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代真龍海中生

第七章 一代真龍海中生

卻說伍定遠摔在湖水裏霎時全身火燒般地劇痛跟着劇痛攻心他看着自己的身子爛成一團外皮爛去內髒心肺竟爾裸露出來冥海淹來伍定遠雙目一痛眼前一片黑暗竟也瞎了。

這樣一位捕快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咑地一聲冰涼的水滴落下打在伍定遠的臉上。

萬籟俱寂中他如同死屍一動不動仰躺在一處水池中。天頂紫光閃爍不定光芒流動竄成了兩行字:「神胎寶血符天錄一代真龍海中生。」正中央閃爍著一個人面蛇身的圖樣黑暗中隱隱生輝。

這裏不是冥海也沒有奸臣只有一片幽暗寧靜。

良久良久伍定遠一聲呻吟終於睜開雙眼。他全身睏乏緩緩坐起身子猛地見到自己肚腹皮膚早已爛去五臟六腑竟都暴露出來心臟正自不住跳動腸胃也在蠕動不休。

伍定遠見了這殘酷至極的景象心下大驚:「我……我當真死了?」霎時放聲大叫驚駭之下又自暈去。

一股熱氣噴上了臉伍定遠給這股熱氣一激又再次醒來。

身周紫光流動眼前一對炯炯雙眸凝視着他那眸子幽綠森藍說不盡的詭異。

伍定遠心下一驚:「閻羅王閻羅王來了……」

黑暗中忽地嘴裏被人撬開跟着喉頭灌來苦水伍定遠心中大驚:「孟婆湯!他們要我喝孟婆湯!」想起自己身負仇怨伍定遠縱聲大叫:「我不要喝孟婆湯!我要報仇!我做鬼也要報仇!」

昏沉之際汁液灌入口中卻讓他不得不吞落汁水入腹只覺惡臭無比正想嘔出猛地腹中一痛那疼痛感從腹中竄出緩緩上至胸腹跟着急衝而下循心、肺、脾、肝、腎五臟而去。劇痛攻心伍定遠亂滾亂叫全身如火煎熬痛苦萬狀中終於又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伍定遠做了一個又一個的夢夢中自己有時回到家鄉有時身在京城但最多的時候卻是在那燕陵鏢局的血案現場。

夢中他在眾多死屍中倉皇走避一個又一個垂死之人不斷伸手出來只想抓住他的腳踝伍定遠掩面叫道:「不要抓我我沒有辦法幫你們不要抓我啊!」

忽然之間無數死屍消失無形自己身邊緩緩亮起攏在紫光之中天上好似傳下一個聲音低低說道:「伍定遠……伍定遠……你被上天選中了伍定遠……伍定遠……你不能忘了自己的抱負……」

伍定遠茫然望天喃喃地道:「我的抱負?抱負……」

忽然之間伍定遠雙目睜開已然醒了過來。

四下幽深黑暗全無人聲伍定遠一愣:「我在什麼地方?」他回頭看去只見遠處一片黑沉不只沒見到艷婷連卓凌昭、江充、安道京等人都不見蹤影。想起先前自己墜入冥海心下忽地一驚:「地獄這裏該不會是地獄吧?」

念及一眾惡徒至今仍好端端活着自己這個捕頭卻要掉入地獄受那無窮無盡的苦難只覺上蒼不公平之至他心中一悲抱頭痛哭叫道:「老天爺啊!你的眼生哪兒去了?閻羅王呢?小鬼呢?這裏不是十八層地獄么?你們快出來審我啊!」激動之間只想對天上神佛傾訴心中的不平竟有些癲狂之態。

過了良久只聽遠處回聲不斷卻無一人回答自己伍定遠狂叫一聲猛地站起身來才一站起便覺身上有些寒冷低下頭去只見自己全身**正站在一處寬廣至極的水池中但身上完好如初便連外傷也沒一個。

伍定遠獃獃看着自己的身體想起先前自己內臟都已爛出心中驚疑不定想道:「我到底怎麼了生什麼事了?」

他看着腳下的水池尋思道:「不管這裏是人間還是地獄先把情況搞明白了。」也是他一路受苦受難早已豁了出去不管等在前面的是閻王還是小鬼反正總須見上一面當下便要走出水池。

他腳下微微用力只聽轟地一聲水花不起他竟已飛到了岸上。

這一驚直是非同小可那水池有三丈長寬誰知他輕輕一躍竟能飛過寬廣的池面。伍定遠獃獃地看着自己的一雙赤腳心道:「我……我是怎麼了?我這一跳便是武林一流高手也未必能辦到我……我怎會變得如此了得?」

