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披羅紫氣

第八章 披羅紫氣

伍定遠出得天山想起與楊肅觀等人的約定要在元宵之夜會集西涼他進洞已久早不知時日只怕錯過了與眾人會合的時辰當下急忙起身連夜趕路而去。

路上想起艷婷尚在卓凌昭手中伍定遠不禁心情煩憂不知昆崙山眾人是否會對她不利。那艷婷說來不過是個孩子與崑崙諸人毫無仇怨只盼卓凌昭念在自己宗師身分上別去為難她一個小小姑娘。

行出十來里后慢慢真氣動洶湧澎湃似是用之不盡取之不竭體內好像脹得快炸開一般。伍定遠提起真氣往前縱出一大步身子立時飄出兩丈遠近他人在半空又是一個大步跨出如此接連不息竟然快逾奔馬。

奔出半個時辰后竟覺得有些收不住腳臉上更是勁風撲面如同刀刮。伍定遠心下駭然只覺體內隨時隨地都是暖烘烘地真氣可說強韌已極。照這個模樣看只怕自己已有一甲子以上的深厚功力這天山密藏的武功果然非同凡響。

路上歇息時伍定遠取出洞中攜出的秘笈細讀之下才知這「披羅紫氣」的大威力遠在自己的想像之上至於那練功法門更是怪異難言世間絕無第二套武藝足以相比。

只見練功總則上寫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勞苦心志毀其膚是已欲成神功真龍必先五內俱焚去心、壞腎、破膽以孕神胎無肝無脾則隨心所欲矣。」這段話令人目瞪口呆伍定遠雖已熬過種種苦難讀到此處還是打從心裏寒起。

原來這「披羅紫氣」的練功法子怪異奇特絕不同於世間任何武學一般練功多由苦練修行而成不是練內力便是習拳腳乃是由內生外靠的是自己的能耐。但這「披羅紫氣」卻大大不同練功者需以種種奇門毒藥秘方浸泡以之改變體質靠的純粹是外力與練功者並無太大關連。

也是為了轉化體質那開闢山洞的前輩才設下「冥海」一關讓人泡爛肌膚暴露內臟好使「伏羲寶池」、「女媧天酒」的效力加大如此一來練功者方能「得仁心」、「治義肝」、「信腎」、「取智脾」、「獲勇膽」以之鍛造全身臟腑終得「神胎寶血符天錄一代真龍海中生」的最高境界了。

只是這「披羅紫氣」並非人人可練若體質不當機緣不巧定會死於半途非但練不成神功反為藥酒所害。正是為此那總則上開宗明義地寫着:「凡人一生披金羅紫皆命也。成此神功全仗天命。習功者若非四柱同命、抑或三奇蓋頂之人必死無葬身之地。戒慎、戒慎。」

照此看來伍定遠能成此神功一半靠的是天生的命數機緣一半靠的是自己的膽識若無種種巧合自己絕無可能破解難關成為那「一代真龍」了。只是卓凌昭千想萬想卻怎麼也想不到天山武學竟是這般練法倘若要他跳湖自盡恐怕打死也不願意吧?

伍定遠看着那本「披羅紫氣」自知若是依法習練便能將真氣越練越強招式越練越精。只是他那條泛紫的右臂卻仍不聽使喚運使真力時更會泛出一股磷磷紫光隱隱有着劇烈無比的毒性這傷是給地底怪蛇咬出來的書上不曾詳載只不知是否會妨害自己練功。

伍定遠看着自己的右臂心道:「我這手臂上的毒傷好生厲害不知毒性是否還在?會否傷了我的身子?」他皺眉苦思頗為擔憂但既然身上毫無中毒之象行止舉動時更有神清氣爽之感也就不再理會了。

伍定遠急於與楊肅觀等人會合便連夜趕路直奔了幾個時辰只見天際漸漸泛白清晨的沙地上結了淡淡的冰霜放眼望去偌大的平原都攏在破曉的濃霧中倍覺朦朧。此時他已奔出兩個多時辰但仍感精神奕奕絲毫不覺疲累腳下更如騰雲駕霧風雷電掣之際身周景緻無不倒飛而過恐怕比世間最快的千里馬都還要再快十來倍。

又行了一陣隱隱約約見到前方有一處牌樓極目望去只見牌樓上題了有字見是「玉門關」。

伍定遠心下一驚暗道:「我這一夜居然趕了幾百里路?這怎麼可能?」

他去時被昆崙山高手押在車中足足乘了十餘日的車馬才抵達天山誰知回程時僅用了區區一晚他看着自己的雙腳心中的駭異直是難以言喻。他呆了半晌這才朝關內行去。

伍定遠走到關隘不遠處自知身穿龍袍決計不能貿然入關當下便摸入一旁的民家想要偷出衣衫換上誰知才走到門口便給一名挑水老漢撞個正著。

伍定遠正要閃開卻見那老者嚇得魂飛天外驚聲道:「這……這是皇帝啊!」當場下跪道:「小民叩見皇上!」

伍定遠駭然失笑道:「我……我不是皇帝……」

那老漢往兩旁張望一眼低聲道:「原來皇上是微服……那個龍袍出巡皇上放心小民不會出去亂說的……」

伍定遠尷尬一笑道:「我……我真的不是……」

那老漢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這些我都懂我不會說出去的。」說着又道:「皇上是來找樂子的還是走失了什麼妃子啊?」

伍定遠心道:「看來遇上了個怪人我可趕緊脫身才是。」他輕咳一聲道:「我……我是來借衣服的。」

那老漢哦地一聲道:「原來皇上嫌龍袍穿起來難受想要換一身衣衫穿啊!」

伍定遠喜道:「正是老漢可有衣物借我。」

那老漢心道:「難得遇上皇帝總要敲個竹杠才是。」當下道:「借是沒什麼難的可老頭我總要有個回報。」

伍定遠眉頭一皺道:「老兄要啥樣的回報?」

那老漢心道:「老子我一不會讀書二不會做官難得遇到皇帝還是討個皇親國戚的身分好了。」當即陰側側地道:「我家有個閨女三十歲還嫁不出去拜託皇上了。」

伍定遠心下一驚忙道:「這怎麼使得?你可別亂來。」誰知那老漢已然喊了起來:「桂花啊!別睡啦!有大事啊!你快起來看啊!」他喊了一陣只見一名蓬頭垢面的女子沖了出來揉着眼道:「爹什麼事啊?有小偷么?」

那老漢指著伍定遠大叫道:「皇上來啦!」

伍定遠見那女子血盆大口雖不至青面獠牙的慘狀但也是難得一見的無鹽只嚇得屁滾尿流全身冷汗狂冒。天幸那女子見了伍定遠只是上下打量幾眼一臉狐疑地道:「這人看起來笨頭笨腦的真的是皇上么?該不會是戲台上的戲子逃班了吧?」

