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重懼

第一章 三重懼

景泰三十二年韃靼翁金城九月初三天陰

恐懼是什麼?

恐懼是膽怯畏縮的娘親是大聲哭嚎的近鄰……

恐懼是世間最無益的情感。

就像羞恥、悲傷一般恐懼是如此的無用如此的令人鄙夷……無益於成功無益於勝利只益於苟延殘喘卑顏屈膝……

韃靼國第一高手哲爾丹這樣教導著弟子。

自六歲喪母以來五十七歲的哲爾丹不曾再落下一滴淚也不曾感到一絲迷惘與恐懼他是可汗最仰仗的武將弟子心頭最崇仰的慈父他是北境匈奴最能打的人身長九尺銅筋鐵骨額角崢嶸。

「無畏者無敵也!」

當哲爾丹用鏗鏘有力的阿爾泰語吼出這句話的時刻他的身影彷彿便是戰神的化身。

這就是哲爾丹北疆沙場的無敵勇士。

有奇怪的聲響。

喀、喀喀、喀喀喀……

好生詭譎彷彿有野獸在嚼碎人骨濃列的殺氣瀰漫四周那咀嚼聲自遠而近由幽入明伴隨着遠處兵卒的低沉哭聲黑暗中彷彿羅剎到來降臨翁金城。

羅剎西方佛國的凶神會吃人的惡鬼當它邁入宮城此地即將成為人間煉獄哀號與哭聲慘絕人寰的血腥屠場將會讓殘存百姓永難忘懷。

羅剎到來已在宮門不遠。

魔王降臨天地孰能擋之?

我能擋。我的名字叫做哲爾丹。

黑暗中哲爾丹屹立正門炯炯目光像是兩盞明燈照亮了驚駭中的翁金城。

宮門正前黑暗無光死神跨過滿地的屍兵刃一步步地朝哲爾丹行來。

千名兵卒數百侍衛無人能夠阻擋惡鬼潛入宮城唯一的屏障只剩下哲爾丹的一雙鐵拳。哲爾丹清楚自己的使命作為最後一道防線可汗的天威妃子的貞節都必須用自己這雙鐵拳守衛住。

無盡的黑暗、低沉的哭嚎、孤身一人面對妖魔這樣的處境讓人感到絕望。

也許常人會因此畏縮吧但站在這裏的人叫做哲爾丹漠北第一人蒙古第一高手匈奴北境最能打的人他有許許多多的稱號來者即便是真正的妖魔他也沒有退讓的理由。

在蒙古他絕對是無敵的!

來人已到三丈開外終於停下腳來睜著野獸般的銅鈴大眼直直望着自己。

很高很壯肩膀寬闊地像只站起的牛不太像人的長相。哲爾丹虎目生威反瞪着眼前的惡鬼九尺身材加上鬼也似的醜臉乍一見到確實會讓人聯想起魔王。

會怕么?不巧得很自己恰好也是九尺高矮連一寸也沒差。不同的是他哲爾丹可不是站起的牛他是步行的雄獅從塔克拉馬乾到戈壁間最強的雄獅。

「停步!」雄渾的吼聲從哲爾丹的喉間冒出短潔有力足讓所有敵人心悸。

來人停下了好似在回答哲爾丹的吼聲他的喉間也出了嘶嘶聲響。

黑暗中銅鈴大眼生出異光嘴唇下森白的牙齒露了出來上頭還沾著碎肉讓他看起來更不像人。連牛也不像只像只怪物。

哲爾丹望着怪物問道:「想活?」他手指遠方冷冷地道:「滾。」

簡潔直接毫無轉圜餘地這便是哲爾丹說話的調子。

黑沈夜色中對方裂開了嘴掛着笑褐紅色的牙齦讓人想吐。

冷笑、蔑笑、輕視的笑對方沒有退讓便是挑釁哲爾丹的聲音撕裂了詭異的夜空震天價響:「你要戰便作戰!」

蒙古第一高手以雷霆萬鈞之勢喊出了成吉思汗的名言霎時間排山倒海的真氣從體內汪涌而出力道爆哲爾丹重重向前踏下剛猛無儔的掌力撲擊而去。氣勢之強足以傲視北境數十國。

轟!巨力相互撞擊沙塵飛揚對手身子一晃哲爾丹也是一晃。

對手沒有倒下那麼自己呢?

哲爾丹望着腳下地上現出了深深的凹痕。這個足跡是他留下的青石地板深達寸許的足印那是只有絕世高手才能踏出的痕迹。

不過也只有往後退開的人才會留下這種痕迹。

哲爾丹怒了他暴喝一聲擊出了第二掌。

雙掌對撞巨響聲中有股怪力向前衝來撞開了哲爾丹的右掌他的腳踝感到了疼痛。那股莫名力量還在向前襲來剎那間韃靼國第一高手的胸腹悶現出了鬱悶他必須把濁氣吐出。

想要調勻呼吸對手沒有放鬆他主動招又是一掌擊來。

第三次對掌只聞轟然大響這次哲爾丹必須力灌雙腿不然自己會倒下。再一掌他喘著氣又一掌想要彎腰終於第五次對掌哲爾丹伸手捂住了胸口。

「怎麼會這樣……」無敵的勇士咬着牙問著自己。

黑暗無光的夜晚除了自己濃重的喘息聲他什麼也聽不到。魔王嘶嘶冷笑還在向前走來十尺、五尺、三尺終於觸手可及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五十七歲的自己武功體力俱達巔峰他若擋不下眼前的妖魔天下孰能擋之?

哲爾丹的臉色已成鐵青。掌心開始出汗……心跳漸漸加快……嘴角微微顫抖……

這是什麼感覺?九歲隨父親第一回出獵在山道上親見了黑熊是不是現下這個樣子?沒法子再想又是一掌來了這是第六掌……

哲爾丹聽到奇怪的聲響那是自己的嘔血聲。

怎麼回事?腦中一直浮現天堂地獄的情景?

怎麼回事?淚水不斷從眼角流下?

這是什麼感覺?是屈辱?還是羞愧?

不!不!這種熟悉的感覺是……

是恐懼?

是恐懼!

四十歲那年他向天誓即使天山崩塌於前他也不會為之懼怕。五十歲那年踩着高麗國最強手的身軀他赫然覺天下再也找不到讓他畏懼的東西。

在這死前的-刻他居然怕了?

望着那蘊有無邊神力的妖魔哲爾丹第一次體會了身為人的渺小無奈、恐懼、悲傷、乞憐……種種感情淹沒了他……好似一個漩渦不斷地將他吸入無邊苦海……

霎時之間哲爾丹仰天狂嘯他撕裂了衣衫出巨大吼聲的他雙掌并力向前。

「無畏者無敵也!」

能夠壓倒心頭恐懼的只有自己這生篤信的信念當勤修苦練的內力排山倒海般移出丹田時他再沒想過自己的生死、

榮譽、職責、練武人的志向盡在雙掌之中。

作為婦孺弱小的守護神北疆國境的萬里長城此刻的哲爾丹肩負着保衛行宮御駕的職責他有不能敗的理由。

九月初三……這一夜韃靼國翁金城像是打了一場仗……

一場慘烈莫名的戰役……

※※※

景泰三十二年中國居庸關九月二十二日細雨

練劍的很少不知卓凌昭練拳的無人不識少林靈定就像寫書法的一定聽過王羲之念佛經的必然認得鳩摩羅什千百年下來每行每業總要擺幾個頂尖兒的大人物給你瞧。便連剃頭的、桿面的多半也會出一兩個名震遐邇、遠近馳名的人物這便是「行行出狀元」的意思。

武學里的狀元們個個身懷絕藝也各有大志向。

寧不凡習武求的是武學道法的完備自身武功的極境巔峰。

卓凌昭練劍求的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笑傲武林睥睨群雄。

天地隨我獨行沛然莫能擋之那是方子敬的境界。渡己渡人造化萬物那又是少林和尚的宏願。總而言之俠心與武學的絕妙搭配缺一不可。

少了信念就成了暴漢殺人不眨眼的妖魔鬼怪。為此武林間的師父們無不細心開導徒弟入門前考察人品下山前諄諄囑咐都是要練武之人秉持俠心。

少了俠的武會變成什麼模樣?