略提真氣霎時一陣沸水般的熱流從丹田湧出熱燙燙地流經四肢百骸伍定遠大吃一驚這內力強猛無比遠勝自己過去所練的內功百餘倍一時心下駭然暗想:「到底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模樣?」

錯愕之中伍定遠回思往事那時自己本已跳湖自殺照理早該死在冥海之中卻怎地出現在這個奇妙至極的地方?又怎會變成現下這個奇異模樣?他尋思道:「究竟生什麼事了?艷婷呢?卓凌昭呢?他們又到哪裏去了?」

他低頭望向水池見池水色做淡紫隱隱生出磷光水池前立着一處石碑上書「伏羲寶池」四字。

伍定遠尋思道:「原來這池子叫做『伏羲寶池』卻不知與我身上的古怪內力有何關連。」

他左右看了一陣自己身處一座巨大石室之中室形五角天頂渾圓對面石壁上刻着大大的「仁之心」三字伍定遠微微一奇便往四下石壁看去霎時只見各面牆上寫着「義之肝」、「信之腎」、「智之脾」、「勇之膽」等字他細細思索:「伏羲寶池仁義信智勇……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忽見池水隱隱有紫光反照伍定遠抬頭看去驀地見到洞頂隱隱有着紫光流動正是「神胎寶血符天錄一代真龍海中生」兩行字。

伍定遠一怔:「這不是神鬼亭里的那兩行字么?我怎地又見到了?」他張大了嘴霎時之間一個念頭閃過:「我不是在地獄里我還活着而且還是在神機洞中!」

心念於此不禁大喜過望想道:「太好了我還沒死我還沒死!」忍不住手舞足蹈喜樂異常。

過了良久伍定遠慢慢寧定下來他撫摸自己的臉孔見自己的身體完好如初喜出望外之餘心中便生出熊熊求生火焰只想生離此地逃出眾多魔頭的毒手。

伍定遠望着遠處石門心道:「我現下若要出洞定會與江充他們照面且讓我查上一查看看有無別的出口。」當下恢復了捕快的機警靈敏便走出室門想把出口尋找出來。

走出門外只見眼前一條長長的甬道卻是一片漆黑難以辨認方位。

伍定遠皺起眉頭想返身去找火褶之類的物事赫然之間只覺甬道慢慢亮了起來。伍定遠呆了半晌心道:「這是怎麼回事?怎地黑暗中忽然現出光來?」

正驚疑間只覺甬道里越來越亮一切物事清晰可見他回頭往石門內看去霎時光芒耀眼令他雙目刺痛難當。伍定遠猛地醒悟:「不是光線亮了是我生了夜眼!」

他心下驚駭不知自己的體質還有什麼異常之處一時心中忽生莫名恐懼就怕自己已經變成妖怪宛如夢中那隻人面蛇身的怪獸般。

正走間忽然背後一陣熱氣噴來伍定遠吃了一驚急忙回頭看去背後一物昂吐信生滿金色鱗甲赫然便是一條活生生的金龍!

伍定遠嚇了一跳此地怪物極多一見又有妖魔猛地往前竄去遠遠逃開。

他魂飛天外奔了一陣回頭看去卻見那條金龍只停留原地絲毫不見追來。

伍定遠心中驚疑不定想道:「這怪物到底是什麼東西真是龍么?」

那日他與卓凌昭在一處湖邊探查地形便曾見過一隻丈許長的蛇蟲倒與這怪物有些相似伍定遠想起江充說過的洞中機密心中好奇之心大盛眼看那怪物靜默不動他便大著膽子往前走上兩步。

走到近處伍定遠凝目細看那怪物只見這怪物約有十丈長短頭做五彩赤紅雙目更是粲然生光。看來只要裝上兩隻鹿角再給六隻足爪便要成了傳說的金龍。

伍定遠心下一醒那羊皮上有記載說這神機洞中向有四獸鎮守那長右、蚌賊、肥遺都已見過這怪物定是什麼金鱗了。伍定遠吞了口唾沫心想:「我昏迷時有雙眸子盯着我看該不會就是這隻妖怪吧?」

