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鍾繼龍的轉變

我一直都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但是看到鍾繼龍變成了這幅摸樣，實在是讓我的心情複雜不已。看來他為了生存，把自己最後一絲自尊也捨棄了。

他這是認命了，為了繼續生存下去，他寧願做我的一條狗。不過這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如果當初他在天堂島上，不使那麼多壞心眼，以他的頭腦可以得到張國豪的賞識，他會過得很好。

人都是有私心的，然而在很多時候，聰明過頭只會讓自己萬劫不復。

失神了片刻，我打開了木籠子的門，轉身就走了出去。

島上的男人們很休閑，他們在白天除了干一些日常工作，就是三五成群地坐在一堆吹吹牛皮，愜意地享受着這一份空閑，吃喝問題，都讓美人魚們給包了，他們並不為生計發愁。

他們看見了我，都紛紛對我打招呼，隨後就將視線轉移到用四肢爬行的鐘繼龍身上。有的人唏噓不已，有的人小聲地罵他該死。我瞥了一眼鍾繼龍，他對此無動於衷，看來是很好地融入了狗這個角色。

我帶着他在島上轉了一圈，就失去了興趣，我帶着他又走到了島嶼邊緣，坐了下來，我掂量了一下手裏的一根枯枝，往遠處一扔，鍾繼龍就汪汪地叫着，飛快地爬了出去，不一會兒他就叼著那根枯枝回來了。

見此，我更使了兩分力氣，扔得更遠了點，他依舊如此，一直五六次以後，他已經是氣喘吁吁，大汗淋漓，膝蓋的皮也早就磨破。

鍾繼龍身上有美人魚的忠貞之血，傷口恢復的速度，也是極快，當然不能與我相提並論，可是對於一個普通人而言，也超出了十萬八千里。

「好了，坐！」我下了一個口令。

鍾繼龍一聽，就一屁股蹲在地上，還朝我吐著舌頭喘氣。

還真是不擇不扣的一隻狗......

或許，我做得是不是有些過火了？我這麼問了自己一句，但我一想到那些死去的美人魚，就覺得他這是死有餘辜。

我不再管他，而是出神地看着大海的盡頭。

似乎，在這個地方的每個倖存者，都有着這個習慣，那就是看海。

心裏一動，我就轉頭看向了鍾繼龍，果其不然，他也這樣看着入了神，不過他很茫然，不知道他這時候正想着什麼。很快他留意到了我的目光，轉頭看了我一眼以後，就又伸出舌頭吐著氣。

我咧了咧嘴，說：「別裝了，你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嗎？」

鍾繼龍的臉上閃過愕然，隨即就苦笑了起來：「殷雄，我都做成這樣了，你還想怎麼樣，難道還不滿意？」

我呵呵一笑，說：「怪我羅？」

「成王敗寇，我沒什麼話可說，只是我想活下來，看看自己的孩子而已，我只有這個要求，其他的也不再想了。」鍾繼龍落寞地道。

他一說我就來氣，我冷冷地說道：「鍾繼龍，我想你這是不是在裝糊塗？在天堂島，誰跟你鬥了，別忘記是你一步一步地逼我到那種境地。你現在是不是認為，我只有乖乖在你面前低頭，任由你要殺要剮，你才覺得理所當然？」

鍾繼龍沒有繼續看着我，而是將視線重新轉回了海面上，說：「每個人都想爭取到最大的權力，我這麼做沒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果我不做點什麼，那是不是換做我在你面前低頭了？」

「你根本沒有能力帶着那麼一大幫人活下去，你這麼做，只是想讓那些男人給你做牛做馬，而那些女人就成為你的洩慾工具。」我眯起了眼睛，看着鍾繼龍的側臉，因為我很想知道，他這種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鍾繼龍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還是老話一句，人不為己天地誅，你說我沒能力帶着他們活下去，只是我和你的方式不一樣罷了。再說哪個男人有本事，他難道就不應該擁有幾個女人？看看你自己吧，別只顧著說我了。」