聽過「薩魔」兩個字么?

就有這麼一個人練武只為殺人只為**擄掠無人能擋。引領這人一次又一次立於寒風抖擻拳腳竟是為了領略殺人的無窮樂趣以及那**強暴的快感。

要知道他的事只要越過居庸關找個帶傢伙的人一問那人定會跳起身來暴喝道:「你是誰!問薩魔做啥?」

舉凡蒙古出身練武練劍聽到這兩個字莫不是雙眉一軒倒抽口冷氣接着便要滿身殺意、大為戒慎。

這個薩魔平常只要不巧撞見了老遠瞧個半眼便算是倒了兩輩子大霉哪曉得今兒個剛巧不巧咱們安道京還真三生有幸偏給他遇上了這位老兄還要一路隨這鬼怪行走直達十天半月之久。

「***!這怪物就是「薩魔」么?怎會給老子遇上了?」

安道京坐在馬上苦着一張胖臉眼角瞅著背後的囚車。

秋風斜雨天色陰霾大批錦衣衛好手從官道行來馬蹄聲響卻不聞分毫說話之聲連安道京也收起酸懶手掌不離刀柄。

來人共計六十二人分三圈守護-輛囚車最外圈共計三十人諸人騎在馬上提疆帶刀徐徐前進;第二圈好手緩緩步行散列在囚車四周只見他們全數空手腰間懸著鋼索個個神色凝重。

最內一圈只三人各自騎在馬上緊挨囚車之旁、這三人身着官袍當前一人面如重棗足跨駿馬正是安道京。

六十三名好手押解一人連錦衣衛統領也到了足見車中囚犯的要緊。

囚車頂開了一處方孔犯賊的腦袋從方孔中凸了出來那頭顱面罩黑布看不到臉面但看他頭大如斗定是高大無比的巨漢。囚車裏鐵索緊繞綁住了碩大的身軀除一顆腦袋突出車外其

余全給鐵索牢牢縛住。

車牢鋼欄徑若茶碗鐵索也有拇指粗細若非如此怕也關不住這等熊虎之徒。

雖說防備森嚴萬一這魔王掙脫鐵索扭彎鋼欄來個破籠而出那事情可麻煩至極了。也是為此車旁還有一道防護只要這怪物稍有妄動兩大高手隨時準備將他一刀斬殺絕不留情。

大車左右各立一人四道目光冷若寒冰左是「河北最快刀」陳旋制使此人崆峒出身號稱「抽刀斷水一削破空」乃是江充親自出面向「直隸都指揮使」手下借來的大將。車牢右側一條壯漢乃是「午門斷頸爺」劉德刑部下手最辣的劊子手此人體型高壯如牛號稱能倒立出刀閉眼斷頭無論情勢多為難他都能在須臾間出刀乃是刑部趙尚書主動出借的好漢絕非尋常劊子手可比。

左是最快刀右是斷頸爺若有稍動兩柄刀便如利剪夾下絕無手軟可能?

只是防衛越森嚴越顯出一行人的色厲膽斂到底這兇徒是誰怎有這般可怕氣勢讓這六十三人個個心驚膽戰?

薩魔惡貫滿盈的暴徒便是此行押解的囚犯。

身長九尺力擔千斤殺人不眨眼的狂徒據說九月初三那夜此人仗着一身神功偽裝成禁軍侍衛。潛伏到韃靼國翁金城行兇非只殺死無數禁軍高手還將大名鼎鼎的哲爾丹打成重傷爾後肆虐行宮燒殺**逼得可汗倉皇逃出。

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如此挑戰可汗天威?

據哲爾丹事後轉述薩魔沒有理由只是新練了一套神功想殺人習練尋常百姓不是對手只有到大內去找了。

這豈止是日無王法而已簡直是失心瘋啊!

數千火槍數萬兵馬、狂怒至極的可汗出面邀約三山五嶽、五湖四海的好漢紛紛出手。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連中原的幾名耆宿高手也受邀出馬北上蒙古追殺薩魔。

只是薩魔生性狡猾雖給高手追捕仍是從容逃亡他輾轉竄入海西女真爾後路經多倫、開平等地沿途所過無不殺害軍民婦女手法殘暴恣意妄為。最後來到了中國北境要塞居庸關。此人一旦入關中原必定生靈塗炭。居庸關守將聽聞風聲急忙向朝廷求援數千兵馬嚴陣以待。

不知幸還是不幸這名暴徒面對中國守軍居然沒有抵抗便活生生地給捕獲了。

平白撿了個大便宜。中國守軍自是大喜過望。消息傳到關外可汗立即修書一封盼中國能以兩國邦宜為念將此人押解北國可汗要親手砍殺泄憤以慰無辜慘死的愛妃。

眼看可汗如此痛恨此人這兇徒反倒變得炙手可熱起來太子太師江充老謀深算如何願意平白交貨?當此奇貨可居江充打起如意算盤預備將此人押入京城天牢也好來做趟大買賣。

便是為此安道京奉命押解暴徒將之帶回北京。

「啟稟統領那傢伙十天沒吃了咱們可要給他些吃食?」

天色已黑錦衣衛眾人圈坐火堆各自烤火。耳聽下屬過來稟報安道京頭也不抬逕自怒罵:「放屁!給他吃多了鹿肉難免長了氣力到時跑出牢籠你來擋啊!」

他咒罵兩聲低頭咀嚼香噴噴的鹿肉又加了一句冷笑:「活活餓死這兇徒也算是替天行道百姓會感激咱們的。」

那屬下聽了說話便是一陣搖頭道:「統領啊臨行前江大人前細細交代不是說要囚犯完完好好地回到京城么?咱們可以揍他卻不能真把這小子餓死了。」

聽了「江大人」二字饒郡安道京閱歷無數還是禁不住身子冷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留着短髭的笑臉。那張臉平素總是笑得好生暢快便連交代那句名言:「沒用的東西拖出去砍了」臉上總也是掛着那幅奸笑那笑瞼如此詭異難測好似要笑掉你的七魂六魄一想便讓人心煩。

安道京回望着囚車那顆罩着黑布的頭顱兀自孤伶伶地凸出車外那「河北最快刀」一手拿着鹿肉咬食一手提着寶刀防備仍不敢掉以輕心安道京哼了兩哼只得道:「好啦!你就拿兩塊鹿肉過去好好喂他吃了!」

