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第十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此時靈定、卓凌昭都已落敗方子敬又不願下場那武林盟主的尊號宛若春夢一場終究還是要隨寧不凡一起退隱了。滿堂賓客都想:「寧不凡武功如此了得等他退隱后這世間武學又要倒退一步真是可惜了。」

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武林中本該生生不息但今朝江湖無人能與寧不凡並肩不免使人有今不如昔的感慨。

寧不凡退隱在即典禮便要落幕不少賓客見大事底定紛紛起身告辭幾名下山客人經過崑崙眾人之旁便來冷嘲熱諷一番崑崙門人大怒之餘自是惡言相向屠凌心更要動手殺人幾名華山弟子過來勸阻一時亂成一片。

金凌霜嘆了一聲想起上山的聲勢心下倍感難堪。他望着昏迷不醒的卓凌昭心道∶「掌門人一生要強好勝為了一個虛名落得無惡不作的名聲唉……這值得么?」

正想間忽見寧不凡彎腰俯身指着地下一塊東西問道:「這是你們的東西么?」

金凌霜心下一凜急急去看只見地下一塊白色物事恰處寧不凡腳邊那東西薄薄一片尺許見方正是將昆崙山一路引向罪惡淵藪、令卓凌昭背負無惡不作名聲的那塊羊皮。

金凌霜心下瞭然想來掌門人重傷之下無力顧及身上東西這才從懷中滑了出來。他走了上去道:「這是咱們的東西勞煩寧先生還給我們。」

便在此時柳門中行出一人朗聲道:「且慢!這東西是咱們的。寧先生切莫聽他們胡說!」只見說話之人面目英俊正是楊肅觀。

寧不凡聽了兩方人馬說話只感納悶便直起身子茫然道:「這到底是誰的東西?」

猛聽一人道:「這是江大人的東西誰敢來拿!」只見一名番僧快步走出正是羅摩什。此時神機洞雖已毀壞但仍有不少大臣視羊皮為江充的賣國物證這種東西自須早些奪回銷毀免生麻煩當下便出言來討。

寧不凡咳了一聲心道:「看他們幾人殺氣騰騰先把東西收起來免增無謂殺業。」當下彎腰去撿金凌霜見狀霎時一驚想起掌門極是重視這羊皮當下一個飛身向前便要去搶羊皮。

楊肅觀喝道:「撤手了!」運起輕功也是急衝出手中長劍更已出鞘要將金凌霜擋開。羅摩什見三人出手去搶如何願意墜後身形閃過也要來拿。

四人同時出手寧不凡站得最近但他不知羊皮重要只是緩緩俯身去拾其餘三人都是志在必得眼見四人手指都要觸到羊皮那羅摩什手上練有奇功霎時手臂暴長已然抓住羊皮一角楊肅觀如何讓他得手?長劍出鞘寒星急急點去。羅摩什哼了一聲側身讓開手指卻已鬆開楊肅觀見狀大喜急急蹲下左手已然摸到羊皮一角。

此時金凌霜也已趕上他大喝一聲:「放手!」劍寒出鞘壓住了楊肅觀的長劍跟着左指點出卻是向楊肅觀眉心點去。羅摩什心下一喜暗道:「天助我也!」左手順勢去抓羊皮右手卻運起「幽冥玄指」也往楊肅觀胸口點去。

楊肅觀忽給兩大高手圍攻只是他右手劍刃已給金凌霜壓住左手卻捏住羊皮一角實在騰不出手來禦敵看來只有放手退讓一途可走。

遠處艷婷見楊肅觀情況危急登時大聲尖叫盧雲等人也叫道:「楊郎中!放手啊!」眾人一聲喊一時紛紛來救但兩邊相隔丈許恐怕來不及了。

楊肅觀武藝高明如何不知情勢兇險?只是他心下明白此時只要一放手這羊皮便要落入奸人手裏先前靈定受傷他已深感自責怎能再失落羊皮?他咬住了牙眼看敵人招式攻來竟仍緊抓羊皮絲毫不讓。

便在這生死一刻猛地一陣紫光閃過一個影子飛入場中這影子勢如鬼魅疾若飛鷹眾人驚呼聲中那人已落在四大高手之中他右手一推將楊肅觀推出圈外登讓他脫離險境跟着掌風出逼得羅摩什退開一步夾手一抓當場奪過了羊皮。

眾人見這人手腳之快動作之准直如妖魔一般霎時急急去看他面目只見他身高膀粗一張凜然的國字臉正是伍定遠來了!

