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計坑渣男

第70章 計坑渣男

房間陳設簡潔大方,給人的第一感覺很乾凈整潔。

五扇水墨屏風把房間一分為二,從雲初微的角度,只能隱約看到屏風后坐着一個模糊的人影。

他並沒有因為她的到來而移動過半分。

若是不出意料,這位「少東家」臉上的表情怕是都沒改變過一絲。

聽到小廝把房門關上,雲初微屈了屈膝,「小女子冒昧,打擾了少東家的清靜,還望你見諒。」

「姑娘請坐。」

男子微沙的聲音透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閑適和慵懶。

雲初微往旁邊放了蜀綉錦墊的圈椅上一坐,抬頭還是只能看到屏風那頭的模糊身影。

「聽掌柜的說,姑娘想跟我談買賣?」

男子開門見山,語氣卻不突兀,不疾不徐,仿若名貴錦緞輕輕擦過上等瓷器,低調而沉穩。

雲初微點點頭,「不知少東家可有興趣聽?」

「你不妨說說。」

雲初微想了一下,清清嗓子道:「我方才觀察了你們店裏的所有頭油,發現一個問題。」

男子沒說話,安靜聽着。

「你們所有的頭油原材料都用西域引進的胡麻所制的香油,我說得對嗎?」

胡麻油其實就是芝麻油,雲初微怕自己說得讓對方聽不懂,所以特地講得貼合這個時代一些。

男子不語,算是默認。

「胡麻油添加香料所製成的頭油也的確是當前市場上的大頭,可就是因為隨處可見,所以即便你們的香料再出眾,混合出來的成品也沒有多大的提升空間,這就造成了商品大眾化的現象。」雲初微繼續分析。

男子若有所思,沒想到對方不過是個姑娘而已,竟能把市場趨勢看得這般通透。

她說得沒錯,用胡麻油製成的頭油在市場上隨處可見,即便是宮裏的娘娘們用的,也都有胡麻油的成分,他也曾想過在這一塊上進行突破,但都沒什麼成效。

「莫非姑娘有什麼好的建議?」

男子顯然很有耐心,而且很會接受意見,並未因為她是一介女流而進行質疑。

關於這一點,雲初微很高興,她道:「建議我有,那就得看,少東家有沒有這個誠心與我合作了。」

雲沖說過,天子腳下的京城並不是青陽縣那種巴掌大的不毛之地能比的,在這裏,各行各業都有人做,競爭力驚人,雲初微要想出頭,就得另闢蹊徑,否則光靠她自己一個人,是很容易就被市場給湮沒的。

也正因為時時記得雲沖這句話,雲初微才會在聽到碧玉妝背後的少東家是皇商之後臨時起了合作的念頭。

一旦搭上皇商這條線,未來她的護膚品以及各類女兒家粉妝用品就能直銷給宮裏的娘娘們了。

多少人擠破頭顱想賺皇家的錢都沒機會,如今既然有個機會擺在眼前,她怎麼甘心就這樣錯過?

男子潔白的指尖在座椅扶手上敲了敲,朗聲道:「姑娘不妨先說說你的建議,我再考慮能否與你合作。」

雲初微欣然道:「既然胡麻油已經是市場普遍之物,少東家就沒想過換一種油嗎?」

男子沉吟,「頭油一向以氣味芳香取勝,胡麻油的清香是目前市場上諸多香油無法取代的,換一種油的想法我不是沒有過,也曾研究了幾年,但還是覺得沒有什麼能香油與香料混合的功效能蓋過胡麻油,所以最終只得作罷了。」