眼看屬下走了過去安道京咒罵兩聲只管低頭吃肉匆聽腳步聲響一人走到自己背後喚道:「安統領。」

安道京轉過身去只見一條壯漢站在眼前正是「午門斷頸爺」劉德。那「斷頸爺」虎樣身材此時卻面露倦容好似有話要說。

安道京知道劉德刑部出身絕非自己下屬可比自也不便失禮站起身來頷道:「怎麼樣?劉兄有事指教?」劉德搖了搖頭道:「安統領說好三班守夜輪流看守那囚犯怎地方才陳制使過來吩咐說你今夜另有要事又不能輪守了?」

此行六十三人中最內圈便是由三大高手聯手看管這三人以安道京武功最高、地位最隆但也以他行徑最懶白日裏還好黑夜裏若要他徹夜不眠就近看管囚車那可會要了他的老命。

安道京聽了劉德的說話只哦了一聲眯起了眼一幅愛理不理的神氣。

劉德咳了一聲把話又說了一逼安道京拉緊衣領打了個哈欠訕訕地道:「你聽了非是本官不幫忙只因本宮身懷要務每晚都要批閱公文實在無暇監督只有勞煩你兩位多擔待了。」

劉德睜著滿是血絲的雙眼這番話十日前早已聽過只因當時不便反駁竟落得夜夜不得好睡想起今晚又要扎針刺腿苦熬那漫漫寒夜他越想越氣再也忍耐不住當場大吼一聲怒道:「姓安的!你少來這一套!我劉德屬刑部管轄可不是你錦衣衛的下屬!你老這般散漫推託回京之後休怪我找趙尚書分說明白!」說着怒目望向安道京竟是要翻臉了。

劉德猛一作遠處那「京城最快刀」立受感應那陳旋三兩口吃完鹿肉隨手把油膩往身上一擦便也站起身來惡狠狠地朝安道京瞪去。兩名同儕作安道京知道自己若要搪塞可得找些新花頭當下只是乾笑幾聲卻沒回話。

劉德怒道:「怎麼樣?說好了三人輪守你到底干不幹?」安道京輕咳兩聲雙手一攤正要勉強答應忽見屬下從身旁擦過手上拿着烤熟的鹿肉卻是要去喂薩魔的。

安道京望着鹿肉:心下忽起一計當下一把拉住暍道:「且慢!」

那下屬聞言停步尚未問話安道京急急把鹿肉搶來跟着從懷中取出一包藥粉全數灑在鹿肉上。那粉末色成黃褐聞起來卻有一股清香卻不知是什麼來歷。

那屬下吃了一驚:「怎麼?大人要給他調味?」安道京罵道:「調你奶奶個雄你想哪兒去了?我這是蒙*汗*藥包管薩魔吃了之後一覺好睡到天明。」他斜目望着劉德乾笑道:「好啦今晚算我一份苦工包你兩位老兄安心睡覺怎麼樣?」

劉德看在眼裏不禁又恨又羨看這安道京何等聰明早藏了迷藥只等自己出馬看守之時便來將妖怪迷昏這懶鬼自也能高枕無憂了。劉德神色悻悻暗罵自己不長見識。拱手便道:「如此多謝了。」心中卻打定主意只等到了鎮上也要去黑店裏買幾包蒙*汗*葯回來絕不讓安道京專美於前。

安道京洋洋得意便隨屬下過去要親眼見怪物把蒙*汗*葯吃了。兩人行到囚車旁那下屬手持鹿肉朗聲叫道:「這位朋友咱們要喂你吃肉。請你張開嘴了。」他喊了兩聲不見那顆頭顱有絲毫動靜黑面罩蓋住了五官自也看不到臉上神情望來倍覺詭異。

那屬下搖了搖頭伸手到頭顱嘴角緩緩將面罩掀開便要將鹿肉塞過去。

便在此時一聲慘叫劃破長空那屬下的右手竟給硬生生地咬住霎時痛得他大聲慘嚎欲待拉出手臂那妖魔卻又咬得極緊一時之間鮮血噴灑飛濺只將囚車染得紅了。

慘叫聲中傳來一聲聲喀啦脆響那屬下的手骨竟給怪物咬碎了安道京大驚之餘急忙喝道:「陳旋!你還不動手!」陳旋輕嘯一聲快刀斬出須臾之間已將那人的右臂及肘斬斷。那下屬慘叫哀號抱着斷臂只在地下翻滾不定眾人急忙圍了上來替他包紮傷勢。

正慌亂間黑面罩下傳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

喀……喀喀………喀喀喀……黑罩下的頭顱咀嚼不停好似咽下了甜美多汁的雞爪子。

安道京駭異之極大吼道:「***!給我打!」

錦衣衛中全是兇徒眼看這薩魔狂妄至此居然敢咬斷同伴的手臂大怒之下無不手提水火棍對着那人的腦袋便是一陣狂抽濫打數十根木棍砸下砰啪之聲不絕於耳。

眾人打得滿身是汗忽聽輕響傳來。

喀……喀喀……喀喀喀……

那頭顱還在吞咽……

眾下屬駭然驚嚇紛紛退開安道京也是面無人色嘴角抖。若要他單獨看管這怪物他寧死也不願意「他***!你太小看你祖宗了!」

面對如此兇惡的賊囚安道京沒有後退仰天狂吼的他立時從包袱中取出法寶便要很很地對付怪物。

安道京雙目生出神光從行囊中取出一隻鐵管大步沖向囚車眾人見那鐵管黑黝黝的長不渝尺毫不起眼不知是什麼用途。一旁陳旋見安道京滿面激憤可別當場打死那怪物了想起此人要緊便要出面阻攔。

正待上前只聽安道京冷笑道:「既然你不吃蒙*汗*葯那便賞你兩管子迷香吧!」他將管口對準面罩使朝底端吹去裊裊白煙送入其味濃郁果然便是採花淫賊專用的**香。眼見鐵管原是這般用途眾下屬面露訝異傻傻地看着。

安道京毫無羞愧之意拚命吹那迷香忙了良久那怪物的面罩已被迷煙灌滿余煙所及周遭人等無不睡眼惺忪連陳旋與劉德功力深厚也不禁哈欠連連。安道京心下暗暗得意看這迷香何等厲害這怪物便再強上十倍也要昏死過去。

過不片刻果見那頭顱往旁一歪似乎熟睡起來。安道京噓出一口長氣向陳旋笑道:「好啦!本官體恤大家辛苦你兩位自去歇息吧這兒有我替你們守着。保管萬無一失。」

陳旋與劉德咕噥一聲也不知是心懷感激還是暗自鄙夷搖了搖頭各自找塊乾淨地方睡下。也是十天不得歇息稍一躺平便已鼾聲如雷睡死過去。

舟車勞頓防範的又是要犯錦衣衛眾人早已疲憊不堪此時要犯已給迷昏不免鬆懈下來安道京更是大剌剌地取過軟墊往地下一鋪逕自躺平也來舒坦一番。

秋夜靜秋月明除了遠處守衛來回定動的腳步聲其他別無聲響。

此刻劉德、陳旋早已熟睡火堆旁的下屬不敢懈怠仍照三班輪守來往巡邏不休。安道京放下心來便也閉上了眼只管呼呼入睡。睡夢間一股幽幽迷香飄來好似海外仙山的裊裊煙波盡在鼻端飄渺。

安道京聞着香氣忽起淫蕩之念腦中更感一陣暈眩。正想翻轉個身往夢中情人身上摟去忽然之間心下一驚:「這味道好生淫邪不是我那**香么?怎地給人拿出來燒了?」

他秉住了呼吸睜開雙眼便往四下打量只見營地起了大霧朦朦朧朧眾多屬下俱都倒地安睡竟是中了**香。安道京冷笑一聲看來定是屬下手腳不幹凈竟想趁機迷昏眾人也好行那竊盜之舉安道京心道:「外賊易與家賊難防看我揪出這敗類來。」

