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藥石無醫非是病

第二百一十三章 藥石無醫非是病

淮南王劉安一夜沒睡,整個王府便一夜不得安寧,長安城也驚擾了一夜。

當雨勢又一次停下來,東方晨曦微亮,幾個跌跌撞撞跑來報信的後院侍女,懷着巨大的喜悅告訴自家王爺,郡主已經回來了的時候,淮南王驚喜交集,放下了提在手中的劍。

苦等一夜沒有消息,劉安本來已經集合了府中所有剩餘的人,準備殺去長樂侯府,搜遍角角落落,也要把劉姝和元召找到。此前派去的人說元召沒有回府,可是找遍了長安,都沒有尋到一點兒蹤跡,難到他還能帶着姝兒飛了不成!

總算是回來了,淮南王一顆心放回肚子裏。簡單問過幾句,得知劉姝安然無恙,當下吩咐韋陀去傳令,讓劉健把所有人都撤回來。猶不放心,親自來到後面綉樓,見換了一身衣裙的女兒並沒受傷,只不過因為淋了雨,鼻息有些沉重,只不過精神還好,臉上不減明媚之色。

安心之餘,瞥見她如玉皓腕間有一道烏青,一定就是被元召那小子挾持時所傷的了,不禁怒罵幾句,安慰她一定去尋那廝的晦氣,替她出氣。

卻見劉姝眉梢眼角掠過一絲不為人知的羞怯,反而勸父王不必生氣,這次本來是一場誤會,都怪哥哥不好,無端惹出這些麻煩。如果因此影響到當前淮南與朝廷的大局,那就因小失大了。只要好好的撫恤府中死傷的護衛就好,昨夜之事,不宜大肆聲張。

淮南王拈鬚微笑,女兒的心胸不輸男子,向來大局觀極強,倒是向來懂得自己心思。見她神色間有些疲倦,怕她淋雨生病,連忙吩咐侍女好好伺候歇息,不要亂想,然後才下樓而去。

待到送父王走後,劉姝臉上的笑容隱去,全身鬆懈下來,把身邊的侍女全都打發出去,感到再沒有力氣支撐,躺倒鬆軟的睡榻間,用被子蒙了頭,昨夜的經歷湧上來,只覺臉頰發燒,全身滾燙,刻骨銘心,恍然如夢……!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淮南王終究還是打將上門來了。因為,劉姝郡主病了,病的很重,已經五天了。延請名醫十幾個看過後,最後的會診結論是風寒入體太深,如果再有兩天吃藥無效的話,就藥石無醫,命在旦夕了!

元召帶着心虛,臉上陪笑,接待了氣勢洶洶的淮南王爺。自己欺負了人家的女兒,雖說事出有因,但這終究是理虧的事,他這幾天,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出一個最好的辦法,不知道怎樣善後這件事才最合適。

這次見面不同上回,淮南王收起了那副和藹客氣的神情,呆板着臉,話語間也是冷冰冰。

「……是你讓姝兒淋了雨,才受了這麼重的風寒,你就是罪魁禍首!我不管你是什麼侯爺還是尚書令,今天你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來來來,這就去未央宮找當今天子論理去!」

劉安並沒有提此事的起因,故意當做忘了是自己兒子的胡作非為才引起來的。倒是直接就把劉姝的病因推給了元召,並且越說越氣,拉着元召的衣袖,就要去當殿面君。

聽到不是因為那件事來興師問罪的,元召暗中長出了一口氣,話說,他現在還沒有想好怎麼辦呢!

「王爺且慢,先別着急。她……額,郡主的病,到底是怎樣的情形,王爺可否詳細的說一下?我倒是略通些岐黃之術,說不定可以有些用處。呵呵。」

聽到元召這樣說,淮南王心中一松,停下了腳步,放開手。其實,這正是他這次來的目的,不過,他臉上並不動聲色,依然冷冷的看着元召。

劉姝郡主的病確實很重,自從那夜之後,就開始高燒不退,並且逐漸飲食不進,把劉安急得一夜之間頭髮都白了許多。始作俑者劉健,已經被他不知道打罵了多少次了。長安城中的名醫也請遍了,可是人人束手無策,都搖頭嘆息,說郡主病勢沉重,恐怕已經無力回天了。

就在他急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時候,謀主伍被在他耳邊提醒了一句。

「聽說長樂侯元召醫術無雙,當初以絕妙手段替竇太后復明雙眼,可謂通神!王爺何不請他來給郡主看看呢?」

一句話提醒夢中人,這件事劉安在淮南的時候也曾經聽說,當時還派人詳細的了解過,對世間有這樣的醫術讚歎了許久。

「可是,淮南王府與他剛剛發生了那樣的事,再去請他來醫治,此人恐怕不會答應的吧?唉!都怪你這個逆子!」

淮南王又狠狠的瞪了小心翼翼侍立一旁的劉健一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位世子最近滿臉是傷,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打罵,自知理虧唯唯喏喏,不敢說一句話。

