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武勇煞金

第四章 武勇煞金

之後的幾日眾人便在西涼一帶打探訊息訪查地界。楊肅觀與伍定遠找出當年的界碑與羊皮所繪的地線一一核對只是一來也先早已滅亡多數界碑荒蕪湮滅很難做出比對;二來那紅線位置怪異照地形觀察有些紅線深入國境畫到了中國的山嶺河川之內也先可汗便拿下這些土地也是無險可守着實不合常理再看幾處紅線畫得比往昔界碑還要偏西更不合賣國內情。兩人看了幾日都感茫然。

伍定遠搖頭道:「照梁大人奏章所載江充該當割地千里才是可這紅線實在太怪實在很難看出道理這可怎麼辦?」

楊肅觀嘆道:「不管這許多了先找人把羊皮上的文字通譯一遍再做論斷吧!」

楊肅觀、伍定遠這邊毫無進展韋子壯那邊卻已打聽出也先舊部的訊息眾人回到府中商議韋子壯道:「據城裏的老人說十餘年前有一批人歸化我朝現下都聚居在三十裏外的一處小鎮上這些人牧羊維生留着胡人的習氣說不定便是也先的遺民咱們明日就過去瞧瞧吧!」

楊肅觀等人聞言大喜第二日早韋子壯便帶同眾人一齊朝那小鎮前去。靈真這幾日都死守房中聽得要讓他出門喜得衝天跳起眾人見他這幅模樣一時都覺好笑。

行到午間已然來到那處市鎮韋子壯問明了去路知道此地回人都聚居在鎮西眾人便前去探訪。行不多時果見道旁無數帳篷居民穿着大異漢人楊肅觀知曉回語便取出羊皮向當地居民詢問連問了幾人眾回民面目茫然竟無一人識得上頭文字。

正愁間一名漢子走來張望他看了一陣忽用漢語道:「幾位爺台打中原來的吧?」

眾人陡然間聽到漢話都是為之一喜。韋子壯卻甚警覺他見這人商販打扮滿臉江湖風塵別是江充派來的姦細當下眯着眼道:「兄台有何指教?」說話間暗凝功力神態大有敵意。

那漢子見他面有憂色便自一笑道:「這位大爺別多心我也是個漢人只因祖上落腳於此便一直住在此地了。難得見同胞到來便來關心則個倒沒別的用意。」

楊肅觀走上前去微微一笑道:「這位大哥這般好心在下先謝過了。只不知大哥可曾識得此地的耆宿長老能否為我等引薦一番?」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們要找長老么?遇上了我那可真是找對人了。」

他見眾人滿面狐疑頗有不信之色忙解釋道:「不是我自誇家父年過八旬過去曾隨先皇大戰葫蘆谷要說通曉典故方圓百里內怕沒人比他更強了。」

楊肅觀聽得「葫蘆谷」三字心下立時一凜想到柳昂天說過的御駕親征一事他與伍定遠對望一眼便道:「煩請大哥帶個路讓我們得以拜見令尊也好示上敬意。」說着深深一揖掏出百兩銀票往那人手上一塞道:「年節將至咱們倉促之間拜訪無以為敬還請大哥笑納。」

那漢子大笑搖頭將銀票還了回去道:「家父最愛數說年輕時的英勇事迹你們肯來他高興都來不及了怎好收你的銀子呢!」

眾人見他豪邁爽快頗有邊疆豪傑之風對他更加敬重。

當下那漢子便帶領眾人往村內行去。那部落甚是簡陋四處都是布屋帳篷想來當地生活必定困苦。

走不多時行到一處篷屋那漢子掀開布幔大聲道:「爹爹!有遠客來了!」他連着大喊了幾聲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來啦!來啦!」

那漢子回頭向楊肅觀等人一笑道:「我爹爹年歲大了有些耳背非這般喊叫不然聽不見說話。」

帳內緩緩行出一名老漢只見他身材高大壯碩雖然痀僂著身子還是比常人高了半個頭眾人心下一凜想道:「看這老人年輕時定是戰場上的一名勇將他兒子倒沒有吹噓。」

那老漢朝楊肅觀等人望了一眼向那漢子道:「就是這幾人要見我?」那漢子粗著嗓門道:「就是他們!他們是打中原來的有事要問爹爹!」

那老漢哈哈大笑道:「早不來晚不來卻等老頭子行將就木才來。真他***!」眾人給他這麼一頓胡亂數說都覺尷尬楊肅觀忙道:「所謂有緣千里來相會咱們現下來拜訪老丈也不算晚了。」

那老漢上下打量他幾眼笑道:「聽你說話有禮是讀書人吧!」靈真聽了這話只哼了一聲大聲道:「告訴你吧!我楊師弟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的……」耳聽靈真便要說出身分楊肅觀急忙攔住道:「在下是生意人剛巧來西疆做些買賣這才路過貴寶地。」

那老漢將信將疑低頭細細看着楊肅觀身上打扮忽地往後倒退一步驚道:「好小子你是兵部的人!」眾人聞言大驚都沒料到一個村間老漢竟能看破楊肅觀的來歷。

那老漢指著楊肅觀的腰間大聲道:「你快說這令牌是哪兒來的!」

楊肅觀低頭往腰間看去見那兵部的令牌好端端地掛在上頭卻不曾取下。此地偏遠荒蕪居民多是蠻夷絲毫不懂中國文物事先便沒取下沒料到竟有人能認出令牌來歷。他自知不能再有隱瞞便坦然道:「老丈好眼力一眼便看出我的身分在下兵部職方司郎中楊肅觀拜見老丈。」

那老漢又驚又恐道:「你真是兵部的人我……我已經離開軍旅多年了你……你難道要抓我回去?」說話語聲顫抖全不似先前的豪爽那漢子也感害怕父子兩人擠在一起都在颼颼抖。

楊肅觀不知他父子為何驚恐忙道:「兩位切莫擔憂在下此次來到此地純為調查一件舊案而來絕無他意。」伍定遠見那父子仍感恐懼也插話道:「是啊!咱們初次相見老丈的公子若不自道身分咱們連老丈是什麼人也不知道怎能是專程來拿人的?」伍定遠是捕頭出身最是明了犯案之人的心事三言兩語便已說得那老漢連連點頭。

那老漢鬆了口氣道:「這般最好。我年歲已老經不起折騰了。」說着抹抹臉上汗水一幅驚魂未定的模樣。

那漢子咳了一聲壓低嗓門道:「老實向各位說吧!當年家父的上司曾犯下重罪成了朝廷欽犯家父雖然定居此地多年還是怕朝廷的人馬過來抓他是以方才有些失態。尚請莫怪。」

伍定遠聽得這話忙道:「老兄說的朝廷欽犯可是當年的征西大都督武德侯么?」那老漢跳了起來驚道:「你也知道他?」

伍定遠向楊肅觀看了一眼兩人微微頷知道找對了人。

伍定遠低聲道:「老丈既然追隨過武德侯定與也先可汗交過手是也不是?」

那老漢原本擔心受怕一聽「也先可汗」四字猛地用力點頭雙目出精光大聲道:「那當然!我與大都督出生入死和也先這番賊打了十多年的仗他那幫強盜便是化成飛灰我一眼便能認出。」

