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夢幻影

第七章 如夢幻影

天下誰人不曉?若從路邊取來一塊木炭舉腳踢踹施以百斤氣力則炭體必裂拿着大鐵槌重重一砸力壓千斤則可碎炭為末此事路人皆知毫無稀罕。

極少有人真正知曉一旦對着炭體重壓施以億兆斤的神力則木炭不再粉碎爆裂而會突生轉化成為一件希罕寶物。

「金剛石」天地第一堅硬之物這就是它的由來。

石墨柔軟鑽石晶固同是一塊炭明明質料全然相同何以物性大相逕庭?此即內性之變也。內**變須達極界。或焚神火或施神力只要能衝撞內質炭體便會得出玄性化為一塊神物。

炭有神炭鐵可有神鐵?

鐵塊、鐵汁、鐵氣此即萬物三態。紅火鍛鐵塊所鑄器械便得「劈柴砍木」;青火熔鐵為汁造劍便得「斬金斷玉」;等爐焰由青轉白焚鐵成紅化鐵為汁爾後蒸汁為氣這時便能造出「吹毛斷」的罕見神兵。

赤火、青炎、白焰此即火焰三色能夠燒出鐵氣這不僅是無敵於天下而是震古鑠今了。但千百年下來每當鐵氣燒出仍有不少頂尖匠人提出疑惑鐵氣還能再燒么?

若拿鐵氣再燒會燒出什麼東西來?凝冷之後的鐵塊又會得出什麼物性?

這是一道無解難題雖有人膽大來試但往往燒到了鐵氣這一關爐火便再也升不上去了。白焰已是天下第一炙溫要想鍛冶鐵氣除非世間真有三昧真火否則一切全屬空談。

上蒼垂憐景泰三十三年有人以劍芒動天爐燒出三昧真火其人便是世間第一狂者「劍神」卓凌昭!

劍神糾合群英先以蓋世內力鼓動風爐后又配上了朝廷第一煉鐵師的巧手見識、外加「北海鐵精」、「雷澤刑天」、「如意八寶砂」等諸寶之威風雲際會之下終讓鐵精熔汁汁蒸鐵氣無盡燒結之後盡破天地玄關終也讓「劍神」找到了鋼鐵以上的東西。

答案是一塊神鐵磁性、展性、堅性、韌性全數跨越極界此乃古今第一凡神兵世稱「神劍擒龍」!

神劍擒龍鐵中精鑽所以能展柔似水、堅硬逾鋼號稱天下第一劍。

神劍神奇若此那業火魔刀呢?這柄一母所生的蓋世狂刀業已在揚州登船現世它又有什麼玄奇能耐足以抗衡神劍?

大黑布冉冉上天飄飄墜下終於隨雪沉江。魔刀即將現身船頭驀然寂靜三大高手也不再爭打便各自退開一步低頭探看黑佈下的束西。

一時間滅里滿面錯愕黑衣怪客濃眉緊蹙連眾多黑衣人責在運送魔刀也不禁咦了一聲。

隱藏十年的魔王權杖居然生得是這個模樣?

面前是一隻大水缸。八尺直徑滿布黑泥望來通體黑臟怎麼也不像一柄刀。尤其讓人驚訝的是泥巴隱隱蠕動缸壁上似有什麼東西黏附讓人摸不清底細卻又隱隱害怕。

正訝異間忽聽窸窸窣窣之聲不斷甲板下竟然爬出一尾大蜈蚣剛巧不巧卻是從瓊芳腳邊竄將出來。瓊芳低頭一望驚見那蜈蚣手掌長短身做五彩紫藍頭頂紅珠大皇冠料來毒性極為猛烈她素來最怕骯髒蛇蟲一時手腳俱軟尖叫道:「蟲子!蟲子!」

蜈蚣四處游竄引得一眾黑衣人慌忙去踩那毒蟲爬動奇卻是誰也踩它不著堪堪來到泥球旁一尺遠近忽然百足力倏地飛身起跳竟然攀上了大水缸。

蜈蚣力跳躍委實不可思議眾人睜大了眼!正感驚奇間忽見水缸上黑泥層層剝落一隻又一隻蟲蟻腳爪破泥而出眾人眼裏瞧得明白只見水缸壁上攀滿了毒蟲蠍子、蜈蚣、兵蟻、蛭蟲眾家毒物藏於黑泥底下俱在嚙咬廝殺猛然望去密密麻麻不知有幾百幾千隻。眾人頭皮麻無不向後退開瓊芳更已掩面尖叫。

鵝毛大雪飄落四下靜謐無聲只有毒蟲在相互廝殺。忽聽一人道:「蛇寶相生、蛇寶相生好一柄業火魔刀當真非凡啊!」眾人聞聲回望說話之人正是帖木兒滅里西域來的汗國名將。

「蛇寶相生」的典故源起天竺西域父老相傳有曠世珍寶處必有毒物相隨以天竺寶石產地「木夫梯里」為例該地所產的金剛石寶異非常能生青、黃、藍、綠等五色螢光。黑夜熒熒妖光聚蟲蟲兒卻又引來青蛙是以藏有金剛石的深谷必有無數毒蛇隱伏聚集宛如守護之神。滅里見多識廣一見這等異狀已知這隻泥缸雖然外觀難看內里卻藏有稀世奇珍。

滅里話才說完猛見一條黑影竄出重腳旋飛便向水缸踢去。眾人慌忙去看出手那人卻是水中冒出的黑衣怪客。果然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此入藝高人膽大第一個下手劫奪魔刀。

黑衣怪客體魄雄健一腿之力遠過百斤這一腳必能將水缸踢翻六名鎮墓獸見狀不妙正要起身攔阻猛聽嗡地一聲大響水缸震蕩不休居然無須鎮墓獸護衛巨力反震之下便將黑衣怪客反彈回去。

眾人見水缸如此沉重堅硬無不大感驚訝。金凌霜一旁靜觀淡淡便道:「有多大的肩膀便挑多重的水……孩子別惹父母傷心懂么?」瓊芳聽他語帶勸諫不由大為訝異據蘇穎轉述那黑衣怪客好似身有大鳥烙印料來也是這幫黑衣人的一丘之貉此時看來雙方似又另存瓜葛卻不知內情如何了。

正推算那怪客的真實身分忽聽他縱聲長吼霎時斜過肩膀砰地一聲大響上身重重撞向水缸便如蠻牛般奮力去推。看他神力驚人踩得甲板破裂翻起可大水缸委實沉重縱使吼得聲嘶力竭缸底卻仍聞風不動。金凌霜看得連連搖頭輕聲道:「沒用的影子就是影子無論如何努力終究不是真身。趁你還沒闖出大禍之前罷手吧。」

金凌霜低聲勸說並未下令圍殺其餘黑衣人便只默默旁觀。想來那怪客身分不同於常人上司未出號令之前無人膽敢下手傷他。

那黑衣少年聲嘶力竭卻仍不能奈水缸分毫他忽地大叫一聲索性舉起右掌上身前傾入缸竟已下水去撈魔刀六鎮墓獸大為驚詫正要出手攔阻金凌霜卻只淡淡一笑:「別怕讓他吃點苦頭對他來日有益無害。」話聲未畢果然水缸上的蟲蟻察覺了敵人全數轉朝黑衣怪客身上攀爬一隻只狂嚙咬好似把他當成了敵人。

須臾之間黑衣少年伸手離缸看他掌里空無一物卻只拿回了滿身毒蟲。他耐不住麻癢疼痛一聲悲喊傳過終於着地翻滾起來。一時蟲屍飛散汁液黏稠濺得滿地都是。瓊芳見了如此丑怕情狀忍不住掩上芳唇險些嘔吐出聲。

