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重生後順勢退親】

春風輕拂簾櫳,碧羅紗帳微微擺動,窗外的吵鬧聲惹得床上的女子額頭一陣一陣的痛。

沈茹驀然睜開眼睛,錯愕的看着頭頂的碧羅紗帳,彎彎的金鈎挑着帳子兩邊,窗外照進來暖暖的陽光,空氣中浮動着馥郁的薔薇花香。

「姨娘,姑娘還沒醒呢,你先回去好不好?」

「啊喲,她還睡得着啊?這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我身為長輩,怎麽能不來給她提個醒?一個及笄的女子被男人摸了身子,知道外頭議論成什麽樣子嗎?虧得她還想嫁給縣太爺家的公子,真是痴人說夢!」

沈茹按著刺痛的額頭,緩緩坐了起來,女人尖細的聲音聽起來特別的刺耳。

她驚愕的看着這屋裏的一切,彷佛還是她未出閣時的樣子,可沈家早被一把火燒沒了,怎的她又會坐在這間屋子裏?莫非她是在做夢?

她狠狠捏了自己的手,會痛?那麽,就不是夢。

外頭的聲音她很耳熟,是許姨娘的聲音,只是這聲音聽着比之前好像嫩了幾分。

這時門口走進來一個粉衫雙髻的丫鬟,手裏端著一盆水,看她醒來滿臉驚喜,「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茜?」沈茹驚訝的看着她,這是小茜沒錯,可是樣子卻小了好幾歲。

「拿鏡子過來!」沈茹斷然道。

小茜將銅鏡遞過來,沈茹看着鏡中人呆住了,兩條細辮子垂在肩頭,一頭長發披泄在肩後,鏡中人嬌俏漂亮,桃花眼,櫻花唇,真是顏若桃李、光彩照人,哪裏有一絲風霜之顏。

這哪裏是自己?分明比自己小了好幾歲,應該是十四、五歲時的樣子。

「現在是哪一年?」沈茹呆了半晌後,抬頭問小茜。

「靖安十五年啊。」小茜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

「靖安十五年?」沈茹失聲,銅鏡「砰」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醒啦?」

一個懷中抱着嬰兒的女人出現在她的面前,女人一身綾羅,二十七、八,模樣算得上周正,打扮卻很俗艷。

許姨娘開口道:「大姑娘,你才剛醒,大概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吧?你可是被陸大郎抱回來的,一身的濕,還裹着人家男人的外衣……」

小茜急得不得了,跺着腳道:「姨娘,你可別說了!姑娘剛醒,你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若是你再說,我定然稟告夫人去!」

許姨娘怒了,「小丫頭片子,這裏有你說話的地方?你告啊!我看你告去!」

「別吵了。」沈茹扶著額,「讓我靜靜,姨娘說的這事我知道了,還有什麽事要告知的?若是沒事,就請回吧!」這是對許姨娘下逐客令了。

她冷冽的臉色讓兩個人都吃了一驚。

許姨娘以為她聽到這事該尋死覓活了,小茜也以為自家姑娘會受不了想不開,兩個人都想不到她如此冷靜。

許姨娘來就是為了讓她醒來的第一時間知道這件醜事,現在說完了,又被沈茹這麽一說,頓時只能啞口無言的看着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沈茹看了小茜一眼,遞了一個眼色,小茜還算是伶俐,急忙將許姨娘半推半送的請了出去。

沈茹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耳邊總算清靜了。

她站起來,舒展了手腳,望向窗外,那是她住的青松小院。

想起從前種種,只覺得猶如一場噩夢,即便是嫁給段東樓之後的一年之內,他對自己略有幾分溫柔的時候,也被那個可怕的婆母搞得雞犬不寧,何況,他那段家,還有那一應的表妹、通房,這還不是最噁心人的,更加噁心的是……

她緊緊捂住胸口,一時之間氣都喘不過來。她十五歲嫁人,二十歲喪命,重生一回好,重生一回好!如若不然,她當初該是死得多麽冤枉!孤墳野塚之上,一把剪刀了結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做鬼也是那麽孤獨凄涼……

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機會,再也不要見段家那些骯髒人、骯髒事,此生,她只要好好地守着家業,守着父母,便是最好!

沈茹回頭,看到自己床前的綉墩上擱著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衣服,青色的粗布衣裳,帶着水漬,還有個破洞,她沈家哪來這樣的衣服?