伍定遠心中一寬想道:「好險!這女子對我沒意思。看來可以借件衣服穿了。」

誰知那老漢道:「自古皇帝都是長得一幅笨樣子不然怎麼當皇帝?你快別啰唆了快上去跪拜啊!」

那女子咕噥一聲便自向前跪倒口中亂叫道:「民女桂花參見萬歲爺。」

那老漢拉住伍定遠笑道:「皇上快來歇息你倆好過以後我便是國丈了……」說着將伍定遠拉進卧房裏便要替他寬衣解帶。

眼看那女子已然衝進鋪被跟着裂開血盆大口對伍定遠媚笑道:「看萬歲爺傻頭傻腦身子骨卻是強壯來!讓臣妾好好服侍你吧!保管你**蝕骨馬上忘了三千佳麗啦!」

饒他伍定遠練成蓋世神功聞到那女子口中的大蒜氣味又見了她的海碗大嘴此刻也是兩腿颼颼抖他大叫一聲猛地點中那老漢的穴道跟着開始扒他身上衣衫那老漢驚道:「皇上怎麼了?莫非不愛閨女愛老漢?」

伍定遠虎吼一聲也將自己的龍袍脫了下來露出一身結實強壯的筋肉。

一旁那閨女大怒道:「你這兔子枉自練了一身鐵打筋骨誰知不是男人!」說着便要衝來撕打。

那老漢喝道:「桂花不要亂來!」跟着陪笑道:「皇上愛這調調也成老漢雖老卻還是老而彌堅您要上下左右都成便是前後翻轉老漢也可以搏命一試……」他還待要說只見伍定遠已然抱着他的衣衫瘋狂飛奔而去。

經此一事伍定遠更加明白天有二日的可怕倘若武英皇帝仍在人世不免引起天地偌大的紛爭天幸此人已死否則不知要惹出多少禍患。

伍定遠穿好衣衫此時方在黎明來往行旅不多玉門關守軍尚未開城伍定遠行到關下左右探看想找條進關的方便之路正看間忽聽後頭一人喝道:「你是幹什麼的!怎麼在此地徘徊?」伍定遠回頭一看只見一名軍官帶着十來名小卒正對着自己戟指喝問想來這些人是在此地巡邏的守軍。

伍定遠抱拳陪笑道:「在下是西域回來的客商只因趕路趕得遲了沒想到誤了進城的時光是已在此逗留。還請諸位行個方便讓小可早些進城。」

那軍官冷冷地道:「原來你想要進城啊!隨我來!」

伍定遠忙道:「多謝軍爺。」便隨那軍官行去。走不到三步兩旁軍士忽然伸手將他架住另一名小卒更伸手入懷在他身上掏掏摸摸。

伍定遠驚道:「在下是尋常百姓良民大人此舉何意?」

那軍官獰笑道:「我管你是誰?便是皇帝老兒來此也要交上一百兩白銀這叫做過關性命錢哪!若不是咱們日日夜夜在此看守你們這些該死的老百姓哪來的好日子過?」

伍定遠心中暗暗叫苦他先前落在昆崙山手中身上物事早已被人搜走此刻身無分文卻要他如何行使賄賂?

眾小卒搜了一陣說道:「這人身上沒有銀兩隻有他***一本書!」說着遞給那軍官伍定遠心中暗暗叫苦那書不是平常的物事乃是天山中帶出的「披羅紫氣」自己一身武藝全着落在上頭豈可任人拿走?

他正自盤算對策只見那軍官已將書本接過罵道:「死窮酸連一兩銀子也沒有居然還敢自稱是生意人老子看你定是敵國的姦細!」說着往書皮看了一眼又罵道:「披羅紫氣?老子披你奶奶個頭!要帶書也帶本圖文並茂的玩意兒這算是什麼狗屎!」大怒之下便要把書本撕破。

伍定遠忙道:「這書是要緊東西大人萬萬撕不得!」

那軍官獰笑道:「死東西還敢啰唆!」說着用力一扯便要將書本撕開。

伍定遠大喝一聲兩手使勁猛地往後一振那兩名小卒原本拉住了他的臂膀只聽轟地一聲兩人的身子如同爛稻草般遠遠地飛了出去跟着腦袋撞在牆上有如爛泥般地癱在地下。

那軍官一驚喝道:「大膽狂徒你膽敢拒捕!」抽出腰刀便往伍定遠腦門砍落伍定遠見他這招兇狠勁急心道:「你不過是要些銀錢與我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必出手就是殺招?」

他有意教訓那軍官當下落手也不容情一招「開門見山」右拳猛往那軍官鼻樑打去這招拳法甚是常見便是小孩也識得那軍官罵道:「死小子!」跟着側頭躲開誰知一股勁風刮來味道腥臭無比那軍官氣息一滯頸子竟然動彈不得伍定遠的拳頭便從那人臉頰擦過只聽「啊」地一聲慘叫那軍官滾倒在地呼號不已。

伍定遠冷冷地道:「你莫作死快快站起來吧!」那軍官只在地下打滾哀號不斷一旁小兵見狀嚇得四下亂竄各自逃命去了。

伍定遠眉頭一皺將那軍官揪起卻見他已然一動不動伍定遠掄起拳頭作勢欲揮喝道:「大膽貪官你快快帶我進關!」卻見那軍官的腦袋只剩下了一半餘下的一邊已然爛去有如被強酸腐蝕一般連頭骨都露出來了伍定遠大吃一驚心道:「又來了!我這拳不過是輕輕一打怎能有這般威力生出?」

原來方才那拳這麼一擦居然已將這名軍官活生生的毒死另兩名小卒給他手臂力道一震也已撞牆而死。伍定遠暗暗心驚知道自己的武功已然高不可測日後出手之時可要留下三分餘地否則定會殺生太過。

忽聽後頭無數軍士叫喊道:「姦細在這裏快把他抓起來。」卻是方才散逃的兵卒引人過來。

伍定遠不願與之纏鬥他看着城牆心道:「以我此時的武功說不定可以一舉越過這座城牆。」當下伸足出去奮力往牆上一點只聽碰地一聲大響牆上的磚石竟給他一腳踢癱陷出一個深洞來。

伍定遠心下駭異他放輕腳步只用了二成真力輕輕地往牆上輕輕一點饒是如此身子還是飄飄凌空猛往城上飛去。待到力盡之時伍定遠伸腳再點又往上飛去五丈有餘已如幽靈般飄上城頭。

下頭軍士見他武功高強若斯都已驚得呆了眾人抬頭仰看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城上守軍見伍定遠飄身上來更是嚇得屁滾尿流紛紛慘叫霎時四散奔逃跑得無影無蹤。

伍定遠看着空無一人的城頭不禁微微搖頭嘆息想不到這西疆第一等的關隘要塞軍紀竟然敗壞至此守軍更是不堪一擊。

他飛身下關便往西涼方向急奔路上找人問了此時已是正月十七他與楊肅觀等人約好十五相見雖然馬不停蹄的趕路還是晚了兩日。伍定遠心知他們必是朝華山而去倒也不感心急只是艷婷還在江充一干人手裏倒是件麻煩事眼看一時無法與楊秦等人會合索性便緩緩而行也好打量情勢。