雲初微勾勾唇,「我知道有一種油的功效能蓋過胡麻油,而且這種油比胡麻油更能吸收香精,出來的成品也絕對比胡麻油的成品效果更佳。」

男子俊美的眉眼間浮現幾分期待,「姑娘願意把這麼重要的商業機密透露給在下嗎?」

「當然。」雲初微挑挑眉,「我說過,我是來談合作的,既然是合作,那我手裏若是沒有什麼籌碼,豈不是害白白浪費了少東家的時間?」

男子默然片刻,點頭答應,「只要姑娘手裏真有這種油,且成效與你說的沒太大出入,那我就答應與你合作。」

世人都說無奸不商,雲初微原也是這麼認為的,但她沒想到對方這麼好說話,一時有些錯愕。

話到這裏,合作算是成功了一半,男子反倒不急着知道雲初微手裏的籌碼是什麼了,極有耐性地問:「且不知,姑娘想怎麼合作?」

雲初微道:「不瞞少東家,我在泉州首府有自己的鋪面,也出了幾款市面上沒有的面脂,目前勢頭還不錯,但我嫌泉州地方小,想把自己的品牌朝着京城發展,無奈我在這邊沒有人脈,短時間內要想起來,無異於痴人說夢,所以這才另闢蹊徑找上了少東家。」

男子眉目一動,「姑娘如何敢肯定我一定會與你合作?」

雲初微淡笑,「所有商人都有一顆敢於嘗試和挑戰新產品的心,更何況少東家並非普通的商人,我的條件如此有誘惑力,你不可能放過這個讓自家產品從市場脫穎而出的絕佳機會。」

男子輕聲一笑,「姑娘很會把握人心。」

雲初微不置可否,她當然會把握人心,否則哪裏來的自信能讓對方聽自己把話說完?

「你是從掌柜嘴裏打聽到我是皇商的吧?」男子低聲問。

雲初微噎了噎,繼而臉紅,「抱歉,我也是為了確認自己的合作夥伴不是打着噱頭的無良商人。」

「那麼,姑娘是打算借我這條道把你的東西推銷到皇宮裏去?」

雲初微暗暗咂舌,不愧是皇商,這腦袋瓜就是轉得快,她一點都沒提及,對方竟然就這麼看穿了她的心思,看來自己猜想的一點沒錯,他不是一般人。

「起初只是想與少東家合作讓我的產品藉著碧玉妝的名頭快速崛起,但明白少東家是皇商之後,我就有了你方才說的那個想法。」

「呵呵……我看姑娘膽子不大,野心卻不小。」他半開玩笑地道。

雲初微挺直腰板,「我對自己的產品有着百分百的自信,為何不能有往上攀爬的野心?」

男子好看的唇角浮現一抹笑意,「話已至此,姑娘可以告訴我你的籌碼是什麼了嗎?」

「是茶油。」雲初微終於說了出來,「以茶子榨出來的油,甘涼,潤燥,清熱息風,解毒殺蟲。若是蒸熟再用,抹在頭髮上,光澤瑩潤,對比胡麻油,茶油更為輕清。」

男子聽罷,一雙漂亮的眸子裏頓時浮現難以置信的光澤。

他以前研究過杏仁油,棉籽油等多種植物油,卻唯獨沒嘗試過用茶子榨油作為頭油主原料。

今日聽了這位姑娘的一席話,他茅塞頓開。

「只可惜,我手裏沒有成品,否則就能讓少東家現場對比胡麻油和茶油的差別,也能讓你更信任我。」雲初微見他半晌沒吭聲,兀自說道。

「無妨。」男子擺擺手,「姑娘的建議我收下了,跟着就讓人收購少量茶子進行試驗,若成效不錯,咱們的合作,也算真正開始了。」

雲初微仰起下巴,「少東家信得過我?」

「依我看,是姑娘信不過我吧?」男子再次輕輕一笑,「我既答應了與你合作,總不能出爾反爾。我姓陸,名修遠,姑娘若是怕我過河拆橋,大可以拿着我的信物去崇明街陸家找我,見到令牌,不會有人阻擋你入府的。」

說完,他從裏面拋出來一樣東西,不偏不倚剛好落在雲初微旁邊的桌上。

雲初微拿起來一看,的確是陸家的令牌。

她突然想起來某回聽到小丫鬟們閑嘮說崇明街那位極少露面的神秘陸家少爺是商界傳奇,小小年紀就繼承了父親的衣缽,如今陸家的所有產業都由他一人經手,雖然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容,但他的名聲在商界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原來自己這樣幸運,第一筆大買賣就碰到了商界響噹噹的大人物?雲初微暗自咂舌過後,欣然拿起令牌收進自己懷裏。