她清亮的眼眸微微一轉,頓時了悟,這是陸大郎的衣服。

她扶著額頭,塵封已久的往事漸漸變得清晰。

她在河邊落水,好像是陸大郎救了她。陸大郎是個浪蕩子,家徒四壁、到處遊盪,聽聞身上有些功夫,又說祖上曾經也是蔭封的世家,只是不知道怎麽就敗落了,縣裏頭都傳他就是個生人勿近的煞星。

這樁事前世也發生過,後來爹嫌惡陸大郎敗壞自家閨女的名節,氣得大罵陸大郎一頓。

當時段家竟藉着這件事無恥的索要了更多的嫁妝,父親是疼她的,閨女把柄被人攥在手裏,只得忍痛又添了一倍的嫁妝。

她出嫁之時,煙花三月,十里紅妝,沈家的嫁妝整整抬了一條街,從街頭一直到街尾。段東樓騎着高頭大馬來迎娶她,年少英俊,惹得多少未婚女子羨慕嫉妒她。

當時整個春陵縣都轟動了,春陵最富有的商戶人家嫡出大小姐嫁給縣令家的兒子,那真是縣裏的一大盛事,一度寫進了春陵縣誌里。

坐在床邊,沈茹突然笑了,笑得冷冽,笑得譏諷,前塵往事真如大夢一場。她緊緊攥著發白的手,心道:當初那鮮花著錦、熱火烹油的情景這一世定不會再現了!

「小茜,那陸大郎還在嗎?」沈茹站了起來,披上了外衫。

「還在呢,在花廳裏頭,正和老爺說話哩。」

沈茹穿好了衣服,整理了頭髮,便向著花廳去了。

才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頭傳出說話的聲音——

「陸大郎,這幾兩銀子你收著,算是我謝謝你。」

幾顆碎銀子扔在男子腳下,陸大郎瞥了一眼,冷冷笑了一聲,「沈老爺好大方。」

沈萬銀大怒,胖胖的手掌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茶杯跳了起來,他指着陸大郎的鼻子罵,「你這廝本就是個無賴!你身上一個子都沒有,這些碎銀子夠你過個十天半個月了!我女兒的名節都被你壞了,我還沒找你算帳,你莫不是還想當沈家的座上賓吃了中飯再走?我告訴你,你做夢!」

陸大郎冷聲道:「我自沒有那個榮幸在大富大貴的沈家吃飯,只是我僅有一件外袍,將外袍還我。」

眼下他上身只著了一件白色舊中衣,伸出手來找沈萬銀要袍子。

沈萬銀想着,那袍子包了自己女兒的身子,哪裏還能還給他,定然要將那袍子燒成黑灰才好,這廝無非是嫌錢少。

「喏!拿去。」沈萬銀從袖子裏掏出一錠十兩銀子,清脆的丟在他的腳前,「夠你買十件新袍子,再不能多了!」

「我只要我那件袍子,別的什麽都不要。」對那十兩銀子,陸大郎看都沒有多看一眼。

「你!」沈萬銀氣得雙唇顫抖,「來人……來人……把這廝打出去!」

沈萬銀話剛剛落下,便聽到一個溫軟的聲音——

「爹……」

他大驚失色,「茹茹,你出來做什麽?」

陸大郎回頭,只見門口站着一個窈窕女子,烏黑的劉海齊眉,兩條小辮垂在頰邊,髮辮間纏着幾朵珠花,一雙桃花眼彷佛含着星光,月白色的綾羅裙衫包裹着玲瓏的身段,他見那女子望過來,立即別開了眼睛。

沈茹看向男子,男人二十歲上下,高大健壯,此時上身只穿了件白色粗布內衫。他雙眉如濃墨,雙眼狹長、眸光銳利,鼻端挺拔,雙唇豐厚,臉龐冷冽之中帶着一股堅毅,只是左臉一道刀疤讓他平添了幾分煞氣。

沈茹看清那人驀然一驚,怎麽會是他?!

前世她沒看到他,更沒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陸歆!一個將來被萬人擁戴的將軍,竟然以如此落魄的樣子出現在她的眼前。

前世落難時,她遠遠見過他,間接的受過他的恩惠,因他的護佑難民們才過了幾天安穩日子。

「陸公子……」沈茹開口,聲音輕軟猶如花苞開放的聲音。

「茹茹,進去!」沈萬銀惱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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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戶貴妻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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