又行了兩日已近涼州城郊伍定遠身子雖不疲累卻已又飢又渴。他見到一旁有間客店連忙搶進跟着要了兩張麵餅一壺白酒便即張口大嚼。他這幾日都在路上採摘野果不曾好好吃上一餐這頓飯只吃得香甜無比不一會兒便已吃干喝盡。

伍定遠舔了舔嘴還想再要些吃食忽地想起囊中羞澀金銀都給昆崙山搜去了卻是一文錢也無他面色一變尋思道:「這可該怎麼辦?難不成要吃白食么?」轉念又想道:「我舊日是此地的捕快便賒他一頓那也算不上什麼。」當下又要小二送上吃喝的來。

一旁掌柜的見他伸手往懷中一摸跟着臉上變色已然看出他身無分文誰知他還大聲叫道:「小二給我切盤牛肉來再加兩張麵餅。」

那小二答應一聲從后廚送上菜肴那掌柜冷笑一聲將小二攔在道中喝道:「慢點送!」他哼了一聲往伍定遠這桌走來冷笑道:「這位客倌咱們是小本生意請您先結了帳會了鈔這再吃喝不遲。」

伍定遠道:「我今日手頭有些不便回頭再補給你。」

那掌柜道:「客倌啊莫說我們小氣你手頭既然不便為何又來吃食?小店向來有個規矩從不施捨乞丐。還請你趕緊付錢吧!」

伍定遠聽他說得難聽當下面色一沉道:「我舊日是西涼城的捕快朋友舊識不計其數絕不會在此白吃白喝你只管送上菜肴我回頭便送錢過來。」

這種自吹自擂的說話那掌柜一日裏怕沒聽上百回當下笑罵道:「你若是西涼捕快我還是甘肅的提督哩!我管你是官是民有錢便是大爺沒錢便別來吃喝休在我這裏賒上一頓半頓的。」

伍定遠給他數落一頓不禁面色尷尬尋思道:「現下我身無分文卻要如何會鈔難不成大搖大擺的走開么?」

昔日裏他最是痛恨這種白吃白喝的勾當若有下屬幹了這等惡行他定會重重責罰此時他雖已不是捕快卻也不願壞了自己昔日的規矩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那掌柜道:「這位大爺方才您吃的酒飯共是一錢銀子請您快快付吧!」

伍定遠伸手掏摸卻良久摸不出半文錢來只見那掌柜的臉色越來越是難看伍定遠把心一橫暗道:「說不得了今日權做一迴流氓。」

他正要轉身逃走忽見一名女子走了過來塞了只金元寶在那掌柜的手裏嬌笑道:「十兩黃金給你做飯錢這夠了么?」

其時金貴銀賤這十兩黃金足足抵得上三百兩白銀那掌柜的大喜道:「夠了!夠了!便買下我這間小店那也是綽綽有餘!」

伍定遠頗為訝異抬頭望去只見那女子媚眼流波嬌笑橫媚卻是那女魔頭百花仙子伍定遠猛見此女一時心下大駭當場跳了起來。

忽然一人舉刀架住他的脖子冷笑道:「你乖乖坐下咱們等了你好久。」這聲音說不出的難聽冷峻卻是錦衣衛統領安道京。

伍定遠依言坐倒偷眼望去只見九幽道人、番僧羅摩什等人各站一旁約計有十來名好手。

遠處一張八仙桌上坐着兩名漢子一人滿臉的精明強悍臉上蓄著短須正是十八省總按察、太子太師江充。另一人身材修長滿臉斯文氣味兒卻是崑崙掌門「劍神」卓凌昭。眼看卓凌昭與江充低頭飲酒見了伍定遠面上神色一如平常似乎早已料到他會生離神機洞。

只見眾人穿着尋常商賈客商的服飾裝做了百姓的模樣但臉上卻有倦容想來眾人快馬加鞭、風塵僕僕才在區區兩日內趕到涼州。

伍定遠心下只是叫苦連天怪自己沒能小心謹慎進店時不曾察看可疑人等終於還是著了道兒。

卓凌昭笑道:「伍制使命大啊!那冥海這般毒性居然沒傷你一點皮毛天山的神功當真了得啊。」言語間卻是無比艷羨。

江充也是一嘆道:「命好運好身好到老榮昌。伍制使果然是三奇蓋頂之人了得了得真箇成了『一代真龍』哪。」

伍定遠聽他這麼一說不禁極為訝異但轉念一想江充既能看出自己面相的特異處對天山的武學淵源定然詳熟自能說破自己的武功來歷了。

伍定遠也是老江湖了眼下雖強敵在側但自己有「披羅紫氣」護身那也不必示弱。他想探聽艷婷的消息當下微微一笑道:「托兩位大人的福在下才僥倖逃過一死。說來還要多謝兩位。」

此話鎮靜異常全不同伍定遠往日愁眉苦臉的模樣眾人都是一奇不知他既已落入敵人掌握居然能泰然若此?實叫人驚疑不定。

江充雙眉一軒大笑道:「伍制使說的是若不是咱們有緣伍制使也不會因禍得福獲傳一身神功了。說來大家正是一家人哪!」只聽他哈哈大笑又道:「只是咱們兩家這般親近兄弟若沒金銀使喚怎不吩咐一聲?哥哥我什麼沒有便是孔方兄最多。」他使了個眼色一名好手連忙取出兩隻重重的金元寶送到伍定遠的面前。

伍定遠知道他們有意拉攏自己便不動聲色淡淡地道:「大人若是有意款待在下何不把我頸上的刀子撤下。」

此時安道京兀自舉刀架着他聽得此言便要將兵刃收起孰知江充搖了搖頭道:「天山傳人號為『一代真龍』我與你同席共飲便與猛獸同寢無異豈能不防。」安道京聞言刀子又是一緊。

卻聽卓凌昭道:「你們只管放開他有我在此天下間無人傷得江大人。」這幾句話說來豪氣干雲眾人都是為之動容看來卓凌昭自負絕學在身根本沒把伍定遠看在眼下。

江充哈哈大笑道:「卓掌門既然這般說了你們可以退下啦!」

安道京嘀咕一聲喃喃自語道:「***這般神氣。」

卻聽昆崙山那桌有人喝道:「安道京你嘴裏不乾不淨的放什麼屁?」

伍定遠見兩方人馬仍然不睦當即微微一笑道:「安統領還是這麼惹人厭啊?」

安道京哼了一聲卻不打話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九幽道人對掌柜小二喝道:「你們快快送上酒菜。」