「破啊!」第二個高手出場了。黑衣少年無功而返場里卻還有一個八代煞金。只聽帖木兒滅里一聲大吼霎時怒目拔怒刀在一眾黑衣人的驚呼聲中黃金腰刀連鞘而出直朝大缸斬去。

面對大水缸不必撈只能破這是百年前北宋司馬光傳下的救人法子此刻滅里只要砍破缸壁一會兒魔刀嘩啦一聲便要如同那位入缸溺水的小孩兒隨水瀉出這才是個聰明法子。

當地大響傳出大缸晃蕩不休卻未聞得水聲嘩嘩想當然爾滅里沒有砍破它。

眼看滅里滿面詫異金凌霜淡淡便道:「這水缸是鐵精殘渣所就承得住魔刀神火你的托帕金玉雖是寶物卻只是人間凡胎如何能與天界的東西相比?」滅里聞言大怒他為掘傳國寶刀不惜耗費十年光陰豈料「托帕金玉」出手居然還收拾不了一塊鐵精渣料?卻要契丹王如何忍得?他咬牙低頭刷地一聲響傳國寶刀已然出鞘。

先前「托帕金玉」連鞘斬出眾人並未親見「刀中之皇」的鋒芒此刻黑契丹太子持刀出手如執國璽但見甲板上異光繽紛好似大鵬金翅鳥開翼飛翔竟爾飄下了無數黃金羽毛一眾黑衣人見得這等氣派無不大為驚駭帥金藤正要上前護刀金凌霜卻已伸手攔住含笑道:「讓他玩人貴自知不玩不知道自己的份量。」

金凌霜出言輕視「刀中之皇」便如當面指罵耶律大石一般滅里卻也不戟指回罵當此時刻無聲勝有聲只有讓寶刀替它自己分辯。滅里一言不旋即回身抽刀光羽閃過刀身尚未觸碰缸壁便已激得大缸嗡嗡鳴響。黑衣鬼眾心下駭然這才知道「托帕金玉」確有神異之處。

隆地一聲怪響「刀中之皇」撞上「北海鐵精」好似幾百斤的大石頭由天而墜震波低沉威蕩船身明明激得眾人心臟怦怦直跳但耳中卻聽不到尖銳聲響情狀可說怪異至極。眾人還未回神托帕金光已然籠罩大黑泥球光芒沿缸四漫久久不褪望來極為耀眼迷人。

眾人見「托帕金玉」如此威勢心頭無不暗暗驚怕就怕水缸受力裂開那金凌霜卻是面容如常想來對「北海鐵精」極為自信。

半晌過後金羽漸漸消散卻又露出了那隻黑黝污髒的圓東西看它如同大肚羅漢睡倒在地似在嘲諷「刀中之皇」威力不過爾爾。

滅里砍得辛苦卻只弄死了幾隻毒蟲自是灰頭土臉已極。金凌霜安慰道:「別難過。大掌柜擺下這個陣式是為了迎接他的知交好友。你們這幫蝦兵蟹將別來起鬨趁早下去歇著吧。」

「嗚啊啊!」金凌霜雖在安慰話中之意卻比諷刺更加錐心黑衣少年大怒之下竟然舉頭撞向鐵缸碰地一響額角竟已迸出血來他雙手抱缸龍吟虎嘯之中竟要將大缸一舉掀翻金凌霜微笑道:「省點氣力吧孩子這隻水缸重達千斤啊。」

「魔啊!魔啊!助我一臂之力呀!」紫電瀰漫之中黑衣少年仰悲呼魔刀之名一旁滅里心生感應驀地左拳青筋暴漲一拳揮出便已重重擊上缸壁。

嘎地一聲啞響火臂紫光同刻閃過兩名高手齊心合力水缸終於晃了晃但聽水聲嘩嘩魔刀好似聽見了悲喊終於亮起一陣紅螢血光望來有如水中鬼火極其詭異之能事。

暈暗艷麗的紅光亮起瞬已奪走了眾人的視線。魔刀次在人間亮起妖光連金凌霜也為之震懾。全場安靜了下來此時無論武功強如黑衣少年抑或身分嬌貴如瓊芳全都移不開目光即便六隻鎮墓獸目不能見卻也情不自禁地輕輕低呼料來心中也已得到感應。

紅光現世魔刀好似吹起了勝利號角只見甲板下爬出了百萬勇士寄居船艙的小螞蟻、小臭蟲不甘寂寞全數行軍整隊而來連天上也招來了嗡嗡蚊蠅一起加入了大混戰。

無人能動滿場高手好似被魔刀攝走了魂魄只能嘶嘶吸氣望着蟲蟻們開啟生死大戰。

難以想見的廝殺肉搏便在眼前生出。只見水蛭同類吞食蜘蛛互不相讓先前跳上水缸的紅冠蜈蚣靠着身軀長大已然連吃十來只蟲子正與一尾黃蠍惡戰不休。毒汁毒液相互螫射甲殼黏液隨屍漫流比起這些蟲子的兇狠獅子老虎該要慶幸自己體型碩大否則世間真要有丈許大小的蜘蛛豺狼虎豹定要片甲不留。

滿心驚駭間忽聽撲通一聲似有什麼東西墜入了缸里。七當家湊前去望不由微微一驚那墜入水中的不是黑泥而是一隻巴掌大的金毛蜘蛛看它背後生了一張魔臉形貌可怖體型雖然嬌小卻靠着毒性厲害居然擊敗四方外敵率先入水成了第一個大贏家。

大贏家來了滅里沒拿到魔刀黑衣怪客也失手了這隻大蜘蛛卻成了第一個大贏家看它泡在缸里只頭下腳上倒栽蔥地游水。瓊芳看得呆了喃喃便問:「這是幹什麼?它要潛水么?」

說也奇怪少閣主竟然一語成讖那鬼臉蜘蛛好似失心瘋了只拚死望水下鑽去。彷彿水底有大批母蜘蛛媚笑招魂這才讓它學了魚兒模樣一心潛水嬉遊。

半晌不到鬼瞼蜘蛛八爪掙扎它身子太輕無論如何費力卻總是潛不下水載沈載浮之間竟已活活溺斃。

大贏家痙攣而死大批蟲蟻卻一無所悉無數黑髒東西仍在激戰不休。撲通水聲響起一隻紅冠蜈蚣靠着體長兇猛成了第二個大贏家。

寒天冰水那蜈蚣跳入極樂天國大水缸稍一沾觸便給冰水凍得後悔了看它不住扭動身軀似想爬回缸緣只可惜缸壁溜滑攀了幾攀怎麼也回不去須臾間蟲身受凍翻轉尿出毒水毒汁再次追隨先賢先烈的腳步趕赴黃泉去也。

死了全死了魔火召喚引得萬物如同飛蛾撲火。大蠍小蟲雖在混戰不休只是它們根本不曉得真正的贏家早已死了。脫穎而出的結果卻是提早行向鬼門關受那倒栽蔥淹死的無奈難堪……

親眼目睹贏家的下場眾人無不起了一身疙瘩。只聽金凌霜幽幽地道:「懂了吧……

為什麼大掌柜不要這柄刀卻又不怕別人來奪這柄刀因為它本身就是個禍害啊……「毛骨悚然中黑衣眾鬼也懂了大老闆的心思為何他會以魔刀為餌因為這是個毒餌它能毒死所有的敵人、叛徒……