楊伍兩人聞言大喜楊肅觀朝篷屋一指向那漢子道:「這位大哥我有件重要東西要給令尊一觀不知可否借屋一用?」那漢子點了點頭道:「諸位莫要客氣儘管進來。」說着伸手肅客引著眾人入內。

那漢子甫一走進楊肅觀便向韋子壯等人吩咐道:「請韋護衛、兩位師兄到帳外守衛千萬別讓閑雜人等走近。」三人答應一聲便自行到帳外守護。

那艷婷也甚乖覺自知楊肅觀與伍定遠有大事商量便道:「這裏頭有些氣悶我們師姊妹就不進去了。」說着自帶娟兒出去。

帳中只余幾人對坐卻是楊肅觀、伍定遠、那老漢與他兒子四人。諸人方一坐定楊肅觀便從懷中取出羊皮交到那老漢手上道:「老丈可識得上頭的文字?」

那老漢手持羊皮反覆端詳伍定遠與楊肅觀二人心頭都是怦怦直跳就怕他說出個「不」字那這次西疆之行可就一無所獲了。

過了半晌那老漢遲疑道:「也先的文字不是很難懂大致與回迴文差不了太多但這皮上的文字看起來實在不像我也不知是不是也先文。」

楊肅觀長嘆一聲扼腕道:「這可糟了連老丈也不認得這文字這可如何是好?」

那老漢沈吟良久喃喃地道:「這文字很奇怪不過我好像看過類似模樣的東西……」

伍定遠忙道:「老丈若有主意便請說吧。」

那老漢皺眉道:「以前咱大都督隨身帶着一柄劍那劍鞘上的文字好像與這羊皮有些相似都是這樣歪歪曲曲一個又一個圈兒我也搞不清楚那是什麼。」

楊肅觀聽他說話太怪不禁皺起眉頭那大都督武德侯早已死去多時若要找他出來詢問詳情不如把這羊皮一把燒掉算了伍定遠見他面色鬱悶忙問道:「這位老丈除你之外當今天下還有誰能識得也先的文字?可否引薦幾人給我們認識?」

那老漢低低嘆了口氣道:「煞金說不定煞金大人看得懂……」

楊肅觀聽得「煞金」二字不知是何方神聖急問道:「煞金?他是什麼人?」

那老漢望着地下卻是欲言又止。良久良久終於搖了搖頭嘆道:「也先死了大都督死了當年的英雄豪傑都成了過往雲煙。嘿嘿……連咱們煞金大人也投效敵國去了……還說這些幹什麼呢?」他悶悶不樂了一會呆逕自在帳內角落躺下跟着閉上了眼。

楊肅觀與伍定遠叫了幾聲那老漢卻全不理睬只自顧自地睡了。

那漢子見自己父親無禮歉然道:「對不住我爹爹向來想說什麼便說什麼一向就是這個脾氣請兩位自便吧!」楊伍二人長嘆一聲只得起身離帳。

眾人離了帳篷那漢子一路送了出來楊肅觀問道:「方才令尊提到『煞金』好似有什麼話要說只不知這人是誰?」那漢子奇道:「你不識得『煞金』?」伍定遠見他神色有異忙道:「恕我倆孤陋寡聞還請直說。」

那漢子笑道:「說起這煞金來方圓百里內可說是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煞金』在回話里的意思便是天下第一武勇英雄乃是號稱打遍西域無敵手的大將軍。只因他經常命人接濟此地漢民深得眾人愛戴此地百姓都當他活佛一樣。」說着朝路旁帳篷一指道:「你們進去看看便是這戶人家也供奉著此人。」

伍定遠與楊肅觀探頭望去果見一張畫像貼在帳上下頭供奉著羊奶乾肉看來此地居民真把這「煞金」當活菩薩來拜。伍定遠見這畫像上這人長須及胸神威凜凜背後還綁了兩把長刀模樣頗不平凡。

頓時之間伍定遠心中忽起異樣之感似乎這「煞金」的樣貌有些不對頭。楊肅觀見他雙眉挑起好似看出什麼來了便問道:「怎麼了?有何不妥之處?」

伍定遠心思急轉一時卻也理不出頭緒便道:「沒什麼我只是見他這般容貌好似天將軍一般這才多看了兩眼。」楊肅觀點了點頭不再多問便與那漢子揮手作別。

二人離了蓬屋與眾人會合娟兒見他二人神色鬱郁奇道:「怎麼啦?沒問出來么?」楊肅觀搖頭道:「恐怕這回是白來了。」

韋子壯道:「到底這羊皮是怎麼回事怎能如此怪異?」楊肅觀搖頭嘆息道:「我看除了江充之外沒人知道這羊皮的秘密了。」眾人心下沮喪只得回去鎮上。

行到小鎮已是下午眾人一日未食早已餓了便想找間客棧歇息。只見一名夥計站在店門口見到眾人走來大聲吆喝道:「幾位客倌快點進來!小店的紅燒牛肉遠近馳名乃是甘肅一絕哪!」此時雖近年節但此地回民聚居習俗不同於中土便大過年時生意也是照做不誤。

韋子壯見這夥計目光渙散下盤虛浮顯然毫無武功便放下心來問道:「我們這裏有兩位師父素菜可有得吃?」夥計忙不迭地道:「有哪!敖近寶來寺的齋菜全是小店包辦什麼菜式我們不會?包君滿意包君滿意!」韋子壯點頭要夥計給配了兩桌菜色一葷一素七人各自分桌吃食。

過不多時夥計送上香噴噴的菜肴眾人正待要吃韋子壯忽道:「且慢!」拿出了銀針每盤菜肴都先以銀針試過待見菜肴無毒這才放心。

楊肅觀問道:「這家店可有怪異之處?」韋子壯搖頭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擔心江充派人過來作怪這才多加一道提防。」眾人想起百花仙子狠毒的手段無不稱是。

靈真身材胖大此時早已餓得前心貼後背一見菜肴無毒趕忙取過筷子夾了素齋便吃邊吃邊贊:「好味道!比咱們少林的素齋還強得多!」

娟兒見他這幅貪嘴吃相不禁笑道:「本以為和尚都是瘦瘦的老頭子整天只曉得敲木魚、念彌陀。真要見了大師父那才算是開了眼界。」

靈真一邊大嚼囫圇道:「小姑娘懂什麼?和尚我真餓時只要火一上來連供品都先吃光了還怕怎麼地!便佛祖責怪我也喊聲『一佛出世二佛涅盤爺爺肚餓算我最大』卻又怎地?」

娟兒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靈真嘴中塞滿食物大聲道:「怎麼你們還不吃?可別叫和尚我全吃完啦!」靈定見師弟舉止粗俗說話無禮一時甚是生氣當下轉過頭去不再理他。