金凌霜吃驚之餘長劍一圈便朝伍定遠胸口刺去這劍去勢快極伍定遠站得太近斷無閃避之途只見他身子猛然翻倒單指倒立頭下腳上那劍便刺了個空。

一旁羅摩什見狀不妙立時出手搶攻伍定遠此時倒立在地只見他虎吼一聲單指用力一個筋斗翻過左腳踢出直向金凌霜門面而去右足更踹向羅摩什胸口雙腿齊用來勢飛快霎時已將兩大高手逼開。跟着穩穩落下地來。

楊肅觀站在一旁眼見伍定遠居然憑着單指之力便能翻身跳躍身手既強且怪直是前所未見訝異之餘顫聲道:「定遠……你……你的武功……」

伍定遠自知此事太玄太怪若要解釋不免多費口舌他微微一笑道:「這事一會兒再說咱們先把東西收起來吧。」說着伸手出來便要將羊皮交給楊肅觀。

伍定遠正要取過羊皮忽覺手上一緊好似有人扯住羊皮另一端。伍定遠回頭看去只見一人兩眼大大張著正自凝視着自己。這人手上拉着羊皮一角卻是天下第一高手寧不凡!

伍定遠心下一凜忙咳了一聲道:「這東西是我們的請閣下放手。」

寧不凡卻是恍若不聞只聽他顫聲道:「你就是天山傳人?」

伍定遠乍聽這個稱號不免皺眉他又咳了一聲道:「前輩若有指教可否一會兒再說?請您先把東西放開。」

伍定遠見寧不凡扯住羊皮對他的話不理不睬兩眼更是上下打量自己好似他是什麼怪物一樣。此時神機洞已毀洞中武學也在自己手裏這羊皮已如廢紙一般無須再惹紛爭伍定遠心念於此便鬆開了手要讓寧不凡把羊皮收去。

便在此時猛地一劍正面刺來正是寧不凡的「勇石」來攻!

伍定遠不知寧不凡為何要殺自己大驚之下伍定遠嘿地一聲仰天翻倒單指着地跟着以指為支身子急旋轉勁風撲過已然閃過致命一擊。滿廳賓客見了這招不由得面面相覷都已說不出話來。這招之難全在指上力道。若非指力強若臂膀絕無可能這般支撐身體。楊肅觀滿身冷汗:「我少林雖有『一指禪神功』卻也只能單指倒立定遠究竟練了什麼功夫指力怎麼如此可怕?」

柳門中人正要喝止但寧不凡的長劍來得好快不過一眨眼不到只見寧不凡劍刃一轉后先至竟已算準伍定遠閃避路線劍刃以逸待勞早在一旁等候。伍定遠倒翻過來等於將喉嚨要害自行送上劍鋒。此人事事料敵機先登讓伍定遠心下駭然先前他看卓凌昭與寧不凡相鬥尚不知此人的可怖之處待到此刻親身經歷方知何以卓凌昭的卓功力尚無法抵擋此人的隨手一擊。

劍刃朝喉刺來伍定遠雖想出言告饒但此刻情勢危急自己身子又處倒立之勢實在沒有空閑說話眼看自己身子倒立難以左右閃躲當此穿喉之禍只聽他斷喝一聲右手筋肉一緊爆莫名力道霎時身形凝住竟以倒立姿勢直直倒退躲開了致命一擊。

