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她說着,低頭笑了笑。

巫女心頭,卻沒來由的一酸,「聖女若是捨不得……」

「我都走到這兒了,你說我捨不得?」寧春草像是怕她說出後半句話來,立時就抬頭打斷她的話。

巫女卻看到,她清明的眼睛裏,略有些紅。

「聖女……」巫女皺了皺眉,「小人為您卜一卦吧?」

寧春草搖搖頭,「不用了。」

「您也好知道聖上如今情形呀?小人卦象很準的。」巫女極力勸言道。

寧春草卻是堅決搖頭,「我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想知道,為何要卜卦?我們已經告別了。已經分開了。他如何,都同我沒有關係了,為何要為我占卜一個同我沒有關係的人呢?」

巫女瞪眼看着寧春草,聖女真的不覺得這話說的太過違心?

「你走,叫我獨自坐一會兒。」寧春草轉過身看着湖面,看着湖中錦鯉一群群追逐嬉戲,只給了巫女一個淡漠涼薄的背影。

巫女輕嘆一聲。緩緩走出了涼亭。

大約誰也沒有想到,在這時候的三五天後,寧春草會忽然病倒。

且病情來勢洶洶,勢不可擋。

就算巫女召集了巴蜀巫教內德高望重的幾位管事首領,一起吟唱巫咒,也不能起作用。

寧春草高熱,昏迷,一直說胡話。

巫女不敢耽擱,本就已經臨近巴蜀,寧春草病倒醫治無果之後,他們就再次啟程,連着趕了三日的路,到了巫教之中,才敢略鬆一口氣。

聖女來了。巫祝大人也終於回來了。

可巫教中人千盼萬盼,盼來的聖女卻不能睜開眼睛看看他們,看看巫教在巴蜀的輝煌地位了。

她已經一連好幾日,沒有清醒過了。

巫教教主回歸,在巴蜀可是件大事。

消息靈通的凌煙閣自然是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消息。

姜伯毅幾乎是馬不停蹄趕來的,但他自然被獨擋在聖地之外。

凌煙閣和巫教都是在南境發展,但彼此之間。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同一時間的京城之行,叫素來無往來的兩個江湖門派,如今也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姜伯毅正猶豫着,要不要硬闖之時,巫祝大人便親自來迎接他了。

「姜閣主來的正是時候。」巫女一見面便開口說道。

姜伯毅皺了皺眉,「看來你們是沒打算隱瞞回來的消息,故意招我來的?」

巫女沒有否認。

姜伯毅四下看了看,卻沒有見到那個叫他牽腸掛肚,思念良久的身影,「春草呢?」

「您隨我來。」巫女沉着臉說道。

巫教教徒退開,姜伯毅所帶之人也都恭候在外。

他獨自一人,隨着巫女步入巫教腹地。

凌煙閣他的隨從有些擔心,他卻坦然的對他們擺手,叫他們安心等在外頭。

他甚至有些期待和欣喜,終於要見到朝思暮想的人了。

縱然有緣無分,也比此生再難見更好吧?

可當他真的來到寧春草床邊的時候,卻發現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兒。

看着她蒼白的小臉,看着她乾涸的嘴唇,看着她深陷的眼窩。他覺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姜伯毅幾乎怒了。

上次見面的時候,她還恍若初綻的春花。

一場離別,一場東躲西藏的逃亡。就將那個明媚恍若陽光一般的她折磨成這個樣子了么?

巫女及守在床邊的蘇姨娘,聞言都默默的垂下頭,沒有開口。

「她成了這樣,你們還硬是帶着她回來這裏?你們……」姜伯毅冷聲說道,看到蘇姨娘抬手去抹眼淚,他忍了忍,轉過臉來只對着巫女道。「你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么?你想要聖女到巴蜀來,就是讓她這樣來么?如此,對你有什麼好處?」

巫女被責罵,垂著頭,一句話也不說。只滿面愧疚。是她沒有照顧好聖女,是她的錯。

抹眼淚的蘇姨娘卻是忍不住了,立時起身道:「不怪她。姜閣主莫要責備巫祝大人了。」

這是寧春草的生母,她起身開口,便是姜伯毅,也不由自發的恭敬幾分。

蘇姨娘對他福了福身。

他側身避開,不願受禮。

蘇姨娘沒計較,開口道:「春草一路都很好的,離開京城是她自己的主意,南下也是她的主意,不怪任何人。便是她醒過來,你問問她,可有人勉強她半分?」

「那她這是……」姜伯毅看了看床上那個憔悴的幾乎認不出的人,眉宇緊蹙,滿目心疼。

「這消息本來是瞞着她的,不知道她從哪裏聽聞了。」蘇姨娘低頭,又有眼淚落下,「聖上駕崩……」

「景珏……景珏……」床上昏迷的人忽而緊張喚道。

眾人都連忙轉過臉去看她。

她蒼白的臉上浮上病態的漲紅,緊閉的眼眸下,眸子亂轉,呼吸急促,雙手抓的被褥都皺了起來。

姜伯毅這才瞭然的點了點頭,「聖上駕崩的消息,叫她得知了之後,她才成了這樣?」

巫女和蘇姨娘連連點頭。

聞言,姜伯毅卻是鬆了口氣,「那這病,還有得治。」

巫女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

蘇姨娘卻悲從中來,「你折磨他生病,如今他又以死來折磨你。孽緣呀……孽緣……你們就不該相遇!」

姜伯毅扯了扯嘴角,沒笑出來。

巫女上前拽了拽蘇姨娘的袖子,朝她遞了個眼神。

一向聰慧通透的蘇姨娘,這次卻沒能明白,她狐疑的看着巫女。

巫女索性將她拽離開床榻邊,對姜伯毅坐了個請的姿勢。

姜伯毅在床邊的小杌子上坐了下來,垂眸對昏迷不醒卻在昏迷中都緊張不安的寧春草說道:「你放心,景珏沒死。」

寧春草的呼吸卻並未放緩,緊張更是不減。

反而似乎因為聽到「景珏」二字,呼吸更為急促起來。

「你說什麼?」蘇姨娘忽而上前,失態的扯住姜伯毅的衣衫,「你剛才是說什麼?」

「景珏沒死。」姜伯毅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鄭重的重複了一遍。

蘇姨娘倒吸了一口氣,神情怔了半晌。才緩緩吐出來,「沒死啊……」

姜伯毅還未點頭,就見蘇姨娘突然放開了他的衣衫,表情憤憤。

「他沒死,裝什麼病裝什麼死?害我女兒,為他擔心如此?!春草果然沒說錯,什麼病了,什麼皇榜求醫,都是騙人的!我可憐的兒,既知道他的病會是裝的,怎麼就想不到他的死也是裝的呢?」

蘇姨娘撲倒在寧春草床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勸都勸不住。

姜伯毅神色有些尷尬,有些輸得一敗塗地,卻只能默認的蒼涼,「這就是關心則亂吧。」

說完,他起身向外行去。

巫女立時擋住他,「你,你怎麼就要走了?聖女還沒醒呢!」

「我救不了她。」姜伯毅說着就要繞過巫女。

巫女再次攔住,「那你也不能就這麼走了啊?相識一場,她還叫你大哥呢,你……」

「所以我去找能救她的人來!」姜伯毅低吼一聲,好似要將胸中積鬱的憤懣酸澀,都吼出來。

巫女嚇了一跳,愣愣退到一邊,半晌,姜伯毅都已經出了房門,她才喃喃說道:「聖上也來南境了啊?如今倒是南境要熱鬧起來了?」

不對不對,如今是景珏,而不是聖上了!

聖上已經駕崩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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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不為後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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