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怒峰頂上

第一章 怒峰頂上

隆隆……隆隆……黑夜中鐵蹄翻騰一匹黃馬破開煙塵急馳而來。

「駕!駕駕!」星月無光前方道路一片黑盲隨時會讓快馬跌跤不過馬上乘客毫不放鬆他快馬加鞭連聲呼嘯打得黃馬悲鳴喘息它越疼越喘越喘越顛堪堪脫力失足之刻前方道路終於大現光明。

「駕駕駕駕駕!」

黃馬奔過了終點這三十里夜路總算奔完了只見無數兵卒高舉火把分列道旁已在為黃馬指引道路。不過馬上乘客知道自己還不能停他須得完成最後的使命。

噠、噠噠、噠噠噠……前方傳來清脆鐵蹄聲道路盡頭停著一匹白馬馬上跨坐着一名騎士看他一臉不耐俯身回左臂兀自伸直向後想來是在等候什麼。

「快快快!快追上呀!」道上兵卒不住吶喊鼓舞盡在催促黃馬加力追奔。

白馬開始試蹄小跑了這匹馬四足駿長神完氣足乃是來自西域的「大食天馬」不過讓它練練腳力已有脫韁之勢可憐黃馬連奔了三十里夜路已是口吐白沫、既累又喘卻要怎麼追得上這匹千里名駒?

「駕駕駕駕駕!」馬上乘客卻是什麼也不管他提起馬鞭、瘋狂抽打就是要黃馬追上。

雙騎一前一後白馬越來越快黃馬卻是大聲喘息兩邊差距越拉越大猛然間一柄尖刀揮出戳中黃馬後臀聽得「嘶」的一聲哀鳴黃馬吃痛之下竟然向上縱躍丈許堪堪摔跌在地的一刻馬上乘客也伸長了手臂厲聲道:「接穩了!」

雙騎交接手上東西才一送出黃馬前蹄軟倒撲倒在地白馬則是歡聲嘶叫后蹄力之下便如騰雲駕霧般飛跳起來隨即朝北方平治而去。

轟隆隆!轟隆隆!「大食天馬」四蹄翻滾竟在地下捲起了一道濃煙。馬背騎士立時俯身趴倒先將掌中物事藏入了馬腹暗袋隨即高舉嗩吶向天吹鳴。

「嗚……嗚……嗚……嗚……!」刺響割破了夜空也喚醒了黑暗大地嗩吶所經之處道上莫不亮起了火光但見數千支火把排列如牆便如一道燦爛銀河將白馬引向了無盡的北方。

向北向北一路向北……鐵蹄隆隆震聲火光倒退而過一里又一里一程又一程風馳電掣之中北國草原撲面而來轉眼又給拋到腦後驟然間道路兩旁火光倏忽熄滅但見草原盡頭現出了一座龐然大物那是座高聳城牆連綿不盡矗立於一片平野之上。馬上乘客也再次提起嗩吶鼓氣高鳴。

「嗚……嗚!嗚……嗚!」天黑地沉中嗩吶響徹雲霄北國城牆也張開了大嘴嘎嘎絞響中面前一道弔橋緩緩降下將白馬吞落了肚中。

「駕駕駕駕駕!」元宵深夜蹄聲震地京師正南第第一門開啟城門裏奔過了一匹快馬。它來勢好急先過「永定門」、再進「正陽門」后至「承天門」最後斜身向右轉向「東直門」疾奔。

「戰報!戰報!前線戰……報!」

正統十一年正月十六子夜三更東直門大街來了一匹白馬啡啡人立馬上乘客滾落鞍下朝着一座朱紅大門奮力拍打焦急大喊:「霸州軍情……前線戰報!」

「霸州」二字一出門內頓時有了動靜但聽腳步聲雜沓隨即「轟」的一聲大響朱紅大門開啟數十名官差呼嘯而出左右衙役夾住了馬上乘客三步並作兩步直朝門內狂奔而去口中不住高喊:「馬大人!馬大人!霸州大戰有結果了!」

三百里加急傳牌到了這封文書由「勤王軍、驃騎營」右都督「德王」朱薊親手彌封經三百里夜路十處驛站如今總算抵達了京師即將面交「兵部尚書」馬人傑。

眼前的朱紅大門正是方今朝廷軍機第一重地兵部衙門。至於這匹馬「大食天馬」則是天下驛站里第一號快馬由北直隸的「留守軍」看管飼養。

大街忽然靜了下來驛使在大批官差簇擁下已然奔進了兵部。白馬獃獃站在門口眼見主人走進了朱紅大門便也想尾隨進去誰知大門卻轟然關起像是不歡迎他。

白馬啡啡低鳴模樣像是很難過它徘徊大街正想自己覓路回家忽然又是「轟」的重響兵部衙門二度開啟只見戰馬一匹又一匹給人牽了出來有青的、有黃的、有花的一時之間銅鑼聲大作數十名官差從門裏奔出一個個翻身上馬厲聲道:「走!」

噹噹當!噹噹當!東直門大街敲起了銅鑼但見城東城西、城南城北到處都有快馬平治好不熱鬧。白馬又驚又妒便也想跟着奔跑玩耍了哪知主人卻不見蹤影正啡啡氣氛間忽然馬背也翻來了一人耳邊傳來了熟悉的嗓音催促道:「快跑!」

白馬昂歡鳴模樣神氣便在主人的催促下直向北方的「安定門」而去。

轟隆隆!轟隆隆!京師正南第一門便是「永定門」正北第一門則是「安定門」出了這座門便是懷柔縣。那兒有座寺廟稱為「紅螺寺」廟裏睡了一個人他姓朱單名一個「炎」字人稱「正統天子」的便是他。

半個時辰后白馬行將抵達紅螺寺屆時「正統天子」便會揉着惺松睡眼給人從睡夢中搖醒之後五輔六部、五院寺卿人人也都會從暖被窩中爬出來急至紅螺寺面壁等他們面壁完了天也差不多全亮了那時不論是東直門的乞兒還是紫禁城的貴婦人人不分貧富貴賤都要不約而同「咦」個一聲覺得這個天下有些不同了。

噹噹噹噹當……「走!」、「駕!」、「快!」東直門街上敲鑼打鼓人聲鼎沸兩條街口外卻是靜悄悄的那兒百姓猶然安睡渾不知天下即將爆大禍。

沉沉死寂中忽然有了聲響聽得火石喀喀搓打西北角一處窗啡亮了起來總算有人給吵醒了那兒的二樓處坐起了一個身影一名百姓推窗望外朝東直門大街察看。

大半夜的朝廷又不知在施行什麼德政當真擾人清夢之至那人打了個大哈欠隨即又返身進屋提了一盞油燈過來放上了窗帘。

燈火照亮了面孔只見這名百姓約莫五十來歲年紀身穿酒保服色再看他頭頸甚短身形矮胖活像一隻烏龜也似。那人揉了揉眼睛從窗邊取來一本簿子就手翻了翻口唇低動間便又轉過了油燈讓它對準了西方隨即取來一隻黑黑的粉末飄降而來這罐子裏不知道放了什麼好似是花椒又像是辣椒總之全數飄上了燈蕊活像要給加味似的。只見油燈吃過黑粉后火勢越燒越旺燈光越晶亮老烏龜趕忙退開一步舉起衣袖遮住了雙眼。