正想間那大蟒搖晃了一陣竟快絕倫地游來轉瞬間便已行到面前。伍定遠又驚又怕當下舉腳去踢想將那蟒蛇嚇走。誰知那蟒蛇卻只昂吐信既不逃走也不攻擊。

一人一蛇面面相覷都是一動不動。伍定遠滿面驚恐想道:「這怪物到底要幹什麼?莫非要吃了我么?」

伍定遠緩緩退後只想趁勢離開誰知他稍一走動那蟒蛇卻又往前遊動伍定遠吃了一驚連忙停下腳來那蟒蛇卻又停步不動只昂吐信對着自己連連晃頭。

伍定遠料知有異當下拱手道:「這位老兄在下不是有意闖入貴寶地還請高抬貴手別再跟着我了。」說着往後退開兩步哪知那金鱗大蟒又遊動上前絲毫不放自己離開卻也不過來攻擊只是搖頭晃腦看那模樣好似要他跟着走。

伍定遠心下起疑暗道:「這蛇蟲有些靈異莫非有人將它養馴了用來看守山洞?我可跟去看看。」他咳了一聲緩緩往前跨了一步那蛇蟲彷佛大喜便轉過身去朝甬道深處移動伍定遠亦步亦趨跟在那蛇蟲之後。

每當伍定遠停下腳來那蛇也就停步不動直到伍定遠跟上為止若伍定遠掉頭跑走那蛇又追了上來說什麼也不放他離去。

伍定遠越看越是心驚尋思道:「這蛇聰穎至此絕非凡物到底它要帶我去見的是什麼人?難不成是神仙么?」

那時江充不停出言恫嚇就是要眾人不得深究洞中的秘密伍定遠現下人在洞內如何不感好奇?想起自己從西涼一路亡命京師為了羊皮四下奔走如今終於要找出最後的秘密忍不住又是興奮又是擔憂。

那蟒蛇行出百餘尺忽地靜止不動。伍定遠心下一凜赫見前方一處石室裏頭似乎住得有人。他心下一驚暗道:「這裏住得是誰?莫非便是讓江充食不落飯、睡不得安的那人么?」

此處名喚「神機洞」號稱牽連天下氣運四險阻隔四獸看守所有神奇難解之處都與此處石室有關。伍定遠想起「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天機猶真神鬼自在」那四句話忍不住全身抖。

伍定遠站在洞口大聲道:「有人在嗎?在下西涼伍定遠在此拜見前輩!」他喊了幾聲不見有人出來也沒人說話答應。

伍定遠此時全身**不便見人但總不能這樣獃獃站着他硬著頭皮喊道:「前輩你再不出來在下只有貿然進去了!」當下伸手遮掩身體扭扭捏捏地走向前去。

踏入室中只見四下一片空曠正中一處高台旁邊有處石碑上刻「女媧天台」四字台上卻擺着一幅巨大的石棺棺上隱隱有籃光照下此外別無長物。

伍定遠走上高台站在石棺之旁身上也給映成一片湛藍宛若蔚藍海水。他抬頭望上只見洞頂鑲著一片琉璃原來此處的藍光便是從上頭照下的便如那「伏羲寶池」的紫光一般。

伍定遠低頭看着石棺想道:「這口棺材好生神秘裏頭不知裝的是什麼人?」想要打開棺材轉念又想此地怪異難言一路走來每多怪獸埋伏又是長右又是肥遺棺中便有殭屍妖怪躲藏那也毫不稀奇。

伍定遠搖頭苦笑不敢再去碰那石棺只得跳下高台在石室繞行一圈他看了良久一不見有人二不見有物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起愁來。自己多年流亡辛苦倍嘗一切都為那張羊皮而起好容易九死一生來到這最後秘密之所在若還不能找出真相卻叫他如何甘心?他看着棺材心道:「說不得只有開棺來看了。」