片刻之間靈真已連盡三大碗飯仍覺不足吃着吃忽覺手掌微癢便伸出左手搔撓但口中仍是大嚼不以為異。看來便是老天爺猛打三個霹靂他還是照嚼不誤。

眾人莞爾微笑卻不忙着動筷自去談論來日行止。

靈定問道;「楊師弟咱們此來西涼卻落得一無所獲你要怎麼向上司交代?」

楊肅觀沈思半晌道:「臨走前我曾與侯爺商議侯爺說這羊皮乃是江充出賣朝廷的證物上頭畫的是地圖國界。可我們此行查訪卻全然找不出其中奧秘。我看這羊皮恐與傳言不同未必真是什麼賣國物證須得再行研究一番。」

韋子壯沈吟道:「這羊皮倘若不是江充賣國的證物卻怎會惹來大批武林好手搶奪?那江充、劉敬又何必這般重視這塊羊皮?難不成其中另有隱情么?」韋子壯此言甚是有理倘若羊皮與江充無關根本不是什麼賣國物證他又何必勞師動眾派遣大隊人馬搶奪?

楊肅觀搖頭道:「那倒也未必。我曾與仲海研究過這塊羊皮照仲海所說我朝與也先之間的疆界不過是一片荒漠上頭土地毫無用處當年江充若要以這片荒蕪土地換得性命恐難取信可汗。照此看來梁知義與王寧他們的說法未必可信。這羊皮定然另有古怪。」

靈定嘆道:「這羊皮倘若什麼都不是豈不叫我們空跑一趟?」

楊肅觀道:「這倒不怕。我聽那老漢說了一個名字喚做『煞金』

說不定這人知曉羊皮的來歷。我看該從此人着手。」他見伍定遠始終沈默不語便問道:「伍制使你說是么?」

伍定遠自從見了這「煞金」的畫像以來心中一直有個古怪念頭好似覺得煞金有些特別之處但又捉摸不定。此時楊肅觀向他說話方才醒覺他嗯了一聲卻也沒回話。

楊肅觀見他眉頭緊鎖料知有異便問道:「伍制使你好似有些心神不寧可是這『煞金』真有什麼奇怪之處么?」

伍定遠低下頭去沈思半晌道:「這煞金看起來有些面熟。」

眾人大喜忙道:「莫非你識得他?」伍定遠搖頭道:「那倒不是我是聽過一個朋友的轉述這才覺得此人有些特異。」

楊郎中哦地一聲問道:「朋友?他是誰?」伍定遠嘆息一聲黯然道:「他便是燕陵鏢局的最後遺孤齊伯川。」

眾人聽得此言都是啊地一聲叫了出來。伍定遠嘆道:「這『煞金』識不識得羊皮的文字我是不知但我方才見到此人的畫像反覆推想當年齊少鏢頭的一番話恐怕這『煞金』與托鏢之人有關。」

楊肅觀精神大振忙道:「伍制使請說。」

伍定遠道:「這燕陵鏢局一案之所以難破關鍵便在找不到托鏢之人。當年我從齊少鏢頭口中得知那托鏢客人約莫五十來歲長須及胸背後還綁了兩柄長刀齊總鏢頭更以『使三刀的』相稱。那時我聽得這人模樣不凡便暗暗留上了神……」他話尚未說完楊肅觀已是一驚道:「你說那托鏢之人背後還綁了兩柄長刀這……這煞金不也這樣么?」

伍定遠點了點頭道:「沒錯我看了『煞金』的畫像一見他背後綁着兩柄長刀再加須長及胸歲數也約莫五十好幾實在太像那托鏢之人才有了這番聯想。」他是捕快出身自來把細果然見人所不能見。

楊肅觀大喜點頭道:「伍制使所言甚是。當年那羊皮是價值十萬兩白銀的重鏢若不是帖木兒汗國的大將誰付得起這等價碼?」

韋子壯沈吟道:「聽你們這麼說來莫非這『煞金』就是托鏢之人?可他與梁知府有何關連?」

伍定遠搖頭道:「此事我也不知咱們只有詳加查訪先把這『煞金』找出來一切再從長計議吧!」楊肅觀點頭道:「正該如此。反正仲海奉命護駕和番我們兩路人馬不妨早些會合到時自能入得帖木兒汗國找到『煞金』了。」眾人紛紛稱是。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興高采烈靈真卻只顧著吃絲毫不加理會。

吃了半晌已然酒足飯飽。他打了個飽嗝正要伸手剔牙忽見右掌有些異樣他低頭細看登時嚇出一身冷汗。

只見手背上窩著一隻小小的蜘蛛色做木黃正不住吸血卻不知是從哪裏爬出來的。

須臾之間靈真的手掌已然自黑轉腫由腫轉痛如同泡進墨水一般可見蜘毒何等厲害。靈真驚駭噁心無以復加當場大叫一聲一抖手急急將那毒蟲摔落在地跟着一腳踏死大聲喊道:「大家小心這菜里被人下毒了!」

其餘幾人原本聚攏說話忽聽靈真忽地大叫急忙轉頭待見了靈真的手掌都是驚駭出聲。韋子壯大驚道:「怎地會這樣?方才我才用銀針試過這酒菜都是乾凈的東西啊!」

靈定心下領悟將筷桶翻倒裏頭跌出十來雙筷子眾人一奇不知他此舉何意靈定喝道:「大家看!」

眾人定睛看去只見每隻木筷上都攀著一隻小小的蜘蛛那蜘蛛生作木色與木筷顏色極為近似若不細看根本難以察覺。數十隻蜘蛛見了光受了驚嚇登時滿桌亂爬娟兒驚叫一聲急忙起身相避。

韋子壯舉腳上桌連踩了幾下把眾蛛盡皆踩死忙道:「這店有些古怪大夥兒千萬小心別碰店裏的東西!」

伍定遠見那夥計兀自呆在一旁當下哼地一聲一個箭步躍去將他一把扣住喝道:「你為何下毒害我們?快快招來!」

那夥計嚇得直打哆嗦忙道:「大爺您錯怪小人了!我們……我們從不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此時情況緊急只要拖延片刻靈真便有性命之憂。伍定遠想起張之越的死如何容得那夥計推搪?他手上用力將那夥計拉到身前喝道:「還敢狡賴!你看看那位師父給你們毒成什麼樣子?快把解藥交出來否則大爺便要了你的狗命!」他運功加勁內力到處那夥計登時疼痛起來連連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那夥計一叫立時驚動了店裏的其他客人眾人聚攏圍觀紛紛叫道:「你們這群人是幹什麼的?這般毒打一個夥計!」都有不平之意。

韋子壯忙道:「諸位客倌這間客棧下毒害人是間黑店眼下已然害了咱們的一個朋友我們得討個公道回來!」一名客人罵道:「放屁!我打小就在這裏吃飯什麼時候出過毛病?你這幾個外鄉人準是想吃白食!在這裏胡亂攪和!」十來名看熱鬧的客人跟着起鬨各自大叫起來。