幾名夥計連忙端出幾盆熱炒搶上服侍。

羅摩什低聲向眾人道:「咱們有要事相商把閑雜人等都請出去了。」

百花仙子聞言立時大剌剌地走到門口朗聲道:「大家聽好了這間店我們要了閑雜人等一律滾開!」

店中客人登即嘩然這客店恰在入關要道上來往客人甚是眾多如何能一舉趕光?一名挑夫忿忿不平登時走了上來怒道:「婆娘幹麼這般橫行霸道的?叫你相好的出來我可不打女人家!」

伍定遠知道胡媚兒手段毒辣不禁嘆息一聲知道這挑夫立時要糟。

果聽胡媚兒哼了一聲霎時一個耳光打去已將那人滿口牙齒打落跟着一腳踢出將他骨溜溜地踢出店門錦衣衛好手見店內客人兀自不走喝道:「看什麼?你們找死么?」

一眾客人見這幾人滿臉橫肉手中還提着明晃晃的傢伙當即驚叫連連趕忙衝出客店沒一個敢留偌大的客店便空了下來。

錦衣衛眾人哈哈大笑都覺爽快便在此時只聽角落中傳來一聲輕咳眾人轉頭看去卻見一人身穿斗篷頭纏白布身着異國服色正獨自坐在角落低頭飲酒。

胡媚兒見那人停留不走喝道:「你這人好不識相快快給我滾了!」

那人低頭不語好似聾了一般。伍定遠見他的服飾打扮想來是個西域人士聽不懂漢語便只一笑道:「這人聽不懂中國話你向他大吼大叫這不是白費功夫么?」

胡媚兒呸地一聲道:「人話聽不懂暗器總看得懂了吧!我就是要他滾!」她舉起銀針正待擲出卻聽江充道:「仙姑別傷人!既然這人是個外國人士想來礙不到事就放他過去吧。」

胡媚兒皺眉道:「江大人在此飲酒如何能被外人打擾?」

江充笑道:「不打緊咱們人在西涼不比在京城的時候排場小些無妨。只要這人聽不懂漢話那便不礙事。」

安道京讚歎一聲稱頌道:「大人果然氣度非凡從來不與升斗小民計較。」這安道京果然了得隨時隨地都能生出大堆馬屁想來江充與他一塊兒行走定是樂趣無窮。

江充哈哈大笑他喝了杯酒向伍定遠上下打量幾眼道:「怎麼樣啊!當個一代真龍滋味可是如何?」

伍定遠心下一凜道:「江大人此言何意?」

江充微笑道:「你既然渡過冥海豈能空手而返?想來定是知道了什麼是不是啊?」

伍定遠尋思道:「這世間只三人知曉這神機洞的秘密一人是我一人是卓凌昭還一人便是這奸臣了。想以這秘密的重大他必定把我當成眼中釘我可要小心應付。」他裝作訝異的模樣只是哦地一聲問道:「什麼秘密啊?江大人的話怎麼這般難懂?」

江充何等厲害見伍定遠神情微微一變已知他掌握了神機洞的奧秘當下輕咳一聲道:「伍制使你知道了也好不知道也罷可你定要懂做人的道理否則腦袋再多也不夠人家砍。」

伍定遠哦了一聲道:「什麼道理還請江大人明說。」

江充嘿嘿一笑森然道:「有些話該說便用唱的也成。有些話不該說那是殺了腦袋也不能哼出一個字這就叫做『守口如瓶』你懂了么?」

伍定遠心道:「這江充好生厲害方才我不過皺了眉頭他便已看出我心裏有鬼。且讓我探探他的底。」他輕咳一聲道:「江大人我這人沒別的好處一向想說便說想做便做那才是正人君子所為。若有人要我藏頭露尾不免讓我全身難過成了無恥小人。」

江充給他這麼一頂撞臉上黃氣一閃森然道:「伍制使你真要與我為敵么?」

伍定遠冷冷地道:「伍某人行走天下不曾與誰有仇從來只是奉公守法大人若行得正坐得端伍某如何敢得罪?」

那時伍定遠在神機洞中不惜跳湖自盡也不願受卓凌昭的恩情此刻他已練成天山裏的「披羅紫氣」更萬無低頭之理當下出口便不容讓。

江充大怒正要說話卓凌昭卻微微一笑插口道:「伍制使說話這般囂張想來是仗着天山裏絕世武功吧?不如本座與你討教幾招也好讓伍制使消消火氣怎麼樣啊?」

伍定遠心下一驚這卓凌昭的武功他是見識過的自己的武藝雖已非往日可比但與這劍神較量豈同尋常?實不知自己能否擋下卓凌昭的驚天一擊當即沉默不語。

江充哼了一聲道:「當了一代真龍眼界大概也高了。不過伍制使啊你倘若記性不壞應該還記得在京城時我曾參你一本么吧?」

伍定遠吃了一驚登時想起何大人到柳府查問自己的往事。他雙眉一皺尋思道:「聽這奸臣說來定有無恥陰謀要對付我。倘若真的與他為敵只怕他日後定會想盡辦法對付於我我即便逃出此地又有什麼平安可言?」這奸臣害人之法不只一端日後三番兩頭的找碴每日裏參個伍定遠一本兩本只怕會給整得死去活來只要在朝為官的一日那是再高的武功也沒用的。心念及此面色已成慘白。

江充見他面露憂色料來已怕了自己便笑道:「你別那麼怕我我江充也不會存心找你麻煩。只要你好好的答應了兩件事從此你我兩家不會再來相害。你說好不好啊?」

伍定遠料知對方財大勢大高手眾多即便有柳昂天護住自己也不見得討好當即哼了一聲道:「閣下有什麼要求一塊兒說出來吧。」

江充笑道:「第一件事再簡單不過了你把嘴閉緊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那一切都好談了。」

伍定遠心下瞭然他知道江充有所忌憚深怕武英皇帝在神機洞中待過的秘密外傳自己若要大肆渲染不免引起朝中人士議論。當即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伍定遠做得是皇上的臣子當然是效忠皇上。這張嘴只挑利於國家的事說絕不會胡言亂語。」

他這話倒不是討好江充先皇死於神機洞之事甚為隱密豈能任人議論自己若一個不小心將這些情事外傳非但會引人側目恐怕還會引來朝廷動蕩那創製神機洞的前輩高人也曾以此囑咐要他不得胡亂外傳秘密伍定遠心念於此自是少提為妙。

江充喜道:「懂事!懂事!」

伍定遠不願過分示弱掉了面子當即道:「話雖然這般說但伍某對那些專進讒言整日裏污衊聖聰的人么我可一個也容不下眼裏。」

江充大笑不止說道:「沒錯!我老早就看東廠的劉敬不順眼了說得好!說得好!」

伍定遠見他輕而易舉的轉了話頭心下也暗自欽佩他的口才機智他清了清嗓子道:「江大人你要交代的第二件事呢?不妨說來聽聽吧?」

江充嘿嘿一笑道:「伍制使這第二件事非同小可我江充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只要此事一日不明我可是吃不落飯的。」

伍定遠心道:「看他這個模樣這第二件事定非小可我得小心了。」他輕咳一聲道:「大人有話便說不必多言其他。」

江充雙眉一軒神色變得異常嚴肅只聽他森然道:「伍制使你見到『他』了么?」

伍定遠聽了這莫名其妙的「他」登時悚然一驚心道:「好啊!他在問武英皇帝的事!」

旁人不知什麼「他」不「他」的都是一頭霧水只有卓凌昭面色一變知道江充在逼問關係國運的大事。

江充見伍定遠神情如此緊張料知他情急之下定會胡言亂語當下冷笑道:「伍制使啊!我江充做人最是公道絕不會白問你的。只要你能老老實實地把回答我我馬上給你頓甜的吃。」說着伸手一揮道:「都帶上來了!」