我一時啞然，甚至我幾乎都認為鍾繼龍說的是對的了。

「呵呵，回答得不錯，那我想問問，那個女人懷了你的孩子，你就那麼忍心給拉你一起去陪葬？」

「那有什麼毛病？你看看在現代社會的那些醫院，這些事難道還少嗎，殷雄，你是不是想跟我比較，誰的情操高尚？你以為你自己很厲害，你以為自己是個大英雄，你以為可以呼風喚雨，所以你就看不起我這種卑劣的人。好好想想吧，你手底下的人命有幾條了？」

鍾繼龍倏地嘆了口氣，說：「我現在是廢人了，但我還是怕死，我不管你怎麼看我都好，我只是想看着自己的女兒出世，你不殺我，做你的狗又怎樣？」

突然我覺得自己犯了個錯誤，那就是不該與鍾繼龍討論這個事情，他當然認為自己做的都是對的，要不然他也不會去做了。

我不禁失笑，這鐘繼龍說得再天花亂墜，現在他還不是一條狗？我們都認為自己做的沒錯，或許也還真是這樣。

我站起身，說：「你就算是狗，也永遠做不了一條好狗，不是嗎？」

說完，我帶着他走了回去，將鍾繼龍關在木籠子。

接下來的兩個半月，我絕大部分時間，都呆在人魚島，要不我和羅拉出海玩一會兒，要不我就帶着鍾繼龍，在島上亂逛，我將遛狗這份閑情，發展成為了我的一個嗜好。

這是沒辦法的事，因為我非常擔心，水猿人會不會捲土重來，它們越是沒動作，我就越擔心。我不是個矯情的人，既然我成為了美人魚的王，又是羅拉的男人，那麼我就有責任保護這些美人魚的安全。

我讓那些男人，用椰子殼作為原材料，再用椰皮和一些絮狀物，做了很多口罩，並且分配了下去，讓人魚島上的每個人，在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戴上這個，免得再吃一次惡魔的微笑的虧。

同時我還考慮著回到天堂島以後，會遇上的等等問題，我再一次回去，絕對不會再向之前那麼天真了。

時間在悄然流逝，三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了大半，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賽利亞即將要生產，為此，我還特意放寬了一點鐘繼龍的人身自由。

而鍾繼龍似乎也像變了個人，他雖然腳筋和手筋都被挑斷了，但是他每天傍晚，都守在島嶼邊緣，等待着那些美人魚回來，因為她們會分一些食物給鍾繼龍，讓他用嘴叼回去給賽利亞吃。

其實他不用這麼干，自然地就有人送食物去那木籠子，不過他似乎是為了在賽利亞面前彌補自己的過失，親力親為。然而他所做的這一切，並不能讓賽利亞對他的態度好轉那麼一點。

鍾繼龍經常坐在賽利亞的一旁，盯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傻笑。我實在是想像不到，他會變成這樣，在質疑他是不是有別的目的同時，我又在想，難道他這種人，還真會浪子回頭？

這不是不可能，他已經是個廢人了，現在唯一能支撐他的，是賽利亞肚子裏的孩子，這不為過。

看着鍾繼龍再也成不了氣候，我跟羅拉處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多了，她很苦惱，卻更熱衷於和我下海玩一會兒。因為她的肚子，沒有一點反應，我甚至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問題了。

這一天羅拉又邀我出海，我自然是沒有拒絕，她帶着我向三環外遊了挺遠的一段距離，接着我們就又開始忘我地瘋狂起來，說真的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這方面厲害到這種程度，在我的衝刺下，羅拉達到了第八次高峰，她又暈了過去。

我抱着她好十幾分鐘，捨不得出來，直至她醒過來了，我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羅拉像個慵懶的小貓一般，靠在我的肩膀上，突然，她說了一句：「王，我們回去吧，快要下雨了。」

下雨？

我轉頭一看，天際那頭，有一絲隱隱的黑線。

足足三個月沒下過雨，據我所知，一旦那超級雷暴雨來了，又將會帶來新的一批倖存者，然而這會兒天堂島，還不知在哪裏......