伍定遠這下閃躲怪異莫名轉折處形同直角廳上眾人都是驚叫出聲不知他怎麼辦到的連伍定遠自己也有茫然之感。其實這一切神妙變化全是因「寒丹寶池」之故。伍定遠自浸泡寶池之後體質筋脈已與常人大相逕庭一見喉頭被制手中便生新力這才能往後急躍開躲過喉頭的關鍵一劍。

這「智劍平八方」專攻天下各大絕招的破綻但伍定遠武功如此怪異每到絕境便有怪招生出如此一來破綻便不再是破綻兩人對決雖只一招但已足以震動天下第一高手了。

果然寧不凡滿面冷汗眼看伍定遠朝後逃開劍尖立即追蹤而至朝着伍定遠喉頭點去。這劍非但對準身上要害劍鋒在內力鼓盪之下更是散成弧形根本看不準落點。這劍寒光抖擻散若穹蒼料得伍定遠若不撒手投降便是穿喉慘禍等在眼前。

楊肅觀等人見情勢實在不妙眾人呼嘯一聲同聲喝道:「住手!」四人一齊招攻去只見秦仲海在左盧雲在右楊肅觀飛身躍起韋子壯撲滾在地四大高手分別出招全力阻攔寧不凡這招攻勢。

只聽嗤地一聲怪響場內兩人已然緩下手來。楊肅觀、秦仲海等人見狀也各自退開一步要把情況看明白再說。

只見伍定遠臉色鐵青右手護住了要害手上的繃帶卻已被割裂露出了**的紫色右臂。看來寧不凡有意相饒否則勇石只要在往前推進一寸伍定遠的右手必定斷折。

柳門中人見情勢稍緩登時全數奔入場中。只見盧雲擋在伍定遠身前秦仲海、楊肅觀各出兵刃眾人已將寧不凡團團圍住。

楊肅觀手挺長劍朗聲道:「前輩可是有意尋少林的晦氣?倘若真有意挑戰我派在下自當稟明師尊日後再接閣下高招。」韋子壯也走了上來道:「寧掌門何必為難後生晚輩?若要找人較量在下這就奉陪。」

盧雲轉頭問向伍定遠道:「怎麼樣?手臂有沒有割傷?」

伍定遠搖了搖頭當下解開了繃帶露出**裸的右臂他猛提一口真氣霎時右手紫光閃動如閃電般瀰漫全身須臾之間紫光一收復歸丹田。柳門諸人見了這異狀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不知伍定遠究竟生了什麼事。

寧不凡見了伍定遠的紫臂忽地嘆息一聲跟着還劍入鞘。他緩緩走下場中向滿堂賓客一拱手道:「多謝諸位朋友來此見證不凡自此退隱江湖不問世事請各位多替在下宣揚就說武林中已經沒有寧不凡這號人物了。只盼日後江湖相逢各位高抬貴手別來欺侮在下。」

在眾人的錯愕中寧不凡已自行走向伍定遠拱手道:「多謝閣下在下退隱前能與天山武學交手大慰生平此生已無遺憾。」說着將羊皮交到伍定遠手上。

伍定遠差點給人殺了此時聽他過來道謝只得乾笑兩聲也不知該說什麼。

寧不凡凝視着伍定遠拍了拍他的肩頭微微一笑便轉向觀門自行走了出去。眾人見他離開得急一時都是為之愕然蘇穎忙向前追急道:「師父!你要去哪裏?」

寧不凡停下腳來笑道:「我要回家。」

蘇穎叫道:「師父這裏就是你的家啊!」

寧不凡搖頭道:「我塵緣已盡你們好自為之再會了。」身影一閃已然走出觀門。

蘇穎沖了過去大哭道:「師父!你別走啊!別走啊!」他正自哭泣忽然之間半天中落下一枚物事掉在他手中卻是一枚泥丸。

蘇穎心中一奇不知這泥丸有何用處遠遠傳來寧不凡的聲音道:「日後若遇上什麼麻煩事將泥丸捏破你們自會找到解決之道。」

蘇穎知道師父必是留下日後聯繫的法子當下大喜跪地拜道:「多謝師尊弟子定會竭心儘力以衛華山。」

眾賓客見寧不凡已然遠去想起天下第一高手從此行蹤杳然都是一陣惆悵。

蘇穎正自跪地哭泣忽見一人走來伸手將他托起那人面上無須約莫七十來歲年紀正是劉敬。只聽他道:「你師父這次之所以隱退我多少也要擔些責任念在咱們兩家的交情日後你要遇上什麼大麻煩便差人到京城找我咱家定會助你一臂之力。」

