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殘酷的馴化

我暗嘆了一下，知道這時候我再不挺身而出，那就真會發生吃人的惡劣事件了。我不是怕費志勇和譚明傑兩人因此而死，我是不想眼睜睜地看着這一慘劇的發生。

然而，正當我想要走出去的時候，卻出現了變故。

「野豬，有野豬！」

轟的一下子，這群倖存者們就炸開了膛！

野豬，就是食物，有了食物，那麼他們也就得救了，也不用再想着吃人。

我看不到，因為這是從他們身後開始鬧開的，但是我聽到了野豬的鼻響，也已經有人沖了上去。對此我只能暗自嘆息，這群人真是要吃不要命了，也不想想在龍精虎猛的狀態下，都不是野豬的對手，更何況是餓得頭重腳輕了。

不多時，慘叫聲就在這叢林里徹響起來，但是這些人明知道有危險，卻還是蜂擁而去。

費志勇巍巍顫顫地爬了起來，他和譚明傑交流了一下眼神，就想偷溜。然而有好幾十雙眼睛在，總會有人發覺他們的一舉一動。

所以，當即就有人喊了起來：「費志勇和譚明傑要逃跑了！」

這一聲吼，有好二三十個人猛地回了頭，當中有一個人說：「留下幾個人，看好他們，我們先去殺了這頭野豬再說！」

人類的群體合作性，在這一刻充分地顯露了出來，他們圍成了一個圈，不讓野豬有機會跑出去。不過這野豬傻是傻，但也不是束手就擒的貨色，它突圍了！

而我也再一次低估了餓瘋的人的兇殘，給現代文明封塵已久的獵食的本能，仿似也在這時完全蘇醒了過來。野豬向哪一個方向突圍，就有兩個人不要命地撲上去，可是他們都虛弱無比了，給野豬一拱，就再也站不起身。

這是一場殘酷的消耗戰，他們妄想用人命去換取一口肉，然而每個人都忽視了一點的就是，他們消耗的體力更是快速，十幾分鐘以後，地上躺了三十多個人，卻依舊對這奔亂跳的野豬無可奈何。

陡然，野豬哼叫了一聲，就發足狂奔了起來，低着腦袋就直直地撞了上去，但是這些人此時喘氣都費勁，能站着都算得上是奇迹了，哪裏還攔得住？頓時就有兩個人被撞飛出去，而野豬也一路絕塵地跑進了叢林。

一時之間，哀嚎連天，接近一半的人都倒在地上，多多少少也掛了彩。還站着的人，卻是一臉的茫然地看着這煉獄般的景象。

此時，我轉頭小聲說道：「麗莎，你回西海岸，讓他們帶人過來，還有淡水和食物，這些人的人數太多，單憑我們是弄不回去的。」

「對了，背包留下。」我又補充了一句。

「嗯，好，我現在就去。」麗莎點點頭，「啵」的一下就在我臉上親了一口，看着我說：「殷雄，辛苦你了。」

我說不辛苦，你快去快回吧，最好今晚之前就能趕到。

麗莎轉身走出去了，我又把視線轉回了現場。

他們回過神了，又逐漸地朝着費志勇和譚明傑靠攏了過去，他們的眼神里，已經是變成了怨毒無比。

「這，野豬......你們捉不著，可不關我的事！」

「嘭！」

譚明傑手足無措地想解釋，卻被一拳干倒在地，他朝着我這個方向爬着想離開，卻被剛才那個人壓在了身上。

那個人拿着那把尖銳之物頂着譚明傑的喉嚨，雙眼已然儘是野獸般的光芒：「譚明傑，你為什麼不去幫忙？如果剛才你去的話，多一個人多一份力，說不定那隻野豬就被抓住了......」

「你們把我抓住了，我想去也去不了啊啊......！別衝動，不要殺我......」

「可是你剛才，不是想着逃跑嗎？」那個人桀桀地笑着，他早已瘋狂：「好，我不殺了你，但是為了彌補你剛才的過失，我挖你身上的一塊肉填填肚子，大概......你不會介意的吧？」

「不......介意！我......啊！」

譚明傑又是一聲慘嚎，那個人已經在他肩膀出捅了一下，接着好幾個人把他的手手腳腳按住，而那個人就着手剖了起來，不出兩個呼吸的時間，那個人手裏，已經拿起了一塊巴掌大，連皮帶血的......人肉！

這個人下手挖肉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不能再算得上是個人。

我解下了背後的長弓，也拿起了一支長箭，搭箭拉弦，就對準了他。說真的我極為討厭殺人，但是我不殺了他，這群人也會因而受到他的影響。人的邪念就像一顆種子，種下了，誰也阻止不了它默默地生根發芽。