伍定遠見靈真的右手越腫越大隻怕遷延療傷的時機他不去理會旁人冷冷地對夥計道:「小子你若不把解藥交出休怪我下手不容情了!」說着指上運勁只把那夥計的手骨捏得喀啦作響。

那夥計給捏得疼痛不堪只是痛得大叫正慘嚎間忽然頭一偏凄厲叫聲從中斷絕霎時間軟倒在地已然昏暈過去。

伍定遠哼了一聲道:「這小子昏了咱們先把掌柜的找出來。」說着運功推拿將那夥計救醒。誰知推拿良久那夥計仍是直挺挺的不動竟如死了一樣。

伍定遠心中犯疑忙將那夥計的臉面扳過來伸手探他鼻息只見那夥計面色黑已然莫名其妙的死了。伍定遠看了眾人一眼低聲道:「大家小心他也中毒了。」眾人聞言忍不住大吃一驚連忙站起身來就怕給人暗算。

旁觀客人見出事了紛紛大叫道:「出人命啦!賊子殺人啦!咱們趕快報官啊!」言語之間卻把伍定遠等人當成了兇手。

此時已要過年店中客人本都在喝酒划拳喜氣洋洋待見店中有人慘死不由得大為驚駭一時間亂成一片。

伍定遠放脫那夥計喝道:「你們不要胡亂嚷嚷!這夥計是給人毒死的!」

他話聲未畢忽覺背上微微一痛好像被蜜蜂叮了一下他回過頭去只見同伴們睜眼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何忽然轉頭伍定遠正覺奇怪猛聽艷婷叫道:「小心!」

伍定遠回頭望去只見店裏客人大叫大嚷有人向他扔了張板凳伍定遠想要閃避猛地一陣頭暈傳來天懸地轉之下撲倒在地。

艷婷驚叫一聲正要將伍定遠扶起靈定眼尖急忙攔住她說道:「先別碰他他好像中毒了!」他借過艷婷的配劍刷地一聲已將伍定遠背上的衣衫割破他劍上造詣大為不凡雖然裂衣破衫卻絲毫沒傷到皮肉。

眾人急看伍定遠背後只見一隻斑斕蜈蚣咬住了他背上的一塊肉正自努力嚙啃卻把伍定遠當成了美味食料。兩名少女見了這噁心模樣不禁尖聲驚叫嚇出一身冷汗。

靈定舉劍過去想將那毒蟲挑起誰知那蟲嚙咬甚猛只牢牢地咬在肉里靈定長嘆一聲口宣佛號長劍抖動登將那毒蟲戳死腳尖一點將伍定遠的身子翻了過來。眾人急看他的臉色只見他面泛黑氣便與那夥計無二恐怕已是命在旦夕。

艷婷又驚又怕正要說話忽然之間那夥計的屍身下鑽出十來條蜈蚣在店裏四下爬動艷婷俏臉慘白急急往後退開韋子壯深怕毒蟲害人衝上前去兩三腳便都踩死了。

此時己方已有兩人不明不白地中毒無數旁觀的客人卻還在那裏大喊大叫都把他們一行人當成歹徒楊肅觀雖然老練卻也難以找到下手之人眼看過不多時官府的人馬便要趕到到時便連脫身也難。

楊肅觀召來韋子壯低聲道:「據我猜想這些毒蟲必是有人馴養放在店裏害人只怕下毒之人還在此處勞煩你和靈定大師保護傷者我這就去揪他出來!」

韋子壯答應一聲便與靈定一同守護傷者店內客人不住丟些木椅板凳過來都給兩人輕描淡寫的擋開。楊肅觀則躲在角落冷眼細觀便要在亂糟糟的人群中找出那下毒之人。

楊肅觀正自觀看忽見幾個莽撞之徒大聲叫嚷卻是朝着自己衝來似想將他一把抓住。楊肅觀「嘿」地一聲長劍出鞘運起「菩提三十三天劍」的無上心法瞬間點出七七四十九點寒星便朝那十來個客人飛去。

艷婷見那幾名客人性命堪虞不禁驚駭出聲正要出言攔阻一旁韋子壯已向她搖了搖手低聲道:「你放心楊郎中出手有分寸。」

楊肅觀身為朝廷命官行事向來穩重現下他出招攻敵意不在傷人而是在逼出那下毒者。照他料想這下毒之人身懷武藝行止定與常人大不相同只要性命危急之際必會閃躲逃避露出原形屆時定然無法逃脫他的法眼。

長劍閃過這群客人連眼皮都還來不及眨只覺劍光一閃胸口一涼眾人訝異之間紛紛低頭望向胸口待見衣衫已被割破又看楊肅觀手中白晃晃的傢伙不禁嚇得大叫霎時魂飛魄散急急往門外奔去。有人被殺也好謀財害命也好全不關自己的事了。

楊肅觀眼尖適才長劍攻出店中客人大多渾然不覺卻只有一人斜身閃過顯然身懷武功但一來店中客人太多二來劍出之際不過剎那很難看清那人的面貌一時卻也找之不著。

正看間忽見一人低頭掩面而過狀似驚惶但胸口衣衫卻絲毫未破楊肅觀心念一動喝道:「哪裏走!」跟着劍光一閃已將那人圈住。

那人大驚道:「壯士饒命!小人只是路過的客人與你無怨無仇你千萬別殺我啊!」

楊肅觀手中長劍一顫從他頸旁削過冷冷地道:「你別裝瘋賣傻快快把解藥交出!」那人嚇得傻了絲毫不敢還手只是磕頭討饒。

楊肅觀見他模樣卑賤不像假裝心下暗道:「我可千萬別鹵莽了待我試他一試!」長劍一閃便向那人頭頸部位刺去。

那人見眼前寒光閃動只「啊」地大叫雙手捂面束手待死。楊肅觀見他神態如此忙將長劍刺向一旁心道:「看來這人真的不會武藝絕非作假。」自來武功高強之人任憑你武功多高、拳腳多俐落仗得全是一雙招子這人卻在危急時刻緊閉雙目想來真是不會分毫武功。

楊肅觀沈吟片刻料來自己確實找錯了人便道:「你起來吧!放你過去了。」那人磕頭連連千恩萬謝忙朝店外奔出。楊肅觀轉頭往店裏看去眼見還有幾名客人躲在桌下不住颼颼抖說不定下毒之人便在其中。

楊肅觀沈聲道:「你們幾人都站出來我有話要問你們。」

那幾名客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猶疑不出。楊肅觀正要上前忽聽靈定叫道:「小心暗器!」楊肅觀不即細想身形斗地拔高三尺只聽背後風聲勁急跟着「哆哆」之聲連響一旁的照壁竟插滿了藍澄澄的銀針。

楊肅觀身在半空急忙回頭看去只見剛才出店的那人滿臉獰笑不知何時竟又溜回店裏楊肅觀冷笑一聲原來下毒之人便是此人沒想自己竟然給這人騙了過去若非他武功頗有根柢豈不早已屍橫就地?

