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揚鞭策馬 所向披靡

第一百七十七章 揚鞭策馬 所向披靡

從燕山之北,到草原漠上,這片地方的天氣,與中原不同,卻是說變就變,剛剛還微風習習,爽逸舒適,轉眼的功夫,已然變得烏雲密佈,飛沙走石了。

這樣的情況在北疆是尋常事,無論是居住在此的漢人還是草原來的匈奴人,早已司空見慣,並不放在心上。

距離雁門關百餘裏外的地方,一片平坦地面,連綿的帳篷駐紮出了很遠,這裏就是匈奴此次全面侵襲漢朝的大本營所在地,也就是大單於羿稚邪臨時的王帳行在。

羿稚邪,這位草原王者的心情,在這短短半天時間裏,也如同這北國天氣一樣,經歷了一個四季的轉換。

當他早些時候,聽到游騎急報,說是呼延小將軍率領本部五千騎兵,在雁門關附近尋找戰機的時候,竟然在無意當中遇到了漢朝名將李廣。

大單於羿稚邪驚喜交加,連忙傳令務必生擒此人,並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愛將耶律輝,去協助呼延少傑。李廣的名聲太響亮了,在抵抗匈奴的北疆漢軍中那就是一面旗幟。如果真的能折損這位名將,不僅會極大的鼓舞草原勇士們的勝利信心,對漢軍的打擊也將會是巨大的。到時候匈奴騎兵趁機突破防線,深入漢廷腹地,也不是沒有可能。

羿稚邪雖然登上王位並沒有多長時間,但他的野心卻比父輩、祖輩都還要大的多。草原雖廣闊遼遠,又怎麼能盛得下這顆雄心呢!

西北和西邊的那些小國鄰居們,已經被侵略的差不多,沒有多大的油水可以壓榨了。只有南邊的大漢疆域,才是永遠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財源之地。

當然,草原勇士征伐的目的,從來也不是要去佔領那些土地,那樣並不符合他們的利益。彎刀和鐵蹄只需要讓對手屈服就好了,游牧民族不僅會放牧牛羊,更加喜歡牧役低賤的異族人成為他們的奴隸。

只要漢朝皇帝繼續如同此前一樣,臣服在匈奴王庭之下就好,女子、財帛、各類生活用品等等,要主動好好雙手奉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還要匈奴勇士們動起刀兵,來親自索取,這樣怎麼行呢?

用那位國師張中行充滿不屑的話來說就是,南朝小名叫做野豬的那個皇帝,是太不識趣了,他的祖爺、爺爺、老子是何等的英武之輩,心中再不服氣,最後還不是要低頭認輸,乖乖答應王庭的要求。難道他自認為比他的先輩們都厲害了?必須要給他點苦頭嘗嘗,以後才會老實啊!

羿稚邪對這樣的觀點十分贊同,要打,就要狠狠的打,給他們一個深刻的教訓。何況,這次淮南來的特使還跟在軍中,無論進不進的了雁門關,那些協議中的優厚條件已經足夠匈奴人動心了。

呼延家族的這小子還真能幹啊!這次立下如此大功,一定要好好的獎勵才行。羿稚邪與左賢王呼延都的關係還是不錯的,篡奪王位的過程中也曾經得其大助。上次呼延都慘死在馬邑之役,羿稚邪心中悲傷很久。為了繼續得到呼延家族的忠心支持,索性就把左賢王的稱號繼續封給了長子呼延俊傑。

如果真能捉回來李廣……大單於羿稚邪決定,再封一個王給呼延家!這樣既忠心又能幹的部下,一定要好好籠絡住了。

然而,高興了還沒有多久時間呢,報信的哨騎卻又帶來了另一個消息:李廣被俘虜之後,在往回押解的路上,殺將奪馬,脫困而逃!現在呼延少將軍正在率軍追趕中。

羿稚邪大怒,在匈奴勇士的手中還能有逃脫的獵物?這是一種恥辱。立即派出身邊衛士飛騎傳令,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李廣再捉回來。