「滾!怕死的全給我滾開!」毒餌在前還是有不怕死的勇士衝來了。人生自古誰無死這人打算火焚自身照亮千古黑衣少年如同怒龍咆哮轟地一聲巨響雙肩撞上水缸全身氣力暴漲大水缸竟爾緩緩離地。

缸體沉重幾達千斤黑衣少年才一抬高尺許便要重行墜落堪堪壓上足踝之際一隻紅左臂擋了過來它揪住了缸底喝道:「起!」

第二個不要命的狂徒來了。其人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甚且無國無家、無名無姓正是帖水兒滅里出手。此時能讓他忍手不動的理由只有那天真美麗的一個而足以讓他掀翻水缸的理由卻是成千上萬數也數不盡。

一對一百萬此刻是要熱血沸騰死於剎那還是要奴才奉迎活得百年全在一念之間。陣陣喘息之中滅里早已做了抉擇黑衣少年更是仰天狂嘯這個紫光出那個火拳揮舞兩大高手素昧平生此刻卻有志一同他們要讓魔火降臨人間。至於結果會是什麼沒人在乎。

吼聲不絕於耳大缸傾斜離地髒水瀉出紅光立時蕩漾甲板激得黑衣眾鬼一起向後讓開。金凌霜沒料到這兩人竟會一同出手!急忙喝道:「鎮墓獸結陣!老七上前攔阻!」七當家聞得召喚急急跨步而來陡聽一聲怒號響起:「泥梨耶啊!」

黑氣瀰漫禁傳神功出手卻是向大水缸而去!金凌霜大驚失色喝道:「住手!」

三大高手出力來推勢道何等厲害嘩啦一聲大響髒水淹上甲板大缸翻倒魔物也隨之衝出它就這樣躺在每個人面前輕輕地微笑。

看到了……黑夜之中甲板上有東西在亮登使眾人睜眼揉睛一個個浮出笑容。

連那瓊芳也愕然呆傻只在眼望異象居然忘了逃命。

好美……真的好美……比起藍澄澄的鐵膽它直的美多了……

很大很大的一柄刀六尺來長宛如地獄業火燒結而成通體晶黑刀體刀鞘渾然天成不見一點接縫更看不到人為雕花。那黑里透紅的刀鞘透出了一圈彩暈光可鑒人晶瑩細膩就像一隻幽幽暗暗的魔眼深沉睿智隨光明滅只在打量著甲板上的每個人……

陡然間七當家第一個跳了起來手指上下顫動大聲道:「它在看我!」

是……它在看我……不只是七當家連那見慣稀世珍寶的瓊芳、長年看守魔刀的帥金藤每個人都幽幽道出了這句話。只聽滅里深深嘆了日氣道:「紅碧貓兒眼……」

紅碧貓兒眼這柄魔性之刀卻也是世上最大的一塊貓晶。不論朝哪兒瞧那隻魔眼就是不曾離開自己的視線像是在招手微笑又似在輕聲低訴就是要膽小的自己過去輕輕撫摸細細把玩……

甲板上蟲蟻呆傻人眾迷茫卻只有一個人還醒著只聽金凌霜咬牙傳令:「鎮墓獸!結六道陣!快!」

「快你媽屄!」話聲未畢背心挨了一記暗算四當家悶哼一聲已然撲地倒了。渾渾噩噩間聽得背後吼罵道:「金老賊!少在那裏裝模作樣!你爺爺要有了魔刀連大掌柜都得叫我一聲爹!你支使誰啊?」

金凌霜身為此行指揮此刻卻身受暗算第一個倒地不起。場面頓時大亂。下手之人口操湖廣口音卻不知是十八學士還是十二神將猛見他飛身向前直取魔刀還未入手去拿背後又中了一拳聽得一人怒吼道:「滾開了!憑你也想奪刀?我x你狗祖宗!」

七當家大聲呼喊舉拳震開眾人一馬當先直直撲地去搶黑衣怪客緊隨在後帖木兒滅里自也當仁不讓幾隻手伸將出去連同地下的毒蟲一起翻滾搏鬥。

「我的!」

活了!船上所有活的東西都下場奪刀了大家都勇冠三軍捨我其誰。連那瓊芳武功不到此刻也高聲歡呼拚命吶喊。看那魔刀通體渾成黑如夜空內泛火暈引得全船高手捉對廝殺一時刀光劍影拳打腳踢但見魔刀飛起落下落下飛起伴隨着鮮血飛灑毒蟲亂爬小年夜裏的這艘船直似修羅大屠場。

滿場之中只剩下四當家一個人不動他抱住了大船桅竿大喊道:「結陣!鎮墓獸結鎮!」聲聲催促之中卻見六隻瞎子滾倒在地彼此揪衣毆打好似恨透了對方。

在此一刻誰理誰誰怕誰?畢生怨氣全數爆每個人都要趁機算個明白。螞蟻拼大象的時刻到來帥金騰拿起了血琵琶瘋瘋癲癲地唱道:「錢來寶啊權更好生來光棍沒煩惱老天逼我走這遭糟啊糟糕啊糕……怎麼才能逃得了?逃不了、逃不了……為國為民沒完了老婆怎麼不見了……」唱到後來已是放聲大哭。

金凌霜攀上了桅杆口中不住喘氣他是場里唯一還明白的人自也曉得保命的唯一法門便是遠離魔刀。

神劍是「活死物」它靈展曲折如活物本質卻是死東西。恰與神劍相反魔刀不能延展形體雖然死氣沉沉但有了那撩撥人心的魔眼魔光它便能抗衡擒龍號稱「死活物」。

世間萬物皆有夢只要還活在世間縱使貴如帝王將相亦有想要而不能得的東西。

圓夢之力這就是魔刀神通的泉源。無須內力心法也不必練成蓋世武藝離刀越近種種七情六慾越是湧上心頭:瞳孔放大心跳加促、血脈賁張拔出魔刀的一刻那時的氣力足以撼動山海。渴望的美女、心中的強敵、所有想要而不能得的慾念執著魔刀都能鼓舞主人奮勇向前一股做氣拿到手。

在帥金藤的琴音伴奏之下數十名高手勇敢向前邁進。黑衣怪客身手最快閃電般的黑影撲過手指將觸魔刀猛聽霹靂也似的吶喊耶律家的傳國寶物劈出已將黑衣怪客逼開一寸須臾間滅里左手暴長搶先抓住魔物。

「大遼國主、列祖列宗啊!」貓晶觸體大贏家雙手抱住魔物霎時如受電擊眾人撲上身來欲將滅里撲壓在地。黑契丹怒吼一聲使勁擺腰莽力到處無數身子受力飛出幾人功力不到竟給巨力震出船舷直直墜入運河。

「我的!」滅里深深吸了口氣揚刀大喝。七當家原本與滅里勢均力敵此際受了神龍擺尾竟也滾跌開來。連那黑衣怪客武功過人此刻也禁受不起一時連退五步靠着下盤功夫極為紮實這才勉強站立。

魔刀找到了第一個主人場內便安靜下來非只人們不動連那毒蟲也停止嚙咬好似業火全數匯聚在滅里體內外人再也無法感應。帥金藤宛如大夢初醒慌道:「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哪來那麼大氣力?」金凌霜爬下船桅他抹去冷汗喘了幾口氣低聲道:「歐陽家故老相傳神劍聚龍氣孽火會魔刀……無論是誰只要觸摸刀身全身氣血便會沸騰力氣更要大上幾倍不止。」

