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訊

第一章 魔訊

春秋時有個尊崇的姓稱做「師」。這個姓氏取自樂官之名如晉國的師曠、魯國的師乙、鄭國的師融都是樂師且是百年罕逢的音律名家。流風所及舉世雅好樂音的風流文士皆改姓「師」師姓便如樂神地位崇榮。

說完了倍極尊榮的「師」姓再說個姓氏稱作「帥」大元帥的「帥」、帥金藤的「帥」。

帥姓還真是少見。從小到大帥金藤從沒見過和自己同姓的。李皇爺、王老闆張販子、劉二哥再加上個陳大帥這五家人之多半滿天下。相形之下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帥金藤都盼自己能有這麼個威風八面的姓兒大元「帥」么。

雖說姓氏威風其實帥金藤心裏明白他很厭惡大元帥。

憎惡之心其來有自這段典故得從「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句話說起。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壞人叫做司馬昭生了個壞兒子叫做司馬炎!做了龍椅之後叫做「晉武帝」。這個晉武帝很孝順雖然篡了位!卻還知道是阿爹的功勞便急急追贈了帝號。後來想想光憑爹爹一個人的陰謀也不能成事伯父拼了大半生不好抹滅他篡位的功績於是也尊之為皇帝稱作「晉景帝」。

事情鬧出來了這日來了個倒霉鬼尚書!罷巧不巧上了奏章皇帝一看署名赫然見到了「師昺」兩個字龍顏大怒之下將這師老兒喚到了龍庭厲聲道:「師愛卿!朕想借你的頭一用!」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師昺淚如雨下此人大有祖宗遺風當下便如竹林七賢般哼了幾哼算是替自己奏起哀歌。皇帝皺起龍眉道:「別忙着哭你腦袋都要給人摘了難道不想知道自己為何惹禍么?」師昺垂淚道:「臣一向愚魯叩請聖天子賜教。」

「師愛卿………」皇帝幽幽嘆息「你的姓名不好。」

「這……臣的姓名不好……」師昺急急思量霎時一拍雙手!顫聲道:「可是這個昺字么?臣辦事不力日日拿大丙……」

「去管你甲乙丙朕煩惱的是你這個師字。」

師昺驚疑不定慌道:「聖上是嫌臣師心自用、師出無名、師其故智不求長進所以要砍臣的頭?」

「你扯遠了。」皇帝哈哈大笑他站起身來拍了拍師昺的腦門:「知道朕的伯父叫做什麼名字么?」

師昺恍然大悟方知緣故喃喃便道:「聖上的伯父是……是司馬……司馬……」那個「師」字還沒說出已聽得龍鼻噴出兩道重重的龍吟當場震得師昺魂飛魄散。

沒法子帝名廟號須迴避「司馬師」當上晉景帝師字便成一家專用李世民做天子觀世音還得改名做觀音。連神明都要迴避了何況是你凡夫俗子小老師?可憐師昺淚眼汪汪!雖然留了腦袋下來姓卻給砍頭了。為了這件事!日後史家留了這麼一段記載下來:晉有尚書師昺避晉諱改為帥氏。

「**的大人物永遠都是這個德行。」數百年後少了一撇的帥金藤喃喃自語「怎麼不叫司馬龜那就礙不著別人了。」

帥金藤解開褲檔如祖先般唉聲嘆氣熱騰騰的尿水淋下把樹下的積雪澆出個一尺二寸的深坑。他打了幾個寒噤朝手上喝了呵暖氣跟着又拉起了褲檔繫緊褲帶。

解手過後舒坦許多帥金藤戴回了面罩從黑暗的深林走將出來。

雪花飛舞樹影隨風飄飄冬日寒夜裏通天古木遮蔽了點點星光四下更顯得昏暗了。

沙沙……啾啾……深林不知處好似聚集了大批魔鳥王維詩曰:「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這片樹林總是陰森森地讓人背脊涼。

不過便算有鬼怕得也該是別人不是他帥金藤。通身黑衣頭戴黑面罩除了一對銳利的眼神外人什麼都瞧不見。說來他才是旁人眼中的惡鬼。

惡鬼夜遊帥金藤慣常在這片深林里巡視半夜在森林裏遇上他算是觸大霉。遇上鄉民男女來這兒親熱他便咿咿啊啊地作祟嚇得小男小女落荒而逃。森林鬼魂憧僮消息傳開鄉民繪聲繪影!包是讓人不得不信。

