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級英雄【父下】

必須在小虎闖下大禍之前，讓他懸崖勒馬！

短暫的獃滯，讓我很快抓住了當前作為一個父親應該做的事情！

幾乎是飛奔的，我抓起鑰匙飛奔出門。

可能是因為太急的緣故吧，出門的時候還被凳子絆了一下，但此刻也無暇估計這些小細節了。

一步三階梯的下樓，衝出小區大門，果然在一個拐角處看到了小虎的背影。

還好，沒跟丟。

鬆了一口氣，我悄悄的跟上了小虎。

在教育之前，必須先弄清是誰帶壞了小虎，所以我只是小心翼翼的跟蹤，並沒有上去阻攔他。

小虎的方向是前往縣城的，我們小區里縣城很近，步行的話，大概只要二十分鐘就能到了。

但小虎畢竟年輕，腳步快，大概只用了十五分鐘就已經到了縣城。

一路上，我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生怕被小虎發現。

而事實證明，我似乎挺有跟蹤方面的天賦，小虎居然一路沒有發現我。

很快，小虎在一家不知名的酒吧門口停下了腳步。

始終保持着和二十米左右的距離，屏息凝視。

只見小虎跟門口的在抽煙的酒保說了幾句話，說的是什麼，因為距離的緣故完全聽不清。

只能看到，那個酒保臉上掛着令人作嘔的微笑，點了幾下頭后，轉身進了酒吧。

這叫酒吧沒有名字，只是大門鮮紅的彷彿是用血做的油漆一樣，再加上暖色調的探照燈直接打在這門上，顯得格外詭異。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地方。

