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千里黃河水難清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千里黃河水難清

秋殘雁聲落,壯麗山河,少年俠氣朝天闕。

漢家衣冠錦繡,清眸然諾,慷慨賦長歌!

打馬長安街上過,未央燈火,黃河顏色,且待我,從此去,逆水行舟踏煙波!

且說孝文皇帝劉恆子嗣不旺,只有四個皇子:景帝劉啟,梁孝王劉武、代孝王劉參、梁懷王劉緝。其中,景帝與梁孝王是竇太后所生。

劉武原封代王,後來徙封到梁地,為天下之中央,最豐沃的地方。竇太后極為溺愛這個小兒子,對他寵愛有加,恨不得在景帝之後,兄弟相承,能讓他登基為帝。

而景帝同樣對這個小弟感情頗深,經常是同輦進出宮中,平起平坐,談笑隨便。甚至在傳位這個重大問題上,也曾有過幾多猶豫。

在景帝三年,當時還未冊立太子,一次宮中內部聚會上,大家喝的高興,為了討母后的歡心,酒意微醺的皇帝曾笑着對劉武說:「在我千秋萬歲之後,一定把這個皇帝的位子傳給你,讓你來大展宏圖。」

梁孝王表面上推辭,內心裏卻暗自歡喜。坐在旁邊的竇太后看到兄弟間的友愛也非常高興。可是當時陪席的掌管皇家詹事竇嬰,卻感到非常不妥,皇帝如此失言,必留後患!

竇嬰當即就起身敬酒諫阻道:「今天下者,乃高祖皇帝的天下,漢初之約,父子相傳。陛下怎麼可以私自傳位給梁王呢!」

在場之人都很是尷尬,景帝也醒悟過來,連忙以別的話題遮掩過去了。竇太后一怒之下,罷免了竇嬰的官職,把他攆回家反省去了。但這件事也就無人再提起。

至高權力如同絕世美人,如果從來無緣一親芳澤也就罷了,人就不會痴心妄想。然而,曾經摸到過她如玉的肌膚,又怎麼捨得罷手呢?

梁孝王的野心本來不怨他,是這世間對他最好的母后和皇帝哥哥親手給他培育起來的。就如同一個被溺愛慣了的孩子,已經快要到手的玩具,又被奪走了,也就怪不得他以後的行為了。

他本來在政治上就是野心勃勃的傢伙。平定七國之亂,以睢陽擋住吳楚聯軍的前進道路達兩月之久,為取得最後平叛勝利,立下巨大功勞。從此更加恃寵嬌奢,用天子旌旗車駕,出入封國如同皇帝,他還招攬四方豪傑,私自製作弓刀兵器數十萬,心中已經蠢蠢欲動。

太子被廢之後,竇太后曾經提出讓劉武為嗣,景帝向大臣們徵求意見,大臣們都表示反對。甚至連辭官在家鄉養病的大臣袁盎都從安陵趕到長安進言納諫。竇太后的議請未能被景帝接受。劉武自己又上疏試探,毛遂自薦,請求留在長安入宮中宿衛,但同樣遭到了所有大臣的極力反對。

不久之後,曾經的太子劉榮,在臨江封地內,莫名其妙的墜馬而亡,死於陰謀。梁孝王劉武因為競爭儲位失敗,把怨恨都轉到了那些大臣們頭上。一氣之下,派刺客入長安,一夜之間暗殺了袁盎等十餘大臣,天下震動。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皇帝也是大怒,下旨嚴查,西鳳衛全部出動,配合廷尉府,終於把目標指向梁孝王。當朝廷的欽差大臣帶着重兵來到睢陽,準備捉拿主謀進行進一步的審訊時,驚慌失措的梁孝王殺人滅口,逼迫謀主羊勝、公孫詭自殺,算是死無對證。

漢景皇帝雖然沒有拿到真憑實據,但從此以後,兄弟感情出現裂痕,對梁孝王慢慢冷淡疏遠。並且派出精銳重兵,駐紮在梁地邊境,防範之心,昭然若揭。梁孝王徹底失望,鬱鬱寡歡,不久后就死去了。

在這些驚心動魄的事件當中,王夫人雖然身在深宮,但其中隱隱約約,都有她的影子存在。而田玢,更是在這其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障礙和威脅徹底剷平,機會終於來了!一個春光明媚的午後,景帝抱着劉彘在膝間,王夫人笑語嫣然的奉上參茶。

「兒願意做天子嗎?」

聰明機智的劉彘馬上回答道:「做天子,由天不由人。兒願意每天居住在皇宮,在陛下面前戲耍,也不敢安逸享樂,以致失了天子之道。」

如此機敏乖巧,怎能不討皇帝的歡心呢?漢景帝龍顏大悅,馬上晉封王夫人為皇后。又過了不長時間,劉彘便被正式冊立為皇太子。因為他自小聰明而有智數,與宮人、諸兄弟戲耍時,非常善於知道別人的心意而應之,大小都得歡心。在皇帝面前,恭靜應對,有如成人。被譽為「聖徹過人」,因此景帝親自給他改名為「徹」。

如今兒子的皇帝位子已經是安如泰山。竇太后也駕鶴西去了。這後宮之中,可就是自己的天下了!想到這兒,王夫人的臉上露出得意的大笑。

想想這些年的憋屈和壓抑,如今終於一掃而空,這份爽快勁兒,就別提了。當聽到自己的弟弟田玢來宮中探望時,她馬上吩咐,快請他進來,這些年,倒是多虧了田玢在外面的奔忙呢!