陸修遠問:「敢問姑娘貴姓?」

「免貴姓雲。」雲初微道:「待少東家的成品出來時,我會親自來看的,到時候,我再給少東家提供一種能更準確提取植物香精的辦法以及一款新興頭油配方,就算是咱們合作,我送給少東家的見面禮。」

男子愉悅地翹了翹唇,「雲姑娘有心了。」

「做生意嘛,禮尚往來很正常。」雲初微站起身,「既然生意已經談妥,那我就不繼續打擾少東家了,告辭。」

「雲姑娘。」

她剛要走,就聽到他急促地喚了一聲。

雲初微轉過頭來,「少東家還有事?」

陸修遠道:「姑娘還沒告訴我,若是成品出來了,我要如何通知你。」

雲初微想了想,她絕對不能把東陽侯府供出來,更不能讓他知道她是東陽侯府的千金。

眼珠一轉,雲初微道:「沒關係的,我會常安排人來碧玉妝打探,一有消息我就親自前來。」

陸修遠明白她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點點頭,「姑娘慢走,我就不送了。」

雲初微下樓以後,陸修遠的房間內才開始有聲響,是輪椅轉動的聲音,他緩緩搖動自己的輪椅到窗邊停下,垂目望向樓下的街道。

雲初微剛好帶着梅子走出去,給陸修遠留下的,僅僅是一抹纖瘦而俏麗的背影以及戴在頭上的帷帽。

她並沒有看見,這位在商界享有名望的陸家少爺,雙腿不良於行。

陸修遠從雲初微消失的街角收回視線,唇邊漾起一抹連他都未曾察覺到的笑意。

「少東家。」

外面傳來掌柜的聲音。

「請進。」

陸修遠一瞬間收了情緒,淡然清雅如水墨畫勾勒的面上沒有任何錶情,語氣親和中透着絲絲不容人靠近的疏冷。

這是個五官清雅得恰到好處的男人,唇色很淡,仿若淺色丁香落入無色水波中,唯一漾開的點點顏色提亮了整幅畫卷的意境。

而他,便是那副畫卷,雅到了極致,顰笑皆為景。

掌柜的推門進來徑直走到屏風后,弓著身子,「少東家真要與一個來路不明的姑娘合作嗎?」

陸修遠依舊是望着窗外,卻不知在想什麼,「她會是個很有趣的合伙人。」

掌柜的面露憂色,「可她到底只是一介女流之輩。」

陸修遠態度不變,「我從來不會小瞧女人,尤其是,像她那樣頭腦聰明的女人。」

掌柜的自知勸不過,暗自嘆了一口氣,「已經午時了,我給少東家傳飯吧!」

「嗯。」

——

自從上回在淑芳齋偶遇那個與子衿長得有幾分神似的姑娘,蘇璃就整天魂不守舍,尤其是前幾天宴會上見着他那草包未婚妻,兩廂一比較,他越發覺得偶遇的那位姑娘簡直冰清玉潔不可方物。

這不,今兒又帶着幾個小跟班出來找了。

其實蘇璃根本不知道,蘇晏曉得他在找雲初微以後,就動用自己的勢力封鎖了一切消息。

所以即便蘇璃長了幾分腦子,他也絕對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正是他那即將過門且被他當眾辱罵得狗血淋頭的未婚妻。

同往常一樣,蘇璃頂着熱辣辣的太陽找了半天,還是一無所獲,於是進了茶樓點了一壺涼茶灌下去。

他坐在二樓臨窗的位置,目光往下一垂就能把這條街的大半情況盡收眼底。

喝完茶,他撐著腦袋,百無聊賴地望着街道上的行人。

距離茶樓大概五六丈的位置,停著一輛很普通的馬車,馬車旁邊正是一家糕點鋪子,不用想也知道馬車的主人在鋪子裏買東西。

蘇璃正準備收回視線,這時恰逢馬車的主人買好東西回來了,那是個帶着帷帽的姑娘,看不清楚容貌,但蘇璃一眼就給認了出來,因為他之前在淑芳齋見過梅子,梅子此時就跟在雲初微身後。

心神一震,蘇璃猛地從座椅上站起來,扔了幾角碎銀在桌上就不要命地往樓下跑。

雲初微的馬車剛要走,就聽到外面傳來一把氣喘吁吁的急促聲音,「姑娘請留步。」

雲初微愣了愣,挑開簾,透過帷帽輕紗,勉強看清了外面的人。

竟然是蘇璃!