「這一點,王爺倒不必擔心。據我的觀察,那位小侯爺卻也是個性情中人,雖然此前發生了那樣的誤會,但只要王爺真心去請,救人性命這樣的事,他一定會答應的。王爺去時,可如此這般……。」

聽了自己謀主的話,劉安略微使了點小手段,掠過前次事情不提,上來就直接興師問罪,果然見效。見元召答應去醫治,他冷哼了一聲,頭前在護衛們的簇擁下,打馬回府。

元召並不耽擱,略微收拾一下,對侯府眾人說聲不必擔心,便隨後跟來。

管家元一及崔弘、冷家姐妹等雖然感覺到小侯爺這幾天有些古怪,卻也沒往別處去想。只當是他最近新任了朝廷官員,事務繁忙所致。

驟雨初歇,深秋微寒,一路行來,見連日大雨導致的路邊積水甚深。有些住在低洼處的人家,家裏進了不少水,趁著這點兒空隙,在加緊的排水防澇。

新任的長安令大人,一早就領着全部府衙中人出來了,勤勉的在幾處受災點巡查,不時的親自動手幫助百姓抬起沉重的家中雜物,卻堪稱是一個好官。

正在忙碌間,遠遠的見一匹馬從大街轉角拐出來,正向這邊走過,他眼睛一亮,站起身來,臉帶笑意,早早的拱手為禮。

「小侯爺,多日不見,這麼早是要出城回長樂塬嗎?呵呵!」

元召連忙甩鐙離鞍,跳下馬來,挽了他手臂,帶了尊重之情說道:「姚公,辛苦了!雖然民情為重,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要記住,有了一副好身板,才能為國為民做更多的事。」

原來,這位新進任命的長安令,正是曾經在府衙任職的姚尚。姚尚今年已經四十六歲了,可謂大器晚成。他與元召是老相識,兩人年紀相差了三十多歲。按說,一個少年對年長者當面說這樣帶了撫慰性質的話,是有些不妥當的,然而,姚尚聽在耳中,感受卻是不同。

長安令,帝都最高長官,看似是一個風光無限的職位,卻也是一個最不好乾的位置,在這個官位上待過的官員,都會明白其中的辛苦。

當初汲黯卸任之後,接替他的是丞相田玢推薦的人。可是,那個倒霉蛋,白白的送給了武安侯兩千兩金子,板凳還沒坐熱呢,就遇上了「玄武街事件」,在長樂侯元召與勛貴集團的鬥爭中,做了可憐的犧牲品。

然後,在元召的舉薦下,皇帝大筆一揮,三個月前,姚尚從普通的府吏一躍而成了正式的長安府衙正堂。

這件事,也曾經引起過一陣熱議,作為朝廷不拘一格用人才的典範,給許多普通的低層吏員樹立了很大的信心。而姚尚也不負所望,憑着多年來對長安城方方面面的熟悉,短短几個月時間內,改善了許多積弊,在百姓中間樹立起了良好的官聲。

汲黯以「嚴」治,姚尚以「仁」治,兩人前後相承,都把長安治理得井井有條。史稱「汲、姚二公,俱為能吏。」

元召一向對他們這些真正為民的官員禮敬有加,他說的關心之語,不帶一點敷衍,出於至誠,姚尚自是心知。

兩人就在路邊說了幾句,長安城內澇災尚且如此,其餘地方的嚴重可想而知。如果老天繼續雨勢不住的話,大災將成,形勢十分嚴峻。

分別之後,元召一路沉思,前幾日各地已經有多處郡縣報上來災情,大江大河決口處甚多。皇帝已經派出了十幾路巡查使奔赴天下,了解真實的受災情況,以便朝廷做出應對。

由於傳訊手段的落後,想必是路途難行,還遲遲沒有一處傳回來消息。看來,秋後的災民潮是避免不了的了,有必要提醒皇帝,現在就要開始早做準備了,以免出現流民動亂的局面。

馬蹄停住,元召抬頭看時,淮南王府已經到了。在府門外領着人等候他的是那位布衣先生伍被。本來這是世子劉健的差事,可是滿臉是傷的王世子打死都不會以這副尊容見元召的。

彼此簡單見禮,閑話不再多敘,府中人都知道王爺已經急得冒火了,連忙領着元召直接就來到後院郡主綉樓下,自有貼身侍女領着他上去。

元召隨着進來,並不去看冷著臉坐在一旁的淮南王。閨房錦繡,暗香襲人,卻正是似曾相識的伊人氣息,想起那夜,他心中一盪。抬頭時,微風吹拂起碧紗帳,與自己已經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美眸輕闔,容顏憔悴。不由得微微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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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血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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