還沒有等到傳令者出發呢,另一個使人震驚的消息就回報來了,五千匈奴騎兵在追擊過程中,遇到了漢軍精銳的襲擊,全軍覆沒,號稱草原之虎的呼延少傑身死,連頭顱都被對方割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中軍大帳中自大單於羿稚邪以下,左右都督、幾個萬夫長、將軍,所有人都有片刻的愣神兒。

五千精銳全軍覆沒?這麼大的損失,漢軍要出動了多少人馬才可以辦到的呢!然而答案讓他們出乎意料。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聽到報信的哨騎隨後說出的出戰漢軍大約數目,羿稚邪猛然站了起來,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報大單於王得知,對方大約……大約一千多不到兩千人的樣子……。」

這次都聽清楚了。這麼厲害!這是從哪裏來的一股漢軍?長期以來,邊疆的漢軍戰力如何,匈奴人都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才敢這麼肆無忌憚。再說,呼延家族所在部落的騎兵實力,在整個草原上,都是數的著的存在。如今在正規戰場上敗於敵手,確實是一件很難讓人相信的事。

羿稚邪站起身來,拔出了身後象著着無上權威的王者戰刀,大步向帳外走去。這樣的場景,他要親自去看一看,才能甘心。

出征的號角開始響起,營中的精兵強將們全都集合起來,留守的兩萬餘眾,全軍出動,滿身披掛整齊的羿稚邪單於一馬當先,在哨騎的引導下,直奔那處慘烈之地而去。

馬踏原野,塵土飛揚,帶着滿滿的殺氣,兩萬匈奴鐵騎平治到離大營不過五十多里的地方時,齊刷刷地停住了腳步。

第一具匈奴騎兵的屍體出現在了草原之王的馬蹄下,這個匈奴騎兵是個年輕的戰士,被鋒利的戰刀砍去了半邊身子,仰面朝天躺在一邊的草叢中,雙眼大大的睜著,鮮血浸透了周圍的土地。

視野所及處,越來越多的屍體綿延向遠方,他們都是背後中刀而死的。顯而易見,這是一群敗亡的逃兵,已經失卻了草原猛士的勇敢,在死亡來臨之前,連回馬拚命的勇氣都沒有了。

隨着馬匹緩緩的前行,羿稚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是什麼樣的力量讓素來從不知道逃跑為何物的勇士們喪膽如此?難道漢軍一下子就變得這麼厲害了?真是見鬼了。

終於,護衛們找到了已經死去的主將屍體。果然,呼延少傑的頭已經被割走了,只有殘破的身子,還未淌完的鮮血,彷彿在訴說着他的憤怒和死不甘心。

匈奴人收殮了他。再前方就是激烈的戰場,曾經兩軍對戰的地方。到處橫七豎八死去的戰馬和戰士,但全都是匈奴人,沒有發現一個漢人的影子。

如果這麼激烈的戰鬥,對方竟然沒有死亡者,那……怎麼可能!但找遍了整個戰場,死去的,都是自己人。也許戰鬥結束后,對方把死傷者都帶走了吧?現在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草原之王跳下馬來,仔細的查看了一下一個匈奴騎兵的傷口,肋間用刀豁開的口子很深,但這不是他得致命傷。一隻黑漆漆的無羽短箭射進了他的太陽穴里,這才是他斃命的原因。

羿稚邪用手拔出了那隻奇怪的短箭,沒有鵰翎尾羽的箭枝是如何發射的呢?他有些迷惑。

「很明顯,這是漢軍的一種新式武器。犀利無比,看來這就是我們匈奴勇士們失敗的主要原因了。」

說話的是張中行,他從自己王上手中接過弩箭,掂了掂分量,又用手指認真試了試箭尖的鋒利程度,眉間有些沉重。

「國師,你是說,敵人的武器已經進行了改良?」

「不錯!王上請看此箭的材質。」

說完,張中行一伸手,從護衛手中接過彎刀,咔嚓一刀砍在弩箭桿的中間,只不過拇指粗細的弩箭桿竟然沒有折斷,刀刃反而崩起了小小的缺口。

普通箭枝材質就這樣堅韌,漢軍手中其他的武器可想而知。羿稚邪恨恨的冷哼了一聲。

「兩軍對戰勇者勝!我們草原騎士的勇敢,豈是僅憑武器的優勢所能阻擋的。傳我命令!全軍拔營前進,直逼城下。以血還血,我到要看看他們有多大的本事。哼!」

單於令下,萬馬奔騰,百里之內,秋風夾雜着肅殺之氣,席捲而前,目標!大漢雁門關!