我是這樣想的。

小虎的樣子似乎有些躊躇，焦灼的在酒吧門前來回踱著步，似乎在等誰。

我也耐心的等待着。

不一會，血一樣的酒吧大門打開，只見從裏面走出來了三四個明顯比小虎高一個頭的乾瘦青年。

沒有染髮和唇釘，他們清一色穿着鴨舌帽，白色衝鋒衣，內大紅汗衫，朋克褲和帆布鞋，舉手投足都散發着張揚的氣息。

一看就是那種不學無術，剛從學校畢業就拉幫結夥的小流氓。

小虎為什麼會和這種人混在一起。

我感覺心臟有些疼痛，這也許就是作為父親的心痛吧。

小虎，你崇拜力量…難道和這些人混在一起就能擁有力量了嗎？

你既然喜歡超級英雄，為什麼會和這種一臉反派相的人混在一起？

我不能理解！

四個小流氓圍着我兒子，似乎在交談些什麼。

雖然這裏是縣城，卻很偏僻，但也因為晚上七點的緣故，不遠處時不時的汽車汽笛聲還有二十米的距離，讓我實在是聽不到他們在談些什麼。

稍微靠近點吧。

我很好奇他們和我兒子交談的內容，便想着要不靠近一點？

然而還沒等我邁開第一步…

啪！

一個嘹亮到有些刺耳的耳光聲，逼的我的第一步僵在半空。

我驚愕的發現，為首的小流氓，居然扇了小虎一個耳光。

這一巴掌力很大，小虎宛如一具沙袋般被拍翻在地。

「他媽的，給老子過來！」

那小流氓一聲怒罵，就像拽布偶一樣，拽著小虎朝旁邊的巷子走去。

「小虎！」

眼睜睜的看着兒子被拖進巷子，這一秒，我再也按耐不住，直接沖了上去。

到巷子口，只見小虎側倒在陰暗潮濕的巷子裏。

四個小流氓宛如發了狂一樣對他拳打腳踢。

面對四個流氓的毆打，小虎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抱着頭任其毆打。

他們為什麼要揍小虎？

不，理由什麼的不重要！

有哪個父親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兒子挨揍的？

我撿起腳邊一根鋼製六分水管，理智一瞬間完全蒸發。

此刻我心裏想的，只有救下小虎。

「放開我兒子！」

脫韁的瘋狗，可能是此刻最適合形容我的辭彙了吧？

不能給他們反應的機會！

我一躍而起，抄起水管，手臂發力到肌肉彷彿要撕開一樣，一棍子錘在了背對我的小流氓肩膀上。

就聽咚的一聲，這猝不及防的一棍悶棍顯然起了作用

那小流氓當即一聲慘叫，失去重心般的踉蹌了幾步，倒在地上。

間不容髮，鐵棍左右橫揮，也許是年輕的時候打架留下的肌肉記憶吧，我精準的打中了還沒來得及反應的另外兩個小流氓的面門。

咚咚兩聲，很悶，那兩個小流氓當場被我打的鼻血橫飛，倒在地上嗯啊慘叫着，一時有些發矇。

是啊，被當臉抽一棍，沒個幾秒鐘可是站不起來的。

剩下的一個流氓顯然是被我的氣勢嚇到，哪裏還有剛才的狂妄，一臉警惕的看着我，連連退後。

「你……你幹嘛？你想幹嘛？」他有些慫的看着三個被我擊倒的同伴，昏暗的巷子裏依稀可見他被嚇的有些發青的表情。

我此刻怒火中燒。

小虎是我兒子，我一輩子都沒捨得打過他，今天卻被幾個小流氓摁在地上打，我怎麼能不火？

「混！！！！！」幾乎是排空肺里空氣的，我狂吼一聲，整個巷子裏頓時繞旋出我憤怒的吼聲。

那小流氓渾身一抖，當場被嚇破了膽。

「你…你有種！」他拋下一句狠話，像只受驚的公雞般哆嗦的轉身跑走。

剩下三個被我抽了一棍的流氓見勢不妙，也是連滾帶爬，踉踉蹌蹌的離開了。

哐當一聲。

鐵棍落地的聲音在恢復寧靜的巷子裏很吵。

年紀大了，都快四十了，抽幾棍子而已就累的不行，想我年輕的時候，這種仗勢，哪裏會喘氣？

真是要老了啊。

「小虎。」

我急切的扶起小虎，仔細檢查，發現沒有什麼明顯外傷，這才放下心來。

沒傷著就好。

「爸？！你怎麼在這？」小虎似乎有些驚訝，他慌亂的看着我，戰戰兢兢的。

「我…先不說這些，他們是誰？為什麼要欺負你？我看你和他們是朋友啊，怎麼就打起來了？」

我不準備責怪小虎，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經過。

小虎抿著嘴，似乎有些難言之隱。

「小虎啊。」看着兒子糾結的樣子，我也不想去責怪。

現在，正是拉他懸崖勒馬，不要再和這些人混在一切的好機會。

想着，我擠出一個吃力的微笑說道：「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欺負你，但我想你也看到了，他們這種人，是沒有任何信義可言的，你覺得，和流氓混在一起，就是有力量了嗎？」

我留出了適當的時間，給小虎以接受的空餘。

「我…」小虎有些愧疚的低下頭，不說話。

「小虎，我偷看了你的手機是不對，但也因此，我了解了你的內心。小虎啊，我們家是沒權沒勢，我們是弱者，我理解你想要強大的慾望，但你這麼喜歡英雄電影，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們是現實中的人，現實中的強大，不是比誰的拳頭大，你和這種敗類混在一起，下場只會比今天更慘，今天你差點被拘留，以後他們甚至會害你坐牢，今天他們打你，明天可能救護殺你，你真的希望這樣嗎？」