方一轉頭忽見囚車旁雲霧繚繞無數迷香不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卻是從黑面罩底下徐徐送出。安道京大吃-驚:「原來是這妖魔作怪!」他急急思索看來此人定然練有龜息密法居然憋著一口長氣將迷香吸入肺中待眾人心神鬆懈后再行吐出。

此時內圈眾人盡在熟睡除外圈守衛其餘人等全無戰力安道京睡在囚車旁自是當其沖倘若薩魔脫身離開自己勢必第-個被殺安道京又驚又怕只想起身動手趁那怪物還在囚車裏先行一刀將他了斷。

安道京佯作熟睡手指才摸到刀柄上猛聽囚車傳來關節異響似有武林高手動縮骨神功正將全身骨賂收攏一處。安道京心下大驚:「完了!這怪物要出來了!」撇眼看去果見囚車裏薩魔那龐大的身軀逐漸縮起須臾之間身上鐵鏈再也縛他不住竟爾掉落在地。

安道京駭異之至他知道薩魔武功高得出奇此時若要貿然移動身子定會給人覺怕沒動上手便給打成一堆爛泥。他躺在地下不敢稍動只緩緩伸手出去從地下摸了顆石子沒聲沒息地便朝陳旋與劉德睡卧的方位扔去料來三人合力出手未必便輸。

石子墜下正打在劉德頭上那「斷頸爺」卻似少了腦子仍在呼呼大睡。

安道京暗自咒罵正要扔出第二枚石子忽聽喀喀兩聲囚車上的鐵筍已被怪力綳脫營火映照一隻黑頭罩緩緩升起高大無比的身軀正從囚車中冒將起來望之如同死神降臨。

安道京嚇得魂不附體黑暗中那薩魔緩步向前來到了自己身邊以此人功力之深只要一腳踩下臟腑如何還能保全?安道京嚇得全身軟閉緊了雙眼心中求爺爺告奶奶只盼平安渡過今晚。

薩魔低笑一聲在安道京身邊蹲了下來不知要做些什麼。安道京滿身冷汗恨不得自己能夠暈死過去忽然之間兩隻冰冷的手指摸上了喉頭這下子安道京再也按耐不住褲檔濕熱只嚇得屎尿俱出暗道:「嗚呼!吾命休矣!」

想起自己死後家裏的美貌老婆定會給他綠帽戴不由淚眼汪汪心裏千百遍地嘆息。

正要閉目待死那手指卻不曾捏碎喉結只移上了鼻端好似住察看自己是否熟睡。安道京念頭急轉知道還有活命良機他故做熟睡夢囈道:「老婆……別再摸了……」拼起生平餘勇直往薩魔的腳背抱去嘴唇撅起還去親吻。

這下行險做作果然瞞過了薩魔耳聽那怪物蔑笑兩聲將腳提了起來安道京不禁淚眼朦朧暗自感謝老天保佑看來準是自己行善多多這才能僥倖逃得性命。

正感慨間忽聽遠處咀嚼聲響起好似有人在吃食什麼安道京急忙睜眼赫見那怪物蹲在火堆旁手上拿着殘餘鹿肉在那兒張口大嚼。

安道京心下驚詫暗想道:「這傢伙好容易逃出牢籠怎麼不逃走反在這兒吃食?難道他是餓昏了?」百忙中不及細想隨手抓了顆石子用力扔向劉德。

石子飛出啪地一響正中劉德腦門只打得他鮮血長流。劉德睡夢中給人暗算登時大怒他咒罵兩聲坐了起來一睜眼便見火堆旁一條巨漢在那吃食不是那薩魔是誰?

劉德嚇得魂飛魄散正要去搖陳旋匆聽薩魔低吼一聲轉頭便朝自己這個方位看來劉德心頭慘叫當場往後倒下任憑血流滿面睡姿仍舊安詳。

安道京何等奸滑一看劉德那幅死相便知這小子裝聾作啞定也在那裝死。心下不住口地痛罵:「死小子這當口只求活命還稱什麼武林高手!」

他知道情勢危急如果薩魔起瘋來眾人不免慘死當場此刻萬萬不能惶急他靜下心來側耳傾聽只聽那薩魔嗯地-聲打了個飽嗝八成是吃得脹了又聽腳步聲細碎似在眾人身上搜東搜西霎時給他找出了一袋酒漿當即舉頭狂飲咕嚕嚕地灌著。

忽聽一人喝道:「什麼人?」也是薩魔舉止太過猖狂終給最外圈的兵卒察覺一人口中喝問快奔來走不三步薩魔飛身而起大灘鮮血已然灑落滿地那人竟給怪物撕成了兩半。安道京看在眼裏知道薩魔武功遠勝自己更嚇得全身軟不敢稍動。

薩魔冷笑一聲提着兩塊死屍飛上樹悄便將屍藏在樹叢。過不多時便又折返囚車只聽骨骼輕響耶薩魔竟又運起縮骨神功再次回到車裏去了。

眼看怪物把囚車當成住處一般安道京不由得詫異萬分不知他有何陰謀。安道京猜來想去霎時心下大驚:「這傢伙好大的膽子原來存心要上北京鬧去!」

先前薩魔大鬧翁金城只為驗證自己的武學高低便無端闖入韃靼可汗行宮打死百餘高手姦殺十來名嬪妃這怪物武功如此高強居庸關的守軍怎可能拿住此人?想來可汗追捕太緊薩魔索性被俘也好藉著錦衣衛的囚車一來避開北方高手的追殺二來又可安安穩穩的抵達京城。也算是兩全其美了。

安道京越想越怕怪物要是真的入京皇城腥風血雨不知要死多少人想起自己一家老小都在京城心裏不住慌只想找個法子傳訊回去好讓眾人有個防備。

只是情勢異常為難囚車裏的怪物既奸且殘自己若要貿然行動定會打草驚蛇以這怪物武功之高隨時都能難安道京滿心叫苦只有佯做不知在那兒苦苦裝睡。

好容易挨到天明安道京急忙爬起他雙眼黑兀自裝模作樣大聲叫道:「好一場睡!真箇爽快啊!」話聲甫畢眾下屬紛紛睜眼揉睛爬將起來也都喊道:「好睡!昨夜真睡得暢快啊!」

眾下屬個個眼眶黑面色慘淡哪像是飽睡一場的模樣?照此觀之這群傢伙沒給迷香薰倒十之**全在裝睡就怕-個不慎給薩魔覺了不見給人活活撕成兩半。

那劉德滿頭是血兀自在那兒大喊暢快安道京又氣又恨急急走去一腳便往他臉上踢去劉德急忙閃開陪笑道:「統領起得早啊!」此時陳旋也已起身揉着眼道:「怎麼了?可有事么?」看他睡眼朦朧的模樣只有他一人睡得安穩絲毫不知驚險。

安道京哼了一聲努了努嘴示意陳旋去看遠處地下那灘血。陳旋猛一瞧見登時大驚正要大聲嚷嚷劉德眼明手快忙掩上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大聲說話。