雖說要開棺但此處幽冥可怖說什麼也不能亂來他先恭恭敬敬地下跪向石棺喊道:「在下西涼伍定遠只因機緣巧合冒昧來到此地絕非有意打擾還請恕罪則個。」

他在公門當差這些鬼神之事自是寧可信其有雖說當年揚刀立約豪情萬丈但此時身在玄地飽經妖怪驚嚇自當執禮甚恭就怕得罪妖魔一類。

伍定遠磕頭一陣大著膽子伸手掀開石棺頂蓋棺蓋一掀忙往後一躍遠遠避了開來就怕有什麼殭屍鬼怪跳將出來。

過了許久不見有任何怪物出來伍定遠鬆了口氣躡足走向石棺大著膽子緩緩湊過頭去。

一眼望去只見石棺里空無一人卻只有一襲黃衫。

伍定遠噓出一口長氣想道:「還好沒有怪物。」轉念又想:「連這棺材裏也沒東西這可要怎麼查下去?」一時頗感失望。

他嘆息一聲將那黃衫取出他全身**不能沒有衣衫蔽體心道:「說不得了先借這套衣服一用吧!」想起這衣衫是由棺材裏拿出來的恐怕是死人的壽衣忍不住心下毛但有衣穿總比赤身**強些當下便套了上去。

伍定遠穿上那衣衫只覺質料輕盈通體舒適不由得心下一奇暗道:「這衣服料子剪裁非凡那死人身分定是高貴無比不知是什麼來歷。」他就著藍光看去猛見身上的衣服上頭綉著一隻五爪金龍伍定遠心下大驚雙手不禁微微顫。

這件衣服來頭非小竟是皇帝的龍袍!

伍定遠滿面詫異尋思道:「這……這衣衫是帝王所穿難道這神機洞是古代陵墓么?可這石棺里的屍身呢?為何又不見了?難道已給盜墓者帶走了嗎?」

正自猜想不透忽覺背後一陣熱氣噴來伍定遠心下一驚急急回頭卻見那金鱗大蟒朝他游來兀自張著血盆大口似要往他咬下。這蟒蛇先前溫馴無比此刻卻怎地變得兇猛無比?

伍定遠心下醒悟想道:「糟了這蛇定是看守陵墓的守衛它一見我盜取棺中的東西便要過來咬我。」

只見那大蟒已到自己眼前蛇嘴便往手臂咬上伍定遠大吃一驚厲聲道:「走開!」

那大蟒卻不理會更是急向前撲過上下顎張開伍定遠大吃一驚眼見不能再拖右掌一揮登即劈出。

只聽啪地一響這掌正中巨蟒腹部那大蟒登時飛了出去猛力撞上石壁。

伍定遠見自己掌力大的異常心下也是駭然他搖了搖頭隨即朝那大蟒走了過去只見那大蟒兀自在地下扭動腹部腐蝕出一個大洞好似被什麼毒液浸染般眼看是不活了。

伍定遠心下一驚尋思道:「這是怎麼回事?這蟒蛇的肚子怎麼爛成這樣?」看着自己的右掌只見掌心隱隱出一陣紫光黑暗中倍覺醒目。伍定遠心下一驚:「我這手掌上蘊有劇毒!」

那大蟒中了一掌尚未死透它在地下扭動一陣又朝伍定遠遊來一張嘴仍是大大地開着伍定遠想道:「這蟒蛇不怕死么?怎地還來討打?」他這次不敢鹵莽看着那蟒蛇的大口忽見它嘴中居然含着一物似是要交給自己。

伍定遠「啊」地一聲才明白這蟒蛇的用意原來他不是要來咬死自己而是有東西要呈遞給他。伍定遠見這蟒蛇腹部穿洞已是命在旦夕心中微有歉疚之感。

他蹲在地下接過了蟒蛇口中的物事只見那物已然破損得厲害卻是一本陳舊破爛的冊子。那蟒蛇見伍定遠接過東西似乎甚是喜樂它游上了伍定遠的腿邊將斗大的腦袋擱在伍定遠的膝上眼中似乎露出了哀傷的神情。

伍定遠心中難過道:「對不住我出手太重卻把你傷成這樣。」

那蟒蛇吐了吐蛇信慢慢地僵直身子竟爾死了。

伍定遠長嘆一聲心道:「我此刻武功非同小可出手時定要留下分寸否則日後受我掌力的非死即傷必定殺生太過。」

他伸出右手輕撫那蛇蟲的腦袋霎時那大蟒的腦門竟又爛出一個深洞伍定遠大驚看着自己的右手喃喃自語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我的手掌怎會毒成這樣?」