只見一名將領從旁走來拿出一隻小小的錦盒裏頭裝着厚厚一疊銀票。

江充笑道:「這盆是甜的一張銀票一百兩共是一千張整整十萬兩白銀在這裏。」

眾人見到這般巨大的數目忍不住驚嘆出聲。那安道京更是唾沫橫流的模樣。只見江充伸手一推將銀票送到了伍定遠面前道:「只要你說出你在神機洞中的所見所聞這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嘿嘿就是你伍定遠的囊中物了。」

伍定遠向來奉公守法廉潔自重但此時見到這厚厚的一疊銀票卻也不禁怦然心動他一年的餉銀不過是二百四十兩銀子若要賺到這十萬兩白銀那可要整整五百年的功夫如何不讓他心中驚嘆。

伍定遠雖非道學君子但也知這幫匪人的錢財來源骯髒不是受人賄賂便是中飽私囊萬萬取之不得便咳了一聲道:「江大人此舉是白費工夫了。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伍定遠不是什麼貪財的人你不必以此相挾。」

江充冷笑道:「哦!不愛甜頭嗎?那吃點苦頭如何?」跟着揮了揮手道:「把苦的端來了!」

伍定遠一愣心道:「什麼苦的?」一旁錦衣衛眾人答應一聲過不多時只見一名少女給押了出來卻是艷婷。

伍定遠又驚又喜當即叫道:「艷婷姑娘!」艷婷也是大喜叫道:「伍大爺!天可憐見你……你總算沒事!」她滿面淚水便要往伍定遠撲來一名衛士將她攔腰抱住喝道:「別動!」

伍定遠見艷婷給人抱在懷裏不禁驚叫道:「你們別傷她!」

江充何等厲害在天山察言觀色一陣便知伍定遠對這女子有情他冷冷一笑道:「伍制使苦的來啦!你若是一個回答不慎跟我吹牛皮、賣關子嘿嘿這兒十來個壯漢人人都是虎狼之性放着黃花大閨女在這兒你知道意思吧?」

伍定遠哼了一聲道:「你少來威脅我!」

江充笑了笑登即使了個眼色。安道京笑道:「伍制使看好了!」只聽刷地一聲他的「九轉刀」已然出鞘當場削下艷婷肩頭的一片衣服他刀法俐落沒傷到分毫皮肉饒是如此艷婷已嚇得尖聲大叫伍定遠魂不附體。

江充笑道:「伍制使少點廢話多點正經生意知道了么?」只見角落裏的那名酒客身子一顫似乎頗為駭異於眼前的逼供情狀。店中掌柜見了這群凶神惡煞更早早躲到后廚去了沒半個敢出來問上一句。

伍定遠咬住了牙沉聲道:「你到底要知道什麼?」

江充笑了笑替伍定遠斟上了酒道:「以前朝廷有個人名叫武德侯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伍定遠哪管他說東道西只搖了搖頭隨口道:「沒聽過。」

江充臉上閃過一陣狡猾的神色笑道:「你沒聽過也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這你懂么?」伍定遠心下不忿但眼前形勢禁格只有點了點頭。

江充道:「這武德侯是個大逆不道的東西所謂忠臣孝子的氣節在這人身上是一點也看不到。這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強意圖不軌當年在玉門關外謀害了先皇這你曉得么?」

伍定遠凝視着艷婷只見她甚是害怕眼神中滿是淚水當即道:「大人有話快說我還有事要辦!」

一旁安道京跳了出來喝道:「大人說話你給我專心點聽!」便要往艷婷身上出刀這江充卻是十足十的厲害角色他見伍定遠神思不屬不住望着艷婷便伸手攔住安道京笑道:「想來這椅子太硬卻教我們伍制使坐不住。來人請這位姑娘坐過去了。」命人搬過椅子讓艷婷坐在伍定遠身邊。

艷婷甫一坐下登時抱住了伍定遠哭出了聲。伍定遠大喜低聲道:「姑娘別怕我們一會兒定可平安脫身。」艷婷抽抽咿咿地道:「我本以為你死了還好老天有眼沒讓你死在那鬼洞裏……」

伍定遠正要回話卻聽江充哈哈大笑道:「伍制使這下椅子舒服多了吧!」

伍定遠臉上略紅道:「大人有話請說。」口氣頓時鬆了許多。

這江充果然厲害一眼便能看出旁人心裏的需求想法若非如此天下這般多的豪傑卻怎會一一順服於他?

江充笑道:「英雄難過美人關伍制使何必臉紅呢?」

他見伍定遠面色一沉知道他甚是臉嫩便轉過話頭道:「說起這武德侯嘛這人真是朝廷的麻煩好容易把他全家抄斬了誰知這人還是陰魂不散定要跟我作對唉……說起來這人還算是你半個師父哪!」

伍定遠雖然心神不屬一雙眼盡瞅著艷婷的小臉此時聽了這話仍是吃了一驚他抬起頭來道:「什麼?我的半個師父?」

江充笑道:「你當天山的絕世武功是從何而來的?那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啊!」

伍定遠見卓凌昭臉露欽羨之色頓時醒悟他顫聲道:「這位武德侯便是他創出神機洞的武學么?」他過去也曾柳昂天提過這位明臣卻萬萬沒料到他竟與自己身上的武功有關心下自感詫異。

江充笑道:「果然是捕快出身說起話來還挺聰明的。」

伍定遠想起柳昂天轉述這位名臣的種種事迹不由得茫然出神怔怔地道:「這位武德侯莫非他並沒有死……」

卓凌昭插口道:「這個你大可放心他早已死了。」

伍定遠嗯了一聲雖知這位前輩當如柳昂天所言早已不在人世聽了卓凌昭這麼一說心下仍感一陣悵然。

江充笑道:「你好像很失望啊?小朋友這人要還活着天下恐怕要死一大半的人他可是當世第一大魔星啊你卻遺憾個什麼勁兒?」

伍定遠嘆息一聲道:「大人到底要知道什麼趕快吩咐吧。」

江充笑道:「武德侯這個王八蛋死後還留了幾個難題出來又是什麼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又是什麼絕世武功神機鬼洞成日裏就想引人往那洞裏鑽想我們卓掌門這麼高明的武學見識也差點中了這人的挑撥離間就可知其他凡夫俗子如何妄想了。」

卓凌昭臉上青氣一閃沉聲道:「江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向來自高自大豈容旁人出言侮辱此時便出聲質問。