夜半裝鬼倒不是窮極無聊而是別有居心。帥金藤是個武功高手他精於拳腳輕功尤其練有不少暗器技藝長程火槍、甩手袖箭亦為所長。他看了看手裏的「六血鐵箏」這種家傳兵器比真物略小一些兩面鋒銳可用於近距搏鬥琴弦則以血蠶絲摻和銅線製成隨時飛射而出。這隻鐵箏彈出來的聲音極為悅耳往往是「啊呀」、「嗚呼」這樣的聲響他練武多年自也聽得習慣。

帥金藤嘆了口氣。好像姓氏那一撇給摘掉后師家人便成了這個模樣連祖宗十八代的姓氏都保不住人生索然無味還求什麼榮耀呢?索性幹得徹底些。奏樂還是殺人並無不同都是為了填飽肚子而已何況在俗人百姓眼中殺人的還比彈琴的威風些。

「君臨天下!」寒夜裏忽然有人攔路一柄寒刀霸在眼前。帥金藤倒也沒嚇得跳起來他轉過頭去望向一名黑衣蒙面人答出了暗號:「一世辛勞。」那蒙面人拱手躬身當即退開。

君臨天下未必要一世辛勞投對胎了也行說來這兩句話不過是個崗哨切口專來辨識身分。帥金藤按著上頭的交代早午晚各打開一次密冊召集下屬更換切口雖說煩瑣不堪但「客棧」的規矩便是如此帥金藤鎮守此地從來不敢怠慢。

寒風雪夜樹林裏外巡邏了一遍附近全無異狀。一眾黑衣下屬也和自己一般兢兢業業縱使冷得抖人人還是精神抖擻寒夜輪班職守夏日崗哨曝晒大家都很認份努力熬著十年期限。

「第十年了………」喃喃自語問一路向前行去連過十來處崗哨遠處現出了一座大爐。這便是名震遐邇的「洪武天爐」。

調派長洲已到最後一年。無論如何慘無人道辛苦的日子總算要熬過了。再過一個月他就可以扔掉血琵琶改拿真琵琶回家與妻小歡聚圍爐。至於這座可恨的鬼爐子輪誰來圍那可不關他的事了。

天爐四周繞了一圈十年荒廢天爐除了越來越朽爛實在瞧不出當年風光。倒是鄰近栽植的樹木益茂密那才有了點生氣。他向天爐行近眼裏瞧去黑暗中隱隱坐着六個人前三后三乍然現出倒也讓自己吃了一驚。

四下一片黑暗對這六個人的視野卻無分毫妨害他們全是瞎子。稱作「鎮墓獸」乃是「客棧」里精心挑出的好手專來鎮守爐門。這些人眼睛瞧不見聽力卻精湛無匹六人或聽遠、或聽細各有所司互補不足。尤其睡覺時眼皮閉得起耳孔關不起時時都能提防戒備遠比明眼人更加可靠。

不過本領越大下場越慘這幾人任重道遠管他狂風暴雨還是大雪紛飛他們都不能離開洪爐十尺連吃喝拉撒都在一旁完事每回帥金藤看了總是搖頭嘆息一陣。

「算你們倒霉了瞎子老兄……」帥金藤行向爐門只是他既不打暗號也未說話招呼只是一言不。這是上頭訂下的規矩七人之間彼此不準交談帥金藤自也不敢違背他偷眼去看眾瞎子只見他們揚起臉來深深吐納各人或手拿木魚或端持法器只在側耳傾聽探查自己的腳步呼吸以來辨別身分。

帥金藤自也有些愁要是那六人誤認自己忽爾下手出招那可難辦了。這六人的功夫很是玄妙單打獨鬥沒一人能在自己手下走過十招。可一日聯手攻擊便會動一套陣法據說此陣精奧微妙乃是「大掌柜」創製的便十個自己也擋不過一招聽上頭說這六個怪物為了練這套險峻無匹的陣法還不惜刺瞎雙眼方得陣隨意轉、心念相通的境界。說來着實駭人聽聞。