二人說話間滅里只是手持魔刀上下察看不止聽他自言自語:「傳說是真的……

死活物……死活物……神劍是死的魔刀卻是活的啊……「

場中不少人見過「神劍擒龍」都知那是一隻靈活至極的鐵膽外觀雖是死物但在內力驅使之下卻如活物般靈巧。與神劍擒龍相比業火魔刀不能曲折分毫但眾人適才領教過魔威召喚聽得「死活物」三字自能領略其中奧秘。

帥金藤怕了起來低聲便道:「怎麼辦?這西域小子武功好厲害現下又拿了魔刀誰還打他得過?」金凌霜倒不顯得擔憂他搖了搖手低聲道:「別擔心他一會兒便要死了。」

帥金藤大吃一驚顫聲道:「死?」金凌霜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要叫嚷低聲又道:「魔刀的威力還未全數顯現一會兒他要膽敢拔刀魔力盡出之時恐怕他要狂自殺。」聽得強敵即將自滅帥金藤拍了拍心口還不及慶幸卻又聽上司道:「聽好了這人雖會下手自殺但他臨死前眼中見到異象不免凶性大。你們一會兒若是聽到吼聲千萬記得跑。」眾人聽得這話無不心驚膽戰連瓊芳也怕了起來除了那黑衣怪客其餘人眾全數向後退開。

一片陰沈中黑契丹嘴角泛起了微笑對身外之事「概不理會他拿起傳國寶刀惡狠狠插在甲板上竟然不多看一眼跟着懷抱魔刀好似心滿意足什麼都有了。喃喃自語間大手伸來輕輕握上了刀柄他要拔刀出鞘。

說不上來怎麼回事握住刀柄的一刻只見滅裏衣衫鼓起好似全身灌滿了內力那一頭長更似受了狂風激無故向上飄起。

長飛舞虎貌入得眼來眾人都是咦了一聲但見面前這張臉寬額廣顎鼻樑闊而不尖樣貌大大不同於西域人反與漢人的長相有幾分相似。正瞧間滅里開始拔刀了光芒閃過鞘里似有燦亮魔火一點點地透射出來。刀出三寸忽聽滅里冷冷一笑:「奉天承運。」

奇怪的四個字眾人心下一驚不知他怎會脫出這句怪話金凌霜深深吸了口氣沈聲道:「留心魔刀要圓夢了。」話聲才畢又聽嗓音森然幽幽說道:「皇帝詔曰。」

剽悍目光撇向滿船人眾聽他嘶聲道:「朕命汝等下跪可免一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這口氣活似帝王下達聖旨黑衣眾人大為吃驚正自猶疑問金凌霜卻已低聲吩咐:「大家乖乖照他的話做現下誰都打他不過。」當下第一個跪倒在地狀似叩上司既然跪倒眾鬼自也如法炮製黑衣怪客素來高傲雖不願下跪卻也盤膝坐地瓊芳自知武功與人家天差地遠為保性命平安倒也懂得依樣畫葫蘆半卧半躺免遭無妄之災。

滿船倒得倒、跪得跪滅里志得意滿宛如一代天驕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左手握柄右手提刀痛快的笑聲中兀自嘰哩咕嚕地說了一大串話那口音奇聲異腔似是回語又似蒙語眾人雖想探聽他的心事卻無一字可解。

滅里雙目亮看他神情亢奮越笑越是歡暢刀上紅光也越是閃爍火鋒離鞘刀身出了一半猛聽滅里大喝一聲怒道:「大膽!你是什麼人!怎敢站在我面前?」此時連黑衣怪客也已坐地還有誰敢站着?眾人心下一驚趕忙去看船頭都不知是誰來了。

船頭沒有人只有一柄刀托帕金玉刀。先前滅里反手提起將之摜於地下此刻自是昂然挺立望來好似一名忠言極諫之士只想阻止子孫拔出魔刀。

「原來是你啊……你這廢物除了鎮日纏着我管個屁用……」滅裏面泛魔火他面望托帕金玉刀說了幾句嘰哩咕嚕的怪話。番漢交雜間忽爾戟指大罵:「跪下!立時跪下!否則我就殺掉你!砍了你的腦袋!聽到沒有?」

別說托帕金玉刀本是死物無法聽懂人話縱使它天生有靈此刻卻也無法雙膝跪地。畢竟它是耶律大石留下的傳國寶物便算此際能夠幻化為人怕也無法向自己的子孫磕頭討饒。

「跪下!跪下!跪下!」滅里益怒了霹靂一聲大吼魔刀連銷揮出:「跪下!」

業火併未出鞘便已斬向「托帕金玉」雙刀相撞俱是天地名器。陡聽嗤地一聲怪響如撕裂帛可憐「金玉刀」受了重擊刀鞘碎裂寶石黃金四散紛飛。瓊芳掩住瞼面縱聲尖叫:「傻瓜!你弄壞自己的刀了!」

托帕石縱能辟邪卻怎麼避得了天下第一邪?霎時刀鞘便已損毀破裂只是這柄刀乃是契丹國璽縱使刀鞘損壞金玉刀身仍舊屹立船頭金羽開屏宛如孔雀之凜然。滅里怒氣不歇厲聲再道:「亡國奴!你還不跪么?」當下不顧一切奮力再斬第二刀魔火橫燒甲板上金色羽毛亮起忽見金羽一處向東疾飛一處停留原地。

「刀中之皇」斷了黑契丹百年神物遭逢浩劫今夜身異處。

眾人心下顯然一震於魔刀的鋒銳復懾於滅里的瘋狂滿場盡皆無言。

滅里砍翻強敵自是容光煥哈哈大笑。他提起魔刀又要握柄來拔魔刀寸寸離鞘正要全數出鞘忽然腳尖踩中一物低頭去望赫是金絲纏繞的「耶律」二字。

滅里眨了眨眼咦了一聲看了看手中魔刀又朝地下的殘碎刀鞘望了一眼。好似地下那兩個字與自己有些淵源卻又瞧不明白。他嘴角斜起想要去拔魔刀卻又渾身不舒坦一時提刃而起一時垂手而落也是不勝其擾終於俯身蹲地拾起碎屑來望。

「耶律?耶律?」滅里拿起那截斷裂刀鞘來看一時喃聲自語語氣滿是迷濛。正要將碎鞘扔開忽然咦了一聲驚道:「耶律!」

悲聲慘叫響起船頭魔刀墜地撞破了甲板滅里縱聲哭叫道:「耶律啊!」

魔刀終於回入鞘里滅里也醒了過來。他滿面淚水宛如從噩夢中驚醒有些不知身在何方眼見帥金藤搖頭苦笑瓊芳面帶憐憫目光俱都望向自己腳邊。滅里心中疑茫低頭下望登已見到那身異處的傳國寶刀。黑契丹震驚之下喘道:「誰……是誰……」

沒人回答自己只是甲板上的每個人都在笑瓊芳苦笑帥金藤乾笑其餘黑衣人或譏笑、或冷笑、或放聲大笑……滅里獃獃看着眾人忽見黃金手指輕輕挪移定向了自己金凌霜目光憐憫嘆道:「是你。」

「是我?」滅里嘴角泛起痛楚苦紋歪著頭頸已然雙膝跪倒。

世間最痛楚之事莫過於美夢成真之刻卻忽然從死因黑牢裏驚醒過來那不只是從雲端摔回人世還是直直落入無邊地獄里。可憐百代千年的身世榮光在這一刻全數毀棄。更可怕的是它竟然不是毀於敵人手中而是毀於子孫刀下。黑契丹一族留下的足跡到此走入了盡頭。眼見滅里雙手捧起傳國寶刀神情像要飲淚又像是要大笑眾人看到眼裏方知悔恨至深之人該是什麼樣的容情。