眸光一寒,雲初微再一次想起當日蘇家宴會上蘇璃對她的無盡羞辱和厭棄。

「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蘇璃連氣都來不及好好喘上一口,生恐雲初微一下子就會消失。

雲初微眯起眼,蘇家宴會的時候,自己刻意做了偽裝,蘇璃並沒有認出來,那他眼下也是不知道她真實身份的。

看來,蘇璃討厭的是他那位來自鄉下的未婚妻,而並非現在的她。

知道蘇璃鬧了個大烏龍,雲初微也不打算挑破,美目流轉間心中有了主意,緯紗下薄唇微翹,「不知公子喚住小女子所為何事?」

她的聲音淡然清涼,與宴會那一日的含羞帶怯全然不同,無形中流露出讓人着迷的高潔氣質來。

蘇璃心旌蕩漾,越發小心起來,「能再次遇到姑娘,實屬有緣,我想,請姑娘喝杯茶。」

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茶樓。

雲初微裝作猶豫。

「不知姑娘可否賞臉?」

蘇璃的聲音再一次傳了過來。

雲初微笑道:「既然公子有心,那小女子就卻之不恭了。」

說完,放下車窗帘,撩開帷帽的輕紗對梅子遞了個眼色,主僕倆緩緩走了下來。

蘇璃心中大喜,自從上回驚艷邂逅過,他盼這一天就盼得夜不能寐,如今終於得以邀請美人樓上喝茶了。

知道對方性子清冷,蘇璃不敢表現出大喜過望的表情,始終保持着清雅公子的做派,彬彬有禮,「姑娘請。」

雲初微隨着他來到茶樓上,蘇璃馬上點了一壺上等雀舌。

茶很快就上來了,蘇璃親自給雲初微倒了一杯。

雲初微伸手緩緩摘下帷帽。

她本就生得清美,穿着打扮又喜歡素凈,更襯得氣質空靈而潔凈。

蘇璃看呆了眼,他終於明白九叔為何會形容這位姑娘不似凡世人了。

順天府的世家千金,就算再高雅,身上也或多或少沾染了紅塵俗氣,而眼前這位通身的氣韻,卻有一種讓人描述不出來的脫塵感,不矯揉不造作,從內而外,自由散發。

雲初微被蘇璃看得很不舒服,輕輕咳了咳。

蘇璃馬上拉回視線,「抱歉,我方才失態,讓姑娘見笑了。」

雲初微淡淡一笑,「不知公子特地喚住我,所為何事?」

蘇璃深知對這樣的姑娘不可莽撞,要徐徐圖之,遂禮貌一笑,「我與姑娘兩次相遇,可見有緣,所以邀你一同品茗,哦對了,敢問姑娘芳名?」

「雲曉。」雲初微不願多說,只回答了兩個字。

曉曉是她前世的乳名,小時候父親常這樣喚她。

「雲曉。」蘇璃細細咀嚼著這兩個字,忽而雙眼一亮,「好名字。」

雲初微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暗自腹誹:等你知道我真正身份的時候,不知道還會不會說這是個好名字呢?