蘇穎跪下道謝啜泣道:「承蒙劉大人愛護小子感激不盡。」

劉敬微微一笑將他一把攔住道:「你現下已是華山掌門除非是遇上了天子否則等閑不能向人下跪。」他方才手上一托已然察覺蘇穎內力根柢極佳當下道:「你武功底子很好看來悟性也不壞日後好好習練武藝定可重新揚華山門戶。知道了么?」

蘇穎忍淚道:「多謝劉大人。」

兩人說話間卻見瓊武川走了過來蘇穎急忙拱手道:「老爺子也要走了么?」

瓊武川朝劉敬看了一眼大笑道:「我能走么?你一個小小孩子如何料理得了這許多大事?我要在山上住上一會兒。」

華山眾人聽得此言心下都是一喜料來國丈在此那可是萬事不愁了。

伍定遠稍一得空柳門諸人便圍了上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在問他別後之情。伍定遠卻是心有旁騖非只說話支支吾吾眼光還朝一角望去模樣似甚煩憂。

眾人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青衣秀士帶着兩名徒弟正與其他幾名掌門寒暄卻不知有何異狀。秦仲海拍了伍定遠一記笑道:「他***!你老盯着人家可是要找青衣秀士買傷葯么?還是要弄張人皮面具戴戴?」九華山傷葯靈驗適才眾人便見識過了秦仲海言下之意自是以此打趣了。

伍定遠醒覺過來忙向眾人歉然一笑。此時艷婷便要隨師父離山伍定遠也要與眾人一同返京兩人離別在即卻連私下說話的機會也找不之著自不免有些神思不屬了。

盧雲上下打量他一陣奇道:「伍兄究竟怎麼了?可是傷到哪兒了?要不要小弟替你把脈?」

伍定遠尷尬一笑他這病純是心病若要把脈不免得將他灌醉才查得出其中病因。當下搖了搖手苦笑不語。

楊肅觀見伍定遠忽爾練成神功寧不凡又以天山傳人相稱早感疑心他咳了一聲道:「伍制使你失蹤那幾日究竟生了何事?可否交代則個?」

伍定遠想起「披羅紫氣」的那篇記載自知其中秘密不得隨意外傳他心下一凜不知該如何回話。

便在此時忽聽一個陰側側的聲音道:「伍制使守口如瓶保平安滿嘴妄言招禍來你可記下了。」

柳門眾人聽這聲音好似江充所都是一驚急忙轉頭過去果見江充站在不遠處正盯着伍定遠神態甚是陰狠。

伍定遠面色鐵青只掉轉頭去避開了江充的目光。江充冷冷一笑向柳門諸人望了一眼道:「各位小朋友大家京城再見吧。」說着便走了出去。

安道京伸手一揮喝道:「大夥兒走吧!」大批好手應道:「是!」當即前呼後擁保護江充離山。

秦仲海往地下吐了口膿痰罵道:「這狗賊好神氣看咱們兩家以後還有得搞。」

伍定遠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忽聽背後一個聲音道:「義所當為毅然為之此乃忠臣孝子的本分。伍制使這你懂么?」

眾人回過頭去只見說話之人滿面笑容正是東廠總管劉敬。眾人心下一驚:「伍制使怎麼變得炙手可熱好似江充、劉敬都在找他?」

伍定遠不去理睬劉敬只低下頭去。劉敬拍了拍他的肩頭跟着笑吟吟地離開。眾人驚疑之間急忙湊來詢問伍定遠想起此事關係重大如何能答只搖了搖頭嘆道:「大家先別問了等我回京之後自會稟明侯爺到時再請他定奪吧。」