轟地一聲一道白光飛射而出直向西天遠境而去。剎那之間整座京城全亮了起來彷彿閃電橫空照得街上景物樣樣分明。

良久良久燈火漸漸黯淡老烏龜放落了衣袖另又找來一隻竹筒再朝燈心灑下塵粉。但聽「嘶」地低響這回不見閃電騰空卻是一道陰火從窗口噴映得夜空裏一片暗紅;不旋踵窗里又是一道光芒閃過亮得如同老天開眼讓人不敢逼視。

燈火閃耀先明后暗暗而復明依序看去見是「明暗明明暗」之後「兩暗三明」再是「三明兩暗」照得夜空光芒奇幻美不勝收若有百姓開窗見了定會讚嘆不已。

整整經歷一柱香時分燈火熄了窗扉合上了老烏龜也收拾家當上床睡覺去了。

時在深夜街上百姓都在休憩自也沒人覺此間異狀萬籟俱寂中城西忽然又亮了再次照亮了京城。只見一盞明燈懸於阜城門光輝閃爍照耀西方一下明、一下暗一下長、一下短、依序看去見是「明暗明明暗」、「兩暗三明」、「三明兩暗」順序全然不錯。

很快得城西暗下來了沒多久更遠處又亮了。這回燈火來到了城外西郊山林里隱伏了一盞明燈一樣閃耀清輝一樣暗而復明一樣明而後暗一樣照向了更遙遠得西方。

彷彿接力一般一盞又一盞燈火接連亮起一盞接一盞燈光相繼熄滅它們閃爍光輝生生不息就這樣一程過一程一站接一站直向遙遠得西天而去。

向西……向西……一路向西……很快的燈火離開了河北進入了陝西再過片刻便將通過「潼關」而那小小一點清輝也將化為一道熊熊怒火震動整個西方。

「總兵!趙總兵!」城樓里腳步雜亂大批兵卒闖入了主帥營房大喊道:「怒蒼傳訊了!」

噹噹當……噹噹當……深夜時分潼關里敲響警鐘城樓里已是一片大亂之間「潼關總兵官」趙任勇急急掀開被褥隨着傳令直奔而上。

來到了城頭面前已是黑壓壓一片眾將早已雲集在此。人人鴉雀無聲俱在眺望西方遠境。趙任勇深深吸了口氣便也從人群中擠了過去朝天際眺望而去。

時於午夜夜空宛如失火照得人人面色血紅。從城頭向西瞭望只見這股紅光起於「潼關」前方一百里正是怒蒼東境第一鎮「驛馬關」。關上魔焰衝天光照方圓百里不消說怒匪正在千里傳訊。

「報!『明暗明明暗、長短長長短』!報!『暗暗明明明、短長短短長!』」關上傳令大聲報訊幾十名參軍手持筆墨已在全力抄錄暗號盼能破解敵方切口。

西北大戰已達十年朝廷怒蒼平時軍情傳訊各有各的暗號密語手法繁複無比。眼見眾參軍滿頭大汗個個手持密本對照破解趙任勇則在焦急踱步等候下層呈報軍情。

朝廷防衛怒蒼第一線便是「潼關」,至於怒蒼的東進前線則是所謂的「外三關」稱作「天水」、「平涼」、「驛馬關」。這三地各建有一座巨大烽火台彼此奧援互為呼應。一旦「驛馬關」有所動靜「天水」、「平涼」兩地便將跟進隨時能讓整片西疆陷於火海。正心急如焚間忽然城頭陷入一片黑暗遠方「驛馬關」的烽火驟爾熄滅不過很快的更遠方的「平涼關」卻亮了起來距離怒蒼本寨又近了百來里。

怒蒼根基龐大烽火一旦通過「驛馬關」便已暢通無阻片刻間便能把消息送回總寨。耳聽下屬們喊得聲嘶力竭什麼明啊暗的、長的短的卻遲遲不見有人通譯趙任勇忍不住霹靂一聲怪吼:「說!到底這烽火是何意思?可有誰看懂了?」

局面緊迫敵方兵馬有何調度須得早些識破。可長官連問數聲眾參謀卻是嚅嚅嚙嚙遲遲不見有人做聲。趙任勇大怒道:「稻草兵!說話啊1威嚇一出終於傳來怯怯聲:「啟.啟稟總兵怒蒼燈訊有'紅白金青'四色每色有有'明暗長短'四變敵方以三訊為一字共得四千零九十六種變化」

「稻草兵!」趙任勇暴怒道:「我鎮守西疆多少年了還會不知道這些玩意么?快說!怒匪究竟在傳什麼消息?」正激動間忽聽一名參謀道:「去你媽的狗砸碎少說兩句不嫌吵。」

「什麼?」耳聽屬下狂言犯上趙任勇自是驚得呆了他愕然張口隨即嘴角斜揚提起了蒲扇大手厲聲道:「去你媽的狗砸碎!少說兩句你不、嫌、吵!」正要一耳光把人摔死兩旁參謀大驚搶上慌道:「總兵息怒!這兩句話不是罵您啊!」

「什麼」趙任勇氣得全身顫抖喘道:「這兩句話不是罵我、難不成是罵你!」氣惱之下掄起拳頭便打卻給一名老將急急抱住了勸道:「總兵您還沒聽懂么?咱們按兵部交來的密本破解得來的便是這兩句話啊。」

「什麼!」趙任勇總算聽懂了顫聲道:「去你媽的狗砸碎少說兩句不嫌吵?怒蒼千里傳訊傳的就是這個?」眾將怯怯點頭人人都想說話可想起大帥性情暴躁卻又無人敢作一聲。

怒蒼夜燃烽火耗費無數人力物力竟然傳來了兩句廢話?不想可知敵方又一次更改了切口卻把潼關諸將狠狠戲耍了一頓。趙任勇嘆了口氣慢慢朝西方夜空望去只見那道烽火已然離開了「平涼」業已抵達「天水」料來片刻之後便要返回敵軍的總寨:「怒蒼山」。

眼看趙任勇神情凝重一名參謀附耳道:「總兵請寬心。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敵方再次更改密語咱們也還有馬大人作靠山啊。」

方今兵部尚書便是「馬人傑」此人是正統年間的大進士學問淵博能通奇門遁甲、術數玄學專能和怒蒼大批智囊鬥法。只是馬人傑本領再大此刻卻在北京這桶遠水如何救得了近火?