正氣惱間只見那人十指扣滿了銀針顯然又要出暗器。楊肅觀何等手段如何容他再度造次?身形不及落地清嘯一聲便在半空中拔劍出鞘對着那人疾斬而下。

那人見楊肅觀變招如此之快也是駭異暗器居然來不及出手便往門外退出。一旁韋子壯大喝一聲:「往哪走!」身形一晃後先至已然攔在門前。

那人腹背受敵情勢大為不妙楊肅觀喝道:「快快將解藥交出我們饒你一命!」那人罵道:「就算把我千刀萬剮也沒有東西給你們!」

韋子壯伸掌出去往那人後心拍落那人斜身避開一個回踢往韋子壯胸口踹去韋子壯笑道:「來得好!」運起內勁伸指在那人腿上一點已將他穴道封住那人渾身酸麻摔倒在地。

韋子壯一腳踩住那人胸口喝道:「把解藥拿出來!」那人冷笑一聲全不理睬。

韋子壯冷笑道:「在我面前耍狠有你受的了。」伸指往那人腋下一點一股真氣透體而入那人登時渾身麻癢大笑起來。

韋子壯淡淡地道:「我不必把你千刀萬剮只要替你呵呵癢你這小子就乖得很了。」

那人癢得在地下打滾連下唇都咬破了看來韋子壯逼供卻有獨到之處瞬間便把那人整得要死不活。

韋子壯沈聲道:「你把解藥交出我便替你解穴止癢如何?」那人笑聲不止眼角都流出淚來了喘道:「我沒有……解藥………」韋子壯搖頭嘆息說道:「那我可沒法子幫你了。」便要轉身離去任憑那人活活笑死。

那人大笑聲中說道:「我………我是真的………真的沒有……哈哈……」韋子壯雙目一亮道:「那解藥在何處?」那人道:「在……哈哈……在我師父那裏……哈哈……」

韋子壯心下一凜急問道:「你師父是誰?」

那人正要說話忽然一道細小的藍光閃過那人身體一顫喉頭上立時見血一句話也沒來得及說出便自死去。眾人見了這暗器來勢狠毒無不大驚紛紛戒備。

猛聽窗外碰地一聲大響一人飛身入店眾人急看卻是一名美貌女子正是那日見過的「百花仙子」胡媚兒只見她身穿杏黃色的道袍手中多了只拂塵眉宇間露出一股淡淡的煞氣正自冷峭地望向眾人。

楊肅觀面色一變與靈定互望一眼都知道正主兒來了。

兩名少女見「百花仙子」到來想起師叔命喪在她的手中登時沖了上去神色憤恨不已。

艷婷悲聲道:「又是你!看我為師叔報仇!」抽出配劍便要上前拚命娟兒雖然武功低微也是眼中含淚舉劍在手。

韋子壯深怕她們莽撞出手反而中了暗算連忙攔在她們身前低聲道:「兩位姑娘稍安勿躁別急着出手。」艷婷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狠狠地盯着「百花仙子」一雙妙目儘是悲憤。

百花仙子微微一笑說道:「我那不成器的徒兒真沒出息居然在那裏哼哼哎哎一時看不習慣便將他解脫了。」韋子壯冷笑道:「都說虎毒不弒子百花仙子的毒功果真了得連禽獸也要退讓三分。」

「百花仙子」名喚胡媚兒生性最是霸道陰毒一聽韋子壯出言譏諷便朝他瞪了一眼眼中滿是憎恨怨毒之意。

靈定聽說這「百花仙子」行事狠毒前幾日便曾辣手害死九華山的張之越哪知現下又連害了伍定遠與靈真二人。他不容此女再行作孽當下提起內力真氣鼓湯往前走上一步合十道:「老衲少林靈定請女施主交出解藥不然傷者延誤解救時機施主罪孽又更重一層了。」說着兩手成圓隨時便要掌傷敵。

楊肅觀見師兄出手便對韋子壯使了個眼色兩人也不約而同地走上兩步與靈定分立三方三大高手鼎足而立將這「百花仙子」團團合圍。

一旁艷婷提劍在手此時她有如一隻小小豹子不住的磨爪等待隨時伺機出手。她外貌溫柔性子卻甚是剛毅向能沈著忍耐只盼能親手報得師門大仇。艷婷武功不高可這幅模樣卻不敢讓人小看韋子壯怕她貿然出手忙對她連使眼色要她稍安勿躁。

這胡媚兒渾身是毒暗器陰險尋常江湖人物與她敵對往往連一招也走不上便不明不白的死在她手中再加上她頗有智計是以這幾年正派人物屢次圍捕卻都給她從容逃走這次三大高手聯手圍攻已是志在必得不管胡媚兒多大的本領多壞的心機終要手到擒來。

胡媚兒見自己處境極是不利卻是不以為意。只見她淡淡一笑反往武功最強的靈定走近了兩步媚笑道:「你們三個大男人欺侮我一個弱女子若要傳將出去大師不怕江湖上笑話嗎?」靈定鐵著一張臉向韋子壯、楊肅觀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沈聲道:「女施主也算是一代宗師老衲以一對一這總成了吧。」

胡媚兒微微一笑說道:「想你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和尚凈找我一個小小弱女子的麻煩還說不是笑話?」

眼前雖然強敵環伺她說話語音仍是嬌羞柔嫩媚態無限。眾人見她白膩的肌膚上帶着淡淡的紅暈心中都想:「這女子雖然妖異其實倒也算是個美女。」

胡媚兒見場中幾名男子喉頭微微滾動料知他們都為自己的美色所震懾當下更是淺淺一笑露出了萬鍾風情。

娟兒見她兀自賣弄風騷當場大叫一聲罵道:「老妖婦比誰都奸惡卻還裝得弱不經風!你這丑妖婆、老賊婦!世上沒女子比你更醜惡了!」

那日張之越只為了幾句話得罪她便落得慘死的下場娟兒心中忿恨自是破口大罵。

胡媚兒氣憤至極大怒道:「小丫頭早知那日便讓你死了乾凈省得今日在這羅唆!」一道銀光飛出正是她的成名暗器「追魂針」便往娟兒喉頭射去。

靈定身為羅漢堂座哪容她再次得手當下斷喝一聲呼地一掌拍出掌風所及那銀針立時轉向射到地下去了。

這掌功力深厚竟能用無形無質的掌風逼開小小一枚銀針所蘊內力可說雄渾無比旁觀眾人無不又驚又佩暗道:「少林寺領袖群倫果然非同小可!」

韋子壯自知害死胡媚兒的徒兒兩人間的仇恨已然結下便想趁著人多勢眾一舉了結這段怨仇。當下道:「大師稍待片刻讓我來教訓這個妖婦!」

靈定尚未答話韋子壯已單足高舉右掌向後提起呼地一聲全身旋轉飛足向胡媚兒踢去這招正是「武當鶴點頭十三式」乃是擒拿敵手的絕招。

胡媚兒見他這腿勢道剛烈便往後頭讓開韋子壯不容她有所喘息右足甫一落地左足便穿插踢出搶攻連連絲毫不落下風。

胡媚兒雖給他接連搶攻不過仗着輕身工夫了得倒也不見得慌張。她掠了掠額頭絲兀自好整以暇嬌笑道:「韋大護衛啊!你便要找姑娘動手遲早輪得到你卻又何必這般猴急?莫非是怕人家少林寺蓋過你武當山的風頭啊!」