眾人不明究理眼看他心煩若此料來逼問不出也只有點頭稱是。

楊肅觀自來縝密如何願意善罷甘休正自打量如何啟口忽聽背後傳來一個蕩氣迴腸的聲音膩聲道:「楊郎中你們慢慢聊奴家先走了。」

楊肅觀回頭一看正是胡媚兒來了。他最怕此女糾纏急忙拱手道:「仙姑慢走。」

胡媚兒一笑跟着舉手一揮霎時一張紙片飛來楊肅觀不疑有他隨手接過忽地想起胡媚兒全身是毒只驚得臉色泛白冷汗急流。胡媚兒笑道:「你已中了我的相思蠱毒不需再下別的毒啦!」說着掩嘴輕笑翩然而去。

楊肅觀眉頭一皺將紙片展開卻見上頭寫着短短一行字:「三月初八奴家於京城宜花樓相候大駕不見不散。」

秦仲海賊兮兮地湊頭過來霎時猛吸一口氣笑道:「好香啊!」

楊肅觀見他歪嘴斜眼滿臉不正經忙將紙片折起拂然道:「仲海恁也無聊了。」

盧雲卻是老實人一看胡媚兒飛紙傳情忙拉住楊肅觀的手臂勸道:「世間好女子所在多有在下忠言相告楊大人金玉之體可千萬別受那妖女的蠱惑。」

楊肅觀聽了勸告反氣得臉色慘白大聲道:「你們當我是誰?京城浪子嗎?」

忽聽一名女子道:「沒錯!你就是京城浪子!」

楊肅觀猛地轉頭回去只見一名女孩含淚望着他神色苦苦可憐正是艷婷。楊肅觀心下一凜忙搖手道:「姑娘別誤會……」

秦仲海嘻嘻一笑向盧雲眨了眨眼低聲笑道:「又是一筆爛帳!」

楊肅觀見艷婷淚眼盈盈眼神中滿是哀怨一時也感焦頭爛額不知如何勸解。

艷婷俏臉含淚轉過身去逕向伍定遠福了一福道∶「伍大爺多謝你這些日子照顧日後若有空閑定要上來九華山作客。」

伍定遠點了點頭想說些什麼喉頭卻似哽了不出半點聲音。艷婷抹去淚水向他一笑便隨師父、師妹走了。

秦仲海看了這群飲食男女的醜態正自哈哈大笑忽見一名老者飄然離廳正是方子敬。秦仲海見師父便要離山急忙追了出去。

楊肅觀拉住了他皺眉道:「仲海要去何處?」秦仲海身上帶着兩千兵馬的令符若是奔得不見人影到時大軍無人調度那可麻煩之至。

秦仲海哪來空閑理他?一腳回踢將楊肅觀逼開一步大叫道:「他***!老子出去撒泡尿一會兒便回來!」他急急奔出觀門眺頭望去卻見山門外一片寂靜寒風徐徐吹來竟已不見了師父的蹤影。

秦仲海自幼蒙師父扶養長大一向情同父子兩人已有五六年不見此次難得來山本想與他好好聊上一陣誰知又是這般來去匆匆。饒他生性粗豪此時望着空山冷影心下仍是感喟:「這番分手卻不知何時才能見面了。唉……」

晚霞燦爛瑰麗繽紛寧不凡站在山巔上凝望着七彩浮雲心中感慨萬千。

自他十二歲入山以來至今已有三十年想起退隱以後自己便要孤身一人在江湖漂泊一時之間竟有不知何去何從之慨。

他見山道上離去的賓客絡繹不絕轟鬧之聲更是不絕傳來寧不凡心下微微嘆息:「日後見到這些江湖人物可不能再以真面目示人了。」他封劍之後從此不能提刀論劍想起今生因劍而不凡如今少了長劍宛如殘廢一般不覺又嘆了口氣。

眼看夕陽西沉不覺有些餓了寧不凡微微苦笑過去三十年來都有人服侍他吃飯更衣現下退隱了這些權柄風光自也不再他摸了摸錢囊所幸還有厚厚一疊銀票看來幾年內只要不嫖不賭日子大概還過得去。