趙任勇撫面嘆息自知這幫下屬全是酒囊飯袋他招來了親兵低聲道:去找我二弟過來便說我有事問他。大批兵卒匆匆答諾還未下城找人便聽一人道:大哥不急任通早已在此。城頭響起廣南鄉音眾參謀回頭急看只見前面行來一條漢子看他身穿戎裝體態豪勇正是趙家老二「趙任勇」來了。

'撫遠四大家嶺南趙醒獅'這趙家兄弟姊妹共有七人除『鈴鐺老六』趙任宗因故瘋外餘人事業皆有大成。其中老大、老二投身軍旅各在『留守軍』任職。不同的是大哥趙任勇鎮守潼關官拜總兵老二趙任通則派駐霸州至今已達十年之久。

天下能讀懂怒蒼暗號者並非只有馬人傑一人面前的『趙任通』也能辨到。在外人看來這位趙家老二僅是區區一個參將八命九流無足輕重。不過趙任勇心裏明白他這個二弟不是普通人他明裏是個參將暗地裏卻還有個身份非同小可。

天黑地沉萬籟俱寂眼見二弟靜靜站在面前趙任勇居然不自據地緊張起來他吞了口唾沫悄悄朝二弟地右臂瞄了一眼忙又別開了頭細聲道:「任……任通這……這怒蒼烽火傳來地是什麼消息你破解得出來嗎?」

「明明暗、白紅青……」趙任通雙手抱胸眺看潼關西方道:「這該是個『去』字。」

「去……」全場交頭接耳或驚或疑一名參謀忙來相詢:「那……那下個字呢?」

趙任通沉吟道:「三明三短三白到底這該是個『你』字。」眾參謀大喜過望相顧道:「先『去』后『你』!果然是'去你媽的狗雜碎'、少說兩句……」「不嫌吵」。

趙任勇性情暴躁霎時一拳揮出嚇得下屬們連忙退開。他用力喘了喘氣道:「二弟你……你沒弄錯么?這……這道密令真是這個意思?」

趙任通容情靜默說明他極有把握可說也奇怪這兩句話無涉機密卻為何要大費周章傳書西北莫非其中還有暗藏第二道切口?抑或這是欺敵得假消息?刻怒匪既要欺敵為何又搞得這般荒唐?趙任勇不是什麼聰明人自也沒那個本錢來猜他撫了撫臉低聲道:「如此也罷二弟這……這道烽火是從哪兒傳出來的你瞧得出來么?」

萬里夜空復寧靜此時烽火早已熄了。趙任通仰望天上北斗輕聲道:「北京。」

「北京?」二弟言簡意賅卻不免嚇傻了眾人。趙任勇牙關顫抖:「怒蒼……怒蒼有細作去了北京?」趙任通撇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煞金。」

北京煞金四字一出眾將好似五雷轟頂人人按腰刀不自禁向後退開了一步。

當年怒蒼追隨第一代山主建寨地兩大元老其一是6孤瞻再一個別是外號「煞金」

地「起重塞北」石剛。此人忠心耿耿最擅騎兵野戰過去十年來緊隨怒王身邊總是寸步不離。倘使他離開了總山前進東境卻是有何打算?

一片寂靜中只見趙任通低下頭去幽幽地道:「大哥及時行樂吧。」

眾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起潼關鐵門上地那條火燒痕迹驀地爆出一聲慘叫:「來了!來了!怒匪又要攻打潼關啦!」

過去十年來「煞金石剛」很少離開山寨此人一旦動身了便說明怒王也已從本營出。這兩大魔頭任一個現身便讓朝廷棘手之至更何況這回雙魔并力、聯袂出征?

眾將越想越怕急忙上前獻策:「啟稟大帥!怒蒼兵臨城下潼關淪陷在即。為保我軍實力還請總兵即刻下令撤軍八百里免增無謂死傷。」眼看屬下未戰先怯趙任勇自是氣得雙眼紅大怒道:「撤軍八百里?你想撤回北京是嗎?」

眾下屬面有愧色低聲道:「沒法子啊賊勢浩大咱們……咱們打不贏啊。」

「打不贏也得打!」趙任勇手指潼關城下厲聲道:「瞧清楚!咱們關外尚有兵馬!

我軍若要後撤了誰來支援他們?「聽得此言眾將不覺」啊「了一聲這才想起潼關前線還有一支隊伍。諸人深深地吸了口氣轉向城外望去但見曠野里營火點點軍營星羅棋佈每隔三十里可見一座陣地正是正統軍麾下第一勁旅:」潼關六鎮『。

潼關兵馬分作內外兩側關內兵馬職司守城由「留守軍」駐紮。至於城外地百里曠野則由「正統軍」麾下地「潼關六鎮」擔綱。這支兵馬編製龐大每鎮共計六大衛所全軍合計二十萬將士一旦賊匪逼臨他們便會出陣迎擊與敵方周旋到底。

念及友軍平日地勇猛眾參謀士氣大振紛紛上前進言:「啟稟大帥!咱們決定報效朝廷死守潼關絕不讓怒匪越雷池一步……」正說嘴間卻聽趙任勇冷冷地道:「稻草兵。」

想起百姓平日地譏諷大批「稻草兵」臉上一紅便紛紛走了開來自去一旁趕麻雀去了。

「留守軍、稻草兵吃飯喝酒包打聽看見麻雀要收驚。」

西北流傳一童謠唱作俱佳卻也點出了「留守軍」地種種專長至於大名鼎鼎地「勤王軍」卻因從未開赴西北戰場百姓沒見過故而沒給編入童謠之中。

不同於招募而來的「留守軍」也不似「勤王軍」那般坐擁世襲俸祿七十萬正統軍全是自願上戰場的。這些人過去都是遊俠出身時時犯官府的法、造鄉里的孽每回見到權貴欺壓善良、富豪強取民女等情事莫不憤起傷人。朝廷見這批人血氣方剛好打不平也是怕他們誤入歧途了便請了「龍手大都督」出面向之曉以大義。其後俠客們也懂了原來朝廷之所以不仁、權貴之所以無恥一切全與皇上德政無關而是為怒蒼誣衊陷害!於是他們急忙收拾行囊一齊追隨了大都督的腳步趕上西北拚老命去了。

「怒匪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平」為使貪官污吏一掃而空為富不仁就此絕跡「正統軍」惟有踏破怒蒼殺死怒王那才是天下不二的正道!十年來他們一次又一次開關出征「潼關烈士」、「襄陽壯士」、「荊州勇士」、「藏邊死士」……靠着他們多年來前仆後繼埋骨異鄉大臣日子越過越好皇上睡覺也越來越不受人打擾如此為國為民真不愧「俠義」美名啊。

良久良久眾參謀全去趕麻雀了趙任勇卻還在怔怔呆。一名參軍附耳過來:「大帥怒蒼烽火傳令此事可要通報兵部?」趙任勇醒了過來忙道:「當然當然。」

近日怒蒼頻頻傳訊烽火台無日或歇料來是在預備什麼大戰。以馬人傑的才智收到軍情后必能參破怒匪動向。屆時怒王有何陰謀、煞金想做什麼壞事自也不出掌握之中。他結果文書蓋上了兵印又在信封上添了「送呈兵部尚書馬人傑」九個草字囑咐道:「這道怒蒼密語十萬火急限三日內抵達京城。記得務必親手交到馬大人手中。」

「留守軍」雖不善於作戰送呈公文卻是一等一的好手。那參謀連拍胸脯擔保路上絕不喝酒正激動間卻又給趙任勇拉住聽他附耳囑咐:「記得我二弟擅離霸州一事千萬別讓馬人傑知道了懂吧?」那參軍醒悟過來忙道:「懂懂懂兄弟如手足朝廷如衣服大帥友愛胞弟的心情大夥兒一定成全。」