與她的興高采烈不同,丞相田玢的臉上陰沉的能滴下水來,雖然他生就是一副呆板臉,但今天的不高興,卻一眼就能看的出來。

王夫人對這個弟弟的心性了解很深,見他如此,慢慢的收斂了笑容。

「怎麼啦,難得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不成?丞相大人。」

田玢嘆了口氣,神情黯然。他前段時間託病在家,其實就是為了躲開最近朝中的這些麻煩。可是這次躲不過去,皇帝強行命令,所有在家的官員必須來上朝,商討大計。

「太后,出大事了。這次你可要給我做主啊!今天大朝會上,皇上竟然聽信元召那小子的胡言亂語,當眾駁斥了我的言語,讓弟弟顏面大失啊……!」

王夫人聞言一愣,她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並不知道朝堂上發生了什麼事。

「一些小小的朝堂爭執,又算得了什麼嘛?呵呵,丞相不要在意。太皇太后仙去,從今以後,朝中局面大為不同,你那外甥皇帝正要多多倚仗於你這個親舅舅呢。」

田玢不以為然的看了她一眼,婦人之見,果然是眼光短淺,宮闈之間的爭鬥還能有些拙計,放眼朝堂大政,想要依靠她幫大忙,也是難為她了。可是有些事必須提前打招呼,怎麼說她也是當朝太后。

「太后啊,現在朝廷上的局面,你是不知道。弟弟我空頂着一個丞相的名頭,其實,呵呵,皇帝的那些大主意啊,早已經插不上手了!現在皇帝信任的,是以元召為首的尚書台那幫年輕人。」

「怎會如此!放着自家的舅舅不用,反而去用外人,徹兒怎麼這麼糊塗啊?且待他來時,我一定好好的說說他。」

田玢苦笑着搖了搖頭,看了看四周,王夫人會意,揮手摒退了侍立在旁的宮女太監,殿內只剩下姐弟二人。

「到底是什麼事,值得你如此鄭重?現在放心的說吧,這宮中內外,姐姐還能做得了主,不必這麼小心翼翼。」

王夫人朝旁邊指了指,示意田玢坐下來慢慢說,她對於這個弟弟的事還是很上心的。

「太后,今天弟弟我可被他們坑慘了啊!此事都怪那老不死的竇嬰老兒和元召小子,這一老一小,壞了我田家的大事了!如果他們真的敢毀了我家黃河北岸的田地,我、我便與他們勢不兩立……!」田玢見再無外人,開始破口大罵,臉上恨意滔天。

今天的大朝會,他並不想來參加,只是礙於皇帝的嚴令,不得不來。本來也只不過是抱着走走過場的心理,當個袖手旁觀者的。卻沒想到,最後的火,會燒到自己頭上來。

當長樂侯元召當殿啟奏完渭河上游的抗災情況,皇帝大為振奮。渭河竟然保住了,不用泄洪,也就是說,漢中平原上的幾百萬頃良田已經不用擔心被洪水沖毀了。這個大糧倉的秋收可以確保無虞了?

看到元召肯定的點頭,他的一顆心徹底放了下來。不管多麼難的事,只要元卿出馬,從來沒有讓朕失望過……賞!重賞!只要是元召附在奏章上的所有有功人員,皇帝大手一揮,全部爽快的答應。該賞金的賞金,該升職的升職,在這樣的時候,他從來不會吝嗇半分。

渭河水系既然無恙,不管是皇帝還是群臣,都放下了一半兒的心。馬上把關注點都轉移到黃河水災上來。黃河不同於渭河,更不同於其他的江河,它的危害更加嚴重,也更加難以預防治理。

「丞相今日上的殿來,為何一語不發?對於黃河防汛,可有良策啊?」

皇帝劉徹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看着排在第一位的田玢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大傢伙兒都累得半死,身為當朝丞相,竟然在家養病,這病倒是來的真是時候!

田玢早就聽到了剛才的議論,他的心中有自己的算盤。聽到皇帝問道自己頭上,顫抖著欠了欠身子,做出一副虛弱的樣子。

「陛下,老臣久病在家,對河汛的情況並不了解,因此不敢妄言。不過老臣聽說,人間江河之決皆天事,不能輕易動用人力去強行堵塞,強行為之,恐怕有違天意,引起更大的災禍。老臣身為丞相,這些話不得不對陛下加以提醒,否則,就是失職了。」

皇帝聽了田玢的這番話,神情略微一動,因為最近宮中的一些望氣師包括李仙師都對他說過類似的意思,這讓一向迷戀神仙之道的劉徹心中也有些疑惑起來。

「丞相此言大繆!爾身為當朝首輔,卻不問蒼生問鬼神,如此荒唐,可有愧嗎?」少年尚書令的聲音很冰冷,不留一點兒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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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血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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