正想去找吃食的忽然之間樹林里飄來甜膩香味似有什麼人在那兒烤食寧不凡吞了口饞涎正要反身去看猛聽樹林里傳來一陣笑聲跟着一顆山芋飛了過來寧不凡伸手接過霎時只燙得掌心生疼不過他身負絕頂內力掌上稍一運氣疼痛感登已消失無蹤。

只聽樹林里傳來一個聲音笑道:「怎麼樣燙手山芋好吃么?」

寧不凡此時倍感孤寂聽了故人到來登時大喜叫喚道:「方前輩!」

話聲未畢只聽一人哈哈大笑從樹林里轉了出來他手上拿着根樹枝上頭插了只芋頭正是方子敬。

方子敬找了塊大石逕自坐了下來笑道:「才當第一天的閑雲野鶴便在那裏唉聲嘆氣?你啊你要真捨不得那就別退隱啊!」

寧不凡哈哈一笑道:「方前輩別取笑我。當了幾十年掌門一朝恢復自由身難免有些不對頭。」說着剝開山芋咬了一口只覺滿口香甜滋味竟是不壞。

方子敬看了他一眼道:「老實說吧剛才退隱得急可是給天山小子逼得慌?」

寧不凡聞言一愣跟着苦笑道:「不愧是劍王瞞不過你的眼去。」他搖了搖頭將「勇石」解下遞了過去。

方子敬拔出長劍一看只見勇石的劍刃上缺了一處竟給伍定遠的掌毒腐蝕出小指大的缺口。方子敬點頭道:「若非你眼明手快沒給那小子捏住劍身不然這柄劍是毀定了。」

適才兩人交手眾賓客都以為寧不凡有意相饒便連伍定遠也是這般覺得卻沒料到裏頭竟有這等玄機。

寧不凡點頭道:「這劍陪伴我幾十年雖非什麼寶劍利刃但多少也有些感情。實在不忍它這般毀損。」他仰頭看着晚霞幽幽地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今日卻叫我見識了唉……」

方子敬將兵刃還了回去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你又沒出全力怕這小子做什麼?他真要練到秦霸先那般武藝那還有得學哪!」

寧不凡微微搖頭嘆道:「這人現下拳腳雖然粗疏但日後若加習練恐怕不在秦霸先之下。唉……也只有到那時候我那『勇劍斬天罡』才派得上用場……」他僅以「智劍」、「仁劍」兩招劍法便已坐擁天下第一的美名此際言語自有高處不勝寒的感慨。

方子敬哈哈大笑道:「還想這些事做什麼?該打的仗已經打完了眼下你便要退隱山林去過那逍遙快樂的日子何必還想這些身外之事?」

寧不凡登時醒悟笑道:「方前輩說得是過去幾十年的朝廷是非我是聽都聽怕了。好容易可以自在逍遙真該為自個兒打算了。」

方子敬聽了「朝廷是非」幾字登時眉頭緊皺道:「朝廷的是是非非那是咱們閑雲野鶴的大忌我勸你還是甭管這些事連想都不要想那才是正格的。」

寧不凡望着暮色下的玉清觀忽地微微一笑轉頭問道:「方前輩這般灑脫難道沒有牽掛的人么?」

方子敬嘿嘿一笑卻是不願回話。他拿起手上的芋頭正要低頭去吃猛聽遠處傳來粗豪的吼聲:「***!師父你快別躲啦!咱已聞到你在燒芋頭啦快快出來見你徒弟啊!」

這吼叫聲來得好快不旋踵便已來到十丈開外方子敬尷尬一笑拱手道:「我的俗務來了可須先走一步。」腳下一點已如輕煙般遁去。

寧不凡見方子敬急急逃走忍不住也是哈哈一笑。他低頭看着手上的勇石微笑道:「朋友啊朋友此番良晤甚是有幸來日再要見你卻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他仰天長嘯將勇石拋下深谷跟着將芋頭放入懷中微微一笑悄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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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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