趙任勇聽他如此一說不由也是滿面通紅忙揮手道:「行了你快出吧。」眼看稻草兵隨風而去趙任勇也送了口氣正要命人取來紅茶忽聽背後給人拍了一記聽得一人靜靜地道:「大哥謝謝你。」

聽得這嗓音陰森森地趙任勇自是嚇得跳了起來他急回頭去看卻是二弟來了。

忙擦去了冷汗顫聲道:「你……你別老是從背後拍我可嚇死人了。」趙任通神情木然道:「對不住我已經習慣了。」

這二弟年輕時本極精明中年後卻變得陰陽怪氣誰都得怕他三分。想起適才那句「及時行樂」趙任勇不由嘿了一聲忙把二弟拉到了一旁責備到:「任通我好歹時潼關總兵你方才怎麼說什麼『及時行樂』?你不怕動搖軍心、危言聳聽么?」

趙任通木然道:「大哥『及時行樂』的下一句該怎麼說?」想起『來日無多』四個字趙任勇不覺大驚失色:「怎麼?這……這句話時沖着我來的?」滿心驚怕間不覺便望向二弟的右臂。待見他也在打量自己忙又堆足了笑臉乾笑裝傻。

在朝廷看來趙任勇手下共有八萬稻草兵然則若要細細數過卻會覺『二一添作五』原來稻草兵只有五萬剩下的三萬全躲在趙任勇的口袋裏只有領餉時才會現身。是以趙任勇平日口袋總是撐得極飽若非住在京城的老婆酷愛名貴飾便十個口袋也撐破了。

一片寂靜中二弟目光陰沉好似什麼都知道了想起『大義滅親』四個字趙任勇不由兩腿一軟顫聲道:「任通大哥……大哥一直沒問你你……你本來不是在霸州駐防么?為何……為何上我這兒來了?」

此問確實要緊這趙任通本是一名參將與總兵鍾思文一同看守霸州誰曉得六天前卻忽然現身潼關不免把大哥嚇了天大一跳險些要燒賬本了。

趙任通不是普通人他鎮守霸州的使命也非看城而是「看帳」全城將領的起居**莫不在他的掌握中想起二弟臂膀上的那隻神鷹趙任勇更是哭喪著臉正要招認罪行卻聽趙任通靜靜地道:大哥你誤會了。我若有公務在身豈會帶着妻兒同行?

這話甚是有力不免讓趙任勇心下一安。看二弟此行確非孤身過來這趟潼關之行他還帶着老婆小孩同行現下也都給安頓在城中。

此事越懸疑了看二弟長駐霸州十年來不會擅離職守如此想想他真不是為了公事二來。可說也奇怪二弟既無公務在身那他又來潼關做什麼?莫非他思念大哥卻是專程來省親的?可他事前為何不稍封信過來?也好讓大哥有個準備?

莫非……莫非他遇着了什麼事竟然觸犯了軍法抑或得罪了什麼權貴居然鬧到了丟官亡命?不對……這也不對……看二弟身有烙印霸州上下莫不畏之如虎連總兵鍾思文也得忌他三分卻有哪個權貴敢來招惹他?

整整六天以來趙任勇不知多少次旁敲側擊探詢二弟的來意他卻始終諱莫如深隻字不提內情想起「及時行樂」四個字趙任勇心下更敢驚煩正要追問下去猛見夜空雪雲散開月光掩映之下天地交接處出現樂一座黑山峰嚇得眾將大驚而呼:「怒蒼山!」

相傳月照中天之時只消站於潼關城樓便有機緣瞧見怒蒼本寨。今夜萬里無雲視野甚佳居然應驗樂這個傳說。一時之間全場都靜了下來上從參謀下至傳令人人身上微微抖各自藏到了城垛后只在窺望傳聞中的「怒蒼山」。

銀白的月光灑落在那極西苦寒之地矗立了一座地獄黑山。那歷經秦霸先、秦仲海父子兩代經營的反逆之山就這樣靜靜現身眼前。

這座山遠比想像來得崇高它的主峰拔天而起穿雲而出直指神佛蒼穹依稀可見東壁建有防禦工事層層疊疊固若金湯西側山腰則滿部陡峭斷崖險峻異常。足見此地規模宏大絕非十年前舉兵初叛時可比。

魔軍大本營擁兵七十萬隱隱約約間眼前的「怒蒼」好似成了一個巨人它俯身彎腰正在監視東境眾生的動靜。諸將明知這是幻覺可在怒王的積威之下卻還是魂為之奪氣為之攝宛如中邪一般。

四下悄然寂靜人人無語個個噤聲正戰慄間忽見怒峰頂上隱隱亮起了火光似有什麼動靜人人揉了揉眼還待再看猛見一道紅焰噴上天嚇得眾人大驚而呼:「怒蒼魔火!」

怒峰頂上魔焰翻騰如天雷震落如地獄之火噴燒得夜空如同流血驀然間光芒刺眼懾目天水的烽火台竟也亮了起來。

「怒蒼回應了!怒蒼回應了!」眾參謀語帶哭音全數趴到了城垛下方嚇得直抖。

「煞金」石剛傳訊四方怒蒼本寨隨即作出回應。只見「天水」、「平涼」、「鳳翔」、「三原」各地烽火台接連焚燒火光越燒越烈來勢越來越快不過片刻間魔火竟已兵臨「驛馬關」便在眾將面前燃起了萬丈熊光。

「啊呀!」眾將一起遮住了雙眼趙家兄弟也被迫轉開了臉面無法直視這股熊熊怒火。

怒峰頂上怒火中燒彷彿怒王正在昭告天下蒼生怒蒼全軍即將東渡整頓人間公道。

眼看眾下屬哭嚷吶喊趙任勇畢竟是全軍主帥當此兵凶戰危之刻斷不可喪失神智。他緊緊抱住二弟臂膀藉着那隻烙印鎮定自己他深深吸了口氣正要說話安撫軍心猛聽「咚咚」之聲響起潼關城下竟有人搶先擂起了戰鼓。

「正統軍……」夜色里傳來了蒼茫號令:「起身備戰!」

八千嗩吶高嗚割破九重雲霄關外戰鼓如雷「潼關六鎮」已經整隊了咚咚咚、咚咚咚戰鼓聲聲催促數十匹戰馬在軍營里來回平治傳令。但見「正武」、「仁武」、「義武」等六鎮全數打開營柵一列又一列軍士踏步出陣聲勢極為浩大。

魔光照天「正統軍」即刻回應他們一無所懼竟似要拔寨遠征了。眼看大戰將起趙任勇猛烈喘氣他拉住了二弟低聲喘問:「任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怒蒼真要開打了嗎?」

「大哥……」趙任通輕輕嘆了口氣搖頭道「不是要開打了是已經開打了。」

「已……已經開打了?」饒那趙任勇武功高強聽得此言仍不免雙腿一軟悲聲道「是……是誰領軍過來?是……是那石剛么?」趙任通搖了搖頭道:「大哥還不懂么?這石剛壓根兒不在西北哪能率兵過來?」這話先前便聽過了趙任勇仍不免「咦」了一聲喃喃地道:「不是石剛那……那這回是誰統領大軍?是……是6孤瞻?還是秦……秦……」