陳旋也是個醒覺的:心下驚疑不定只把眼瞅著安道京等他吩咐。

安道京壓低嗓音道:「大事不妙那妖怪老早解開囚車鐵索隨時可以難殺人。」

安道京一邊說話一邊瞄著囚車的動靜就怕給怪物聽見了不免提早動手。

陳旋臉色青顫聲道:「那咱們該怎麼辦?立時出手火併么?」

安道京搖頭道:「這人武功高得出奇咱們千萬別硬拼待我飛鴿傳書先行知會江大人一聲等援軍到來再說。安道京向來精明知道江充手下能人無數只要拖延得當朝廷定能請來高人降魔護法等這些大人物一到何必還要自己硬拼?自能留住性命吃飯了。

安道京怕薩魔覺便吩咐下屬打點行囊假作忙碌他自己則悄悄取來鴿籠提了紙筆寫了張字條便請江充派人過來援助到時不管是羅摩什過來還是卓凌昭出手總之都強過自己。忙了一陣二人偷偷摸摸地走到樹林里方敢放鴿高飛。

白鴿衝天飛起三人抬頭望上各自低聲祝禱忽然之間囚車裏一枚石子破空飛出竟將白鴿擊落下來準頭之佳世所罕見。

安道京慘嚎一聲低聲道:「完了!這魔頭好生奸滑不讓咱們往外聯繫。」

劉德面色慘淡低聲道:「怎麼辦?咱們就這樣坐以待斃么?」

安道京皺眉苦思這薩魔武功太高隨時可以破車殺人己方說來不過三個好手其餘下屬武藝有限若要當場硬拼實在擋不住這怪物的攻勢。他心中思索手上卻沒閑着解開死鴿腳上的竹簡扔入腳邊的淙淙小溪盼有鄉民百姓察覺能將字條送到驛站去。

陳旋與劉德想起性命垂危都是眉頭深鎖神態甚為哀戚。

安道京見他們害怕霎時嘿地-聲奮然道:「大家別慌三十裏外有處鷹險峽地勢極險朝廷在那兒又有座驛站守軍足有五百人咱們便在鷹險峽來場大廝殺!」說着重重往兩名同儕肩上各拍一記打氣道:「虛死誰手還不知道哪!」

眼看陳旋、劉德唯唯諾諾安道京心裏抱定主意一到鷹險峽他老兄便要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至於陳旋等人的生死只有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

景泰三十二年鷹險峽九月二十三日天陰

鷹險峽長三十里乃是通往京城的一條捷徑。此地既稱捷徑必然客商雲集果然峽谷入口人聲鼎沸往京城販貨的、訪友的、求官的來往商旅絡繹不絕直把小鎮擠得滿了。鎮上最大的酒鋪名喚小鶯樓佔了這等地利自是生意興隆高朋滿座。

小鶯樓顧名思義此處自有不少鶯鶯燕燕時近黃昏。大批旅人在此歇宿眾人一擲千金歡飲唱歌更顯出闊氣來。

這天鎮上忽然來了名怪客。

這人身穿紅衣身形巨大威武面色黃褐一望便知是個蒙古人但即便高大些肥壯些還不至於讓人怕。這人之所以叫人心裏寒實在是因為他的眼神好似不是人似的。

這人走到門口時小鶯樓的掌柜便知來了個可怖人物他開鋪做買賣幾十年了這種識人眼光決計少不了心裏不住祈禱別讓這人走進來。

世上不如意事總是那麼多平日想要客倌進門磕頭也沒人理會但凶神惡煞趕上門來卻是推也推不掉。當那怪客跨進門裏伸手敲了敲桌子之時掌柜心下叫苦只覺霉氣衝天可又不能置之不理當下急忙趕將過去抬頭陪笑。

忽然之間腳下好像踩到了濕黏黏的東西他低頭望着腳邊看見了靴旁的血水。

淙淙血流正從那怪客的紅衣上滴落下來流滿了酒鋪之中。

那不是紅衣而是血衣沾滿血漿的紅衣裳。

那掌柜駭然出聲也許眼前的不是人而是妖、是魔、是剛從地獄爬出的凶神惡煞。他望着妖怪淚水盈眶只恨自己平日節省捨不得多吃些好的恐怕日後再也吃之不著了。

那掌柜低下頭去全身抖那怪客森然一笑伸手撫摸他的臉龐。

殺氣傳來掌柜只覺自己的心跳已然停頓想要移動腳步卻少了膽子想打躬作揖卻沒了氣力最後他雙膝軟倒語帶哭音悲聲道:「爺要什麼?」

那怪客眼光冰冷朝店裏的酒肉瞧了一眼又朝店裏姑娘瞄了一眼。那掌柜如何不懂心意?霎時磕頭如搗蒜連聲道:「成……成……馬上給您送上……」說着急急吩咐后廚送來酒菜要姑娘們全數過來陪坐。

店中客人本有身強力壯的但見了怪客的可怖模樣哪還敢羅唆什麼霎時走得一個不剩店中女郎更是嚇得面無人色可怪物上門誰敢不應?眾女花容失色顫巍巍地走將過去站在桌邊抖。

那怪客望着自己的酒杯低吼一聲一名姑娘全身抖提着瓷壺膽戰心驚地斟上了酒。那女孩兒怕得厲害雙手着實拿不住酒壺霎時之間洒水不曾入杯酒壺反倒摔落在地。

那怪客低吼一聲左手伸出接住了酒壺跟着右手一探按住那女孩的頭頂似要懲罰她的無禮。那女孩尖叫起來拚命要逃但那怪物力大無比手中微微用力便如鐵鉗般夾住頭顱女孩兒身小力弱如何能逃?當場淚如雨下兩手連連揮舞。

那怪物提起酒壺仰頭痛飲。只等酒壺喝乾便要捏碎這女孩的頭骨。

掌柜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想要差人去報官卻又不敢移步只在那兒叫天叫娘。

「店家看座!」

在這肅殺的-刻門口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條大漢杵在門口這人身穿制使服色左手提着行囊右手戴了只鐵手套看他相貌堂堂四方國字臉隱隱生威卻是位朝廷命官來了。

「店家!看座!」

那大漢喚了兩聲見眾人颼颼抖仍無人招呼自己他滿臉納悶搖了搖頭自行走入店戶。

甫一入店陡見店中老小面無人色只盯着店中一張板桌那大漢微微一愣眼角飄移隨着眾人目光看去只見西角落裏坐着一條巨漢正舉着手掌按在一名女孩的頭頂上似乎要捏死她。

那大漢吃了一驚他身為朝廷制使不能坐視不管當下跨步向前走到板桌之旁沈聲道:「放了她!」那怪客不去理他自管仰頭喝酒掌上微微勁那女孩兒面露痛楚之色雙目漸漸突出。那大漢見情勢危急哼了一聲鐵掌拍出便往那怪客手腕攻去。

那怪客冷笑一聲右手仍是牢牢抓住那女孩兒左拳揮出猛向那大漢回擊過去這拳力道雄渾拳風勁急桌上碗筷給狂風颳起霎時摔落一地。

猛見那怪客武功高得出奇那大漢也是吃了-驚霎時真氣湧出鐵掌瞬即加力。

拳掌相接無聲無息兩人身子都是微微-晃竟是不分軒輊。那怪客面露訝異之色鬆開了右手那大漢眼明手快立時將那女孩兒拉開三尺示意她退到一邊。

那女孩兒高聲尖叫摔倒在地店內眾人又驚又怕急忙將她抱了起來。

那怪客見殺人興緻被人打斷當場低吼一聲甚是憤怒。那大漢卻也不懼他抖開官袍對面坐下沈聲道:「吾乃征北都督麾下京城制使伍定遠敢問閣下堂堂一條男子漢何故欺侮一個賣酒女孩?」

