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寧春草聞言一愣,當時也許景珏並不想放人走,是她求情,說困了,他才放人走的。莫非這場火災是因為她一時心軟才造就的?

「不過幸而世子爺警覺,竟能在他們下手之前逃出險境,已算是很好了。」程頤拱手說道。

景珏又看了寧春草一眼。

寧春草有些擔心他會把自己說出來,可他只道——

「程頤,你去把放火的人找出來。你說的對,要做就要做得不留後患,爺什麽時候是心軟的人了?」

程頤拱手領命,閃身混入一群混亂往外逃的人群當中。

有人在搶救自己的行李,有人在搶救馬匹、糧食,也有人在幫着雜役們潑水滅火,只有一行早已帶着行李逃出火海的景珏幾人神色平淡。

「你去把馬車牽過來。」景珏對景瑢道。

景瑢應了一聲,麻利地去了。

驛館裏外都是一片忙亂,他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將他們的馬車弄出來。

「世子爺上去歇會兒吧,程管事不知什麽時候才回來呢!」景瑢笑着說道。

景珏扶著寧春草上了馬車,看着她,神情有些莫名,聲音低沉的說道:「你進去躺會兒,若是能睡着就睡上一會兒,如今不用再擔心了,我就守在馬車外頭,不會叫你有任何危險。」他說着,從懷中拿出天珠項鏈來,伸手掛回她的脖子上。

寧春草抬手摸著天珠項鏈,臉上還有些猶疑之色。倘若她的夢能讓他們規避災禍,她真的應該帶上這可以鎮壓夢魘的天珠項鏈嗎?

景珏似乎看出她的疑慮,冷下臉來,用命令的語氣道:「爺讓你安心睡會兒,你聽不懂?」

寧春草看了他一眼。

「等你睡醒了,爺還有話要問你。」景珏神色很冷,被火光與月光照亮的臉上,看不出心緒。

寧春草只好點頭,彎身鑽進車內。她將天珠項鏈塞進衣領裏頭,在矮腳榻上躺了下來。

一次夢境化解災禍也許是巧合,那接連兩次呢?還是巧合嗎?

景珏定然會問起此事,她說是夢的提醒預兆,他能信嗎?

莫說他了,寧春草自己此時仍有些不敢相信。適才她看到的,究竟是夢還是預兆?亦或者,夢就是預兆?

她甩了甩頭,腦子裏有些亂。

外頭的聲響更亂,小孩子的哭聲、男人的吼聲、女人的斥罵聲,聲聲入耳,攪成了一鍋粥。

奇怪的是,在這般嘈雜煩亂的聲音之中,滿懷心事的寧春草還真的睡著了,且還睡得格外安穩,沒有惡夢侵擾,沒有歸雁樓,也沒有驟然下墜的恐懼……

她醒來之時,驛館里昨夜投宿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地在清點行李,準備離開了。

程頤果真抓住了縱火之人。

也不知他在那般忙亂慌張的情形之下,是如何確定這人的,寧春草只覺得程頤真是無所不能,無所不會。

「世子爺接下來打算怎麽做?」程頤將縱火賊扔在一邊,腳踩在他肩頭上,躬身問景珏。

那縱火之人個頭不高,尖嘴猴腮,此時被踩在程頤的腳下,更顯得畏縮。

「大爺饒命啊……誤會啊大爺,小的只是起夜,路過屋舍外頭,沒有縱火啊……」他連連告饒。

程頤卻將腳踩得更狠些,「閉嘴!」

那尖嘴猴腮的賊人吃痛,嗚嗚亂叫,倒真不敢再多說。

景珏淡漠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道:「咱們只是途徑此處,驛丞不是說,誰的地盤,誰說了算嗎?就將他送到本地的縣衙里去吧。」

程頤拱手領命。

景瑢在一旁皺眉,看着程頤道:「你身上有帶什麽能證明身分的東西嗎?」

程頤抬頭看着景瑢,並未說話。

景瑢便又搶著開口道:「這裏定然是官官相護,這驛丞膽子太大,竟敢放火燒死爺們!這是哥哥機警,倘若換了旁人,此時豈不是成為怨鬼了?這般的驛丞,如何能留?咱們一走,驛丞再被放出來,豈不白費了一番力氣?」