這挑撥言語一出靈定臉上便即閃過一陣陰影韋子壯也是頗感尷尬竟然停下手來。胡媚兒則哈哈大笑頗見歡欣。

原來這少林寺與武當山之間頗有嫌隙自武當開派祖師張三丰以降至今已達百年之久江湖上可說是人盡皆知。雖說兩派間的交情日益好轉但此刻猛給胡媚兒一陣挑撥離間還是令人感到難堪狼狽。

韋子壯大吼一聲喝道:「賊賤人!休在那裏指東道西手下見真章吧!」他怕靈定真以為他別有所圖當下呼喝連連拳腳並出更見殺氣。胡媚兒冷笑一聲身子一側已讓過韋子壯的攻招。

眼看胡媚兒不敢正面抵擋韋子壯雙手一張使個「鶴展翅」快絕倫地往胡媚兒上身十三處穴道點去這招由外往內雙手如同合抱。

胡媚兒見這招大是輕薄不禁俏臉生暈罵道:「虧你自稱名門出身卻專出這等淫穢招式也不知你臟腦袋裏想的是什麼齷齪念頭真是卑鄙無聊!」她哼了一聲身影閃動便要竄出店中。

韋子壯看出她要離開登即喝道:「沒留下解藥休想要走!」說着一掌劈去胡媚兒雙足一點急急飛上了屋頂那靈定身手更快霎時後先至已趕在她的前頭跟着雙掌一併喝道:「下去!」猛烈的掌風撲出竟硬生生將胡媚兒逼了下去。

胡媚兒落下地來登時呸了一聲大聲道:「說好了一個對一個怎麼又來了個老和尚?」

靈定淡淡地道:「施主要單打獨鬥老衲這就奉陪。」雙掌一合正是「大慈千葉手」的起手式功力到處身遭三尺內的灰塵竟都往外飄開腳下立時現出個三尺開外的正圓。

胡媚兒見了這等勢頭心下也感駭異尋思道:「這老和尚如此了得武林間有誰能奈何得了他?」她自知眼前兩人乃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自己若憑真實本領只怕一個也打不過更何況一旁還有個虎視眈眈的楊肅觀?

韋子壯冷笑道:「賊賤人若想要活命早早把解藥交出否則一會兒把你大卸八塊要你給張大俠償命。」

眼看靈定一步步走來胡媚兒自知敵他不過當下往後躍開冷笑道:「你們要解藥么?好姑娘這就給你們。」說着從懷中取出十來只瓶罐紅的綠的長的扁的無奇不有朗聲道:「全都拿去吧!」手一揮十來只瓶罐便往韋子壯扔來。

韋子壯正要伸手去接艷婷怕瓶子上有毒急忙攔住提醒道:「此女詭計多端千萬別信她了。」韋子壯連忙縮手任憑那幾隻小瓶從面前飛過心下暗暗叫險想道:「虧我行走江湖多年今日卻靠一個孩子救命。」

只見那十來只小瓶摔在地下卻沒破裂只骨溜溜轉着一時也看不出哪瓶是真的解藥。

胡媚兒見無人敢接解藥不禁哈哈一笑說道:「韋護衛何必這般小氣我那十來瓶都是解藥啊!你又何必怕呢?」韋子壯哼了一聲道:「你少羅唆快說哪瓶才能解毒!」

胡媚兒嬌笑連連道:「你自個兒猜啊!」

靈定怒道:「女施主若有誠意賜下解藥怎不規規矩矩的來又何必這般故作姿態?」

胡媚兒笑道:「我哪是故作姿態?只是身上瓶瓶罐罐實在太多這當口有些忘了不知哪瓶才能解毒。」此女向來大膽從不把人放在眼裏竟然在兩大高手面前撒痴撒潑起來。

韋子壯怒道:「你快說別要戲弄我們!」

胡媚兒笑道:「嗯我想起來了是紅色的那瓶。」她見韋子壯便要過去俯拾忽又道:「等等好像是綠的。」

韋子壯狂怒不已大喝道:「你給小心了!」

靈定哼了一聲搖頭道:「別理她了。咱們每瓶都試上一試總有一瓶是真的吧!」

胡媚兒笑道:「成啊!我這兒共有十來種不同解藥你們不妨一瓶一瓶地試。不過姑娘我心地好先提醒一句你們一旦用錯解藥你那兩個朋友便會七孔流血而死要不要試試?」

韋子壯與靈定對望一眼都知她說的是實情。這百花仙子下毒功夫異常了得一旦中了她所下的怪毒非得要她親手賜下解藥否則萬難救治。看她這個神態除非自願交出解藥否則便算殺了她也是無濟於事。

眾人見靈真盤膝坐地正自全力運功驅毒那伍定遠則面色漆黑看來再不多時便要追上張之越的腳步活生生的死在這惡毒女子手裏。

靈定心念急轉自知雙方若要硬拼定是兩敗俱傷的場面便道:「這位施主此間與你有仇的人物極多若是再打下去你必然討不了好。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也不想多殺生不如你先將解藥交出咱們自會放你平安離去。」他本想一舉生擒此女也好送交九華山裁斷但眼前情勢如此只好退讓一步。

胡媚兒伸出食指輕輕抵住臉上的酒渦搖頭道:「大師父這個主意不好。」

靈定沈下臉來道:「和尚的主意不好?那照女施主的意思卻該如何?」

胡媚兒伸出纖纖素手向楊肅觀一擺笑道:「揚大人只要你交出懷裏的東西我自會給你解藥。」眾人臉上變色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果然要的是那塊羊皮。

靈定見她得寸進尺便皺眉道:「要是我們不給呢?」

胡媚兒向伍定遠與靈真望了一眼微笑道:「那這兩人只有死了。」

一旁韋子壯跳了過來怒道:「你自身難保還敢討價還價么?」

胡媚兒哈哈一笑道:「我自身難保?你們恁也小看姑娘了!」

笑聲未畢只見胡媚兒右手微揚一叢細小至極的銀針脫手而出直朝韋子壯門面射去。這「百花仙子」身懷百毒武功深淺無人知曉但論到暗器卻是一等一的名家既毒又狠中者必死饒他韋子壯武功高一來站得太近二來給人攻其不意卻要他如何閃避?