江充拍了拍卓凌昭的肩頭笑道:「卓掌門武功天下第一到那洞裏不過是要找出武功相若的高手好來切磋一番哪會是中了人家的圈套?卓掌門你說是么?」

卓凌昭抬頭望天不一言看來着實不悅。

江充不再理他自對伍定遠道:「說這麼一大堆其實不過是要告訴你一句話你在天山裏的所見所聞全是胡亂杜撰的一派胡言萬萬不該傳出去這你懂了么?」

伍定遠嘿嘿乾笑不置可否心中卻想道:「他越是這般說越是顯得心虛看來這奸臣雖然了得那神機洞還是讓他怕得要命。」

江充笑了笑低聲道:「伍制使啊!你倒說說你進了神機洞裏到底看到了什麼?你見到『他』了么?」

這問題已是第二回問出仍是讓伍定遠心頭大震知道這重頭戲已然上演了。他輕咳一聲道:「見到了如何沒見到又如何?」

江充森然道:「見到了就該死沒見到么哼哼那是最好不過了。」

伍定遠見他神情變得陰森無比饒他武藝初成心下也是震驚不已尋思道:「傳我披羅紫氣的前輩也曾在書上交代要我決計不可將秘密外傳否則定有奇禍看江充緊張成這個德行這秘密定是異常了得說什麼我也不能漏口風。」心念及此便緩緩地道:「老實說吧我沒見到什麼人。江大人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江充面色一沉道:「當真沒見到人?」

伍定遠搖頭道:「我要是見到這人那是何等重大的事如何還有閑情在小客店裏吃食?」這話甚是有力登讓江充放心不少。

江充提聲道:「說得好。只是此人的屍骨呢?你沒見到人總會見到屍骨。你倒說說那屍骨呢?」

伍定遠心下一凜暗道:「看來武英皇帝真的在那洞裏待過一陣不然以江充的精明決計不會這般緊張。」

江充見他低頭沉思忽地厲聲道:「姓伍的你給我說他的屍骨呢?」艷婷見他須俱張的恐嚇神態只嚇得花容失色一時驚叫出聲。

伍定遠卻甚是鎮靜他只搖了搖頭道:「我什麼都沒見到。」

江充喝道:「此話當真!」言語間極盡恐嚇。

伍定遠冷笑道:「江大人!你不必這般說話你愛信便信我又能如何?」

安道京喝道:「大膽!在江大人面前還敢貧嘴!」

一刀削出猛向伍定遠胸前砍去眼見安道京這刀來得好不勁急伍定遠此時手無寸鐵慌忙間只有探出右手便往胸前擋去只聽剝地一聲刀鋒已然刺中伍定遠的手腕。

刀鋒隱沒看來入肉甚深。艷婷尖叫一聲叫道:「伍大爺!你的手……」大驚之下便要過來察看傷勢。伍定遠也是心下慘然暗道:「我這條右手要廢了。」

江充怒道:「安統領誰教你下手這般重!」

安道京陪笑道:「是……是他自己伸手來擋的這可不能怪我……」

說話間猛聽喀啦一聲響那安道京的鋼刀不知怎地邊緣竟已裂成碎片全數斷在地下伍定遠的手腕卻絲毫不見半滴鮮血。眾人見得這個異狀都是駭然出聲。

安道京大吃一驚他提起刀鋒一看卻見刀身已然破損缺口處更像是給火燒溶一般黏糊糊地溶成一團。安道京揉了揉眼睛顫聲道:「你…你這是什麼邪術?」

伍定遠自己也是驚駭異常他張大了嘴看着自己的右掌只見手掌除了色做深紫其他也無異狀不知怎會變得刀槍不入。

眾人駭異之間只聽卓凌昭冷冷地道:「好一個『披羅紫氣』啊不愧稱為天山武學當世第一陰損的武功。」

伍定遠聽他叫破自己的武功來歷心下甚是驚訝只獃獃地看着卓凌昭一時無語。

那廂江充卻甚為煩惱他見伍定遠完好便不再理會。只見他來回撫摸自己的五官嘆道:「這……洞裏沒有人影也沒有屍骨到底是怎麼回事?」

卓凌昭端起酒杯輕啜一口道:「反正炮火打去便天大的秘密也要湮滅了江大人何必憂慮呢?」

江充搖了搖頭道:「話是這麼說沒錯。唉……總之我沒親眼見了屍心裏就是放不下。」

卓凌昭見江充煩憂當即道:「所謂吉人自有天相江大人不必這般折騰自己來咱們喝一杯吧!」

江充取過酒杯忽地長嘆一聲怔怔地道:「我江充怎地這般勞碌命啊!朝廷那幫混帳整日裏就是想盡辦法除掉我。打昔年的反逆算起直到今日的劉敬、柳昂天哪個不是打着清君側的名號?不然明反不然暗殺全不知我忠君愛民的苦心。唉!我為何如此歹命啊!」說着一飲而盡卓凌昭等人都陪了一杯。

伍定遠心下暗罵道:「這狗官還有良心么?自己不知害了多少人卻還在怨天尤人。」

江充放下酒杯見伍定遠神色不忿怒目望向自己便道:「看伍制使這般神色似乎也想喝上一杯啊?來人給斟上了酒。」一旁安道京搶了上來為兩人各倒一杯。

江充舉杯向他一笑道:「有緣千里來相會上回我誠心邀你一起共事今日藉這一杯水酒從此化解敵意戮力報國。你說好么?」

伍定遠見他笑吟吟地一幅老奸巨猾的模樣登想起這些年所見的不平事他心下一橫當場將酒水灑在地下大聲道:「誰要化解敵意?你為了一己的榮華富貴殺了多少人?你看看這世間給你整成什麼模樣?官不官民不民每人都只想撈好處害人害己無一為善!你卻還在這裏大言不慚你羞也不羞!」

眾人聽他疾言厲色的數說都是大怒紛紛抽出傢伙只等一聲令下便要上前擊殺。一旁艷婷見他當面頂撞江充也是嚇得花容失色。

誰知江充不怒反笑只聽他拍了拍手笑道:「好一個伍制使啊!這番話說得真是精彩至極。這是柳昂天教你說的嗎?」

伍定遠戟指罵道:「天下間的好漢誰不知你便是萬惡淵藪你若還有羞恥之心趕緊退隱了吧!別在那裏害民了!」

江充微笑道:「萬惡淵藪?這太也抬舉我了吧?伍制使啊是非黑白絕不如你想的那麼簡單真要把爛帳翻開朝中沒人討得了好。實在告訴你吧當朝大臣中我還算是個好人這你慢慢就會明白了。」