此人滿身公門氣味手上又帶着鐵套自是伍定遠到了。前兩日他本在押解漕運米糧忽地接到了公文要他孤身前來鷹險峽驛站說有要務接應云云好容易趕到此處沒見着朝廷驛站的人馬反撞見這名怪客順手便救了一各女孩兒。

那怪客沉默無言眼光卻是兇殘冰冷伍定遠見他不似中土人士正猜想他的身分忽見大門外一名肥胖男子急急奔來停在門口跟着向他連連揮手似在示意他急離開。

伍定遠眼光銳利已認出揮手那人便是安道京看他模樣狼狽全身浴血不知生了什麼慘事他心下大奇正要站起詢問忽然之間身前板桌疾沖而至伍定遠防備不及霎時給撞上了腰間。

碰地大響傳過板桌已成粉碎伍定遠給巨力-撞身子倒飛出去撞塌了背後磚牆倒在爛石堆中死活不知。、

門外那人正是安道京原來這日正午囚車甫人鷹險峽安道京尚未開溜「京城最快刀」陳旋已然難當頭便向薩魔狂砍一刀那薩魔早已有備旋即破車而出雙方激戰一場薩魔雖只孤身一人武功卻是既高且怪下手更是兇狠無比己方好手無人能擋一招半式霎時死傷殆盡。安道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靠着生性奸滑連連裝死總算給他逃出了虎口本想怪客定往京城去了便先逃回鎮上天曉得又在這兒遇上了他。

眼見薩魔緩緩轉過頭來對着自己森然一笑安道京全身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雙手連搖一步步向後退卻。

猛聽薩魔狂吼-聲聲震屋瓦店中姑娘無不掩耳大叫紛紛朝外奔出薩魔獸性大直向安道京衝來安道京慘叫一聲便往一名姑娘背後躲去抱住了她的腿在那兒颼颼抖那女孩兒嚇得大哭:「你……你一個大男人別躲在我背後!」

安道京心魂俱碎哪敢轉身出來?反把身子一縮更躲在那女孩兒腳下。薩魔哪管這些小丑心情嘶嘶冷笑斗大的拳頭揮出便要將安道京與那女子一併擊死。

忽然之間一道紫光閃過斗大的鐵拳如雷霆般擊來正中薩魔嘴角這拳力道好重只打得他彎腰後仰幾欲倒地。

只見一條大漢神威凜凜怒目望向薩魔正是伍定遠來了!

天山傳人號為真龍正所謂「神眙寶血符天錄一代真龍海中生」伍定遠身負真龍之體怎能輕易便死?眾人見伍定遠非但未死尚能出手禦敵無不歡呼起來便連安道京也是高聲叫好。

薩魔見敵人未死更不打話雙手登時急攻左右雙拳各出八記共計一十六記飛拳拳力剛猛破山舉路卻又詭異難測正是他用以擊垮韃靼國高手哲爾丹的絕世武功。

快拳攻來伍定遠嘿地一聲跨開了馬步也是兩手急揮左右各出八記手刀護住了全身要害。

手刀飛拳相互激蕩劈拍脆響不斷兩人四臂急揮都在以快打快。

那薩魔身長九尺乃是罕見的巨漢伍定遠身形也甚高大隻比薩魔矮了幾寸二人激戰之下如同熊虎拼殺客店夥計掌柜早已逃得一個下剩店中桌椅給兩人拳鋒掃過無不破爛潤粉碎。

安道京雖已逃到店外但勁風撲來卻也覺得火辣辣的甚是疼痛。他見伍定遠武功高得出奇不由得心下駭異暗想:「幾個月沒見這姓伍的動手怎地武功練到這個地步?***那神機洞還真有些鬼門道」

斗到酣處薩魔見伍定遠身手快得出奇若要以快制快自己實在占不到上風須得另出奇招方能制勝:心念甫動身子兜轉成圈避開了伍定遠的手刀跟着化拳為爪趁勢扭住伍定遠的臂膀。這招正是他的獨門摔角絕學中原人士無從得知果然便一舉得手了。

伍定遠仗着自己力大也不來怕正要反身掙脫忽然之間薩魔向前一擠貼身近靠兩手環腰膝蓋頂住尾椎跟着奮起神力竟將伍定遠舉了起來。

伍定遠沒料到對方竟有這手怪招一個防備不及已被頭下腳上重重倒摔下去。

薩魔雖然殺人成性其實武功甚是淵博早將摔角技法融入高深武學之中這種打法全不同於中原的小巧擒拿走的是大開大闔的路子中者或頸骨斷折或脊骨碎裂可說慘不堪言。這招倒摔便是由蒙古摔角演化而出專用在近身肉搏之時雖無點穴的靈巧卻比點穴更見殺傷威力也易於學習許多。果然伍定遠腦門撞地已然鮮血長流。這下撞擊力道奇大非只帶上了身子的份量還加上了薩魔的雄渾內力若非伍定遠浸泡過伏羲寶池體質大異常人恐怕這下撞擊已讓他腦漿迸裂死於非命了。

伍定遠被撞得渾渾噩噩不知高低薩魔毫不放鬆揪住了伍定遠的頭提起腦袋用力便往地下撞去砰啪聲響中磚岩盡裂沙石四射伍定遠滿面鮮血已然昏暈。

薩魔知道伍定遠甚是耐打怕這幾下還要不了他的命當下左手探出叉住伍定遠的頸子將他身子高高提起跟着重重一拳擊出正中臟腑要害。

伍定遠受了這拳身子便如斷線風箏般直直滾入客店後堂。

薩魔擊敗強敵登時仰天狂笑轉身便朝安道京走來安道京又驚又怕又急又氣大聲叫道:「伍定遠!你怎麼死得這般早?你不是他***天山傳人嗎?快快起來還手啊!」

此刻店中老小逃得一個不剩只余安道京孤身一人眼看毫無轉圜餘地除了拔刀禦敵別無生機。安道京把心一橫縱聲大叫霎時亮出寶刀已是準備放手大殺了。

薩魔冷笑連連左右兩手相握指間關節劈啪作響目光兇狠難言。安道京見了這鬼模樣忍不住全身抖方才的勇氣又拋到九霄雲外心道:「怎麼辦?我真要硬拼么?」

眼看那怪物一步步走來安道京忽地面露喜色指著後堂叫道:「伍定遠快!快!快起來揍他!」薩魔聽那伍定遠未死忍不住一驚急急回頭望去那伍定遠哪裏爬起來了?兀自倒在地下一動不動好似死了一般。

薩魔轉回頭去只見安道京手上拿着刀正想往自己身上捅入看來這人當真奸滑至極。薩魔輕蔑冷笑一個耳光用力揮出登把安道京打倒在地這掌力道好重只打得安道京右邊臉頰高高腫起連眼睛也張不開了。

安道京趴在地下待見薩魔跨步過來便要殺害自己他急忙吐出幾枚牙齒陪笑道:「大爺、老爺、親爺爺您別急着殺我回頭看看後面相好的又上門啦。」說話間兀自擠眉弄眼十分賣弄玄虛薩魔知道他黔驢技窮哪會再次中計?怪笑兩聲拳頭便自擊落。