就在這同一個時刻,雁門關內卻是一片歡呼的海洋。請命出擊的黑鷹軍,不僅順利的接應回了驍騎將軍李廣,而且以乾淨利落的手段,全殲了五千匈奴鐵騎!

匈奴主將的人頭,就懸掛在雁門關的城樓上。那支完成使命后整束回營,休息待命的黑鷹軍,在一路上,收到了無數崇敬的目光。

一千五百人的隊伍,多少人出城,還是多少人回來,殺敵五千不損一員,這樣的戰績令人咂舌不已。黑色的戰袍沾染了鮮血,映襯著刺繡的紅邊,有一種妖艷之美。經過首戰洗禮的騎士,在這一刻,沒有後悔也沒有后怕,所有的只是勝利的喜悅和心中的豪情!

入城的時候,大漢飛將帶住馬頭避到了一邊,揮臂打了個手勢,中間的道路,閃了出來。這支英雄的部隊,有資格接受這種榮耀。

衛青拱手謙遜了幾句,但是李廣態度很堅決,神色肅穆。當他說出這是為了漢軍的威儀而不是個人的原因時,第一次取得大勝的黑鷹主將便不再拒絕。

勝利者自然值得驕傲,死去的戰士也進行了哀悼。老將的傷需要及時進行救治,黑鷹軍中也有幾十名受傷者,所幸由於全身防護得當,傷情並不是很重,也一併得到了軍中醫官們很好的照顧。

雁門關副將馮德與其他將校們見李老將軍無恙歸來,都放下了一大半兒心來。略一慰問,卻不敢懈怠,調整好城中各處佈防,聚到將軍府中,預測下一步匈奴人的反應。

大家都是多年在邊疆為伍的人,不論職務高低,對敵經驗都很豐富。匈奴人驀然遭此大敗,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馬上展開殘酷的報復,這是大家的共識。

因此,前線馬上形式就會很嚴峻起來。關於怎麼應對,必須要想個穩妥之策。李廣並沒有回去休息,他胳膊上的箭傷包紮后,坐鎮當中,聽着部下們的軍情分析。

衛青也沒有回去黑鷹軍駐紮地,而是跟着來到了將軍府,夾雜在人群中,靜靜聽着眾人的發言。

他有一種預感,也許更大規模的戰鬥,馬上就會來了!因此,他命令黑鷹騎士們回去后要抓緊時間休整,說不定隨時就會有突發情況發生。到時候希望他們還有力氣殺敵。

剛剛品嘗到巨大勝利喜悅的黑鷹軍,士氣正旺,身體的疲倦又算的了什麼?殺敵建功的慾望此時比什麼都強烈。

在城外用手中的長刀親自砍下敵方主將腦袋的公孫戎奴,還有各自殺敵幾十的周霸、韓悅、張次公等人,領軍回到駐地后也並沒有休息,而是聚在一起,興奮的談論著剛剛參與的戰事。原來,匈奴人並沒有傳說中那麼可怕嘛。為國殺敵,馬上封侯!從前,這些憧憬的願望,在這一刻,竟變得如此觸手可及。

戰、戰、戰!殺、殺、殺!戰士唯有在戰場上才能實現自己的價值。建功立業,就在這長城內外,雁門邊塞。

衛青的預感果然沒有錯。將軍府中的軍情討論,進行了還沒有半個時辰,已經有守城的校尉緊急來報。

北門正北,煙塵四起,大約有幾萬匈奴人的騎兵,奔襲到雁門來了。看情勢,來者不善!