伍定遠哼了一聲不願理會。

江充搖頭道:「看你這樣子八成還在錯怪好人。不過來日方長我慢慢勸你不遲。」

伍定遠聽他有意押解自己當下急轉念頭尋思道:「等會兒定要找個法子帶着艷婷姑娘逃走。否則落入這群賊人手裏淪落到為虎作倀那可生不如死了。」

江充嘆了一聲舉起酒杯慢慢飲盡。他舒了一口長氣道:「說了這許多咱們也該付帳了。掌柜的過來吧!」

那掌柜連忙奔來陪笑道:「大爺要走啦!可還吃得盡興?」

江充笑道:「吃得盡興聊得也盡興。你這店不壞我日後還會來光臨光臨。」說着取出一隻重重的金元寶扔給那掌柜。

這金元寶看來足足有十兩之重那掌柜雙手一沉急忙抱住大喜道:「多謝江大人。」

江充面色忽地一變沉聲道:「你叫我什麼?」

那掌柜不知他何以怒慌道:「江大人息怒我…我只是聽他們這般叫也跟着一起叫了沒別的用意……」

江充嘆道:「你可知道江大人三字不是隨便叫得的?」

那掌柜嚇了一跳道:「這……小人不知道。」

江充嘆道:「一聲江大人卻是來招魂。」

霎時只聽得店內傳來幾聲慘叫店中幾個夥計已然身異處竟已被江充手下殺死。伍定遠與艷婷都是一驚嚇得驚叫出聲。安道京怕伍定遠出手干預連忙舉刀架住艷婷示意伍定遠不要妄動。

那掌柜嚇得魂飛魄散跪在地下拱手討饒道:「諸位大爺你們高抬貴手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

幾名好手望着江充等他示下江充搖頭道:「我這次微服出京決計不能讓旁人知道否則給那劉敬參上一本那可不是好玩的。這掌柜已然知曉我的身分了絕對不能留。」一名好手舉刀一揮那掌柜慘嚎一聲倒卧血泊之中。

伍定遠忍無可忍大聲道:「你們好生殘忍這人不會武功你們居然下得了手!」

安道京大聲道:「江大人的話便是聖旨你少說兩句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此時店中只餘下一名客人正是方才頭纏白布的那名客商只見胡媚兒已往那人欺去她手上銀針出便要將那人當場結果。

銀光一閃霎時間百來枚銀針飛出便往那客商射去便在此時也是一陣金光閃過竟有一物朝胡媚兒撞來半空中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無數銀針都撞上那物事頃刻間灑落一地。

那金光衝破百花仙子射出的銀針陣勢道兀自不停猛烈絕倫地朝胡媚兒身前衝去。胡媚兒見金光衝來煞那間急忙滾倒避了開來一旁安道京叫道:「這是天外金輪!」眾人聞言都是吃了一驚。

那客商冷冷一笑尖聲道:「安統領好眼力知道本座已然駕到。」猛見他衝天飛起竄上八仙桌舉輪亂殺正是東廠的「花妖」薛奴兒。

江充嘿地一聲顯然也沒料到此人會在此地出現他舉手一拍喝道:「別讓這人走了!快快把他攔下!」只見九幽道人、羅摩什、百花仙子等人已圍在他身邊正自激斗不休但薛奴兒暗器工夫着實霸道他與三大高手相鬥竟是絲毫不露敗象。

羅摩什曾被薛奴兒削去一隻手指此刻更想誅殺此人以泄心頭之恨但他搶攻過急冷不防肩上給金輪劃出一道口子登時痛徹心肺。其餘兩人見他受傷更是氣餒一時連連後退。

薛奴兒大聲罵道:「江充!你這千刀萬剮的無恥奸臣你到底去天山幹什麼了?快快從實招來!」

江充臉色一變他與東廠的仇怨甚深那劉敬更非善與之輩乃是他生平第一號勁敵這薛奴兒若是逃得性命今日之言必會傳到劉敬耳中日後劉敬若要查起神機洞的秘密來只怕株連禍結永無寧日。言念及此江充更是暴喝:「你們加把勁快快殺了他!」

眾人連連呼喝暗器兵刃齊上但薛奴兒身法靈動金輪倏忽而至如鬼如魅一時間無人能擋。

江充轉向卓凌昭求懇道:「卓掌門請你出手吧!」

卓凌昭自恃宗師身分不願與胡媚兒、安道京等人混在一起便自一笑道:「請江大人要這些朋友退下了。」

江充喝道:「你們先退開卓掌門要親自出手了。」

眾人聽得卓凌昭此言那是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一時都是暗恨在心反而形同拚命猛往薛奴兒衝去。

江充見無人願意退讓只急得他連連大叫:「叫你們退開了怎麼還不走!」眾人聽得此言更是大怒欲狂只想將這薛奴兒早些殺死建功攻得更加勁急了。

羅摩什哼了一聲道:「江大人要殺這人何必另求他人且看老衲的!」他跳出圈外從懷中掏出一柄物事道:「瞧仔細了。」眾人急忙去看卻見他手中拿着一隻火槍卻是他從西域重金購得的寶物。

羅摩什舉起火槍「轟」地一聲大響猛往薛奴兒射去。薛奴兒此時惡鬥正急左擋九幽道人戳來的判官筆右閃百花仙子砸下的拂塵豈能再有餘力閃躲火槍?只聽他尖叫一聲腿上已然中槍須臾間血流如柱。

胡媚兒見有機可趁拂塵掃出猛往薛奴兒背後打落薛奴兒手上金輪奮力擲出卻是朝向江充扔去眾人大驚失色這江充不會武藝若給金輪砍中那是非死即傷的大禍霎時三人急向江充身邊跳去一齊擋格霸道兇狠的天外金輪。

這江充雖無武藝在身卻是個明白人他叫道:「別中計了他這是圍魏救趙的計策啊!」

羅摩什等人登時醒悟忽聽一聲大響急忙回頭去看薛奴兒卻已衝破屋頂如飛鳥般地遁走了那金輪卻好端端的夾在卓凌昭指上。

羅摩什眼望江充顫聲道:「若給這人逃得性命可會生出什麼事來么?」

江充嘿嘿冷笑眼見薛奴兒已然走遠便是暴跳如雷也無濟於事他向來陰沉穩重等閑不露本性此時只搖了搖頭道:「算了等我回京之時大家再各顯神通吧!」只是想起劉敬的厲害之處還是忍不住皺眉煩心。

伍定遠見場面混亂心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見眾人心神略分抱住艷婷雙足一點便往店門外衝出。

安道京登時察覺喝道:「你幹什麼!」他正要攔截伍定遠轟地一拳那泛紫的右拳已朝他門面打來安道京鼻中聞到一股惡臭知道拳力古怪慌不迭地往旁滾開一旁眾多好手見伍定遠脫身逃走急忙趕上截住將他圍在核心。

伍定遠拉住艷婷將她護在身後他環顧四下只見眾人個個武功高強無一不是硬手一時不知如何脫身忽聽一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跟着凌厲的掌風向背後襲來伍定遠急忙轉身只見那人掌做硃砂使的當是毒掌之類的陰毒工夫掌力尚未及身伍定遠已然聞到腥臭之氣他急忙揮出右掌碰地一聲已與那人的手掌對上。

兩人掌力激蕩卻聽那好手慘叫一聲猛地往後滾開眾人只見他右掌冒出陣陣白煙掌心處已然潰爛那潰爛越來越深逐漸往手臂上沿腐蝕而去。那好手慘叫道:「好邪門啊!」他拔出腰刀大吼一聲猛將自己的右掌切了下來。