眼看韋子壯一個不慎也要中了暗算但此人身為武當玄武觀真傳的俗家弟子武功豈同凡俗?他使一個鐵板橋兩足牢牢的定在地下上半身卻陡地後仰間不容之際已然閃過了無數細小銀針。

胡媚兒啐道:「這麼大年紀也使得這般功夫?不怕閃了腰嗎?」她見韋子壯向後仰倒胸腹間門戶大開如何放過這個良機?拂塵掃下便往他下腹擊去。

此時韋子壯上半身向後仰倒兩足定在地下胸腹間已然不設防一旁靈定大驚趕忙出掌搶攻其勢卻有所不及只見「百花仙子」的拂塵便要掃到身上說時遲那時快韋子壯兩手往地下一撐胖大的身子倒立起來雙腿猛往半空踢去胡媚兒嬌聲驚叫險些給他踢中了下顎連忙往旁閃開。

這下雙方短兵相接心下都甚明了靈定等人若要將胡媚兒活活殺死並非什麼難事但此女毒功高明若要將她一舉生擒只怕大為不易。

眼前是個誰也奈何不了誰的局面韋子壯等人無法逼她交出解藥但胡媚兒也無法走脫雙方已成僵局。

靈定怒道:「女施主好不曉事你今日若不交出解藥還想活着離開么?你早些送出解藥以免自誤!」

胡媚兒哈哈一笑她斜目看着靈真與伍定遠二人笑道「這兩人沒有我的獨門解藥決計活不過今晚反正姑娘有兩個高手陪葬已算是件便宜生意了又有什麼好怕的?」

眾人又急又氣卻都不知如何是好要說平白無故送上羊皮這口氣如何吞得下?可若不交出羊皮只怕伍定遠與靈真當真莫名其妙地死在此處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沒理會處。

正惶急間忽聽一人淡淡地道「靈定師兄、韋護衛請你們出去我自有話與這女子說。」眾人聽這聲音淡泊清雅正是楊肅觀不由都是一愣不知他為何突出此言連胡媚兒也是微微一奇不解楊肅觀的用意。

靈定走到楊肅觀身旁低聲道「楊師弟咱們好容易大佔上風你怎能要我們出去?可別讓這女子趁機逃走了。」

卻見楊肅觀輕輕地搖了搖手示意眾人不必多言韋子壯與他相識多年知道楊肅觀做事沈穩向來謀定而後動此刻這般說話定有他的用意當下拉住靈定低聲道「楊郎中既然這般吩咐了咱們就先出去吧。」

靈定甚感奇怪但也不便公然反駁只有隨着韋子壯離開兩名少女雖然報仇心切不過此刻情勢緊張也容不得她們多言只能跟着離店了。

眾人魚貫走出偌大的客店中僅余楊肅觀與胡媚兒面對面站着此時店中夥計早已不知逃到何處除了西涼獨有的瀟瀟風聲一時別無聲響。

胡媚兒是個身經百戰的女魔頭雖見楊肅觀行徑奇特卻也不感畏懼。她淺淺一笑道「楊郎中單獨留我下來難道不怕我一溜煙的飛走么?還是有什麼體己話要同我說?卻怕外人來聽么?」她聲音柔膩蕩氣迴腸這幾句話說得加倍妖嬈叫人心中不得不盪。

楊肅觀微微一笑忽然解下兵刃扔在桌上。

胡媚兒俏眉一軒冷笑道:「你這是做什麼?」

楊肅觀不答逕自坐了下來才道:「難得有緣坐下來喝杯茶再走不遲。」說着替胡媚兒拉開板凳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

這下胡媚兒便再鎮靜十倍也不禁詫異萬分。前些日子她辣手害死張之越現下又毒傷對方兩員大將豈料楊肅觀竟會毫不設防?還邀她一塊兒飲茶?

過了半晌楊肅觀見胡媚兒猶有遲疑當即淡淡地道:「胡姑娘坐下來吧。等喝過茶后你若想離開便請自便在下絕不阻攔。」

胡媚兒睜大了媚眼忍不住道:「你是說真的?你不怕你的朋友白白死了?」

楊肅觀卻不答腔只取過茶碗斟上了水便等胡媚兒過來喝。

胡媚兒見他有恃無恐心中便道:「這姓楊的不知要弄何玄虛且看姑娘接招。」

她緩緩走到板桌旁卻也不坐上板凳只一股腦兒坐上了桌子跟着粉腿交疊膩聲道:「楊郎中要我坐奴家怎好不坐?這不是來了么?」

兩人相距咫尺胡媚兒身上擦得香膩一股媚人香氣全飄往楊肅觀鼻端胡媚兒心下暗笑:「這楊肅觀不過幾歲年紀姑娘面前任他定力再高也要把持不住。」說着更俯下身去一抹酥胸若隱若現煞是誘人。

正魅惑間楊肅觀已然替她倒了杯清茶跟着奉到面前。胡媚兒心道「這小子怎麼這般客氣莫非在茶里下了毒么?」

她自己是用毒高手天下罕逢敵手楊肅觀便算真把大碗鶴頂紅倒入茶水她也不見得怕當下便只淡淡一笑伸手接過了茶碗要看楊肅觀有何計謀。

楊肅觀端起自己的茶碗喝了一口道:「胡姑娘你我素昧平生一來無怨二來無仇不知你為何要搶我的羊皮?」

胡媚兒喝了口茶將稍一掠笑道:「楊郎中說呢?我為何要搶這塊羊皮?」

楊肅觀微微一笑道:「兩個字江充。」

胡媚兒放聲大笑腰枝亂顫道:「你說得對!正是為了江大人!若不是他過來請託本姑娘何必淌這混水!」

楊肅觀靜靜坐着待她笑罷才道:「姑娘你可曾想過你跟着江充又有什麼好處?」

胡媚兒冷笑道「楊郎中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了?江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掌軍政大權天下無不景仰!我胡媚兒生平只為強者辦事舉世之中沒一個男子勝過江大人!這樣的人物我若不追隨身側豈不是傻?」