滅里唏噓之間口中又喃喃自語起來他雙膝跪地輕輕放落寶刀反手便抓起了魔物這回刀鋒出鞘卻是朝喉頭抹去。瓊芳不願他這般自殺縱聲便叫:「萬萬不可!」

正要上前阻止卻給拉住了聽得金凌霜道:「你別想妄動他死前入魔隨時會放手亂殺。」瓊芳雖然不知此言真假卻也不敢冒失只能忍手不動眼睜睜看着滅里下手自裁。

刀鋒來到喉頭血紅魔光即將吞飲頸血收下八代煞金的性命。不說黑衣鬼眾與此人毫無淵源無人願意下手來救此刻縱使有些交情卻也難以當頭棒喝讓滅里從噩夢中驚醒回來。

堪堪當死之際忽然咻地一聲竟有人扔來托帕金玉刀的殘渣霎時打中了黑契丹腦門。滅里怒目去望赫見一人抱胸而立眼光隱帶輕蔑看這人如此冷傲不是那黑衣怪客是誰?滅里狂怒道:「你幹什麼?」黑衣怪客並無一字回答只提起腳尖撥了撥地下的斷鞘瞧他舉止輕蔑那腳尖放落之處正巧又是那「耶律」二字。

祖宗受辱滅里登時惡火催心怒道:「我要殺掉你!」雙手撲出一手救起斷做兩截的「托帕金玉」一手卻去搶那「耶律」二字不知不覺間手中的魔刀卻給拋開了。

過關了在祖宗大名的召喚下滅里捨棄了魔刀終於救回了自己的性命。

好容易魔刀墜地金凌霜見機不可失正要提起黑布遮掩那黑衣怪客倒也機靈舉腳一踢便將「耶律」二字踢向金凌霜惹禍之物一到滅里便也轉向殺來金凌霜嘿地一聲正要拔劍抵擋區區雙眼一睞間黑衣怪客搶先縱身直撲魔刀而去。

「滾開!」七當家站得近一拳便朝黑衣怪客打去二人鷸蚌相爭翻滾倒地誰也騰不出手來拿刀便讓滿場黑衣漁翁得利。只見這個夾手去奪那個舉掌去打這個腳尖挑起魔刀那個起身高撲來跳一片悶打間不知又是誰掃來一肘只打得一人不支倒下。

魔刀引主入魔以滅里本性的武勇高貴尚且為之潰爛頹喪。餘人多是雞鳴狗盜之徒平日只知酒色財氣、宣淫洩慾當此魔性驅使之下誰還不昏不狂?此時此刻慾令智昏世上沒有不敢打的男人沒有不能碰的女人七情六慾焚燒教條規矩一概破除人間便成地獄凶貌。

「喪盡天良啊……」瓊芳滿心駭然急忙縮到甲板一角深怕給打鬥牽連上了此時船上滿是狂徒除了滅里到處撿拾刀鞘碎屑金凌霜仗劍縮身自保其餘人眾都在打鬥。

轉瞬之間魔刀易主無數次只是誰都拿之不穩無論誰沾上了魔刀身邊便追來幾十柄刀劍逼得主人急急拋刀以求自保。

無人拿得住魔刀遑論要從容提刀出鞘看此物如斯惹禍卻又何必爭什麼?瓊芳滿心感慨忖道:「這些人窮極無聊真比禽獸還要不如。我可別和他們攪和得趕緊離開才是。」她小心翼翼不敢驚動滿船瘋子自從船舷旁穿身而過看看離岸不遠正要縱身跳躍忽然面前滾來一樣物事一路滑到腳邊逼得瓊芳停步避讓。

黑暗中有東西在光那是「業火魔刀」啊!

瓊芳咦了一聲滿場紛亂之間這閃閃貓晶居然滾到自己腳邊?瓊芳滿心詫異還不知該當如何赫見面前一名黑衣人齜牙咧嘴看他手臂給人揪住明明不能寸進口中卻還喊得聲嘶力竭只想下手來拿。瓊芳想起滅里的慘狀搖頭自忖:「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還是別碰吧。」

正想掉頭離開卻又見到刀鞘上的魔眼正向自己眨著神光。

貓晶魔火隱生動人輝芒瓊芳忖道:「看這東西好漂亮拿來作成飾耳環倒也不壞。」想着想不由蹲身下地便要去碰刀鞘陡然間心中一驚忖念道:「瓊芳啊瓊芳你今兒是怎麼了?你打小光明正大從不貪圖別人的東西怎地變得這麼貪?」

瓊芳出身世家自小便是傲性兒絕不覬覦別人的東西。想起祖宗遺訓立時要縮手回去轉眼之間又看到那隻魔眼心中又想:「傻子你拿這柄刀可不是為了一己之私啊!穎輸給那個黑衣人滿船黑衣壞蛋又在胡作非為我拿這柄刀那可不是為了一己私利而是為國為民啊!」

為國為民成為舉世景仰的大俠為天下謀福、為百姓出力迷濛之中只見爺爺、情郎、娟兒、傅師範、哲爾丹等人拍手鼓掌一個個圍住自己歡呼讚歎。瓊芳摸了摸腦袋瞼上露出歡喜笑容靦腆道:「你們別老誇我怪難為情的。」

諸多念頭看似紛紛擾擾其實全於瞬間閃過。瓊芳想到欣然處終於下定決心便喜孜孜地伸手出去輕輕撫摸魔刀。

刀觸指端掌心不由燙腦中更是微感暈眩好似眼前有些影子偏又朦朦朧朧地捉摸不定。瓊芳眨了眨眼急忙鬆開了手心道:「怪怪的。」她原本懷抱那本「景泰人物記譜」此刻便任憑書本摔落在地不再理會。

此時手掌燙低頭去看掌心已然隱隱散出紅光。瓊芳暗暗害怕轉眼去看刀鞘卻見那隻魔眼兀自凝望自己好似催促她早些過來。瓊芳反覆沉吟想起了滅里的慘狀內心有此猶豫可要棄刃而去卻又有些捨不得她始終抓不定主意只得咬住下唇忖念道:「好了就碰一下吧一會兒要是生出怪事我儘管放開便是。」心頭有了想法便又大了膽子再次伸手出去。

玉白雪指寸寸緩進一時之間花瓣似的粉紅指甲停下終於握住了刀柄。

這回沒什麼感覺倒是覺得刀柄很是粗糙上頭一格格地宛如蜂窩排列若要提刀打架肯定不順手。喃喃自語間隨手將魔刀提了起來忽地心下大喜:「這刀好輕啊。」

這刀望似沉重巨大豈料入手一點不沈似比自己的鐵扇還來得輕巧。瓊芳嘻嘻一笑想道:「真好玩這刀如此輕巧我以後可以改練刀法了。」正想間肩頭略緊似給人拉住了瓊芳嘖地一聲隨手拂出五指到處拉住她的那隻手便已受力盪開。

瓊芳此時渾渾噩噩當然不曉得拉住她的正是黑衣怪客她自也不知適才那輕輕一拂便將絕代高手震退三步逼得他摔入了人堆。瓊芳沉迷刀中自顧自地把玩刀鞘嬌聲笑道:「魔刀啊魔刀你到底長什麼樣子呢?你是不是很可愛啊?」