耳聽大哥聲音嘶啞極顯懼怕趙任通便安慰道:「大哥放心他倆也不在西北。」

趙任勇愣住了看這怒蒼似有傾巢而出之勢卻又無人坐鎮西北情勢前所未見趙任勇越聽越疑喃喃便道:「二弟到底……到底這幾個傢伙跑到哪兒去了?」

趙任通嘆了口氣他摟住兄長的肩頭低聲道:「大哥忘了么?我打何處來?」趙任勇心裏生出一股寒意顫聲道:「你……別嚇我這「霸州」是在大後方你……你不要胡說……」

「大哥……信我一次……」趙任通附耳過來細聲道:「現今天下最平安的處所便是潼關前線。你這幾日好好睡上一覺什麼也別管啥也別去想尤其記得千萬別往後方跑否則等你逃回去以後又得向前線沖了」

天旋地轉間前線成了後方後方成了前線趙任勇還在喃喃自語猛地想起來老婆小孩還在北京霎時慘叫一聲身子向後便倒竟已不醒人事。

轟……轟……

「驛關」光照天地威懾無極八方百里方圓內清晰可見。只見那烽火忽明忽暗忽忽整整歷經一柱香時分西方夜空總算恢復了沉靜不過東方更遠處卻亮了起來就在百裏外的一處山頭那兒也亮起了一盞明燈。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魔火併未消失它只是跨過了涼關在朝廷境內默默潛行。

向東向東……一路向東……燈火開始東進它翻山越嶺、過河渡江離開了甘肅進入了陝西很快地魔火歷經了千里之路來到了「北直隸」。

山巔一片明亮光照四方從山頂向北遙望二十裏外有座城池正是龍興之地「北京」。轉向東望山腳後方則隱伏了一座村落此地平民都姓「楊」故而稱作「楊家村」。至於山腳前方則有一座破廟說來也巧這座廟恰也姓「楊」。

山頂燈火明滅廟前金匾也隨之閃閃光藉着燈光勉強看去依稀可見「楊無敵廟」四個金字。從廟門向殿內看去大殿正中安放一座神像面孔雖給香煙熏黃了仍可見其堂堂之表正是那大名鼎鼎力抗大遼的北宋名將「楊業」。

楊業便是「天波無佞府」楊家掌門楊無敵此人本名「重貴」又名「濟業」乃是楊家將第一代祖看此地供奉遺祀附近當有一座楊家村常會有人來此立廟祭拜。

山上燈火通明山下則是黑沉沉一片。兩相對比下山巔處更顯得晶亮了那兒好似躲了幾千隻螢火蟲一下金、一下白一下紅、一下青光芒非但四色變幻尚且明暗有別、長短有序共得十六種變化。

「明暗明、長短長、白金紅……」燈火稍歇黑暗中忽然傳出嗓音讀出了遠方燈號。

時於深夜破廟前一無楊家後裔二無路過香客對過山頂的燈火便再刺眼醒目亦當無人知覺。想當然爾眼下能夠讀出燈訊之人必定有備而來。

果不其然那嗓音稍一停下黑暗中窸窸窣窣之聲大作竟有人拿着紙筆將說話一一抄錄下來。誰也料想不到「楊無敵廟」門口竟然有人那是個沉寂的黑影他雙手抱胸一邊遙望遠方山頂一邊讀出了暗號。

對過山頂燈火變幻忽白忽金、時長時短那嗓音也隨燈火一字一頓毫不停歇。良久良久燈火終於全熄依稀遙望好似更遠處的山頭又亮了起來不過那已無關緊要了想要的消息都已到手了。

四下昏沉黑暗聽得「嘶」地一聲有人燃起了火折也照亮了背後的「楊無敵廟」。霎時便也映出了「鐵隨城」三字。

此廟年久失修並無住持但見殿內匾額高掛兩旁樑柱題了有字左是「誠堅金石」右是「氣傲風雲」兩面照壁更滿飾雕刻彩釉其上另有詩文述說着楊家將的豐功偉業。

「漢家飛將領熊羆死戰燕山護我師威信仇方名不滅至今遺祠。」

這是古北口「楊無敵廟」的詩詞卻給人抄來這兒了。看此廟莊重宏偉昔日必也輝煌過可惜後代子孫不肖無力修繕這邊任憑它毀敗下去。

「楊家將」薪火相傳與異族間的爭鬥永不停歇相傳「楊業」為收復燕雲十六州曾於大遼國重兵包圍下撞死在李陵碑前「楊延昭」秉持遺命亦是抗遼名將。傳到孫兒「楊宗保」這一代對手則換成了西夏人再到第五代「楊懷玉」則改徵南蠻。

一代接一代「天波無佞府」前仆後繼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每一代都有名將他們的對手也一路變換由契丹變為女真再由女真換為蒙古朝廷防線也節節敗退由長城退到黃河又由黃河退守長江終於在蒙古大軍的侵近下全軍跳入了大海。

全軍覆沒的「楊家將」如今終於回來了。現下他們前進京華從異族手裏奪回了燕雲十六州光復了長城全線。不同的是這代「楊家將」不再用刀他們改用筆主帥也成了一個文臣此人官拜「中極殿大學士」大名「楊肅觀」至於他的異族死敵則換成了眼前這群人。

三更半夜裏廟外雪地百來只駱駝屈膝而坐各自打盹休憩。忽聽「啪」、「啪」兩聲響黑暗中有人拍了拍手霎時之間廟外雪地里站起了百來人這些人全是白袍武士。他們默默轉身看向面前的統帥只見他長披肩身高膀圓火光照耀他的一身衣服竟是亮如純銀。

「滅里將軍……」腳步聲響有人奉來了字條道:「請過目。

說話之人鼻音短促字字黏連正是源自於西疆的「回回語「。

回回語若要細分其實南轅北轍有維吾爾語、南天房語、北天房語、波斯語、普圓什語等等彼此不能相通。不過卻有個地方例外那兒坐擁南北天山佔有西域全境國中為佛教、景教、穆斯林等三教交會之地這便是西域第一大國:「帖木兒汗國」。

百年前「帖木兒大帝」起兵西征擊破突厥王「雷神」打擊了安卡拉百萬大會戰便也順勢征服蒙古兩大汗國從此創建「帖木兒帝國」。它的疆域大國西方百倍兵力遠勝契丹女真疆界北臨欽察南抵天竺西接波斯大食號稱「蒙古第二帝國」這就是「楊家將」的新對手。

汗國大元帥是一位長大漢人稱「帖木兒滅里」便是。他提起了火把率先走入破廟之中只見他背對「楊無敵像」站立一頭長垂落雙肩氣概滄茫真是與楊家一脈名將匹敵。

眼見主帥進廟了其餘武士也魚貫而入各尋地方坐下。但見這些武士頭蜷曲高鼻深目想來有的是色目人有的是韃靼人彼此容貌大相徑庭。

帖木兒汗國種族繁多國中有韃靼人、波斯人、大食人甚且有天竺人卻以維吾爾人為多各族樣貌差異極大少有錯認。不過這位「將軍」卻有點怪他的天庭寬廣、下顎方正一頭長濃黑且直這模樣不似韃靼也不像突厥更不似維吾爾彷彿便是個混種。