餘下眾人大駭眼見伍定遠掌力如此陰毒連硃砂掌這等工夫都接不下他的一掌何況其他?眾人不敢與他硬拼掌力都是舉刀砍去伍定遠左肘后打右腳前踢招式雖然平庸但勢道卻是快極霎時連中兩名好手偌大的勁道灌入那兩名好手慘嚎一聲如脫線風箏般地飛了出去只見他們的身子撞上了照壁跟着破牆而出已然不活了。

江充微微冷笑道:「好厲害不愧是天山出來的!」

九幽道人驚道:「這就是『披羅紫氣』么?果然了得!」

羅摩什更不打話運起「幽冥玄指」便往伍定遠身前攻去伍定遠見他指法精奇內力深厚不敢稍有怠慢一掌猛朝羅摩什門面揮去羅摩什見他右臂中隱隱有紫光流動心下一驚不敢硬接伍定遠的掌力他跳開一步舉起手上火槍喝道:「站着不要動否則休怪和尚的火槍不長眼!」

伍定遠不去理他當下抱住艷婷便往門口竄去羅摩什大喝道:「站住了!」

碰地一聲巨響煙硝瀰漫中那槍打在牆上伍定遠卻已竄出店門。胡媚兒嬌聲叫道:「讓我來!」她舉手一揮百來枚銀針便朝伍定遠背後射去伍定遠急忙閃避但銀針數量實在太多還是有十來只射上他的肩頭胡媚兒叫道:「你已經中了我的毒針若要活命那就乖乖的留下來!」

艷婷驚道:「你中毒了怎麼辦?」

伍定遠把心一橫暗道:「死便死了我也不能任憑艷婷姑娘再度淪入敵手。」當下更不打話左手夾住艷婷的腰身放足狂奔。

奔出百尺遠遠聽到胡媚兒叫道:「你越是奔跑血行越是加快快快停步了!」伍定遠卻不理會體內真氣動腳下如飛轉瞬間便已奔出里許。

艷婷見離店已遠深怕伍定遠毒性作急忙叫道:「伍大爺你先歇歇吧!」

伍定遠回頭一看不見有追兵過來當下停住了腳艷婷急忙搶上將他肩上衣衫解開只見中針處色成深黑艷婷急道:「怎麼辦?我們快去搶解藥吧!」

伍定遠沉吟片刻道:「這倒不忙。」這百花仙子的劇毒向來陰損險惡片刻間便能要人性命但此時他劇烈奔跑之下卻始終沒有作其中定有隱情。

伍定遠提起內力運轉周天只覺中針處漸漸熱跟着肩上的深黑色緩緩朝手臂流動色澤竟是越來越淡前後約莫一盞茶時分那深黑之色竟爾消失不見全數吸入右臂的紫氣之中模樣一如平常。

艷婷駭然道:「伍大爺你把毒性都吸到體內了!」

伍定遠自也驚疑不定他舉掌一揮只聽轟地一聲掌上竟隱隱有風雷之聲功力竟有提升。艷婷見他這掌功力更加深厚也是神色詫異嚅嚙地道:「這……你這掌力好像更威猛了……」

伍定遠眉頭緊皺尋思道:「怎會這樣?這銀針的毒性何等厲害照理我該死於非命才是這掌力怎能增大這許多?」世間原有引毒、驅毒的練掌法門但能將毒性吸入體內的武功那卻是前所未聞究竟這「披羅紫氣」是什麼來歷確實令人大惑不解。

艷婷看了一會兒道:「看來伍大爺只要再練個幾年功夫一定厲害得緊。」

伍定遠點了點頭他看着自己的磷磷紫臂心道:「現下我功力大進自不是昔年的吳下阿蒙也許……也許我可以找昆崙山的人報仇……」他見自己武功已有如此造詣想起方才自己對江充的讓步不禁微微後悔想道:「早知我武功如此剛才根本不必與江充多說什麼直接奪門而出料來這群賊子也攔不住我。」

此時伍定遠已知「一代真龍」的巨大威力絕非江湖上虛妄杜撰之言料來以後遇上羅摩什等人那是不必再有憂懼了。言念於此心下又多了幾分自信。

正想間忽聽一人笑道:「伍兄弟好厲害的武功啊!連百花仙子的劇毒也耐你不得這世間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伍定遠聽這話聲好熟心下頓時一凜他抬頭看去只見眼前一人狀似飽學宿儒手上卻提了柄長劍正是自號「劍神」的卓凌昭。

伍定遠心道:「嘿!才一想到這賊子他便就來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伍定遠立時想起燕陵鏢局的案子。他壓下滿腔怒火沉聲道:「卓掌門好快的身手居然趕在我的前頭了。」

卓凌昭笑道:「不敢。伍制使手上抱着一人多少吃了虧。」他二人相互凝視心下都是忌憚。

伍定遠尋思道:「眼前可以是個一對一的報仇良機我只要能殺了他便算是為燕陵鏢局滿門復仇了。可這卓凌昭劍法通神我早在神機洞裏見識過了憑我現在的功力可能擋得下他的一劍?」

卓凌昭見他躍躍欲試心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這伍定遠不過是剛從天山出來武功卻高到這個地步今日若要放過他以後怎麼製得住?我可得小心了。」

伍定遠屏氣凝神暗暗凝聚功力右手慢慢幻出一陣紫光卓凌昭伸手按住劍柄內力到處劍鞘中也隱隱現出青光。兩人心神專一都是凝視對方的眸子誰也不敢稍動。一旁艷婷又急又怕卻又無能為力只得躲在樹下暗自為伍定遠祝禱。

兩人正要動手忽聽遠處有人大聲喧嘩卻有大批武林人物走來。只聽一人道:「老張啊!你每日裏寧不凡長寧不凡短怎知這寧不凡真是有心退隱?」

另一人道:「你休要說長道短譏諷於人。若是有膽咱們便來賭一把這不就知道了?」

又一人道:「寧不凡退不退隱關我們屁事?這有啥好賭的?咱們猜猜以後誰才是天下第一那才是真格的。」

談話間只見十餘人朝前走來眾人行到近處一人忽地大叫道:「這不是崑崙掌門『劍神』卓大俠么?怎地會跑來西涼啦?」

聽這人言語想來與卓凌昭熟識果然幾人快步上前紛紛叫道:「卓掌門!好久不見啦!」

卓凌昭聽得眾人的叫喚自知不便在此殺人收手回去凜然道:「伍制使算你命大。」

伍定遠嘿地一聲只覺全身已被冷汗浸濕。

眾人圍住卓凌昭你一言我一語的話題都離不開寧不凡退隱幾名好事之徒更是大叫:「天下第一!卓掌門武功天下第一!」卓凌昭聽得眾人的奉承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伍定遠面色鐵青想要上前動手卻又是不敢直至艷婷伸手來拉低聲道:「伍制使咱們走吧。」伍定遠嘆息一聲這才緩緩離去。

卓凌昭遠遠望着兩人臉上現出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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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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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披羅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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