手握刀柄業火送出鞘中赫地四周風雪大作腳下的「人物記譜」的紙頁一路給風神掀開一頁又一頁終於來到了一百四十七頁。

魔刀開始圓夢四遭昏暗下來耳邊廝殺也全數止歇瓊芳眨著一雙大眼正感迷惑間忽聽背後傳來一聲怒喝:「芳兒放開它!」

誰啊?那麼凶?瓊芳喃喃回頭忽然見到再也熟悉不過的那個親人。

瓊武川當朝威權國丈紫主他雙手抱胸厲聲道:「放開它!」

放開誰啊……瓊芳一臉愕然獃獃聽着爺爺喝道:「回你的房去。你爹爹要走了。」

瓊芳全身巨震急急去看魔刀赫然間抱在懷裏的不再是一柄刀而是一個男子。

瓊芳啊地一聲尖叫已然跪倒在地珠淚欲垂。面前那男子倒卧在地睜著無力的眼皮目光灰敗想要伸手起來卻又氣力不濟。瓊芳將他緊緊抱入懷裏終於放聲大哭:「爹爹!」

瓊翊字道甫順天通州人太祖英國公嫡系六世孫武英十五年進士及第授戶部主事歷南京通政司參議、詹事府少詹事景泰二十六年暴疾卒得年四十三……

人物紀譜第一百四十七頁躺着瓊家少爺的故事。瓊芳淚如雨下十四年來的酸楚湧入喉頭讓她無法站起她只能緊緊抱住生身父親不住親吻他的面頰。爹爹忍住腹痛他眼中淌淚強笑道:「芳……芳兒對不起……爹爹不是故意要死對不起……芳兒……我的芳兒……」

死在家廟的爹爹就這樣倒在女兒面前死前還在懇求愛女的原諒。瓊芳沒有辦法說話她只能默默飲淚一直親吻爹爹的臉頰、親吻爹爹的嘴唇可爹爹一直吐血出來染紅了瓊芳的櫻唇。

「放開他放開他!別再親他!」背後爺爺一直來拉自己一直拉……一直拉……一直有人要分開他們父女……院子裏還有好多好多人他們手拿拂塵身穿宮裝好像神仙一樣打扮……他)們要帶走爹爹么?他們要帶爹爹去哪裏?

「啊呀啊!」瓊芳終於能夠說話了她出凄厲尖叫:「不要拉我!不要拉!誰來救爹爹啊!」她哭叫不休轉身一拳朝背後打出後頭的爺爺向後滑開轉瞬間摔跌出去。

瓊芳卻不知道她這拳打得是七當家儘管對方功力深厚此刻卻擋不下她奮力擊來的一拳。

「爺爺!爹爹要死掉了你快想法子救救他啊!」小瓊芳縱聲悲哭可就是沒人理會自己每個人的目光都是如此深沉悲哀凄厲哭嚎之中十多年來不敢深思的迷惑終於全數爆心頭。瓊芳大哭道:「爺爺!你想要爹爹死掉!對不對?你告訴我!告訴我!」

瓊芳拖着爹爹長大的屍身哭叫奔走到處都是爺爺到處都是神仙打扮的壞人他們不停追將過來引得瓊芳大哭大叫不住出拳踢腿丹田像是燒滿了火炭怎麼也用不完的氣力不停從千萬個毛孔湧向體內打得更多的爺爺滾將開來。

狂風暴雪之中瓊芳奔逃吶喊卻怎麼也逃不出去她將心一橫索性反身過來怒目望向滿船的壞人戟指喝道:「是誰逼死我爹爹的說!」

面前的壞人無人說話只是一個個森森冷笑他們全都是幫凶。瓊芳也應以兇狠冷笑她握住刀柄咬牙道:「你們這些壞人我要殺光你們不分男女老少我要殺得你們雞犬不留!」

魔女大口喘氣復仇之火催心來大雪也成霧蒙蒙。此刻沒有爺爺也沒有爹爹甲板上只有一個著魔的小姑娘雪嫩的小手緊抓刀柄那形若六角蜂窩的刀柄黝黑雄渾幾如少女的上臂短長人小刀長這幅模樣雖然突兀場內卻無一人敢怠慢。

全場唯一還清醒的只剩下金凌霜一人可惜他連自保都嫌困難如何能阻止瓊芳步向死亡?他心裏明白這名女孩只要拔出寶刀下一步便會看到自己的死期。她沒有滅里的深厚定力更沒有滅里的高強武功她會比滅里更快十倍自殺從而像是那柄托帕金玉刀成為身異處的小姑娘。

魔性催引瓊芳早已紅腫了淚眼聽她哽咽自語:「爹爹……芳兒愛你你看、你看……芳兒要替你報仇了……」慢慢地刀柄向上提起魔刀出鞘了業火寸寸照耀得滿船人眾如同鬼魔。刀鋒將出恨火吞吐綻放只要一會兒刀鞘墜地魔刀便將完全綻現人間那時第一個慘死的不是別人而是眼前這個玉雪可愛的小閣主……

嘎地一聲甲板輕輕搖晃有人上船了這人腳步輕盈一路穿越船板幾同無聲。

金凌霜第一個醒覺過來他極日去看瓊芳背後赫見大雪飛舞之中瓊芳背後現出了一個人影。金凌霜心中駭然喃喃自忖:「魔王到了?」

雪夜朦朦朧朧滿船人眾靜下手邊的兇殺一同看向瓊芳的背後。沒人知道魔光引來了什麼東西他是遲來的船客還是傳聞中的大魔頭?

魔刀映得瓊芳如痴如狂那人的身影更似里在魔光之中讓人望不真切。一片靜默間那影子來到瓊芳背後輕聲道:「孩子放下東西。」柔和的嗓音不太像是魔的呼喚瓊芳早已忘情身外之事那影子也不再勸說當下伸手過來搭上了瓊芳的肩頭。

瓊芳肩膀被觸驚覺外敵到來。她秀眼暴張盛怒下急急回出一拳怒叱道:「大膽!」業火夾於拳風力道之猛便以黑衣怪客的驚人身手、七當家的禁傳神功怕也禁受不起卻見那人舉起手掌略略劃過一道弧影轉力輕卸便已握住瓊芳的小拳頭。瓊芳尖叫道:「你是誰!」

遲來的船客並未回答只低下頭去凝視面前的小瓊芳。兩人對面相望面前那雙鳳眼溫潤堅定晶瑩高潔隱帶寬慰勸解之意。小女孩兒大為吃驚一顆心停了下來顫聲哽咽之中不由得伸手去觸那張臉龐。

如同傳國寶刀之於滅里瓊芳內心也有她的記掛。在這如夢似幻若假還真的時刻天地一切都能捨棄縱使魔刀也……

咚地一聲魔刀鬆手墜地砸破了甲板。瓊芳放聲尖叫:「爹爹!」激蕩之下便即縱身入懷撲向心頭的羈絆。

面前那人提起手來將瓊芳抱入懷中。瓊芳靠在他的懷抱里只是又哭又跳她拚命去望男子的臉面淚眼朦朧中那人的五官一點一點進入眼帘只聽瓊芳啊了一聲不住顫抖啜泣:「不……不是討厭鬼……我討厭你盧雲……」滿心激蕩中手腳拚命掙扎那男子怕她誤傷自己隨手在她太陽穴上一搓便讓瓊芳暈死過去。

風雪漫天雪夜最後的登船客孤寂無言。他橫挑面擔單手夾起瓊芳立於敵我雙方面前。

瓊芳的呼喚雖然不響但金凌霜內力深厚卻已聽得明明白白。他滿面驚疑反覆打量那人的形貌猛聽一聲驚呼再次道:「盧雲!」盧雲二字再出這會兒卻讓黑衣怪客睜大了雙眼他本與七當家激戰不休此刻卻急急向後縱開那帖木兒滅里原本失魂落魄聞得呼聲卻也不禁抬起頭來。滿場人眾相互感染一同抬起頭來打量面前的男子。

來人正是盧雲。先前他甫一上船第一眼便見到了瓊芳他認出這名女郎便是國丈孫女看她手拿一柄黑怪大刀孤身與幾十名男子對打也是怕她誤傷了自己順手便拉開了她。

如同瓊芳預料的樹高千丈葉落歸根好容易留得一條活命他想返鄉了。只是人生不幸小年夜裏揚州唯一開航的客船居然又是望地獄去的?