自離「伏羲寶池」以來先是察覺自己內力雄渾遠在昔日之上後來覺自己生出夜眼現下右手又有掌毒彷佛妖怪一般。伍定遠呆了半晌已是作聲不得他看着金鱗大蟒的身軀只覺又痛又憐當下伸出左手將它輕輕搬開了。

伍定遠拿起那蟒蛇交給自己的薄薄的冊子心想:「這本書不知是什麼來歷可與這神機洞的秘密有關么?」就著洞中的藍光讀去只見書皮處寫着「披羅紫氣」四字似是武功秘笈之名。

伍定遠一驚:「披羅紫氣?我右手這般陰毒便是這披羅紫氣么?」他翻開第一頁去看只見此頁所載的文字並非練功法門而是一篇記述伍定遠心知定與洞中奧秘有關當即小心翼翼逐字讀去。

「汝先得天符后取謁語瀝鮮血投冥海連過四險四難天命所歸汝已繼吾之志為一代真龍也。」

伍定遠呆了半晌想道:「什麼一代真龍這是什麼意思?」又往下頭翻看讀道:「天道難測隱諱不明。汝若見此記文此時業已改朝換代。余雖自命卓舉世無一抗手然奸佞熾張致使親征鍛羽覆沒國家有若危卵。余情不得已只有封印此洞暫迎聖駕於此山神機洞中以待時局平靜日後重登三寶大位。」

伍定遠赫然一驚尋思道:「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親征鍛羽覆沒?皇帝不是好端端的在北京城裏享福么?怎地又有什麼暫迎聖駕?」他此行受柳昂天之託意旨在調查羊皮來歷卻不知還有這些怪異之事。

伍定遠茫然不解心道:「不管了等我離山之後到時再去問楊郎中好了。」想以楊肅觀的淵博定能查知其中由來。

又往下讀道:「神機洞隱密至極若無天符指引世間無人可得其門而入。只防人之心不可無江充面相非小隱有三公之相此人若別有居心聖上安危可虞也。余為期聖駕平安遂釋放洞中天獸以圖守衛又於神鬼亭藏下機密世人若無亭中謁語指引縱有天符亦難尋覓聖上蹤影。此誠防備之心也。」

伍定遠呆了半晌心道:「這人到底是幹什麼的?他費盡苦心到底想要保護誰?難道棺里的人真是皇上?這怎麼可能?」

他一時不解只有往下讀去:「汝取鎮邪天符在先復又投身冥海於其後如此大仁大勇必有天命護身。念此仙佛機緣爾當自強自報效國家飲女媧天酒浴伏羲寶池得仁心、治義肝、信腎、取智脾、獲勇膽。神胎寶血符天錄一代真龍海中生。」

伍定遠心下恍然方知來龍去脈。那神鬼亭中藏有兩句謁語第一句叫做「神胎寶血符天錄」用意在以鮮血灑上羊皮便能破解洞中各項機關;第二句則叫「一代真龍海中生」此刻回想起來原來是要見過謁語的人跳入冥海之中這才能夠破解神機洞中最後一關的秘密若非如此洞中的絕世武功決計無法取出。

伍定遠回思當時情景自己跳海之際只為一時悲憤倒也沒想過自己這般自殺卻能恰巧解了最後一道難關。

他心中度測想來那安排洞中機關的前輩極為重視心性品德非只在心棧中測度來人的品格最後還用這脫生死的法子試煉人心看來這人定是擔憂傳人日後為非作歹這才以此相試誰知竟給他誤打誤撞竟以此獲傳神功。伍定遠輕輕苦笑搖了搖頭心道:「這真是天意了。也許我真如書上所說是個有天命護身的人吧。」

過去無論是聖潔如方丈靈智還是奸惡如權臣江充莫不以自己的面相為異現下回想起來倒真有些道理。

他了好一陣子呆又想道:「這書上說的什麼女媧天酒伏羲寶池便是我身上古怪內力的由來么?」

自己昏迷時好似被那金鱗灌下苦水當時還以為是地獄的「孟婆湯」哪知卻是叫做「女媧天酒」的玩意至於那浸泡身子的冰冷池水則是什麼「伏羲寶池」了。

伍定遠嘆息一聲心道:「現下我身上的內功定是卓凌昭朝思暮想的天山武學這幫奸人無惡不做算盡機心卻反而讓別人撿了個便宜真是好笑啊!」想起卓凌昭等人必然失望難受不禁忍俊不禁霎時間哈哈大笑起來。