要看一個人的血緣來歷除了五官樣貌其實還可以從姓氏來找。這位「帖木兒滅里」出生於哈剌迷矢以國為名自號「帖木兒」「滅里」二字則是他的姓。這兩字源於突厥康里熟知西域史書的都明白此乃花剌子模名將「鐵王」的姓氏。至於「帖木兒」三字更是蒙古話里的「特穆爾」此為蒙古大姓如元順帝的愛將王保保他雖是漢人卻因崇拜蒙古自稱「擴廓特穆爾」又如西夏人念察罕亦因效忠蒙古遂自稱「察罕特穆爾」。因而「帖木兒滅里」這五個字也是硬湊出來的全然稱不出主人的血脈。

從小到大帖木兒滅里就有個麻煩他不論走到哪兒都要給人誤認族裔身份在維吾爾人眼裏看來他的頭很黑很直活脫便是個韃靼;可是在韃靼人眼裏瞧來他的鼻樑又太高必然是個突厥;可到了突厥人面前他又常給誤認成維吾爾那是因為他的眼珠兒是深褐色的也因此滅里小時候總是同伴的笑柄人家都說他是韃靼、維吾爾、突厥三族混生的後裔簡稱「雜種」。

不過這些都是往事了因為「雜種」多了一個新名字稱為「煞金」。這兩字是大月氏古語波斯人譯為「魯思王母」蒙古人譯為「拔阿圖兒」女真人稱為「巴圖魯」其意就是漢語中的「勇者」。此號權威至大能率各族武士手下人無分突厥康里、韃靼波斯全都得臣服於「八代煞金汗」帖木兒滅里。

四下一片寂靜只見帖木兒滅里冷著一雙凶眼手持字條翻著簿本對照想來此人能靜能動能讀能寫並非暴躁莽大一類。

怒蒼烽火以三訊為一字每訊四色四變共計四千零九十六字查對起來自也費神。眾下屬靜靜坐着不敢打擾過了半晌只聽滅里問道:「一個時辰前抄來的字條呢?解出來了吧?」

一名下屬送來了字條交到上司手裏低聲道:「是解出來了沒錯不過沒人讀得懂。」帖木兒滅里拿起字條來瞧默不作聲。眾武士互望一眼怯怯低問:「將軍我們……我們是不是抄錯了?什麼叫『狗一樣的壞人來找你媽媽少說兩句就不算吵了』?」

聽得此言滅里先是一愣隨即仰天長笑一時聲震屋瓦。

「去你媽的狗雜碎少說兩句不嫌吵」。看今夜怒蒼千里傳書一來一往其中第一道烽火由東向西內文的十四字箴言自也轟傳天下。只是白袍武士的漢語本就不靈光通譯后更是文意盡失難免要讓人一頭霧水了。

這漢語是天下第一巧妙文字罵起人來尤其爽口個中精妙神奇之處絕非異邦子民所能了解。眼見帖木兒滅里莞爾不語眾武士更覺得擔心了忙道:「將軍,第一道烽火沒人看得懂了不知第二道烽火怎麼說?」

天下信文你來我往這兒問娘那兒問爹看前一道烽火粗魯之至真不知后一道烽火如何回復?一片迷惑間只見帖木兒滅里反覆對照字條道:「白青金明對長暗對短明長暗短暗短明長這該是個『擒』。」

「琴……」全場交頭貼耳白袍武士不解漢語滿是迷惑茫然。又道:「那……那下一個字呢?」滅里輕輕地道:「下一訊金紅青暗長明長……這是個『王』字。」白袍武士們低頭襯念:「第一字是『琴』第二字是『亡』……」

琴亡……琴王……眾人大吃一驚齊聲道:「勤王?」

「勤王」者天子之護衛也。白袍武士漢語雖不靈光卻也是曉得這是鎮守皇城地禁衛大軍自正統朝創建之後便將景泰朝遺下地衛戊兵馬予與擴編分為「前鋒」、「武興」、「驃騎」、「神機」等四營下轄四十八師二百四十衛共有步卒、馬兵、炮車等一百餘萬兵馬、聽得回訊涉及「勤王軍」人人自是議論紛紛。看這勤王兵馬雖然龐大卻只深藏於天子腳下從未與怒蒼主力交鋒敵方卻為何關心起他們的動向?

良久良久沒人猜得透玄機滅里也沒多做解釋只將字條收入了懷中。眾武士互望幾眼低聲又問:「將軍跛者是不是躲到了北京?」滅里道:「是。有人在北京城見到了他。」怒蒼之主全名「大公天道無私忠勇怒王」只因少了一條腿便給西域人匿稱為「跛者」。

眾人低聲道:「將軍你……你還要去找跛者么?」滅里道:「當然。我奉上命得把東西交給他。」全場目光一撇一齊望向地下得行囊那兒收著一幅捲軸其上有汗國的印記。至今除了滅里無人瞧過那捲軸是什麼東西只知是一件送給跛者的禮物。

眾武士互望了一眼道:「將軍跛者行蹤飄忽您……您要怎麼找人?」滅里道:「別怕咱們還有高人可以幫忙。」眾人微起茫然;「高人?將軍說的是……」滅里道:「義勇人。」

眾人咦了一聲正想再問忽聽曠野間馬蹄隆隆似有敵騎飛奔而至眾武士心下凜然刷地一聲盡數拔出彎刀便朝廟門奔去。滅里搖了搖手道:「沒事是自己人。」

啡啡馬鳴中京城方位疾馳二來六七匹馬馬上乘客白衣白袍面有重髯正式汗國下屬到來。眾人鬆了口氣紛紛放下了兵刃。

眾騎來到了近處一齊翻身下馬隨即奔入了廟裏下拜道:「參見滅里將軍。」滅里安坐不動道:「唐王爺呢?平安進京了嗎?」

為武士單膝跪地道:「請將軍放心唐王爺已然平安抵達北京敵方並未得手。」

帖木兒滅里道:「如此甚好。你們那兒還剩多少人?」那武士道:「除我等寥寥數人以外只剩殿下的十名侍女。」眾人驚道:「剩下的人呢?」那武士嘆了口氣道:「娘娘離去的當晚『易卜劣廝』的手下突然來襲將我等護衛全數捕獲。」

聽得此言眾武士都是深深吸了口氣心中大感不安。

此即古蘭經中的惡魔汗國武士不解漢語「鎮國鐵衛」這名字對之自是拗口之至遂用了耳熟能詳的「黑暗魔鬼」來做替代。

眼見眾下屬瞧著自己貼木兒滅里乃是主帥自不能顯露分毫驚惶之色只淡淡問道:「撒馬兒罕那兒呢?可有消息過來?」那武士道:「自娘娘離國后可汗曾三度致書將軍卻始終得不到您的迴音。現下可汗已然遣出喀拉嗤親王不日便要抵達北京聽說可汗……可汗還下了旨要是將軍還對娘娘的行蹤交代不清他便要……便要……」