盧雲打量著面前的大批船客。他見這些人蒙面遮臉狀似強盜全無一個善良形象想來坐上黑船了。再看諸人虎視耽耽俱在望着自己腳下盧雲心下一奇便也望甲板瞄去只見一柄黑刀子擱在腳邊不遠處看刀鞘黑如漆墨隱隱泛火生光卻是先前從瓊芳手裏墜下的那柄刀。

盧雲默默無言先將肩膀上的面擔放落下來又將瓊芳放在擔子旁跟着反手解下長袍披在小姑娘身上。聽他問道:「請問這船還開不開?在下等著回去山東。」

眾人面面相覷忍不住都笑了起來。此時船上一片狼藉看甲板上倒斃許多毒蟲近舷處坍了頂破爛轎子四下木板更是翻裂破損誰知這船還能不能開?正於此時突聽七當家哈哈大笑喝道:「殺呀!」其餘黑衣人也附和呼喊:「殺啊!」

大批黑衣人呼嘯而過再次你爭我奪起來目光寸移標的全在盧雲腳下的魔刀滿船高手捉對廝殺人人都盼成為第三個大贏家。

一名黑衣人率先爬來眼看便要摸上刀柄忽然身子向後滑出卻給人硬拖了回去那人口中啊啊大叫拚命伸長了手卻又差了幾寸正在此時背後拖人的那隻手赫然暴長堪堪便要摸上魔刀卻又給一隻怒腳踩在地下大腳主人正要彎身取物陡然慘叫響起那腳倒了下去換了一張爬行的恨瞼過來。

搶啊搶殺啊殺所望儘是猙獰面目忽然間盧雲訝道:「還沒搞完么?」

還沒搞完么?正統朝不是復辟了?怎地還沒殺夠么?盧雲茫然看着一瞼獃滯間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事隔多年受苦的人已經老了但這偌大的人間依舊是這個鬼模樣……

眼看一名黑衣人給拖了回去另一人又爬將過來此上彼下來回不休。盧雲笑道:「朋友瞧你們辛苦的這到底是誰的東西?」

「我的!」問聲甫畢船頭立時暴起一片怒吼「我的!」

「放屁!你敢說這是你的?」「操你奶奶祖屁眼!這當然是老子的!」先是爭吵起來然後拳腳相向爾後刀光劍影一片兇殺。盧雲此時縱想調解卻也不知誰對誰錯。他向前跨步目望眾人再次問道:「告訴我這到底是誰的?」

「我的!」船頭打得正凶眾人卻不約而同一起來喊:「我的啊!」

就像過去幾十年怎麼都搞不明白誰對誰錯好似錯的永遠是自己。盧雲抬眼望向夜空驀地提起真氣喉頭一聲大吼:「回答我!到底是誰的!」

雷轟般的怒號震得人人耳嗚嗡響口中氣勁噴出一名黑衣人當其沖竟然墜下船舷料來耳鼓暈盪說不定給震昏了。大批黑衣人掩住耳孔蹲身坐地人人顯然望向盧雲宛如見到夫子的孩童只是眼帶驚怕。

船頭安靜了卻也無人回答自己盧雲厲聲又喝:「回答我!這到底是誰的東西!」

天雷震動之下水面共鳴搖蕩竟爾晃得船身起伏不休。眼看無人言語盧雲搖了搖頭自管俯身向地便要沒收學童心裏的寶貝。

夫子的大手靠向魔刀相距尺許貓晶竟似呼應夫子的內心瞬即亮起魔火。

魔火八面映照專幽隱苦難。光輝映照第一個感應的是盧雲手中數不清的大小傷痕給尖石刺出的泛紅疤紋、給急流滾石撞斷的指骨隆起……十年天牢的種種煎熬苦處在魔刀前竟然展現無遺。盧雲兒這柄刀怪異至極雖說吃了一驚卻沒給嚇退只俯身去拾魔刀。

眼看大手將至金凌霜陡地醒覺過來大喊道:「停手了!千萬別碰那東西!」

遲了在眾人的注視下盧雲的手指觸碰了魔刀。一時之間他的額向上飄起露出了雙眉正中的那記刀痕。第二道感應現出金凌霜顫聲道:「完了!他也下去了!」

帥金藤長年與世隔絕眼看金凌霜咬牙扼腕七當家目瞪口呆不禁好奇心起他見盧雲圓顱方趾除了一張臉有些沉鬱之外也無三頭六臂之狀便靠向四當家悄聲道:「這傢伙是什麼來歷?怎地像是挺有門道?」金凌霜咬牙道:「聽過『柳門四將、觀海雲遠』么?」帥金藤心下一凜忙道:「您是說這傢伙便是……便是……」

金凌霜嘆了口氣道:「沒錯他就是失蹤十年的長洲知州狀元盧雲。」

別人或許不知但金凌霜身為「客棧」第一位老臣卻是深知狀元爺的處境。十年前白水河畔生死戰金凌霜躲在暗處窺看眼見盧雲練成「劍芒」以前掌門的絕學對決朝廷大軍心中自是大為震動。只是當時上喻在身不便插手干預只得看着盧雲一路負隅頑抗從河邊打到弔橋再從弔橋打到深谷最後與薩魔同歸於盡一正一邪同刻墜入白水大河隨浪卷出千里。

身為崑崙門徒親見劍神絕藝重出江湖再親睹劍神傳人墜下深谷金凌霜內心之驚詫激動自非外人所能道盡。如今十年已過劍神傳人回來了。無論他從何處來歸眼看柳門同儕一個個位極人臣雄霸一方卻唯獨他一人苟延殘喘妻離子散想他心中之痛楚悲憤必與當年卓凌昭瀕死前的心境全然一致現下給他撿到了魔刀必有無盡血海深仇要報。以魔火之威再加劍芒之恨天下誰有這個功力來擋?或者是說誰又有這個資格下手來擋?