「大人物就是這樣誰也信不過!唉!」師金藤微微聳肩低嘆搖頭。彼此間不能交談彼此間相互克制這是為什麼呢?在外人看來找這六人守陣便已足夠何必再找個帥金藤過來?只是真正詳熟朝廷事的都該明白「上頭」的用心他們在防備自己人。

單獨一人叛變容易眾人齊心協力則難。一旦六隻「鎮墓獸」生出異心只要帥金藤能離間一人瓦解陣法便能逐一擊破。反之倘若監守自盜的是帥金藤六隻鎮墓獸合力出手自也能將他剪除。總而言之七人間不準交談彼此制衡、相互干預誰都不敢貿然叛變。

強弱隨時易勢更易確保忠誠。上頭的人不要下面有「大哥」!也不要下頭每天相互爭打他們要「亂中有序」。唯有聽上命方能留小命。帥金藤輕輕嘆息反正自己絕無2心上面的人要怎麼整治自己一切隨他去。

想着想六隻鎮墓獸已然垂下臉面各自打坐想來認出了自己。帥金藤放下心來便從爐口行了進去。爐門很大倒也不必彎腰只是爐心便在眼前自須加倍謹慎。

面前一片黑暗帥金藤留意腳步口中默默計數。

一二三跳。嗖嗖兩聲銳響傳過大批寒刀利刃從走道刺來身前身後上下左右全是飛舞寒光。帥金藤閉上雙眼!如舞蹈般向前行進卻在間不容之間躲開機關。四五六停。他忽地凝步不動一道柵欄由天墜降距鼻端前不到一寸轟然摔落在地。

這就是爐心關卡除了帥金藤與「上頭的人」無人知曉如何進來。

帥金藤噓了口長氣一切完好唯獨柵欄慢了點機簧老舊恐怕得換上新的。

推開密牆拉動了絞繩將柵欄稍稍升起跟着矮身爬了進去。這裏就是爐心了帥金藤打亮了火折察看自己十年來的艱苦宿命。

那是一大塊黑布罩在棺材也似的東西上頭。

若說彩霞鳳冠是新娘的蓋頭這塊黑布無疑是惡魔的法冠把可怖駭人的鬼臉隱藏起來。

幽暗的火折照下面前的陰森讓人不自覺地怕。帥金藤雖不曾揭開黑布但他心裏明白黑佈下的東西是魔王的權杖也是足以抗衡朝廷的法器。四個字……

業火魔刀!

魔物出土以來便給「客棧」盯上了隨着客棧日益壯大十年下來這東西也守護得如同銅牆鐵壁。無人知曉世間有這玩意兒。他們不只要守住魔物還要嚴防消息走漏先是栽種樹林再來裝鬼嚇人所有從事者一率不準與家人聯繫便如開鑿帝王陵寢的苦工一切低調?絕不泄密。可憐帥金藤為了看守這東西由壯年入老年人生全耗在那個吩咐上頭。

「唯機密恆為機密方保朝權於不墜。」北京的大人物這樣交代自己。「大家辛苦了。」

十年不得返家孩子是否長大也不知曉妻子是否守貞也不知曉長年陪伴自己的只有寒風冷月以及這樣苦中作樂的三個字:「辛苦了……」

恨……我要殺……殺死……殺光……

帥金藤熱淚盈眶雙手緊緊握拳便在此時黑佈下的魔物似在低吼什麼彷佛在呼應自己的悲憤。帥金藤呼呼喘息他想一鼓做氣衝上前去拔出魔刀從此成為一代天驕……

後背撞在牆上帥金藤掩面喘氣每回都會這樣只要靠近魔刀即便膽小如鼠的自己也會突生熱血整整十年帥金藤不只一次想掀開黑布瞧瞧「魔刀」的真實模樣他想明白這柄與「神劍」一母所生的「魔刀」究竟有什麼神通法力……他更想弄明白「上頭」的用心何以他們忌憚這柄刀卻只派重兵看守卻不下手毀去……

「管他的……我只是個小人物……」帥金藤有腦子、沒膽子正是「上頭」最疼的寶貝。他嘆了口氣臂膀上的烙印可以成就他也能毀去他。「師」字頭上已經少了一撇想得太多難免「帥」字腦門再來一刀。

