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墨離接過酒罈,仰頭將透明的酒漿嘩啦啦地倒入口中,些許淋濕了衣襟。

沈茹,我說過,當我們再見之時,你必定是我的!

白巾軍異軍突起,佔領了崇州,這消息瞬間傳遍了周邊的縣城。

聽聞白巾軍起兵之後,燒殺搶掠無所不為,但凡家裏有些錢的,全部被搶光;有漂亮的姑娘,也全部搶到軍中做軍妓。

這消息一傳出,距離崇州不過一、兩日路程的東平縣和春陵縣頓時人心惶惶,生怕白巾軍打到這裏來。

朝廷聽到這消息,已經派兵討伐白巾軍,可是上京距離這裏千里迢迢,怕是朝廷的軍隊還沒來,縣城就已經被搶光了。

縣衙內,人心不安。後宅里,段縣令拿着自家岳父寄來的信件,手一直抖著。

「怎麽樣?」雲氏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從牢房裏回到縣衙,她知道父親給夫君寫信了,看夫君的臉色,應該是要緊的事情。

段縣令深深吸了一口氣,「情況真的不好,白巾軍的事情絕對不是謠言,崇州……崇州已經被燒光了!」

雲氏大驚失色。

「更要緊的是,崇州的縣令帶人頑抗,已經被殺了,頭就掛在城牆上。」

雲氏驚叫一聲,緊緊抓着丈夫的手,「怎麽辦?那我們怎辦呢?」

「還能怎麽辦?丈人來信,他在上京已經打好招呼,找了門路,咱們趕緊收拾東西跑吧,要是白巾軍殺過來,那可不是來玩的。」

「可是你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官職……」

「你真是婦人之見,都什麽時候了,還管什麽官職!」

當夜,縣衙內悄悄地忙碌起來,雲氏盤點着家中的財物,奈何沒有早做準備,城裏的錢莊聽聞白巾軍的消息,不敢冒險,已經封鋪,不收任何金銀,也不出任何銀票,因為一旦出了戰事,鋪中的金銀根本運不出城。

雲氏沒辦法,只得將家裏的金銀裝箱,全部運上馬車。

夜裏,石沖偷偷到了縣衙,察覺出異於尋常的氛圍,當他意識到段縣令一家是要逃跑的時候,心裏頓時一股憤怒衝上來。都什麽時候了,他們怎麽能只顧自己的安危,將這滿城的百姓置之不理?

然而他氣歸氣,現在段縣令只是在準備,還未離開,他逮不住他們的把柄,只能咬咬牙,逕自去牢房。

陸歆被關在最裏頭的牢房中,縣衙里的獄卒好歹都是熟人,知道他犯的是死罪,倒是沒有為難他。

石衝進去時,一個獄卒正在昏黃的油燈下打瞌睡,發現他進來,獄卒連忙誠惶誠恐地站起來。

「你先下去,我同陸歆有幾句話要說。」

獄卒看了他一眼,乖乖地下去了。

身穿白色囚衣的陸歆靠在牆邊坐着,正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睜開了眼睛,目光明亮,宛若晨星。

他看到石沖,立即來了精神,「大哥,你來了!」

石沖打開牢門,催促道:「兄弟,快點出來吧!」

陸歆一愣,「什麽意思?你放我出去,那你怎麽辦?」

石沖嘆道:「我還能怎麽辦?都這個時候了,這個春陵縣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還談什麽你我!你知道嗎,白巾軍已經佔領了崇州,我聽到消息,那夥賊人正在趕往東平和春陵,東平縣令已經逃了,如今咱們的段縣令也正在收拾包袱,打算跑路呢,這樣的牢籠,你還待着做什麽?」

陸歆一驚,站了起來,「你說白巾軍?」

「燒殺搶掠無所不為,一旦他們來到春陵,整個城就毀了。」

陸歆跳起來,咬牙切齒地說:「段縣令這個時候不帶領百姓抵抗,居然私自逃跑,簡直罪不可恕!」

「他那樣的人,你指望他做什麽?我們如今只有想法子自救,春陵縣是我的家,我必定不會走的。」石沖伸手搭在陸歆的肩膀上說:「有個女子對你情深義重,她拿了五顆鴿子蛋大小的南海珍珠到我娘子那邊求我救你,雖然我沒收那禮物,但是這件事我要告訴你。」

陸歆定定地看着他,眼底透出震驚之色,是她?!