「姑娘是外地人吧?」蘇璃略帶試探地問。

上回他就發現了,雲初微的口音與京城本地人有些出入。

「小女子是泉州首府人氏。」雲初微直接道:「此次入京,是來談生意的。」

知道蘇璃想有意無意打探她的情況,她索性隨口而出。

「談生意?」蘇璃詫異起來,「沒想到姑娘還懂得經商之道?」

「略懂皮毛而已。」雲初微道。

「那你如今可談妥了?」蘇璃又問。

雲初微的眉眼間恰到好處的浮現一抹愁容。

蘇璃看得心疼,「姑娘若有難處,只管說與我聽,能幫忙的,我盡量幫,雖然咱們只見過兩面,可若是姑娘願意與我交個朋友,在下榮幸之至。」

雲初微緩緩地道:「生意是談妥了,可對方要求我得在京城盤下分鋪,否則貨物從泉州府發來,所消耗的人力財力對方一概不承擔。」

蘇璃恍然,「原來是為了這事兒,那姑娘可曾找到鋪面了?」

「今天出來,就是為了找鋪面。」雲初微清絕的面上露出幾分尷尬,「我從沒來過京城,所以沒意料到京城的鋪面會這樣貴,就算不是黃金地段的鋪面,價位也遠遠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

「所以,姑娘在為錢的事兒發愁么?」知道她遇到銀錢上的困擾,蘇璃再次暗喜了一把。

要知道,蘇家有着百年家底,名下田莊鋪子不計其數,最不缺的,就是錢。

雖然蘇璃每個月的月錢都是依著府中慣例來的,僅二十兩而已,但他是蘇老太太的掌中寶,每年私下給他的賞賜不少,以他現在的積蓄,要想在京城盤下一間黃金地段的鋪面,簡直手到擒來,還不用驚動蘇府的賬房。

壓下心頭的興奮,蘇璃深情款款地看着雲初微,「姑娘若是肯交在下這個朋友,那鋪面的事兒,我就親自出手幫你解決。」

雖然這是雲初微的預謀,但在鋪子還沒坑到手之前,她絕對不能露出任何破綻。

驚了一驚,雲初微連連搖頭,「公子萬萬不可,京城的地價房價可不是說笑玩的,我今天看了一下,就算是地段偏僻的小鋪面,也得三萬多兩銀子才能盤下來,我與公子不過初識,這麼多銀子,怎好叫公子出手,更何況,往後我還不一定能還上。」

關於京城的房價地價,雲初微並沒撒謊,她的確有打探過,打探過後簡直如遭雷劈。

三萬兩銀子只能盤下一間鋪面,這要是在青陽縣,三萬兩都能開出幾個分鋪來了,順便再養百十來個長工都不是問題。

果然京城就是京城,寸土寸金這句話是沒形容錯的。

「既然姑娘誠心與在下交朋友,那麼再在我面前談錢,豈不是太不給面子了?」蘇璃挑眉,「這間鋪子,就算是我送給姑娘的見面禮,如何?」

「不行不行,怎能讓公子如此破費?」雲初微還是拒絕,心中卻腹誹,蘇璃這個人,人品不怎麼樣,沒想到出手還挺大方。

她並不知道,蘇璃其實也是第一次為女人花這麼多錢,不過在他看來,身為男人,若是在女人面前還吝嗇銀錢,那就只能活該追不到心愛的姑娘了。

雲初微的容貌與子衿相仿,卻又高齣子衿不少,除卻他對子衿的愧疚與愛慕之外,他是真的欣賞這個叫做「雲曉」的女子。

都說人生難得一知己,好不容易遇上個自己中意的,若是因為銀錢就放跑了,那他豈不是得遺憾一輩子?

在蘇璃沒看到的角度,雲初微冷冷勾了下唇。

原來蘇璃喜歡的是她這種類型的姑娘,既然他願意當地主家的傻兒子為她花錢,那她又何必與錢過不去呢?