擦抹了淚水汗水查過了爐內便又退了出去。今晚已經巡了第六回可以稍稍歇息了。

沿着原路走了回去忽然之間赫見雪地里自己的足跡有些奇怪。好似比尋常深了六分。帥金藤眨了眨眼蹲身望地趕忙拿出鐵尺來量。

帥金藤是個毫不爽利的小氣之徒素來怨天尤人心中每多埋怨似他這般人為人必量窄處事必計較不過也是為了他錙銖必較眼裏不容沙「上頭的人」才會派他過來。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會反過身去留意自己的足跡。

帥金藤趴地察看細目瞧了瞧忽然咦了一聲赫見自己每一步腳印中都還有着一處較小的印記那踏痕輕緩直似無跡可循他揉了揉眼趕忙朝樹林望去驚見林中另有一行淡淡的腳櫻這行印子極緩極微一路從林間穿出與自己的腳印會合之後便消失無蹤朝爐門而去。天邊雪花降落只要自己再遲片刻這道印子便要給掩去了。

大事不妙一切線索看來這意味着……

有人跟在自己背後!

老天爺!自己武功高強六隻「鎮墓獸」聽力過人能夠亦步亦趨守在自己背後的人那是什麼樣的輕功?他吞了口唾沫急忙轉過身去正要去喊下屬赫然間卻是停住了。

面前站着一人這人與自己一樣並無五官面孔。只是不同於黑面罩那是張人皮面具。

籍著星光去看這人身形瘦削腰間懸掛一柄長劍身穿青袍夜色里看來如同殭屍。

帥金藤全身抖對方若要殺他適才至少有一千個機會下手。電光雷閃之中帥金藤也已擬定了對策他緩緩摸上腰間扣裝「六血鐵箏」的機關正要提聲狂叫向屬下示警那身影迅即探手扣住自己的脈門跟着身影向後輕飄將他帶入了爐門。

颼颼……走道間的機關接連動那人全數閃過好似還行有餘力。看這人一路跟在自己背後如影隨形所有佈置機密全被此人掌握了。

兩人來到了爐心彼此面面相覷帥金藤驚恐不已他壓低了嗓子問道:「你……你想殺我?」那人輕輕笑了笑面具下的目光從容不迫道:「我為什麼要殺你?」

帥金藤嘶啞喘息斜目朝棺材也似的大黑布瞄去。他雖然沒有說話但這一眼已道盡了一切。那人淡淡一笑道:「誰說我要劫刀的?帥先生您會說出這話十之**沒瞧過那柄刀。我說得對么?」帥金藤咦了一聲正詫異間黑布轟然而落十年來隱藏的魔物陡地現身佔滿了自己整個視線。

魔王的法器就在自己面前帥金藤全身震動耳中嗡嗡大響拿着血箏的雙手不住搖晃。聽那身影含笑道:「為何你們大掌柜不毀掉這柄刀我也拿不走這柄刀。這下你懂了吧?」

倘若魔王降臨此地親手取回宿命中的法器……帥金藤緩緩點頭目光極見悲怨。

十年鎮守期限將過熬了三千多個日子卻是這樣的下場等在面前。魔刀出土的剎那自己與那兩百名屬下一個也不能活全數要成為祭品。

「你別怕。我家總帥不在此地。」人皮面具下的聲音平平淡淡:「我今夜不會殺你也不會硬闖門口那六道陣我只是來瞧瞧你們的佈置看過便走。」

「為……為何……放過我?」帥金藤有些愕然。

「為了大家着想。」那身影淡淡地道:「殺了你你們的防備必然轉緊除了饒上一條性命我又有什麼好處?好容易十年換防期限將過咱倆打個商量我不動你讓你平安交差你也當我沒來過此地好么?」帥金藤牙關抖他知道對方在引誘自己慌聲道:「你……你要我矇混過去……」

那身影微笑道:「何必用這兩個字兒?你們客棧的人全是心狠手辣之輩你把消息往上報除了證明自己是個廢人惹得滿門遭殃又有什麼好處?不如你現下安安靜靜地閉嘴省得為自己惹麻煩………」