眼看安道京便要被打成血肉模糊的一團忽然間薩魔喉頭一緊竟給人牢牢扼住了。

薩魔又驚又怒側目看去只見伍定遠竟爾爬起身來血流滿面間臉上滿布怒火直往自己瞪來。薩魔吃了一驚萬沒料到這人如此耐命忍不住大為懊悔方才自己沒趁勢扭斷他的頸子。

此刻薩魔喉頭受制已被伍定遠用肘彎緊緊勒住萬難掙脫得開慌張間薩魔兩腳往地下一撐身子往後重重撞去正中伍定遠胸膛伍定遠胸口疼痛手腕便自鬆了薩魔身子一矮抓住伍定遠的手腕趁勢向前彎倒霎時便將他摔了出去。

這時情況危急伍定遠若要倒栽蔥似的摔下必然暴露全身要害敵手必趁機痛下殺手他臨危不亂半空中提起真氣身子一個翻轉兩腳向地穩穩朝下落去。薩魔本要上前搶攻卻險些給他的腳跟砸中頭頂大驚之下急忙往後閃開。

薩魔獃獃望着伍定遠似被他的怪異身手嚇呆了他愣了半晌這才出狂吼使出摔角技法又住伍定遠抓來。他見對手打不死一般連着幾次爬起再戰已是惱怒至極倘再不出生平絕學將伍定遠的頸椎一次扭斷卻要如何出這口惡氣?

蒲扇大手抓來不知隱藏多少厲害后著伍定遠身處危境但他武學根柢有限要他如何看得懂這些獨門摔角技法?安道京雖然見多識廣卻也猜不透薩魔的招式想要提醒伍定遠卻不知竅門何在只有干著急的份了。生死之際薩魔的身形閃動已在眼前伍定遠雖然進退如電但眼前這人腳法太過難測忽左忽右實在不知該往何處閃躲。

正猶豫間薩魔已來到身前五尺手掌更摸上了伍定遠的後頸。

伍定遠情急之下也想不出什麼絕招禦敵索性運起師傳拳法一招「開門見山」便向薩魔門面打去。

這招「開門見山」平庸可鄙便連初習武的孩童也能使當此高手決戰使出實在太也難看薩魔仰天狂笑便要側頭閃開跟着扭斷伍定遠的頸子。

猛聽勁風颼颼勢道雄烈拳快得驚人稍一眨眼便至鼻樑之前。薩魔大吃一驚不知這拳怎能這般快法?看這拳力道如此沉重若要正中臉面五官哪還能保怕連眼珠都要給打將出來了。駭異之下顧不得下手扭斷頸椎當下急忙放手側讓一步。

伍定遠大叫一聲又是一招「開門見山」再次對着薩魔進擊這拳伴着猛烈風聲竟比上一拳還要勁急快。薩魔見無法可擋只有靠着獨門步法加水蛇般側身繞開。

安道京站在一旁觀看眼看伍定遠接二連三逼開敵手全是仗着拳腳奇快。武功本身倒甚幼稚。只因他身負真龍之體凡俗招式到了手中便比常人快上千百倍仗着這個「快」字敵人自然難以抵擋。也是為了這個「快」字那時華山上以寧不凡劍法之精尚且無法制服伍定遠安道京心下瞭然已知薩魔招式再奇再怪也要屈居下風。

只見伍定遠再次揮拳又是一招「開門見山」打出薩魔給伍定遠的怪招連番糾纏早已心浮氣躁再見了這招「開門見山」忍不住大怒欲狂他苦練無數技法哪知卻敵不過區區一招「開門見山」他怪叫一聲也是一舉揮出朝着伍定遠的拳頭擊打過去。

兩拳對撞那是硬碰硬的真功夫決計無法取巧薩魔仗着自己力大無窮生平從無敵手對方若要以力較力那是正中下懷了。

二人爭頭尚未交鋒已聽爆裂聲不斷卻是兩人拳頭間的空氣受猛力急擠壓便如拍爆紙袋的聲響一般足見二人拳上的真力何等驚人。

雙拳對碰爆出轟然巨響只聽薩魔厲聲慘嚎右手五指鮮血四濺指節竟遭粉碎!

薩魔生性悍勇雖然重傷卻無退縮之象只聽他怪叫一聲飛腳踢出直朝伍定遠門面而去。伍定遠斜身閃開猛然間薩魔一聲冷笑胸膛一挺十來枚鋼鏢從懷中飛出全數射在伍定遠身上。

這下變故忽起只把安道京看得目瞪口呆那時薩魔給他擒住想他宗師身分也不會暗藏什麼暗器便沒搜身沒想這人卑鄙成性身上居然暗藏這等玄機倒真是料想不到了。看這些鋼鏢色做朱紅狀做十字定是染滿劇毒可憐伍定遠定要性命不保。

此時伍定遠雙目緊閉身上滿布鋼鏢安道京情知唇亡齒寒大勢已去他雖與伍定遠有隙但兩人此番共御強敵無形中也生出了一些情誼忍不住撇開頭去嘆了口氣。

薩魔哈哈大笑他被伍定遠打得鼻青臉腫心中恨極但最後自己終以卑鄙招式打敗強敵大大折辱他一番倒也算是快意。他踏步向前照着蒙古習俗便要將伍定遠的腦袋揪下好來當作戰利品。

正要下手忽見伍定遠雙目睜開精光暴射而出冷冷地道:「奸賊你如此卑鄙無恥可別怨我下重手了。薩魔見他身中毒鏢竟爾未死直如怪物一般只驚得他低吼連連往後跳開一步。

伍定遠昂起頭來仰天狂嘯內力到處身上鋼鏢竟給震脫在地安道京睜眼望去只見伍定遠身上傷口甚淺看來他有內力護體不曾給傷了要害。這場龍爭虎鬥還有得打。

伍定遠雙目環睜將鐵手除下厲聲道:「奸賊!真以為我不敢殺人嗎?今日讓你見識伍某真正本領!」時近黑夜伍定遠怒目望向薩魔只見他右臂坦露璘璘紫臂幽幽生光好似什麼鬼怪一般、薩魔不知這紫臂的底細只愣了半晌便又上前搶攻。

伍定遠仰天叫道:「虛空紫!」三字喊出右掌揮出一道紫光離掌飛去正是「披羅紫氣」的起手式「虛空紫」!

天山傳人次使出正宗武學紫光閃過只聽「啊」地一聲慘叫薩魔抱住了臉只在地下打滾安道京揉着雙眼目瞪口呆不知生了什麼事。伍定遠站在一旁冷冷地道:「我雖不知你是何方神聖但你幾次痛下殺手行止卑鄙今日不將你就地正法不知要害多少人。」說話間舉起右臂望之如同龍爪。

此刻勝負已然分曉伍定遠鐵手在身薩魔已見不敵何況他盡除枷鎖龍爪奔出?薩魔知道敵人武功遠在自己想像之上他不敢戀戰縱身便往店外奔去。伍定遠哪能放過他雙足一點便也追了過去。安道京是株牆頭草一見有便宜可撿便也急急尾隨出店。

甫出客店之外只見薩魔隨手一抓手上多了件東西伍定遠錯愕之下只得停下腳來?薩魔手上抓的不是什麼神兵利刀而是一名老人一名窮困無辜的年老鄉民。薩魔嘿嘿一笑勒住那老人的頸子目光大見兇殘只要伍定遠上前一步他便要扭斷這老人的頸椎。看來此人的卑鄙無恥遠在尋常奸徒之上。