小虎低着頭，不說話，嘴唇抿的發白，身體不斷地在發顫。

不斷聳動的肩膀，似乎在抽泣一樣。

「我小學和初中一直被人欺負，可沒有英雄來救過我，英雄是不存在的，我只是不想再被人欺負而已。」許久，小虎才輕聲擠出了這麼一句。

欺負？

這番話，讓我不由感覺有些茫然。

片刻，我才回想起來。

對啊，小虎在上小學和初中的時候，我經常會看到他身上莫名其妙的青紫腫，當時因為工作忙，我都沒怎麼在意…

我瞬間明白過來。

看來我真的為了賺錢，忽視了孩子好多事。

一定要彌補小虎。

我帶着愧疚和誠意，輕輕拍打他的肩膀。

「小虎，對不起，是我沒有關心你，不過你放心，以後，爸爸就是你的英雄，好嗎？」我誠懇的說道，就希望心意能夠傳達給他。

話音一落，我就看見小虎抬起頭，茫然的看向我。

許久，他怔怔的問：「真的嗎？」

我輕輕一笑：「嗯，相信爸爸！」

說完，我起身像他伸出了手。

小虎有些顫抖的也向我伸出了手。

兩手相握，此刻感受着兒子冰冷的手掌，我不由嘆息：是啊，是我忽略了他，以後一定要好好彌補。

「回家吧，兒子。」

「嗯。」小虎也是有些膽怯的點了點頭。

就這樣，我在前，小虎在後，我們這對父子，向著回家的路走去。

這一刻，我感覺我終於成就了父親兩個字，我終於明白以往的我是多麼的不稱職，以後，我一定要好好彌補…

「唔？！！！」

就在心情舒暢，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突然，我感覺背後好像被什麼東西刺中了，好像…是把刀！！！

「啊啊啊啊！！！！」

伴隨着撕裂的劇痛，痛到我都無法忍受的大叫起來。

那刀刺進了我的腰椎，那種感覺，彷彿是上半身和下半身被切斷了一樣。

傷口的刀，似乎還扭了一下。

咔咔…那是腰椎被刀撬斷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能讓頭皮都麻痹的劇痛，我再也忍受不住慘叫起來。

與此同時，我再也感覺不到我的腿了。

撲通一聲，失去重心的我只能無力的摔倒在地上，鼻子直撞陰濕的地面，鼻樑骨幾乎要被摔碎。

但和腰椎斷開的劇痛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

好痛…好痛啊！怎麼回事啊？？

回頭看去，而看到的這一幕，我發誓我這輩子都從未想過。

小虎，正用彷彿看待蝗蟲一般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兒子，他的手裏，正拿着一把厚實的彈簧刀，刀上還帶着溫度的血液，證明了捅我的就是我的兒子小虎！

「小虎…你…為什麼？」

彷彿美夢被擊碎，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在做夢。

因為…那是我兒子啊！我兒子啊！他為什麼要捅我？太奇怪了吧？為什麼？

「還什麼你是我的英雄？哼，真他媽噁心！」

小虎好像換了一副嘴臉。

他走進我，蹲下來，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小虎…不…不要…」

我擠出所有力氣哀求，然而，現實再一次割開了我的心。

一刀…

血噴灑出來，那劇痛逼的我連叫的力氣都不存了。

然後是第二刀，第三刀…

為什麼…小虎，為什麼？！！

喉嚨好像被堵住，張嘴就是大口的血。

小虎彷彿上癮一樣不斷在捅我。

我求求你了，小虎，住手，我是你爸爸啊！為什麼？

也不知道捅了幾刀，可能有上百刀把，待小虎停下的時候，我的意識，已經十分的模糊。

視線是紅的，是被血染紅的。

視線是朦朧的，是被眼淚遮蓋的。

身體感覺正在變冷，生命好像伴隨着血液在傷口處流逝，意識彷彿在被別的什麼東西召喚。

我努力抬起眼皮，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動的地方，也是我唯一有力氣動的地方了。

我看到小虎背對着我，走到了巷子口，並脫掉了滿是我的血的外套。

巷子口，不知何時，正站着剛才四個小流氓。

「小虎，你還真下的了手啊。」為首的小流氓譏笑的看了我一眼，沒有一點同情。

小虎回頭，蔑視般的朝我哼了一聲，轉而笑着對幾個小流氓說：「哪裏，還不是兄弟們演得好，把我老爸騙進來了？」

「哈哈，說的是，話說你老爸剛才那幾句話真他媽肉麻。」

「就是，還英雄，英個屁！」

面對小流氓們對我的嘲笑，我在這最後一刻，看到了小虎的微笑。

那是我自從妻子死後，再也沒有見過的…最開心的微笑。

「走吧。」小虎一揮手，便和幾個流氓勾肩搭背的離開了。

巷子回歸了寧靜。

為什麼，會這樣…

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世界彷彿開始淡去。

我感覺不到心跳，也感覺不到臉上眼淚的問題，我能感受到的，只是寒冷。

好冷…小虎…爸爸好冷…小虎，我求求你…告訴我，為什麼要殺爸爸？為什麼？爸爸到底做錯了…什麼？！

……………………

PS：覺得這個爹可憐嗎？等看完子篇就不一定會這麼想了。

子篇將於周一晚8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