這人好陰險……帥金藤腦中不住推想霎時心下一醒已然知道這人的來歷眼前敵人以輕功、快劍、智計三樣絕活聞名於世他如果暴起動手自己一招之內便會死。

來者不善對方夤夜來此果是有備而來。倘若自己瞞住了消息上頭不知防備明日強敵便會率軍過來全力搶奪這柄刀。可是……可是自己若要往上報此番看守不力上頭一定會重懲自己師字砍了一撇成了帥字帥字再去一撇那會是什麼字呢?帥金藤嘴角苦:心中出現了一個「溜」字。

那嗓音含笑道:「帥兄行事帥氣些。你過完年後便要交差到時魔刀被奪又不關你的事兒你卻是怕什麼呢?」

帥金藤猶豫不決他放下了兵器低聲道:「朋友…我很想答應你…可是…可是我…我是…」霎時雙手按上琴弦厲聲道:「鎮國鐵衛!」

霹靂般地喊聲破空響起鐵箏的琴弦也全數飛出帥金藤情知必死仍是奮力出手一擊。

青衣人淡淡一嘆伸手按上了劍柄。帥金藤沒有選擇前有狼、後有虎兩樣東西都讓他恐懼可他深信一件事對方縱使可怕卻不會比「大掌柜」更可怕世間沒有比「大掌柜」更可怕的東西……

刷地一聲面前精光閃耀長劍離鞘而出人影閃動之中宛若鬼魅欺來這是天下最可怕的人劍合一劍中藏招招中含劍血琵琶在此人面前不過是孩兒的童玩。無所謂「投店」之時便知此生不能「退房」這便是「客棧」的規炬。此刻自己慘死還能掙個「壯烈成仁」的美名但若投降敵人東窗事滿門都要死。

鐺地一聲刺響耳邊傳來了天籟帥金藤驚喜交加凝目去望只見黃金指環閃耀生輝面前挺來一柄劍寒氣森森中有人替他擋住了殺招。

「四帳房」來了。雖然那人掩住了面貌但看那冰涼的目光還是一望即知身分。

「金凌霜……」青衣身影含笑道:「幾年不見你武功大進了。」

黃金手指冷冷回話:「退回去告訴你家總帥他沒有分毫勝算。」

寒氣瀰漫大批殺招閃過兵刃交擊聲不絕於耳寒氣內勁四下瀰漫帥金藤只能勉力向後閃躲提勁護住自己的元氣以免被兩大高手的絕招波及。

砰地一響青衣身影借勢向後一縱已然飄渺遠遁洪武天爐出事魔刀消息若要傳出自己十個頭也不夠殺帥金藤拿着血琵琶第一個飛奔追出口中怒喊道:「來人啊!追賊子啊!」

來到了樹林外正要衝入忽然手臂一緊卻是給人拉住了。帥金藤回頭一看眼前卻是上司看他眼神凝重雖無一句言語卻在示意自己莫要過去。帥金藤面露不解喃喃地道:「四當家……點子孤身一人咱們未必便輸您……您為何不讓我追?!」

黃金手指定向夜空靜靜地道:「不必了。」

「不必了?」帥金藤滿心霧水正疑惑間樹林里傳來陣陣聲響似有什麼野獸正待穿牆而出那聲響啪啦啦地陣陣不休世間絕無野獸能出這般怪聲那是亟欲現身的魔王么?帥金藤滿心驚駭率著下屬望後退卻。只有四帳房一人孤身在前雙手抱胸凝視着林間。

枯葉半空飛灑赫見巨大白影幔住了夜空。巨大白影分散開來化作無數細小影子一一振翅向空。霎時四散飛去。

不是妖魔那是鴿子。樹林里藏着一座巨大鴿籠數以百計的鴿影翱翔天際其中一隻卻是為天下帶來動蕩訊息的信差。

師金藤牙關顫辦事不力必受重罰他自知小命將休兩腿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縱使灌進全身內力也還是止不住顫動。

「二十三……」背後傳來呼喚喊出了自己的身分天下是一座大客棧百姓是房客老闆是皇上總管權事的叫做大掌柜他有六個收錢的帳房另有無數跑堂眼前這人便是其中之一而帥金藤則是他們手下的跑腿夥計座次二十三。