伍定遠正自大笑忽見洞中泥沙颼颼而落竟是被自己的內力所震連忙收懾心神:「我身在玄境尚未脫險可別得意忘形了。」

他吐納片刻便繼續翻看冊子讀道:「汝身負天命得傳神功不可或忘真龍之志。聖駕於神機洞一事天下間只余與江充二人得知汝萬不可外傳。此際江充業已叛國當此國難尤需竭心儘力迎吾皇以歸京城使其重登大位再行仁政方無愧真龍之名也。」

再看署名卻不見任何字型大小隻有一行小字:「此間情事不可與外人言否則徒令朝廷動蕩禍亂奸黨反而得利切記!切記!」

伍定遠將那本書細細翻過只見除這篇記文之外便是「披羅紫氣」的練功法門他腦中亂成一片一時無暇細看便把書本收入懷中。

他看着眼前空蕩蕩的石棺喃喃自語道:「此際若已改朝換代則江充業已叛國?這話從何說起?皇上好端端的留在北京什麼時候改朝換代了?」

他想着想驀地心中一驚想起當今皇帝原稱「泯王」這皇上並非以太子登基而是先皇武英皇帝的御弟只因武英皇帝英年早逝泯王才得繼位為帝。伍定遠心中醒悟這才明白這洞中所藏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聖上的皇兄昔年的武英皇帝。

伍定遠心下駭然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龍袍尋思道:「我這身衣服莫非便是武英皇帝所穿的么?這……這又怎麼能夠?」這武英皇帝早在三十年前便已駕崩倘若他並未身死而是躲在此地想來也過五十歲了。

他心中驚疑不定尋思道:「這武英皇帝不是已死在奸人手上了嗎?他死了幾十年怎能又跑了出來?這……天無二日國無二主要是這人還在人間卻要我們這些臣子怎麼辦?」

他越想越慌便趴到石棺之中細細察看一番只見石棺中確無殘骸遺骨除了自己身上的龍袍實在別無蛛絲馬跡。

伍定遠心中忽起輕鬆之感心道:「看來這篇記述不盡不實連個署名都沒有八成是江湖妄人所為。這神機洞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一個活人如何待得上幾十年?只怕悶都把他悶死了。」

他正想哈哈大笑心中忽有一個聲音道:「不對……倘若這篇記述是胡說八道這世上怎能冒出一張羊皮出來還惹得江充這些人追殺搶奪?」

伍定遠呆立半晌心道:「不管怎樣眼下這武英皇帝已然失蹤了他既不在洞裏也不在人間便跟死了沒兩樣。這樣也好國無二主他既然死了幾十年便讓他隨風而逝吧可別再出來作祟了。」

伍定遠看過上頭記載后心中多少有了譜。想來此處山洞必是千年前的賢人建造而成只不知為了什麼原因曾有人將武英皇帝藏在此中只是這可憐的皇帝多半在洞中生出了什麼意外竟爾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只餘下這身龍袍供人憑弔。

想來武英皇帝若不是給蟒蛇吃掉便是不小心掉入冥海溶解了說不定還是因為受不了這洞裏的氣悶這才跳湖自殺。

伍定遠嘆息一聲當下對着石棺膜拜道:「前輩在上非是晚輩不來竭心儘力這武英皇帝既已消失不見連屍骨也找不到卻要晚輩如何效忠於他?不論你是何方神聖還盼你英靈有知能夠原宥則個晚輩感激不盡。」說着又磕了幾個響頭。

伍定遠正自下跪祭拜忽聽遠處傳來一陣聲響伍定遠側耳聽去只覺一個聲音低沉一個聲音高亢好似一男一女在那兒說話伍定遠急急轉頭只覺夜眼一閃似乎飛過了兩團灰影竟是快逾鬼魅。

伍定遠見那兩個灰影間夾了個東西便似尾端相連的兩隻怪物他猛地想起南天門上繪的一男一女兩個神像登時嚇得魂飛魄散心下大駭:「鬼!有鬼來了!」那兩個神像人面蛇身詭異之至若真要出來作祟自己如何還能活命?想起夢中齊伯川的怪模怪樣心驚膽跳之餘急急朝甬道奔逃而去。

