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麗莎，你別這樣

巫老還是一襲黑袍，覆蓋着她的全身。

她嘆了口氣，用沙啞的聲線說道：「我叫碧斯諾亞。」

我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巫老是什麼用意，但我還是很認真地記下了她的名字，碧斯諾亞。

有巫老和龍在，就再也不必懼怕天堂島出沒的野獸了。此時，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個。

我在激動之餘，也朝山下看了一眼，發現正有一個人正小心翼翼地往上爬，是馬天鵬。

他也察覺到了我的視線：「殷雄，我的人想上去，你能不能讓......它，借個道？」

如今，龍回來了，巫老也在，馬天鵬......似乎我再也沒有結盟的必要。他們是死是活，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冷笑地看着馬天鵬，正要拒絕，誰知我的手，卻讓巫老給抓住了。我愕然回頭一看，卻在與此同時，巫老的手也隨之鬆開。

「讓他們上來。」巫老緩緩地道。

在我的心裏，巫老的地位是非常之高的，或許除了張國豪，就要數她了。

她是坦泰部落的精神象徵，也是活了一千多年的人，她還是第一位神山勇士的妻子，更是龍唯一能聽從的人。所以她既然開了口，我沒理由反對，實際上有她在，一百個馬天鵬，我都不放在眼裏了。

「馬天鵬，算你走了狗屎運，你帶着人上來吧！」我冷聲說道。

要是沒有巫老開口，這兩千多人死了也不管我鳥事，或許死了最好，眼不見為凈。

龍的蛇軀凸起了一點，馬天鵬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壯著膽子帶着人穿過，走了上來。當他站定在我面前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巫老，低聲問道：「他......是誰？」

我冷冷一笑，說：「別問我，要問自己去問！」

本來對這傢伙就不感冒，還想讓我做介紹人，做夢！

馬天鵬尷尬一笑，就走前了兩步，十分低謙地開口問道：「請問......」

「呲！」

巫老沒反應，龍卻垂下了巨大的腦袋，盯着馬天鵬吐著信子，一股腥風撲面，讓馬天鵬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幾步，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岩面上。

他煞白著臉，咧嘴笑道：「呵呵，呵呵，我，我先帶着人回自己的地方獃著去了。」

說完，他忙不迭地爬起來，掉頭快步走了出去，估計他要不是為了保持風度，早就嚇得屁滾尿流。

龍真的太大了，如果盤旋起來，簡直能堪比一座山，我真的很好奇，它與巫老消失的這段日子裏，到底去了哪裏，又經歷了什麼。但我也有自知之明，把這些問題都壓在了心底，有些事不該問就不要問，巫老想說就會說了。

在馬天鵬走了以後，巫老緩緩地抬起了佈滿皺紋的手，向下虛壓。就這麼一下子，所有人頓時就安靜了下來，但是他們的眼神，依舊充滿了灸熱的光芒。

「散了吧。」巫老淡淡地說道。

兩大部落戰士全都激動地點着頭，分散了開去，彷彿巫老叫他們走，也是讓每個人都覺得榮幸至極的事一樣，而倖存者們見狀，也跟着散了。

隨着二號也默默離開，我也抬起了腳，不過就在這時，巫老卻又說道：「神山勇士，你留下。」

我只好將邁出去的那隻腳收了回來，我笑着說道：「嗯，巫老有什麼事要對我說的？」

巫老點點頭，卻沒有出聲，而是看向了天堂島之外的茫茫海域。

我見狀也不好出聲，就這麼陪着巫老並肩站了起來，誰知這麼一站，就站了足足一個中午。

不過在中途，麗莎搬了一張自製的凳子，給巫老坐下了，而最後站着的，就只有我一人。當然這對我來說，坐着和站着根本就沒什麼區別。

一直到日落。

在天際那頭，死火山噴出水蒸汽轉化成的烏雲，還沒完全覆蓋，所以在這個時分，太陽剛好落到那個空隙，就有了這個甚為難得的日落美景。

「巫老，聽說你去尋找惡魔了？」我忍不住問道。

「嗯，我是對他們這麼說的。」巫老淡淡地道。

我楞了一下，說：「你......」

「惡魔其實不存在，我之所以這麼說，是為了要給他們找點危機感，不要鬆懈下來了。」

我點了點頭，其實事已至此，我也在心底下認為，惡魔是不存在的了。

「那麼，你是去......」我撓了撓腦袋，不確定為何巫老在那種重要關頭，竟然就這麼離開，讓兩大部落的人，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轉了一圈，看看這個地方有多大。」

我哦了一聲，也提醒的道：「這地方我們定義了一個名字，叫創世空間。」

「嗯，這個名字......挺好，是那個女人定下的吧。」

我轉頭看了一眼二號，說：「是的。」

原來，巫老是知道二號的存在的。

「鈴鈴鈴......」

一連串悅耳的鈴鐺聲響起，巫老抬起雙手，摘下了頭蓬，一張蒼老的臉，就呈現在了我的眼前。

巫老平靜地看着我，這也讓我第一次地留意到了她的雙眼，這根本就不像一位老人的眼睛，因為這太過於清澈，我看得一下子就失了神。

我還是以前的那個想法，巫老在年輕的時候，絕對是個美得驚為天人的女子，儘管歲月的痕迹已經侵蝕了她的容顏，但只要不是個瞎子，都能很清楚地看得出來。

「其實，在你之前的漫長歲月里，我從來沒有讓別人看到過自己的相貌，你知道是為什麼嗎？」巫老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讓我一愣，不過我又不好不回答，所以我不好意思地說：「不，不知道。」