——

蘇璃果然說到做到,沒幾天就盤下了一間面積寬闊的鋪子,而且是黃金地段上的。

這天,雲初微又找了個借口帶着梅子出門,兩人依舊是在茶樓見面。

「雲姑娘請坐。」蘇璃伸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

雲初微也不拘束,動作優雅地慢慢落座。

「鋪子的事兒,已經搞定了。」蘇璃笑看着她,「今日請姑娘出來,就是想帶你去看看,可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雲初微並沒有告訴蘇璃自己住在哪兒,只跟他說若是想找她,只需把消息送到這條街對面巷子的餛飩攤就行。

看守餛飩攤的是上了年紀的兩口子,他們曾受過雲沖的恩惠,所以當雲初微報出雲沖的名號,又證明了自己的身份時,那兩口子可激動了。

蘇璃讓人把消息傳到餛飩攤之後,那位大娘就會以送餛飩為由去東陽侯府找雲初微,雲初微收到消息,自然會出來與蘇璃見面,這樣就避免了蘇璃查到她的所在之處。

聽到蘇璃說鋪子已經盤好,雲初微面露訝異,「公子不是普通人吧,否則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鋪子的事解決好?」

蘇璃笑笑,「上次姑娘走得匆忙,我也忘了自報名姓,我姓蘇,單名一個璃字。」

「原來是蘇公子。」雲初微站起身禮貌地福了福。

「姑娘快別客氣。」蘇璃見她如此有禮,心中越發喜歡得緊,「咱們是朋友嘛,為你做這點小事兒,應該的。」

「公子你太客氣了。」雲初微淡淡一笑。

兩人用了一會兒茶就下樓了,雲初微戴上帷帽,隨着蘇璃來到鋪面。

她隱約有印象,這家鋪子原來並不是空置的,想來是蘇璃臨時買下讓原來的掌柜連人帶貨搬了出去。

黃金地段的鋪子,客流量自然是不容小覷的,雲初微只粗粗一瞥鋪子的構造,就在腦海里勾勒出自己想要裝潢的樣子來。

「姑娘可喜歡?」蘇璃問。

雲初微依舊做出矜持狀,紅著臉道:「真是害公子破費了,這麼好的地段上的鋪子,小女子哪裏還敢有嫌棄的地方?」

蘇璃聞言,輕輕笑了起來,「雲姑娘喜歡就好。」

看了一會,蘇璃就把鋪子的文書和地契給了雲初微。

拿到地契的那一刻,雲初微不禁嘖嘖暗嘆,果然是地主家的傻兒子,這都能上當,蘇家的錢,還真好賺。

看了蘇璃一眼,雲初微不禁納悶,同樣都是蘇家子孫,怎麼蘇璃和蘇晏的差距就那麼大呢?

蘇晏此人,一看就是極精明的那種,除非是他自願,否則沒人能從他手裏坑走一個銅板。

而蘇璃,不僅眼瞎認不出她來,就連智力都有些殘缺,傻乎乎給一個才見過幾次面的姑娘送價值近十萬兩銀子的鋪面。

雲初微並不知道蘇璃與子衿的故事,所以她一直想不明白蘇璃為什麼甘願花光所有的積蓄盤下這樣一個黃金鋪面送給她。

不過在她看來,想不明白也不要緊,有錢坑就行了。

送上門來的銀子,不要白不要。

為了表示感謝,雲初微特地請蘇璃去壇香樓吃飯。

以她現在的商人身份,偶爾拋頭露面也沒什麼。

雲初微與蘇璃進的是二號雅間,上樓之前就點了菜,所以小廝們的上菜速度很快。

原本開的是一號雅間,可掌柜的告訴他們,一號雅間是一位客人長期包了的,不會再開給其他任何人。

也就是一頓飯而已,雲初微並沒那麼在意,所以沒去深究一號雅間的常來客到底是誰。

其實如果她肯多走幾步,就會看到一號雅間的門是虛掩著的,裏面坐着的人,正是宣國公蘇晏。

此時的蘇晏正坐在桌前,左右兩手各執黑白子,自己跟自己下棋,冷肅的氣息充斥着整個房間,一旁候着的蕭忌連呼吸都不敢太重。

才知道雲姑娘請五少爺吃飯,他家九爺就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九爺,要不要屬下過去處理?」

不知過了多久,蕭忌試探著開口問。

「不必。」蘇晏落下最後一顆子,緩緩站起身來,拂了拂本就乾淨整潔的錦袖,吩咐蕭忌,「抱上一壇玉團春,跟我走。」

——

此時的二號雅間內,雲初微正在給蘇璃敬酒。

蘇璃面上染了幾分薄醉,眼神迷離,盯着雲初微的清美容顏看了片刻,語氣忽然就低軟下來,毫無意識地喚了一聲,「子衿……」

雲初微斟酒的動作一頓。

子衿?誰?