跑了一陣伍定遠只覺自己腳下如騰雲駕霧飛快無比他越奔越是心驚可又不敢停步這洞中實在詭異至極只想早些找到出路離開。

正害怕間忽見甬道前端有光芒灑下伍定遠急忙奔向前去卻見甬道頂端一處破洞約莫二尺見方伍定遠大喜過望連忙從洞中望出此時外頭已是深夜滿天繁星盡在天頂看來只要從此處爬出定能逃出生天。

伍定遠心下興奮只想直接跳出破洞但這處破損恰在甬道頂端實在過高伍定遠暗暗憂心不知自己有否這個能耐上去。

他回頭往陰沉的甬道看去心中暗暗害怕就怕人面蛇身的怪物忽然出現他輕輕吐了口氣運起輕身功夫雙腳奮力在地下一蹬忽覺身子一輕竟爾高飛而起如同大鳥般衝天飛起直朝洞頂而去。

伍定遠見自己跳躍過高忍不住「啊」地一聲大叫心下驚駭無比他想緩住身形卻又不得其法只覺自己還在裊裊上升忽然頭頂一痛已然撞上洞頂跟着轟隆一聲洞頂竟給他撞坍一塊。

伍定遠大吃一驚丹田氣濁當場摔下地來只跌得全身疼痛不堪。

他趴在地上看着洞頂的破孔喃喃自語道:「這就是披羅紫氣的威力么?」

直到此時伍定遠方知天山武學的無窮奧秘自己若不小心運使只怕未得其利反蒙其害。他看着洞孔再次躍起這次他小心許多不敢用力過猛輕輕一縱身子已然飛起霎時間便已飄出洞去。這次他雖然有備不曾撞破什麼但見自己身負如此神功趨退間如同妖怪一般還是感到駭然。

伍定遠飛出洞頂隨即落在地下他朝四方望去只見自己身處在一處高原上數裏外一片連綿無際的山脈想來便是天山了。

此時方值深夜他上觀星辰看來已近午夜。寒風吹來空氣極盡清新伍定遠深深吸了一口只覺心曠神怡此刻不管江充也好、卓凌昭也罷再也沒人奈何得了他。

他看着遠處雄奇的山巒一時心力鬆弛倒在地下痴痴看着天上的銀白月輪。

一片寧靜祥和中伍定遠靜靜思索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閉上了眼想道:「怎麼辦這羊皮根本不是江充賣國的證物真只是張寶藏圖而已。憑這張東西要如何推倒江充?我此番大大得罪這幫奸賊以後該怎麼辦?柳侯爺保得住我么?」

眼前情勢明白那羊皮不過是塊莫名其妙的神符絕非王寧、梁知義他們猜想的賣國證物自也不能藉此推倒奸臣江充。想起自己一年多來奔波勞苦千里亡命到底為的是什麼呢?眼下身處謎團之中除了見到一幅空棺一個空洞其餘什麼都不知道更不曉得這案子要如何查下去不禁搖頭苦笑。

他嘆息一陣心道:「既然那羊皮不是什麼物證想來王御史、柳大人都白忙一場了。羊皮既然無用也無人奈何得了江充這奸臣。我若要繼續與他作對只怕會死得慘不堪言。唉……人生不過百年眼下我自由自在何必再回什麼京城不如回西涼去開個店鋪了此殘生算了。」一時心灰意冷只覺氣餒無比。此來天山算是由死到生走了一遭人世間的榮華富貴功名利祿盡成轉眼雲煙實不足自己掛懷此刻便有隱退的打算。

他閉上了眼正想沉沉睡去忽地又想到了艷婷他猛地一驚坐起身來尋思道:「不行!這小姑娘還在卓凌昭手中若要受了玷污我如何對得起她死去的師叔?」想起艷婷楚楚可憐的神色更感心驚不已好似她現在正給人撕裂了衣衫受那幫無恥淫賊的侮辱。

伍定遠咬牙切齒仰望天際繁星心中浮起齊家滿門慘死的景象更感悲憤他暗自責備自己想道:「伍定遠啊伍定遠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當年齊伯川死前你說了什麼?你現下鬥不過江充便只想顧著自己逃命么?當年多少人為你出生入死你只想平安度日你怎麼對得起他們?」他猛地跳了起來凜然看着群山大聲道:「我不能!我不能!」