等等！好像這已經是春天了吧？

一想到這個，我的心臟就突突突地狂跳了起來，這麼說天堂島要出現了！

天知道這四個月以來，她們過得怎麼樣，西海岸有沒有受到兩大部落的刁難，我出來了那麼久，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米基，麗莎，於靜，楊佩兒，路小璐，葉貝......她們不清楚我還活着，都以為我死了，我要回去告訴她們！

我和羅拉飛快地往回遊，然而我們再快，似乎也快不過那一條黑線的變化，就幾分鐘的功夫，它儼然已經變成了一片鋪天蓋地的黑雲。

我急忙向羅拉問道：「這種情況，是不是天堂島要出現了？」

「嗯，是的。」

「我要回天堂島，羅拉，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我激動地說道。

「你是我的王，所以你去到哪裏，羅拉也要跟到哪裏。」羅拉微微一笑。

我抓住了羅拉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說：「好！那我們先回人魚島說一聲，然後就去天堂島！」

話剛說完，黑雲就蓋過了我們的頭頂。

「咔嚓！轟隆！」

一道巨大的雷聲震徹天地，我感覺到海水都為之顫抖了一下，緊接着拇指大的雨滴，就嘩啦啦地從天而降。

黑雲以極快的速度向前蔓延，它不光遮蓋了整片天空，還壓下到一個極低的高度，我能感覺到，雷電就在我腦殼上轟然炸開，這些狂雷不光讓我的雙耳都失聰，還讓我的雙眼變得白茫茫一片。

羅拉握住我的手緊了緊，我轉頭一看，卻看到了她向下指了指。我明白到了她的意思，她這是在徵求我的意見，要不要潛下海里。

我正想答應，但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在那天晚上，我和羅拉在一座小島上第一次那啥的那個晚上，雲層中那一閃而末的客機的影子。

可是雷霆太大了，我擔心繼續在海面上會被劈死，而那些倖存者是怎麼出現的，我也不是沒見過，思前想後，也只能點點頭，隨後雙雙扎進了海中，在海面十米以下竭盡全力游向人魚島。

一個小時以後，我們終於回到了，登上了岸，就朝着人魚島中央走去，羅拉說每當雷暴雨來的時候，所有的美人魚和男人們，都會集中在那裏祈禱。

當我們走到那裏，我卻發現眼前的情況，似乎有些與我想像中的不大一樣，男人們坐在外圍，那兩百多條美人魚，則是在裏面，還有些美人魚笨拙地走來走去，看上去相當趕腳。

「這是怎麼啦？」我大聲地問道。

羅拉臉上的神情，閃過了一絲矛盾的喜悅：「賽利亞女王，她生小人魚了！」

我愕然，賽利亞終於生產了。

鍾繼龍四肢着地，飛快地朝我爬了過來：「王，王！我的孩子快出世了！」

他的臉上，充滿了初為人父的激動和興奮，他還不忘狂吐舌頭地在討好我。

看他這副鳥樣，我暗自嘆息一聲，就蹲了下來，說：「你......」

「哇哇......哇哇哇......」

我才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就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其實我是想對他說，他既然成了別人的父親，那麼以後就不用再在我面前做狗了，不管鍾繼龍是什麼人都好，我想給他在孩子面前，保留那麼一絲尊嚴。

「生了！」我驚呼的道。

「汪汪汪！汪汪！」

鍾繼龍的眼裏，陡然迸發出了異樣的神采，他吠了幾聲，猛然轉身就飛快地爬了過去。

那些美人魚，都紛紛地給他讓開了一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