「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不管的。」

蘇璃迷醉的聲音還在繼續。

雲初微眸光一動,頃刻想明白大半。

難怪蘇璃會在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就表現出那樣的熱情來,後來不惜花這麼多錢買了間鋪子送給她,原來她的長相酷似他掛在心尖上的那個人?

蘇璃身子歪歪斜斜,眼看着就要往雲初微身上靠,她趁勢推了他一把,嘴裏道:「公子喝醉了,都開始說胡話了。」

聽到聲音,蘇璃醉意猛地退去大半,趕緊坐直了身子急着解釋,「雲姑娘別誤會,我……」

「沒關係的。」雲初微大度地道:「公子一表人才,玉樹臨風,招姑娘們喜歡也很正常,對了,你說的這位子衿姑娘,想必是公子的心尖人吧?」

蘇璃心中暗惱自己酒後壞事說錯了話,可對方都問到這份上了,他再逃避也沒用。

「子衿是我以前認識的一位姑娘。」他如實道。

「我長得與她很像么?」雲初微問。

「不不不。」蘇璃馬上就否認了,他也算是萬花叢中過的人,自然明白女人最討厭做別人的替代品,這種時候他若是承認了,保不齊雲曉姑娘馬上就能翻臉走人。

「你是你,子衿是子衿,你們沒有共同之處。」蘇璃的意識慢慢清醒過來,微微一笑,神情很誠摯。

雲初微禮貌性地回以一笑。

這個笑容,讓蘇璃看得痴了。

「雲姑娘。」他低聲開口。

「嗯?」

「我以後能不能,能不能喚你一聲『曉曉』?」

曉曉?

雲初微直犯噁心,可做戲做到底,在這位少爺知道她身份之前,她暫時還不能翻臉。

不坑他到最後,都對不起他在宴會上對她的百般羞辱!

輕輕地笑了起來,雲初微正準備開口說他想怎麼稱呼都隨便,虛掩著的房門便被人推開了。

見到來人,雲初微笑意頓時僵在臉上,心底慌亂起來。

蘇晏!他怎麼會在這裏?

蘇晏是知道她身份的,萬一一會兒他當面戳穿她,那她所有的計劃就都完蛋了,蘇璃送的那間鋪子,肯定會被他收回去。

「小五,出來喝酒竟然也不叫上我,枉我平日裏待你好了。」蘇晏語氣裏帶着幽怨,慢慢朝着這邊走了過來,他似乎很喜歡顏色清美的月牙白,今日穿的正是月牙白的斜襟長袍,通身上下乾淨無塵,只腰間系了一條雪青色綉白玉蘭的腰帶。

極其乾淨利落的裝束,卻也極大程度地把他身上那種渾然天成的清雅尊貴氣質展現出來,俊美絕倫的臉上,嵌著一對鳳眸星目,眸中盛着淺淺笑意。

分明是對蘇璃說話,眼神卻是一刻不離雲初微身上。

蘇璃聽到蘇晏的聲音,猛然間一個驚醒站起來,「九,九叔,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就在隔壁。」蘇晏挑挑眉,「聽到你們上樓時的說話聲,知道你們要在這裏吃飯,所以特地過來送酒。」

說完,看了看雲初微,「你又新認識了一位姑娘?」

這話說得隨意,卻容易讓人誤會蘇璃此前就逗弄了不少姑娘。

他一下子緊張起來,看了一眼面色沉靜的雲初微,這才暗暗喘了一口氣,嗔道:「九叔胡說什麼呢,我就只認識這一位。」

蘇晏挑唇,「介意我坐下一起喝酒嗎?」

嘴上問著人家介不介意,動作卻快,早就坐得穩穩噹噹的了。

蘇晏是長輩,更何況人家都進來了,蘇璃也沒有趕他走的道理,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九叔是長輩,您來了,我自然得敬您一杯。」