伍定遠熱血沸騰心道:「無論如何這場仗還有得打。便是沒了羊皮咱們還有柳侯爺撐腰未必便輸那奸臣了。」他望着腳下的神機洞心道:「當今最重要的大事便是把艷婷那小姑娘救出來我現下得了『披羅紫氣』若要回到洞裏偷偷摸摸的抱她逃走也不是什麼難事。」

他輕輕吐納更覺體內真氣充沛至極想來只要不正面遇上卓凌昭便是遇見安道京、錢凌異這些好手料來自己也還能應付他心中懼意漸漸淡去大叫一聲便往破孔跳下。

伍定遠走回洞中慢慢尋着出路只聽遠處有着浪濤聲他心下一喜知道冥海就在眼前便急急走出。果見遠處赤紅的湖水拍打岸邊對岸一片黑暗看來艷婷、卓凌昭他們便在那兒。

伍定遠望着冥海正自盤算如何渡湖便在此時忽聽對岸傳來轟然巨響跟着湖面水花四濺卻不知生了何事伍定遠行到高處極目往對岸看去霎時驚得呆了。

只見對岸有一人神色陰沉正自指揮大炮轟擊那人唇上留着短須面色陰沉正是江充只聽他大叫道:「給我轟!把對岸的一切都給我轟爛了!」跟着炮聲一響炸到了湖裏煞那間湖水飛濺激起了偌大水柱。

伍定遠一驚心道:「這江充真是瘋了他自己過不來便要把這一股腦兒的炸爛。」

卻聽得一人道:「江大人你真把對岸炸爛了卻要我如何去拿武林秘笈?」

那人功力深厚至極雖在炮聲隆隆之中說話仍是清晰可聞世間有此功力的屈指可數伍定遠不必去看他的面貌也知他是「劍神」卓凌昭。

江充止住了炮手道:「卓掌門啊!照眼前的情勢看這神機洞太過難搞了與其讓別人進到此間還不如幾炮轟得稀爛省得便宜了旁人。你說怎麼樣?」

卓凌昭嘆息一聲道:「這樣也好咱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伍定遠站在岸邊霎時聽到江充狂笑不止跟着炮聲隆隆不住地往岸上轟來轟隆一聲大響炮彈正炸在伍定遠身邊不遠處岩洞耐不住炮轟頓時開始崩塌。

伍定遠心下大驚急忙沿着甬道衝出只見一路都是崩塌的石塊碎屑滿天塵埃中伍定遠飛身竄到那破損處旁提氣一縱便往上頭躍去。

逃出神機洞只覺腳下還在震動他略一停留便覺地面正在塌陷只要腳下稍停便會掉入地下。他驚慌之餘急運輕功飛馳一路逃難而去。

奔出數里后他回頭看去只見整片山頭已然陷落想不到江充的炮火如此猛烈厲害經此一炸看來這神機洞已成遺跡從此不能復現江湖了。

伍定遠嘆息一聲仰頭看去此時已明月高照凄清的月光照下映在冷冷的天山上。伍定遠想起日後的無數硬戰心下忽地一餒只覺疲憊不堪。他猛地搖了搖頭心道:「不行!我絕不能氣餒!我已然獲傳天山裏的絕世武功豈能再有遲疑之心?」

他運轉真氣只覺全身精力瀰漫想到自己武功遠勝昔日不復是當年四處流亡的小小捕頭心中更是一陣激蕩。

最早他接到燕陵鏢局的案子只是拼着一股氣血最後竟爾落到丟官亡命的下場之後遇上柳昂天、楊肅觀等人在僥倖拾回官職性命之餘便有意重作馮婦再來干一個奉公守法的朝廷命官至於那燕陵鏢局的案子自也交給上級辦理不再逞強。也因如此才會被郝震湘等人譏諷讓他倍感困窘。

只是天意難測再加機緣巧合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練成神功仗着這身「披羅紫氣」的威力或能再扛起這個大案為苦主申冤也不一定。

無論是福是禍總之這條命是撿回來了他想到自己武功大進忍不住哈哈大笑身影一閃便往山崖躍下伍定遠仗着精湛無比的內力一路從懸崖攀緣而下竟是快若神鷹勢如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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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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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代真龍海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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