胡媚兒正待嘮嘮叨叨地再說忽見楊肅觀彎下腰去從桌腳邊拾起一枚石子握在掌中胡媚兒哼了一聲道「楊郎中你若想用暗器傷我那是大錯特錯了。」

楊肅觀微微一笑卻不打話只見他中指一彈那石子猛地向上飛出「碰」地一聲大響竟爾打穿了屋頂飛了出去。

胡媚兒心下奇怪尋思道「這小子到底要幹什麼?難道要聲東擊西么?」

正想間只見楊肅觀抬頭起來看着屋頂午後陽光順着屋頂的縫隙照了進來登令昏暗的客店中滿是光輝。胡媚兒越來越覺得奇怪深怕屋頂有人埋伏便順着他的眼光望去。

胡媚兒抬頭向上只見屋頂上開了個尺許見方的破洞洞外一抹寶藍天望之深邃如大海除此之外倒也沒人埋伏她呆了半晌不知這人到底意欲為何當下低頭看着楊肅觀眼光中滿是疑問。

楊肅觀啜了口清茶淡淡地道:「胡姑娘你看見了什麼?」

胡媚兒一愣抬頭望着深邃如海的藍空獃獃地道:「天……我看見了天……」

楊肅觀放下茶碗俊目回斜微笑道:「胡姑娘天會比江充小么?」

話中深意無限登叫胡媚兒心頭一震。

客店中一片昏暗只有一抹陽光照在楊肅觀身上看來倍感莊嚴好似神佛降世一般。

楊肅觀站起身來緩緩走到胡媚兒身旁霎時之間兩人四目交投胡媚兒只覺眼前的男子不能逼視饒她天性豪放情場百戰此時心中也只怦怦直跳霎時只得轉過頭去不敢多看。

楊肅觀慢慢伸手出來輕撫胡媚兒的面頰胡媚兒何等盪性平常勾引男人如同家常便飯這時卻有茫然不知所措之感她全身酸軟顫聲道:「你……你要做什麽?」

楊肅觀低下頭去看着她的眸子柔聲道:「胡姑娘跟着江充辦事名聲決計好不了轉投柳侯爺門下吧。」

胡媚兒聽了這話又是吃驚又是駭異她怔怔地道:「我……我害死你的朋友如何還能幫你們辦事?」

楊肅觀淡淡地道:「有我在凡事莫擔憂。」

胡媚兒聽了這話忽感心中寧定安全好似這人隨口的一句話便有偌大的威力叫她不得不從。她獃獃的看着楊肅觀忽爾滿臉暈紅卻是欲言又止。

楊肅觀正等她回話忽聽店中傳來一陣極細微的腳步聲楊肅觀不由一怔連忙抬頭看去猛見一柄長劍疾刺而來直朝胡媚兒背後挺去!

楊肅觀吃了一驚連忙把胡媚兒推開胡媚兒尚未察覺危險便在此時長劍已至背心楊肅觀出手雖急但那劍來的太快還是劃破了胡媚兒背後的衣衫。

胡媚兒嚇了一跳急忙往地下一滾跟着轉身站起只見眼前站着個高挑美女正是艷婷。她眼中滿是淚水正自怒目望向楊胡二人卻是有3分惱怒七分悲傷想來方兩人的對話舉止全給她看在眼裏了。

胡媚兒滿身是灰神情大是尷尬但隨即轉為惱怒她指著艷婷罵道∶「小小年紀便學得這般陰毒!以後怎麽得了!」

艷婷不去理她仍是舉劍疾刺胡媚兒怒道∶「放肆!」一叢銀針飛射而出艷婷見銀針來勢猛惡臉色一白她滿腔熱血只知殺敵報仇卻失了防備眼看便要喪生毒針之下。

便在此時靈定、韋子壯、娟兒等人也都奔了進來。娟兒見師姐性命堪虞慌忙衝出驚叫道∶「師姐!」楊肅觀站在一旁眼見情勢危急順手便將艷婷攔腰抱起他運起輕功兩人一起飛上樑去。那大把銀針呼呼數聲便從他們腳下飛過釘在牆上。

艷婷抬頭望去只見楊肅觀俊美的面孔便在眼前她枕在楊肅觀的胸前不由得臉紅心跳但一想到他適才對百花仙子那番舉動心下忽地一陣氣惱掙扎道∶「你放開我!」

楊肅觀怕她行事莽撞反把手臂一緊牢牢地抱住她說道∶「等這女子退開我自會放!」他怕艷婷復仇心切一旦放開她不知她又要做出什麽事來?艷婷又羞又氣連連掙扎楊肅觀卻全不理睬。

胡媚兒見了他們這幅情狀冷笑道∶「原來這小妮子是你的心上人?好得很好得很哪!」言語之間竟是大有醋意。她冷笑一聲又換上了一幅冷冰冰的面孔道∶「既然如此咱們也沒什麽好說的你們要解藥便拿羊皮來換吧!」說着便要離去。

韋子壯伸手攔去喝道:「沒交下解藥前不能放過去!」

胡媚兒俏臉生怒厲聲道:「老娘沒威你真當我是病貓嗎?」也是她打翻醋子手段大見狠辣霎時伸手一揮一股優雅的香氣登時瀰漫客店之中眾人不知是否有毒連忙閉氣便這須臾間胡媚兒已然輕輕巧巧地躍出窗口。

韋子壯叫道∶「哪裏走!」他飛身而起追了上去只見胡媚兒背向自己要害暴露猛地吸一口真氣運起「八卦游身掌」的功夫便要出掌傷人誰知便在此刻肺部一陣火燙卻是那香味順着一口真氣居然吸入肺里那味道一進體內便如火燒一般只炙得韋子壯大聲嗆咳他真氣一已然摔倒在地。

胡媚兒哼地一聲手一揮又是大把銀針飛出便往韋子壯身上射去一旁靈定見勢頭不好解下僧袍一抖內力鼓之下僧袍猶如一張盾牌似的護住了韋子壯須臾間便已將無數銀針接去。

胡媚兒冷笑道:「和尚好俊的功夫!不過任憑你武功再高也救不了我『百花仙子』下的毒!」

楊肅觀站在樑上叫道:「仙姑究竟想要如何且放下話來!」

胡媚兒冷冷地道:「楊大人你這人很好我很願意交你這朋友。只要你今夜3更前拿着江充大人要的東西到城外十里的涼亭找我本姑娘自會奉上解藥。」說着眼望韋子壯、靈定二人厲聲道∶「不過你記好了!只要這幾個賊禿牛鼻子再生事你那幾個中毒的朋友只怕活不過明日此時!」話聲未畢人已如溜煙般地遁去。

靈定待強敵一走連忙察看靈真與伍定遠的傷勢靈真坐地盤膝運功驅毒頭上卻水氣繚繞有如蒸籠一般足見運功已至關鍵時分萬萬驚擾不得。

楊肅觀帶着艷婷躍下樑來兩人一落地他便放脫艷婷拱手道∶「在下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見諒。」

艷婷甚是氣惱想起師門大仇未報自己作為師姐非但不能保護師妹還要被楊肅觀如此看輕這要她如何對得住死去的師叔?心中一悲只感自己無能至極不禁淚如雨下痛哭出聲。

原本胡媚兒已然有意投效但給艷婷這麽一打擾一切盡為灰燼。只是念及艷婷師仇未報卻也怪她不得。楊肅觀嘆了口氣道∶「姑娘彆氣惱了我絕不是有意得罪。」說着便要走上前去安慰。

娟兒搶上前來伸手把他推開冷冷地道∶「你去找你的『百花仙子』吧!滿口仙姑長仙女短的也不怕丑!」扶住了師姐溫言安慰。

楊肅觀見二姝對自己大有敵意忍不住長嘆一聲料知日後定須大費功夫調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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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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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武勇煞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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