說完,馬上給蘇晏斟酒。

蘇晏伸手一擋,讓蕭忌把那壇玉團春抱了過來,他接過,緩緩打開酒塞。

蘇璃一嗅到酒香味,馬上活絡起來,「竟然是宮廷御酒玉團春,我聽說九叔只得了三壇,你竟抱了一壇過來,嘿嘿,九叔果然心疼侄兒。」

蘇晏不著痕迹地瞟了雲初微一眼,又看向蘇璃,溫聲道:「既然喜歡,就多喝幾杯。」

雖然不高興九叔前來打擾,但有美酒,蘇璃馬上就忘了之前的不快,笑着給雲初微介紹,「曉曉,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宣國公,也是,我的九叔。」

雲初微聽罷,馬上裝作不認識一般站起來欠了欠身,「小女子見過國公爺。」

蘇晏修長的手指拈住酒杯,落在她身上的眸光意味深長,「這位姑娘好生面善,我們是不是……」頓了一頓,「在哪兒見過?」

雲初微心裏「咯噔」一下,心跳也慌亂起來。

蘇晏這廝果然是來砸場子的嗎?

「九叔是在說笑吧?」蘇璃哈哈兩聲,「曉曉剛來京城不久,她又住得遠,你怎麼可能見過她?」

蘇晏莞爾一笑,「那想必是上次你給我看過她的畫像,所以乍一見到本尊,我覺得眼熟罷了。」

蘇璃也贊同,附和道:「就是,你大約記得的只是畫像而已。」

「畫像?什麼畫像?」雲初微疑惑地掃了這對叔侄一眼。

蘇璃有些尷尬,蘇晏卻開了口,「姑娘初來京城的那一天,碰巧遇到了小五,事後他作了一張畫像,想讓我幫他找人。」

提起這件事,蘇璃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九叔當時還告訴我,這樣的女子不可能是凡世人,定是我做夢夢到的,如今真人就在眼前,你可信了?」

蘇晏淡淡一笑,並未答話。

雲初微心思流轉,蘇晏說她並非凡世人?

這是誇她生得貌美還是在變相罵她不是人?

總而言之,這個男人幾次三番藉著調戲靠近她,絕對有不純的目的!

察覺到雲初微幽涼的目光,蘇晏抬起頭來,對上她的視線。

雲初微馬上別開眼看向別處。

蘇璃今日喝高了,有些不勝酒力,沒多久就嘔吐起來,蕭忌忙將他扶了出去。

雅間內終於只剩下雲初微和蘇晏兩人。

這樣的氣氛,極其尷尬。

蘇晏慢條斯理地斟了一杯酒舉起杯來,嗓音清潤,「曉曉姑娘。」

雲初微被他喊得渾身都不自在,開始局促不安起來,「九爺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不必喚得這樣肉麻。」

蘇晏舉起的杯子放了下來,一口沒喝,「怎麼,他喚你是理所當然,我喚你就成了逾矩了?」

「我,我沒這個意思。」雲初微低垂著頭,蘇晏的氣場過分強大,尤其是現在,自己分明沒做錯什麼,可是總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威壓自他身上傳來,讓她幾乎無所遁形。

「有認真考慮過我的提議嗎?」他突然問了一句。

雲初微沒跟上思路,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提議?」

「嫁入宣國公府,嫁給我。」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很認真。

雲初微暗自翻了個白眼,這個人有腦疾嗎?她明明記得上一次拒絕得很乾脆的,他這麼快就給忘了?

每次一見面就求婚,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這樣吧!」蘇晏也不急着讓雲初微回答,「我們來定個約定。」

「什麼?」雲初微皺眉,她同意跟他約定了么?

「你不是說我們不熟嗎?」蘇晏笑笑,「若是之後的一個月內我們見過十次面,那你就得嫁給我。」

雲初微大怒,拍桌,「憑什麼!」

蘇晏不疾不徐地道:「一個月見十次面,熟透了。」

雲初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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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爺撩寵侯門毒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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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計坑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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