夜空黯淡雪花一片片飄落下來盧雲默默仰天容情很是肅殺他拿起魔刀慢慢托向夜空左手持鞘右手握柄便要抽將出來。持刀之人恨意越深越能激魔性。在滿船眾人的注視下魔刀出鞘第一寸一時魔光大盛望來有如一隻大洪爐遠非先前滅里、瓊芳執刀之時所能相比。逼得眾人驚叫一聲一同掩上了目光。

人間有夢魔刀圓夢輪迴業已轉動面前的學究夫子武功極高足以調難解紛可要連他也陷下地獄那可如何是好?金凌霜面色鐵青先前不論誰來持刀他若不冷言嘲諷、便要靜觀其死可現下盧雲到來他卻不敢多一言反而第一個向後退開。

也許是玩弄世人的情感、也許是告誡世人的野心魔刀喜歡開人玩笑有人想要復國它便要那人獻出玉璽為祭有人舍不下父女親情它便要那人斬斷祖孫血脈可無論魔刀如何挑動世人的美夢一旦遇上一種人它便會甘心為之驅策。

無夢可做的人什麼都賠光了。面前的盧雲飽受折磨那死過一次的恨意配上地獄得來的無上劍芒激得魔火更加閃耀全數從鞘中竄流出來圍繞着狀元爺的身軀讓他看來如同鬼神。金凌霜大為驚駭顫聲道:「老天……他能駕馭這柄刀么?」

魔刀將出其鞘魔眼不再散光輝反而哽哽淚垂火紅血刀一寸接着一寸引得往事幕幕躍心頭陡然間盧雲淚水滾滾而下仰天悲歌道:「十年苦窯十年功到得頭來盡成空名已空、愛己空四壁蕭然巢也空親逝友散仁義盡……

恨不空、仇不空不悲不苦不虛衝天地萬物殺一空!「

悲苦攻心業火魔刀與地獄苦囚相互激想起那愛妻別嫁、兄弟背棄之苦利刀錐心痛得盧雲鬚俱張血淚泛流牙關更是咬得喀喀作響。帥金藤等人拋家棄子苦蹲天爐十年此際聽得悲鬱歌聲一時大受感應竟也慟哭失聲涕淚橫流。

崑崙劍法本就易於入魔劍是怒之劍道是恨之道盧雲修鍊劍芒十年功力極深如今魔刀受了絕世劍芒餵養一時光芒大熾宛如烈日刺目傷眼光芒益耀眼恨意激魔刀終於要全數離鞘而出。

此刻除了瓊芳昏暈倒地全場人眾屏氣凝神都在等候魔刀降世。看魔刀得遇真主今夜倘若不幸放出一隻妖魔狂濤巨浪衝擊之下天地萬物怒斬一空。

刀身堪堪出鞘忽聽一聲嘶啞悲呼輕聲道:「盧叔叔……」

「救救我們……」

熾光消散魔刀回入鞘里眼皮下的紅熱立時消褪。眾人餘悸猶存一個個伸手遮目側頸偷眼去看只見盧雲肅然仰天面上神情卻大為平和只是那居心正中卻流下了一道鮮血垂掛臉面之上。

盧雲放落手上魔刀閉目良久。過得半晌他抬眼問話:「是誰喚我回來?」他問了兩遍黑衣人眾面面相覷卻無一人作答。盧雲默默無言看了看手裏的魔刀逕自行向船舷跟着振臂一揮在眾人的大聲驚嘩中魔刀竟已飛離船身拋向運河之中。

魔刀墜入運河不知要多久才能打撈上岸四當家大驚失色便要設法去接只是他不敢伸手去碰妖物當下解開腰帶急忙隔空去纏說時遲那時快一條黑影撲向京杭大河鐵鏈搶先飛出捲住了業火魔刀。

來人身高體壯頭戴黑罩看那身手快得不可思議赫然是那黑衣怪客!他飛身掠過船舷半空與盧雲眼神交會那雙眼中滿是親近之意。盧雲內心陡生異感不及開口呼喚那黑衣怪客已然墜入水中沈於河底。

金凌霜抄起長劍奮力朝水面扔出劍刃旋轉勁風到處激得河水轉出一個漩渦那劍隨即破射入水直朝黑衣怪客背心而去。四當家內力雄渾準頭更是奇佳黑衣怪客卻是不慌不忙鐵鏈輕掀魔刀破浪翻出嗡地一聲響水柱衝破河面河水如同鮮血只震得金凌霜的長劍直飛上天轉瞬消失不見。

魔刀小試不必離鞘出手威力便已如斯驚人。金凌霜自是大為駭然餘眾更是看傻了眼。

那黑衣怪客靠着魔刀沉重兩腳牢牢站定河底他不再戀戰雙手拖拉鐵鏈便從河底飛奔離去。魔刀遠離魔性消褪餘下眾人縱有痴迷的此時也一個個醒了過來眼看水底紅光游過金凌霜立時號施令:「十八學士從6路過去十二神將隨七當家下水!分兩路包抄!」

撲通聲不絕於耳七當家第一個跳入水中隨後帥金藤、宮毗羅等人也紛紛下水分從四面八方圍捕。金凌霜行上船舷最後一眼回望眼角卻在撇望盧雲。似想問些什麼神色卻有些遲疑。

「柳門四將觀海雲遠」柳昂天已死他的四大愛將卻都還活着。十年來天下風起雲湧全因柳門這三位大人物牽動局面如今連這朵雲也要復出江湖天下局勢要如何牽動那可難說得很。想起崑崙一脈早已覆滅金凌霜喉頭微起哽咽霎時雙足縱出便也破水而入。

一時間船上黑衣人走得一個不剩連滿船蟲子也跳入河水追隨河底紅光而去。

寒風吹過甲板大雪漫天魔刀一走船頭便也安靜下來。盧雲正自獃獃悄立忽聽背後傳來一聲嘆息問道:「這位兄台您便是盧參謀?」

當年西域和番盧雲乃是隨軍幕僚是以人人都喚他一聲「盧參謀」只是十年光陰寸逝死的死、反的反、嫁的嫁「參謀」二字早成雲煙。盧雲聽得這個稱謂竟是有些納悶撇眼回望但見一條大漢蹲身望地手撫一柄斷刀看他目光深沉卻是汗國大將八代煞金帖木兒滅里。

兩大豪雄相互打量一來滅里多在西域行走二來盧雲久不歷江湖彼此自是毫不熟悉。盧雲認不得此人一時眉心微蹙正要開口問話卻聽滅里微微苦笑!「觀海雲遠果然個個不凡……無怪殿下如此掛記你滅里可被比下去了……」

對方改以回話交談盧雲久不曾講說番語自有些反應不及他滿心迷惑尚待要問那大漢已將自家寶刀碎屑收入行囊反身行上了船舷。這人之前雖然自斷寶刀但稍一寧定下來便也不哭不喊頃刻間便已恢復了沉雄氣度。

臨行之際滅里回過眸來忽道:「這位盧兄您和仲海將軍是好友對么?」盧雲聽他提起此事雙目自是睜得老大卻不知該如何回答。滅里嘆了口氣拱手道:「盧兄這幾日若能遇上跛者煩請告知一聲便說銀川公主人在北京想與秦將軍碰個面。望他不吝玉趾務必賞光。」

公主西嫁和番多年不得音訊此時聽她東渡中土第一件事便是來見怒蒼山主盧雲自是大為訝異一不知公主為何歸來二不知她何事欲見怒王正待再問滅里卻已雙腳離舷縱身破水便如一尾魚龍矯矯而去。看這位煞金將軍下水時水花不起水性極佳赫是水6兩能之輩。

來來去去去去來來這船還未開航非但旅客提前下船連船夫水手也逃得一個不剩盧雲目望空無一人的甲板內心卻仍一片茫然。

有自己的歸處卻只有自己一個孤家寡人兀自飄蕩於人海之間好似一隻漏網之魚誰都與他無涉……

索然無味的人生只能聳聳肩笑一笑。正要反身離開忽又見到甲板上的小瓊芳。

盧雲俯下身去先將面擔挑起又將瓊芳橫抱懷中便又循着原路上岸。

衣襟一緊似給人抓住了。盧雲微微一怔低頭朝懷裏望去只見懷中少女瞼泛珠淚兀自昏睡不醒看那小手緊揪衣衫竟似有着千般眷戀、萬分不舍……卻又不知是怎麼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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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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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如夢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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