連個姓名都沒有的帥金藤回身跪倒哽咽道:「小的在。」

指頭穿上黃金指環出神聖的光芒在帥金藤眼前驕傲地亮。它說話了。

「當初投店時你說過要替朝廷除滅煩惱還記得那是什麼嗎?」

「記得……」帥金藤解下了面罩露出汪汪淚眼他學着老祖宗哼了幾哼哀歌向指頭叩下拜。低聲回話:「圍堵勇劍看守魔刀遮蔽聖光。」

「結果呢?」手指頭幽幽嘆氣。帥金藤全身抖忽然間拿起血箏銅線動便往自己喉嚨射去。自我了斷一途在客棧里算是至高極樂三兩下把氣咽下便能去西天極樂報到還可以為兒孫留個忠烈待遇添衣買房還有點便宜可撿。

為人父為人夫死而後已。

正要以鋼弦自裁黃金手指說話了一個「慢」字響起當地一聲長劍向地劍尖已然點中鋼絲牢牢按壓在地。這鋼絲何等細小對方卻以一點劍尖將之阻住足見眼力劍法均達第一流境界。帥金藤大感駭然復又驚懼啞聲道:「四帳房……懇請您網開一面讓我以極樂之刑自己了斷!」

帥金藤滿頭冷汗對方卻只淡淡一笑沒有回話驀然間吱地一聲銳響四帳房撮唇做哨。哨音輾轉上天久久不滅空中傳來呼嘯一隻形凶貌惡的猛禽翱翔盤旋嚇得帥金藤放聲大哭。「活天葬」乃是天下酷刑!他抱住了上司的腿喊道:「不要!不要!」

黃金手指撫摸雄鷹淡淡地道:「你別怕要不要退房不是我倆說了算。」

「是除了大掌柜……」大人物就是天、就是神。不管颳風下雨、天寒天暖想要什麼就是什麼說你是誰你便是誰。帥金藤哽咽道:「沒人可以讓我……退房…………」

黃金手指沒有理他只從飛鷹腳爪除下竹筒黃金手指取出字條低頭讀著引火燒了。帥金藤不知一會兒有什麼慘禍彷佛等候放榜的貢生滿腦子胡思亂想一顆心怦怦跳着。

這條命值得萬兩白銀還是兩個銅錢片刻便知分曉。

耳中傳來讓人頭皮麻的聲音:「報你個消息二十三……」師金藤牙關顫抖喀喀嗚了嗚耳中聽道:「咱們要解決第一個煩惱。」帥金藤呼出了恐懼的長氣:「您……您是說三達劍……」

「沒錯……」黃金手指語氣平淡:「天下第一的傳人修鍊到什麼地步能否勇斬天罡咱們很快就可以知道。」

「呵呵那真是太好了……」去你媽的管你誰是誰老子哪來空閑理你誰是誰?師金藤假意陪笑心中咒罵趕忙問自己的命運:「四當家……那小人……小人……」

「你還有點用處。」

有用處了!有用的人不是廢料廢料便不會被掃地出門帥金藤的身價大幅躍升從兩個銅板升為萬兩白銀他破涕為笑抖擻了精神大聲道:「屬下為國為民再所不辭!」

「你要將功折罪……」指頭定向帥金藤的臉「把魔刀掘出來運抵北京。倘若失手提頭來見。」

帥金藤高聲歡呼手舞足蹈正喜樂間忽見黃金手指送入嘴中須臾之間冒出了淅瀝瀝的鮮血。帥金藤又怕了起來顫聲道:「四當家……您……您要……」

「別怕不是要施你血刑……」黃金手指蘸就鮮血於手巾上畫了幾筆暗號道:「大掌柜吩咐下來說有個大人物即將返國我要傳令給各地分舵未雨綢繆。」

帥金藤驚道:「您……您指得是誰……」

「我不曉得大掌柜沒有明說。」黃金手指嘆了口氣向上一晃蕩銳唳劃破夜空啪啪雙翅拍振飛鷹撲天而起瞬間化作黑點消逝不見。「這回魔刀的消息走露我們中間恐怕有叛徒三個煩惱糾纏在一塊兒……我擔心大掌柜吃睡又要不好了。一煩惱接踵而來最後的煩惱也是最大的煩惱聖光不滅黑暗不至修羅不臨南瞻部洲就不會陪葬。帥金藤身為客棧的一員自也聽說過這個傳聞。

這個年關……恐怕不好過……

帥金藤喃喃自語懼怕的冷汗涔涔而落須臾之間汗水滑落臉龐彷佛滿面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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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魔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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