程頤沒有理會景瑢,只拱手看着景珏,「世子爺的意思是?」

景珏哼笑一聲,「官官相護倒也不得不防,這裏畢竟不是京城。」

程頤點頭,「屬下帶了王府的令牌在身上,只消報上王爺的名號,不怕衙門裏徇私。」

景瑢連連點頭笑道:「好好好,甚好,程管事你真行!」

景珏卻冷漠搖頭,「不行。」

景瑢一愣,「怎麽不行?」

「不能用他的令牌,不要報他的名號。」景珏不容反駁地說道。

「世子爺,這是鬧彆扭的時候嗎?我知道提到王爺,您心裏不痛快,可是您也得分情況啊……」景瑢在他身邊小聲勸道。

寧春草雖然醒了,但一直坐在馬車裏安安靜靜的聽着,一言不發。聽到這話,她微微屏住呼吸,似乎唯恐漏聽了什麽。

景珏卻是嗤笑一聲,「不是因為這個。」

程頤拱手道:「若想要避免他們官官相護,鎮壓一下是必不可少的。」

景珏道:「車裏有京城帶出來的茶葉,乃是宮中御用的茶葉,連茶葉罐子都是宮中敕令製造,你帶一罐茶葉給縣衙里的縣令送去,不必提及睿王府。」

「啊?」景瑢一愣,「一罐茶葉比令牌還好用?這是什麽道理?」

「聖上賜給王爺們封地,可也明令禁止王爺們私自出京城。他的令牌突然出現在此地,你是想威懾這裏的縣令,還是想讓聖上知道他的手伸出了京城?」景珏提起自己爹的時候,沒有叫爹,而是一口一個他。

景瑢似乎已經聽習慣了。

程頤則是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王爺若是知道世子爺能如此體諒他,定然會十分欣慰的。」

「誰體諒他了?不過是怕麻煩而已,也免得他知道咱們如今到了哪裏。」景珏輕哼一聲,「你帶着茶葉去,那縣令若是有見識,定然能認出來,曉得是京城裏來的人又猜不出究竟是什麽人,他更是不敢大意。」

程頤連忙拱手應聲,聲音里頗有幾分欣慰之感,不知是欣慰景珏思慮周全,還是欣慰他雖然表面同睿王不和睦,可背地裏還是知道關切、心疼睿王的。

程頤尋出了茶葉,提着那賊眉鼠眼的縱火賊翻身上馬,去了縣衙。

寧春草聽到景珏的腳步聲,知曉他正要踏上馬車,連忙閉目躺好,裝作沉睡未醒,可車帘子還未被他撩起來,她就又聽到急匆匆的腳步往馬車邊上來。

「這位郎君!這位郎君!」中年男子的聲音帶着笑意鑽進馬車。

寧春草又睜開眼,坐直了身子,從車窗帘子的縫隙間往外看去。

車簾外頭,兩個年歲都在三、四十左右的男子拱手向景珏行禮,並道:「昨夜起火的兩間上房原本是我等在住,後來調給了郎君,我等心中原本還有怨氣,不曾想倒是郎君救了我等性命,我等真是感激不盡,感激不盡!」說着,兩人向景珏稽首,行了大禮。

景瑢在一旁,笑得十分得意。

景珏卻是面無表情,「不必謝,又不是成心救你們。」

「不論郎君是不是有心,但這結果總歸是郎君救了我等。我等是南來北往的商人,這般救命之恩,郎君可以不記掛,我等卻莫不敢忘。」中年男人笑容和煦,聲音更是十分客氣,說話間還從後頭家僕手中接過一個盤子,盤子裏不知放了什麽,在晨光熹微之中,竟熠熠生輝,十分妖艷。

寧春草眯眼從縫隙里看過去,只覺眼睛都要被晃花了。

一旁的景瑢更是誇張的叫了一聲,提步上前,「這是女人用的珠花?」

珠花?珠花會這麽亮眼?

那中年商人笑道:「是珠花,不過珠花上頭的珍珠用了各色寶石代替,這絹紗上也綴著彩色的碎寶石及彩鑽,在陽光之下會格外明麗好看。兩位郎君都是少年人,定然有自己意中人,這些珠花還望兩位郎君留下,也好送給意中人。」

景瑢連連點頭,「雖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卻是別出心裁,有心得很!」他一面點頭讚賞,一面靠近景珏,撞了撞他的胳膊,沖他擠眼睛。

「回去送給那些小娘子,她們定然喜歡,京城也沒見過這般精巧的小玩意兒。」

景珏冷哼一聲,面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不要,拿回去。」

「欸,你不要,我要啊!」景瑢皺眉,「給我給我!」

「不準要。」景珏冷喝道。

景瑢已經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他苦着臉,滿面不情願,「為什麽不能要?」

「你救人了嗎?」景珏問道。

景瑢張了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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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不為後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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