早就知道匈奴人不會善罷甘休,只是沒有想到會來的這麼快。看來,殲滅五千騎兵,是把他們真的打疼了,也已經徹底的激怒了他們。

一場惡戰,在所難免。是憑藉堅城據守不出,任憑他們把這百里之內糟蹋成白地?還是擺開陣勢大殺一場?持這兩種意見的將領各自佔了一半,一時難以決斷。

雁門關城牆高大寬厚,城裏有兩萬漢軍駐守,以匈奴人現在的攻城條件,他們肯定攻不進來。但這一帶的防線太長了,萬里長城有很多薄弱的環節,一旦被他們趁機從別處突破,三日之內就可直驅長安!

這樣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漢文帝十四年夏秋之交,也是現在的這個時候。匈奴老單於親自率領四五萬鐵騎,繞過雁門防線,從雲中西南的蕭關,突襲守衛的漢軍,殺死領兵的北地都尉,燒毀邊城防塞,大舉進犯中原。

匈奴騎兵一路長驅直入,燒殺劫掠,如入無人之地。其前鋒部隊幾千人,一度逼近了上庸、甘泉附近,最危急的時候,前哨斥候距離長安城不過百餘里。

文帝調動了細柳營駐軍和震懾京畿的北營大軍聯合出動,才把來犯之敵擋住。但匈奴騎兵來去如風,在廣闊的平原上馳騁,根本就殺滅不了他們,最後也只是把他們逼退了事。

所以,今天看到匈奴人這種不死不休的架勢。如果一個應對不善,只怕當年的事就要重演了!據城防守的對策,卻是要好好斟酌。

然而出城對陣呢,難道就真的能打贏嗎?贊同這種對策的人大多是些年輕將領,因為看到了黑鷹軍所剛剛取得的勝利,不免激勵起了心中的戰意,所以也想去與匈奴人好好的較量一番。

聽着部下們的不同意見,李廣暗暗搖了搖頭。自己手下的這些將校,只看到了黑鷹軍的得勝歸來,卻沒有看到他們是怎樣戰勝對手的。

迄今為止,即便是他,也只見過一隻這樣的軍隊而已。特殊的裝備,犀利的武器,必勝的意志,團結協作的戰術……如果不是黑鷹軍,換成任何一支別的漢軍,以一千五百對五千的後果,恐怕被殲滅的就是漢軍了,這是毋庸置疑的事。

但這樣的話自然不能當眾說出口,那樣會打擊到軍心。他的眼光掃過,看到了一直站立在那裏,默然無語的黑鷹將軍。

「衛將軍,可有自己的想法?不妨說來聽聽。」

在李廣及眾人的印象中,名叫衛青的這位剛剛立下大功的將軍,自從來到雁門關后,話並不多,眾人對他沒有多少了解。所以他今天率軍出城,做出如此驚艷的一擊后,都認為他是一員衝鋒陷陣的勇將。

但,他們都想錯了。這個人並不是勇將,而是智勇雙全的三軍統帥之才!

在長樂塬上的那些時光里,衛青在元召的幫助下,讀過很多書。他讀的很認真,記得很紮實。因為這些都是他曾經生命中的欠缺。

一介騎奴出身,並沒有學過多少知識。認識的寥寥不多幾個字,還是跟着當初做歌妓的姐姐學的。

就算入宮做了侍衛后,也只是舞刀弄棒習練武藝,並沒有機會學習文字。直到他後來遇到了元召。

衛青到現在也不知道,小侯爺為什麼會對自己那麼重視。他送給自己那麼多親手寫就的兵法輯略,並且不厭其煩的講解了自己很多弄不明白的地方。這樣的情誼,他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報答。

在那些悠閑地日子裏,他也曾經懷疑過,自己用了那麼多的努力,憑着過人的毅力,一字一句地吃透了那些兵法中的精髓,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也不過是為了小侯爺的盛情難卻而已。至於這一生到底用不用的上,他並不知道。

然而今天,當他親自做為一名將領,領着部下們衝上戰場的時候,全局盡在胸中,勝負先機料定!曾經所學,曾經所記,在腦中無比清晰。

「原來,兵法之道,如此奇妙!匈奴人,不過爾爾,又有何懼哉!」想到這兒,衛青並不遲疑,拱手行禮,願請命破敵。且看我揚鞭策馬,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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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血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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