「因為你跟他......太像了啊。」巫老的雙眼閃過一絲複雜，隨即就嘆了口氣，話鋒一轉：「我今晚要進神山。」

這句話打得我猝不及防。

「什麼？」我以為自己是讓這討厭的轟鳴聲，弄得產生了幻聽。

「這是我在很多年前，無意中得知的一個秘密，也就是這個秘密，讓我一直活到了現在。現在我快要死了......所以我得下去。」

巫老的語氣一貫平靜，可是我卻趕緊阻止：「別，起碼不要在這進去，這濃煙里龍晶的成份很高，你會受不了的。」

「沒事，我是必須從這裏進去的，呵呵，我不是怕死，而是有一個問題，要問問他，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當然是那個他了，不過他這個稱謂，在巫老的嘴裏說出來，實在是讓我感到吃驚，因為我聽不到半點尊重的意思。要知道兩大部落的原住民，對他是忌諱若深的。

半響，我才又問道：「什麼時候？」

「今晚。」

巫老說完，就走到了死火山口的內沿，然後跳了下去。

這可把我嚇了一跳，巫老都那麼老了，要是摔了個骨折什麼的，那可就是我的罪過。然而我忘了，巫老也吸收了銀色流體，當我前沖兩步一看，巫老已經走向了樹林，我見狀也跳下，跟了上去。

巫老輕車熟路地走到了我的女人們的紮營地，她環顧了一眼，就找了一根木樁子坐了下來。

麗莎很快就走了上來，雙膝跪在了巫老的身前，輕輕地幫她捏著雙腿，還細聲地跟巫老說着這段時間所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

我知道自己不便去打擾，就走到了另一邊，因為她們已經升起了篝火。

吃完了獸肉，我看了看軍表，這時已到了晚上七點，而巫老還是坐在那裏，在麗莎的話語中，她時不時地點一下頭。

就這麼持續到九點，巫老突然站了起來，他拄著拐杖往前走了出去。

我看麗莎一跟上，我也走了上去，與麗莎一塊在巫老的身後跟着。

穿過遮天蔽日的樹林，眼前豁然開朗，而轟隆聲更響，我也開始心神不寧。巫老絕對是不能有事的，不管是於公於私，她都是一個讓兩大部落，包括我備受尊敬的一位長者，或許只有是她，才算得上是我們這些人的保護神。

可是巫老也說了，她快要死了，只有下去一趟，才能繼續活着。

巫老在那噴發濃煙的洞穴還有十米距離，就停了下來，而我和麗莎也隨之停下了腳步。

「別擔心我，幾天之內，我就會回來的，他不會抹殺我。」巫老平靜無比的道。

而我轉頭一看，卻看到了麗莎的雙眼，已經蒙上了一層水汽。我只得抓住了麗莎的手，輕聲說了一句：「巫老說了會沒事的。」

「嗯。」

誰知話音剛落，巫老竟然不帶絲毫猶豫，一腳就踏入了濃煙的範圍，她整個人也在短短的一秒鐘內，給白煙覆蓋進去。

「艹！」我目瞪口呆，轉而就猛然看向了麗莎。

「巫老......」

麗莎顯得非常傷心，而她的眼角，也掉下了大顆大顆的眼淚。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麗莎哭了，這讓我感到不知如何是好，如此堅韌無比的一名坦泰部落戰士，竟然哭了，縱然她是我的女人，可我有什麼法子？

好吧，我承認自己，一點都不會安慰人。

我想了想，還是輕輕地抱住了她，說：「麗莎，你別這樣，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不，我要在這裏等巫老出來！」麗莎一抹眼角，堅決地道。

我楞了一下，只好說道：「那好，我和你在一起，怎麼樣？」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裏等就可以了。」麗莎搖了搖頭。

我暗嘆了口氣，她說是這麼說，我卻不能真的扔她一個人在這裏不管了，所以我也陪她站了起來。

然而這一站，就站到了天明。

當然，這對我來說也不算什麼，可是直至中午，麗莎還是沒有離去的打算，看來她是鐵了心，要等巫老出來了。

米基她們也送了食物過來，她還跟我說，今天一大早，馬天鵬就又帶着人下去捕獵了。

等米基她們走了以後，我遞了一塊獸肉過去，說：「麗莎，吃一點東西吧。」

「不，你吃吧，我不餓。」

我沉默了半響，說：「那好，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說着，我就將獸肉放在了地面上。

在這個關頭，我真不敢離開了，天知道我要是一個轉身，麗莎也走了進去要找巫老，那可要我怎麼辦。

所以我就這麼陪着她，一直站了三天！

在這三天裏，麗莎是滴水未進，她的嘴唇，也因脫水而乾裂，然而她還是動也不動，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的濃煙。

別說是她，我這時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憊。

最後，我嘆了口氣，說：「麗莎，你別這樣......」

誰知，麗莎卻倏地喜極而泣，她的雙眼，也迸發出了熱切的光芒：「巫老回來了。」

巫老？

我一個失神之下，猛然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