聽得下屬吞吞吐吐滅里將軍便自行介面了:「他便要殺了我是么?」那武士急忙拜服在地當真是誠惶誠恐之至。

自赴中國以來汗國人馬兵分兩路一路由前面這位「貼木兒滅里」率領浩浩蕩蕩的從「嘉峪國」闖入鬧得各省各縣人盡皆知。另一路卻輕車簡從由「居庸關」秘密入境。一切作為便是為了保護最最要緊的那個人。要是她有個萬一此行便等於全軍覆沒了。

眾武士滿面憂慮低聲道:「將軍娘娘是可汗的心肝寶可汗為了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要是知道娘娘不見了……咱們該怎麼辦?」

滅里沉聲道:「不許急。」眾武士微微一驚:「我們……我們不該急嗎?」

貼木兒滅里靜靜地道:「我是此行的大將所有的成敗榮辱我一肩扛起。我如果不急誰都不許急。」

成也滅里敗也滅里該專斷的時候務須專斷切忌瞻前顧後、人云亦云這才是大將的氣度。這番話聽來擲地有聲眾武士自是肅然起敬不敢言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得一名武士道:「將軍……有件事我們……我們不得不提醒……」滅里淡淡地道:「有話便說不必吞吞吐吐。」那武士吞了口唾沫細聲道:「外傳……外傳……娘娘她是……她是自願給『易卜劣廝』帶走的……您知道此事嗎?」

眾武士靜了下來沒人再敢說下去了。因為他們心裏明白自己保護的是女人所以自己不只得保護她的性命還得保護別的東西。

自踏入中土以來公主的言行益怪異交代下來的事情全都是莫名其妙一會兒東一會兒西不着邊際之至。先是命人與「唐王爺」接頭交代了一連串的事情其後又命滅里前去江南尋訪「跛者」誰知各方人馬還在為她四處奔波她自己卻不告而別竟然隨「易卜劣廝」走了種種作為匪夷所思讓人猜想不透。

眼看上司沉默下來眾武士便大起了膽子低聲道:「將軍到底……到底娘娘想做什麼?她……她為何要找上那個唐王爺?還要我們過來這個楊家村?」

滅里靜靜地道:「殿下曾經說過中國皇族裏流傳了一個詛咒未能破解前她寢食難安。」眾武士互望一眼怯怯又問:「那……那娘娘為何又隨『易卜劣廝』走了?難道……難道這兩件事有關么?」貼木兒滅里沒說話了因為連他也不知道。

良久良久聽得一人低聲道:「將軍並不是我們不相信您只是……只是您有沒有想過……也許娘娘要我們東奔西跑其實只是想……只是想……想……」下屬們欲言又止滅里不覺心下拂然沉聲道:「你們到底想說什麼?一說出來!」

眾武士彼此互望幾眼終於推舉一人低聲道:「有人說娘娘這趟回到中土其實……其實根本不是來找她的父親的……而是來找她的……她的……」

滅里閉上了眼靜聲道:「來找她的情人的是么?」

眾武士拜伏在地不敢言動貼木兒滅里沉默下來過得半晌方才道:「聽好了我等不辭千里而來宵旰勤勞不忍懈怠這一切所作所為不就是為了公主得平安?」她若真是個陪人睡覺的婊子那你我也只是個婊子的手下!絕無一分光彩可言!」他越說越怒厲聲道:「我要諸位牢記在心你們之中誰若是羞辱了她便等同玷污了你自己的武名知道了么?」

「將軍息怒!我等知錯了!」眾武士急忙拜倒人人叩再三心裏又慚愧又羞恥。

一輪明月高掛在天全場武士拜伏在地帖木兒滅里則是盤膝靜坐他遙望萬里夜空那神色看似平靜實則內心激動無已。

人言可畏然則下屬的擔憂不是空穴來風公主確實不是給人擄走的而是自願讓「易卜劣斯」帶走的她嫁來西域前也真有過一段情。所以她一旦失蹤了難免讓人心生疑竇都以為她真是有意支開下屬也好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世人都有自己的願望銀川公主當然也不例外。滅里明白公主的心情深宮十年住在汗國是很悶的可汗更不是什麼如意郎君若能讓她回到往日情人的懷抱、長居故土哪怕是一簞食、一瓢飯、粗茶淡飯也勝於汗國里的瓊漿玉釀、富貴一世。

可憐的公主雖說這個願望微不足道在她仍是遙不可及。她註定是要在汗國的後宮里度過一生連屍骨都無法運回中原。可如今機會來了放眼全天下唯一還能讓公主實現心愿的人物便是「易卜劣斯」、他有強大的法力足以庇護公主只要公主願意順從他。

公主會答應么?她有千萬個理由答允。不過滅里並不擔憂他的理由只有一個遭逢抉擇的不是別人而是銀川。縱使身陷黑暗她也能如天上的銀月照得大地一片膠結。滅里敢以性命為注公主必會信守最初的承諾完好無暇的完成這趟旅程。

萬籟俱寂人人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之間聽得「啾」地一聲朝里撲來一個黑影眾武士如同驚弓之鳥全數翻身跳起貼木兒滅里卻抬高了手任那黑影凄停掌中眾人定眼一看確是一隻小鳥來了。

這隻鳥真的很小很小小到只比蜜蜂大了些這便是得自於極遠西方的「蜂鳥」。此行汗國各路人馬彼此傳訊正是以此為信差。

蜂鳥身上綁着絲絹看來經過長途跋涉很是疲憊只縮在滅里的掌中取暖。貼木兒滅里伸出食指撫了撫它那蜂鳥慢慢張開了翅膀露出綁縛身上的絲絹滅里小心解下將絲絹拉直登時看到了汗國王徽以及上頭寫着的一行漢字見是:「至紅螺寺」。

眾武士圍攏來看頓時大喜道:「將軍找到娘娘了么?」貼木兒滅里沉吟半晌正要說話猛聽「咚」地一聲屋瓦傳來異響有東西墜到了地下摔了個粉碎。

「什麼人!」眾武士大聲起身朝里朝外急急來找卻沒有見到刺客蹤影正愣然間只見貼木兒滅里彎腰俯身拾起一片破瓦卻原來是這玩意從屋檐上滑落這才打得響亮。

眾武士心下起疑看着才朝里並無外人隱藏亦無鳥雀小獸出沒可這破瓦卻是怎麼墜落下來的呢?莫非有什麼高手窺視在旁卻躲過了眾人的目光?諸人驚疑四望忽然之間方才覺這座廟其實朽舊已極屋瓦早已搖搖欲墜若有風吹草動難免要打個稀爛。

眾人找到了情由無不鬆了口氣貼木兒滅里則是默默無言他回過頭去只見「楊無敵」的像高坐法壇容情莊重好似在請他幫忙修繕。滅里靜靜把手一拋那破瓦便穩穩落回了屋頂上。也算一行人在此暫宿的回報。

瓦片飛上了屋頂無聲無息貼木兒滅里轉過了身正要開口說話忽然間又是一片破瓦墜落下來在滅里的背後打了個粉碎。

又來了?眾武士大吃一驚看方?(總)各人查得明白。廟裏廟外也無人也無鬼無風也無雨可破瓦怎麼又墜落了下來?莫非是「楊無敵」真身現聖不成?