薩魔嘶嘶冷笑手指著伍定遠示意他往後退開伍定遠不敢違背向後退了一步。

薩魔見計謀得逞嘴角斜起正想着出奇制勝的險招便在此時安道京也已奔出店來他猛見那鄉民的面便是一句驚叫:「劉總管!你怎也在這裏?」

薩魔聽了「劉總管」三宇不由得微微一愣便在此時懷中那名老者笑道:「安統領好久不見啦!」

話聲末畢那老者的手指快如閃電地點出直朝薩魔小腹插去薩魔吃了一驚不及防備霎時小腹已受了暗算這指真力強韌登時穿體而入饒那薩魔內功深厚也是受之不起一時面色如紙兩手便鬆了開來。

薩魔心機再深十倍哪能料到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窮酸老人竟是堂堂京城十二監之、身懷絕技的秉筆太監劉敬?一個不慎身上登時重傷已是單膝跪地。

眼看劉敬還要搶攻薩魔大怒之下縱聲狂吼直向劉敬衝去伍定遠吃了一驚深怕劉敬敵他不過正要上前助陣劉敬卻微微一笑向他搖了搖手。便在此時兩旁民房傳來呼嘯之聲屋頂上黑影閃動躍下了兩名禿頂男子。伍定遠恍然大悟才知劉敬早有萬全準備。

那兩名伏兵身法快絕一左一右便與劉敬三人合力搶攻此時薩魔的右拳已給伍定遠打碎手指斷折許多摔角技法難以使出武功自是大打折扣那三人身手又是高明之至此起彼落攻勢如同陣法薩魔先前受了劉敬一指偷襲胸腹已有內傷久戰之下全身氣力漸漸不濟又過了幾招身上接連中掌他悲聲嘶吼猶在做困獸之鬥劉敬等人毫不放鬆接連搶攻終於劉敬一掌印上薩魔胸口將他打倒在地一動不動了。

劉敬知道薩魔狡猾異常當下使了個眼色一名禿頭男子伸指出去又朝薩魔前胸後背幾處要穴點下以免他故做姿態又暴起傷人。

此戰東廠、錦衣衛同時出手拿人孰高孰下一目了然安道京站在一旁觀看心中也感驚嘆登即陪笑道:「劉總管神功蓋世真叫小人大開眼界了。」他雖是江系大將但只要江充不在場他對劉敬可是千依百順馬屁十足就怕得罪一點半點。

劉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安大人人家陳旋、劉德兩人身受重傷你卻跑得不見人影安大人的輕身功夫可真越練越高哪。」安道京臉上一紅知道自己獨自逃亡一事已被揭當下拱手為禮急急趕回鷹險峽去了。只是一會兒殘存下屬見他逃命回來氣憤之下不免上前圍毆到時他可要再找法子脫身了。

事情了結伍定遠鬆了口氣他抹去臉上血水問向劉敬:「敢問劉總管可是您傳訊過來要下官趕到此地的么?」劉敬微微一笑頷道:「這個自然了。若不是你這位天山傳人出手京城有誰擋得下這隻蒙古怪物?」說着拍了拍伍定遠的肩頭神態甚是親熱。

看來劉敬消息靈通眼線遍佈全國還是靠着這名老太監的手段這才保全京城無數百姓。江充這廂人馬聞訊定要自愧不如了。

伍定遠對這太監向是三分敬、七分怕十分摸不著底細他把身子一縮躬身道:「既然人犯已然捕擭在下職責已盡這便回京去了。」正要轉身離開忽聽劉敬笑道:「別急着走你的職責哪這麼容易盡啊?伍定遠啊天山裏的故事你難道忘了?」

伍定遠聽了這話忍不住全身一震反身望着劉敬。

劉敬微笑道:「可否借一步說話!」伍定遠面色鐵青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明說。

劉敬眼光瞄過那兩名禿頂男子立時會意當下快步行開守住了四周。伍定遠見東廠諸人慎重若此全身冷汗更是涔涔而落。適才他與薩魔決戰百合儘管生死立判尚且不曾如此緊張足見他心中對劉敬有多麼敬畏。

寒風瀟瀟落葉紛飛天空灰霾一片劉敬肅然仰天道:「伍定遠咱家想請你殺-個人。此人高居廟堂之上若無絕頂武功絕難近他身前三尺不知閣下意願如何?」

伍定遠倒退一步顫聲道:「你要我殺江充?」

劉敬沒有回答。他回過頭去凝視伍定遠的雙眸那眼神不像是求懇倒像是一種期待一種鼓舞伍定遠給他看得難受至極低下頭去竟是喘息不定。

劉敬慢慢將目光移開淡淡地道:「你別害怕咱家絕非強人所難之人你若不情願做咱家也不會為難你。」伍定遠聽了這話略略鬆了口氣拱手道:「多謝公公。」

劉敬將身上鄉民的衣杉除下露出裏頭的官服他彎身脫衣也不去看伍定遠逕自道:「算了你自管走吧。不過走之前咱家先問你一句你無端撿了這身武功連蒙古來的絕頂高手也敵你不過你有沒想過日後要做什麼?就這樣屈就一個小小的制使每日押糧押米?天山傳人身負天之道卻成廠朝廷豢養的一條走狗。你說可笑么?」

伍定遠獃獃聽着這席話劉敬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頭微笑道:「也罷就當咱家多說兩句了吧也許你心中的道便只那麼點高。又何必為難你呢?」伍定遠身子一顫低頭望着自己的右臂面色蒼白若紙劉敬見他若有所思只揮了揮手道:「你可以走了」

伍定遠揚起頭來霎時心有所感他伏身下地朝劉敬拜了幾拜;說道:「劉大人伍定遠讀書看限很多道理是不明白的伍定遠的那點心眼也成就不了太難的大事。但我一朝生為執法便明白自己該做什麼請劉大人放心我絕不會辜負這身武功的。」

劉敬頷道:「很好咱家還是那八個字送你義所當為毅然為之。」伍定遠聽了這話卻不答話逕向劉敬叩三次便自起身。

臨行前兩人眼神相對霎時間伍定遠忽然懂了寧不凡的心事這世間的是非善惡忠奸黑白當真好難……劉敬、江充這些人都不是他能懂的也許連柳昂天、楊肅觀也不是他能理解的人……也許做個小小的捕快提着那把小小的尺才是他該走的道路?

伍定遠嘆息良久向劉敬微微一拱手便自離開。

眼見伍定遠緩步離去劉敬看在眼裏也不阻攔只是臉上神色寂寥似有些倦了。

一名禿頂男子走了過來站在劉敬身邊低聲問道:「劉大人這人意向如何?可願意賭這一把?」劉敬凝望伍定遠背影卻是嘆了口氣。

那禿頂男子皺眉道:「他不願動手?」

劉敬嘆道:「硬要激將他是逃不過我的手掌心的。不過伍定遠太過忠厚這次宮廷大戰何等為難絕不能有所閃失他武功雖高性子卻是不合。」

那禿頂男子沉吟道:「照秦霸先留下的遺囑來看若無他的傳人一同舉事大事絕難竟功伍定遠若不與事大人卻要如何打算?」

劉敬閉上了眼淡淡地道:「不打緊沒有伍定遠我還有一步棋。」他睜開雙眼遙望天際道:「此人天生反骨命中注定。只等咱家點破關鍵之處諒他不得不反。」

禿頂男子似懂非懂卻也不敢反駁只得連連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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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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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重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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