他的心裏不知怎的,湧出一股暖暖的、甜甜的味道。

同一時刻,趁著夜色,沈茹已經將金銀全部從庫房中搬出來,封存到地窖之中,又在地窖上面鋪了一層土,將花草移植過來,從外表看過去,一絲痕迹都沒有。

沈萬銀焦急地在廳堂中走來走去,他得到消息,知道白巾軍遲早要打過來,可是他又不能放棄一切逃離這裏,這裏有他的商鋪、他的田產,還有那一箱箱的金銀。

蕭氏和許姨娘也都聚在廳堂之中,沈妙妙已經從祠堂里出來,靠在母親的身邊。

這兩天外頭傳來的消息搞得人心惶惶,不可終日,走還是不走,真是一個難題。

沈茹忙完一切,急急忙忙到廳里,在父親的耳畔低聲說了些什麽。

沈萬銀一聽,露出喜色,「茹茹,你真是能幹,這麽快就都安置好了?」

「爹,你放心,放在那邊神不知鬼不覺,他日我們回來時再打開就是。」

知道財物都安置妥當,沈萬銀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爹,趕緊走吧,最好今晚就連夜走人。」沈茹建議。

蕭氏和許姨娘一聽,臉色都變了。

「茹茹,咱們要到哪裏去?這裏可是咱們的家。」蕭氏一臉擔憂。

許姨娘叫道:「就是!你這丫頭開口就胡說八道,我們除了待在春陵縣,還能去哪兒?」

沈萬銀認真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女兒這段時間的表現讓他刮目相看,掌家時的精明俐落、夜凝紫胭脂的成功出品,都讓他相信女兒比從前更加精明能幹。在這個緊要的關頭,他拿不定主意,忍不住要聽聽沈茹的意見。

「爹,走,咱們必須走!白巾軍在崇州燒殺搶掠,第一個搶的就是崇州首富,據說那首富家裏的姨娘、姑娘全部都被拉到軍里去了,庫房被撞開,裏頭的財物遭搶奪一空,那富豪人頭落地,連全屍都沒有。」

這一番話落下,在場的幾個人,包括許姨娘跟沈妙妙都臉色煞白。

「這消息你從哪裏聽到的?」他這兩日使勁地叫人到處打聽消息,怎的還沒有茹茹的消息快?

這消息是沈茹前世知道的,現在崇州事情怕是剛剛發生,還沒傳到春陵來,等消息傳來,恐怕一家人走都走不了。沈家老的老、小的小,他們不是不願意抵抗賊寇,實在是無能為力,還是逃為上策。

當初春陵與東平陷落,一路幾個州縣無不生靈塗炭,再來一次也不會有多大的變化。春陵重新被奪回,還是在陸歆出任將軍之後的事情。

沈茹回答,「我是聽縣尉夫人說的,她的消息遠比我們的更準確。」

一聽是縣尉夫人說的,沈萬銀立即深信不疑,衙門肯定比他們要靈通。

他一想到崇州首富身首異處,便覺得背脊一陣寒涼。雖然要拋下這些店鋪很不舍,可性命還是比較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好,走!咱們出去避禍,總有一天還是會回到春陵的!可是……往哪走……」

白巾軍一起,各處賊寇也趁機作亂,東南西北,到處烽煙四起,倒叫人不知道該往哪兒去了。

東平縣是崇州到春陵的必經之路,肯定不能去,他們只能往北,可是茫茫北方,他們無親無故,又能去哪兒?

沈萬銀犯難了,蕭氏和許姨娘都是本地人,也沒了主意。

沈茹堅定地說:「爹,去上京,如今兵荒馬亂,唯有上京最安全。」她知道一路往北雖然有賊寇,但是只要經過一、兩處烽火之地,北去之路就能順風順水,到了上京,天子腳下才是最最安穩的地方。

關鍵是上京有錢莊,到了那裏,他們手裏的大額銀票就有了用武之地,有錢還怕沒家嗎?

許姨娘嚷道:「你說的倒是容易,上京很遠的,你有命到那裏嗎?要我說,我有個遠方親戚在亳州,還不如去亳州呢。」

沈茹冷冷一笑,「姨娘若是要去亳州,咱們可不會攔着你,你儘管去就是了。」

「你……」許姨娘瞪着她,說不出話來。她一個人哪裏敢去?

她氣呼呼的,心中十分看不慣沈茹一手遮天的做派。

沈萬銀想起自家的大面額銀票,又想起這些天錢莊都已經封鋪,這一路過去,沿路小地方肯定無法兌換銀子,倘若要長治久安,又能有金銀傍身,去上京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只要他們現在就走,趁亂事還未起,應該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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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戶貴妻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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