大殿內外一片驚疑滅里霍地抬起頭來道:「大家聽令坐上駱駝。」

眾武士愕然道:「要……要走了么?」滅里沒有回話只把雙手一拍但廳廟門外嘩地大響黑暗裏站起了百來只明駝號令已下眾武士不敢多問只得收拾行囊整裝待。

滅里走到了眾人面前說道:「聽好了。你們現下全向北方出無論路上遭遇了什麼事情你們都不得停下。」眾武士愕然道:「將軍你……你不跟我們走么?」

滅里搖頭道:「從這裏開始我必須單獨一人行走。你們記好了到了北京后千萬不要進城也別在城郊逗留總之一路向北去到居庸關留在那裏等我號令。」

眾武士愕然到:不能進入北京城?為……為什麼?貼木兒滅里道:不必多問。反正你們出后必得小心不論路上遇見了什麼怪事都不可向背後去看知道么?

聽得這號令如此之怪眾下屬自是滿心河道驚疑只是主上有命誰敢不從?只得頷答應了。滅里轉過身去提手一揮喝道:「出!」汗國兵馬紀律嚴明眾武士「噠啦」一聲喊霎時提韁繩名駝與駿馬前後奔出便朝北方急馳而去。

月圓在天新雪漫地屬下們都走了偌大的天地只剩自己一人。帖木兒滅里目視下屬離開便默默打開腰間的竹筒讓蜂鳥回到窩裏歇息隨後提起了火把用力咳了一聲。

空曠的咳聲在殿裏來回激蕩四下安安靜靜不見外人隱藏。眼見附近沒人打擾了。帖木兒滅里忽然露出興奮之色登時急急奔回廟中好似裏頭有誰在等着他。

彷彿成了個尋寶少年滅里吞著唾沫眼異光滿面亢奮地走入殿中猛見「楊無敵」高坐神案一派威嚴只在瞪視自己滅里不想理會他到了一處照壁前慢慢蹲了下來。

照壁上繪了一幅畫彩釉斑駁畫出了七名少將的形貌只見他們一字排開威風凜凜正是「楊四郎」「楊五郎」「楊六郎」等人的英姿腳邊則繪了一群跳樑小丑個個磕頭求饒狀極惶恐正是「潘美」「潘豹」等害死楊家將的一干奸臣。

大宋奸臣大宋良將滅里伸出食指輕推壁畫上的第三批人。這些人和「潘美」一樣也都跪倒在地乞求楊家將的寬恕不同的是他們身穿異族服飾一個個高鼻闊口濃眉大眼與韃靼人相比他們的鼻樑顯得太挺於突厥人相較他們的頭卻又太黑太亮那模樣活像是韃靼與突厥的雜種通稱「契丹」。

滅里流下淚水它把臉貼在祖先的壁畫上大聲哭喊他們的名字。

沒人知道的滅里不是雜種它的故鄉根本不在西域而是在腳下這片黃土地說來他才是真正的老北京。老過了銀川公主以及漢人歷代皇帝。因為他的祖先生於斯長於斯他正是天地之間碩果僅存的最後一位「契丹人」契丹早就亡族了昔年盛極一時的大遼國曆經女真蒙古的輪暴蹂躪如今什麼也沒剩下來今夜若非來到楊家村怕還不會見到當年的世仇「楊無敵」更不會撞見這處遺跡說來實在可憐放眼全天下世上唯一還記得「契丹人」的地方竟然只有這兒了。

望着「楊無敵」的塑像世上最後的「契丹人」雙肩顫抖它垂低了臉不願讓宿敵見到自己的淚水。良久良久它扶著照壁勉強讓自己起身正要邁步離開忽然背後又是噹啷一聲一片破瓦摔到了地上彷彿有人要滅里留步所以叫住了他。

帖木兒滅里靜靜回像是要問「楊無敵」有何指教。

突然間滅里睜大了眼只見「楊無敵」的坐像開始搖晃更多的瓦片墜落下地好似下雨一般全從滅里的身遭墜落在地上打了個粉碎。

咚咚咚連地都開始搖了帖木兒滅里雙足用力牢牢釘在地下一陣天搖地動后破廟的照壁居然垮了下來塵埃漸漸落定露出一個大破洞。

腰間竹筒有驚嚇拍翅聲那隻蜂鳥好似感應了什麼竟是大為不安帖木兒滅里也深深吸了口氣緩步來到破牆旁眺望洞外景象。

洞外是一片荒野說來好巧這人離「野狐嶺」很近恰是大金國滅亡的故戰場。

契丹亡於女真之手女真有被蒙古所滅而蒙古卻又給漢人踢回了漠北。彷彿輪迴報應屢試不爽。滅里望着遠方戰場正怔怔感觸間猛聽遠方森林傳來銳響大批鳥雀凄聲悲鳴振翅而去。直至此時滅里才曉得一座森林可以藏了多少飛禽原來數目之大竟可遮星蔽月。

來了星月當空大地黑沈廟外似有什麼東西逼近而來

轟轟耳中聽到了奇怪的聲響一聲傳過又是一聲彷彿打雷了可夜空裏不見閃電唯有屋瓦墜地破碎之聲不絕入耳。慢慢的天地交接處飄起了黑煙幾達百丈好似平地升起一朵烏雲它夾雜了雷聲隆隆作響驚得大地不住震動。

煙塵越來越高烏雲越過越近忽然草叢裏衝出了一隻狐狸身旁還跟了幾隻兔子不遠處甚且有隻老虎不過百獸們好似忘了彼此是萬年世仇只管有志一同相約逃命而去。

天地和諧了幾千萬年來相殘互殺卻在此一刻停爭息斗滅里吞了口唾沫他想知道是什麼東西來了居然可以讓天敵們攜手逃亡?

是什麼東西駕臨了呢?是完顏阿骨打的鬼魂?還是成吉思汗的陰間軍馬?

隱隱約約間煙塵中現出了一面巨大王旗見是「日月」二字緊隨於之後的則是一面旌旗上書「勤王」。

「武與內團營」西方遠處傳來一聲長嘯:掩護全軍

轟隆!轟隆!不知是誰在悲聲作嘯那呼喊好生蒼茫雖在隆隆雷鳴間兀自清晰可見。

帖木兒滅里冷汗直流他知道自己也該逃了否則再晚個一步怕也走不了。他匆匆轉身正要邁步離開忽然又是砰地一聲背後有東西摔倒在地不由讓他停下了腳步。

「楊無敵」的坐像摔倒在地似在請滅裏帶他一同逃命。

滅里裂嘴一笑心情有些得意了。他反身抱起世仇匆匆逃到了後院左顧右盼間忽見院中一口古井滅里心下大喜忙將神像放入井中隨即從地下抱起了一顆大石頭搖搖晃晃來走。猛聽它一個吐氣揚聲巨石向上拋出他也急急向前一蹼跳入了古井之中。

「轟隆」一聲巨響巨石落入壓住了井口順時間井裏漆黑一片竟把他和「楊無敵」同時封死在井中了。

「哈哈!哈哈!」古井裏傳來契丹人的笑聲他好似找到了好朋友竟是笑開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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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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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怒峰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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