭起來。

便在此時一個傻呼呼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娟兒姊姊怎麼了?有誰欺侮你么?」

娟兒聽了這話心中忽感寧定還有他還有他能保護自己……

「阿傻!」

她縱身入懷緊緊抱住阿傻淚如雨下間即使幼小如她也知前所未見的大難已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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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亂世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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