「嗖！」

長箭離弦而出。

那個人拿着譚明傑的肉，正準備塞進口中，在同一時刻，長箭就從他的口中貫入。他凶獰的笑容，也因此而定格，不過他的雙眼，不敢置信地瞪着還在顫抖的尾羽，接着就緩緩倒下。

頓時，就有人竭斯底里地大喊起來：「啊！殺人了！」

人群中也爆發出一陣轟然！

殺人？呵呵，是的，我的確是在殺人，然而他們好像忘了，他們就在兩三秒之前，想吃人！

「大家不用怕，他只是一個人！」

這群人在極度慌亂之中，卻是以迅捷無比的速度整合起來，一個個都露出餓狼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突然，有人向前邁了一步。

這一步，卻帶動了所有的人，他們不約而同地大吼著，朝我不要命似地沖了過來。

「殺！」

「殺死他！」

這就是我為什麼當初忌諱何彬那伙人的原因，就像眼前這群人，早就完全喪失了最後一絲理智。他們不知道因何要殺我，但是他們就是要殺了我，沒有原因，或許這是自知要死的情況下，純屬本能地要毀滅一切的衝動。

如果我讓他們殺了，必然會成為他們的食物！

我快速地扔掉長弓和背包，箭囊等等的一切物事，繼而兩手空空地沖了上去，我已不是昔日阿蒙，而他們再兇殘，現在也只是一群紙老虎。

「嘭嘭嘭嘭嘭......」

我每揮出一拳一腳，都有人橫飛出去，而每一拳一腳打在我身上，就像是在跟我撓痒痒一般。

這四十來個人，很快就都躺在地上起不來了，一時之間哀嚎連天。

我停了手，咧了咧嘴，就開聲說道：「我，有食物！」

驟然，針落可聞。

「我有淡水。」我又說了一聲。

他們此時的眼神，是我這一輩子都未曾見過的，儘管我搜羅了腦海里所有的形容詞，都形容不出其中萬一。

「誰想吃東西的，都給我趴着。」我說完，就轉身走了回去。

悉悉索索的動靜響起，當我拿起背包，回頭一看，剛那幾個被野豬拱穿了肚皮，腸子流了一地的人，都乖乖聽話地趴在了地上，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幾個鐵定是活不成的了。

這種情景，讓我心中哀嘆，我真的不想這麼對他們，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如果真的有其他辦法的話，我絕對不會這麼乾的。

我冷冷地說道：「誰都不許亂動，就在那獃著等分發食物，要不然的話，就問問我同不同意。」

「你們兩個，過來！」

我抬起手，指向了費志勇和譚明傑兩人。他倆茫然了一下，就連滾帶爬地趴到了我的腳前。他們這時應該清楚無比，要不是我的話，早就成了這群人的口中之食。

如果倖存者只有兩個人，在一方死了以後，最後那一方寧願餓死，都極有可能不吃對方的肉。可要是一群人，那麼都會無可例外地變成一隻只喪失了人性的野獸，至於那些死都不吃的，也就給別人吃了。

「你們把這些肉，還有漿果乾，都逐一分配好，然後去派給每一個人，快點！」

其實在我拿出肉乾那一刻，這群人又開始騷動起來，可是我冷冷一瞥，就又都老實了。他們很清楚，儘管所有人都一擁而上，也不是我的對手，而且我還殺了一個人。

費志勇和譚明傑很快就回過神，就手忙腳亂地撕扯著肉乾來，這些肉乾在此之前，我都用匕首劃了一道道的口子，撕成均等份，不是難事。

兩個背包的肉，總和起來應該有二十斤，應該能讓這些人再支持一陣子了。

幾分鐘以後，肉乾都已被分配均勻，我就再讓費志勇和譚明傑逐個地分下去。他倆渾身一顫，惶恐地看向了那群剛剛要吃了自己的人們。

「去不去？不去的話就沒你倆的份了。」我冷笑着說。

他倆又是顫慄了一下，才慌忙着起身，抱着肉乾走向了近在咫尺的幾十個人。

我彎身拿起了弓箭，冷聲說道：「誰要是搶奪的，就別怪我要了他的命！聽明白了嗎？」

其實我這番話就是白說，他們一看到費志勇和譚明傑上來，就都蠢蠢欲動了，有三個人還向他倆沖了過來。

「嗖！」

這一箭插~入了居中那人的小腹，那人微弱地哀叫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他沒有死去，卻在地面上不斷掙扎著。我本可以讓他死得痛快點，但我卻還是要這樣，用血腥的視覺，去震懾這群餓瘋了的人。

「給我......一......塊肉！」中箭那人躺在地上呻~吟著，卻還是睜大着眼睛，貪婪地看着費志勇和譚明傑手中的食物，可是沒人管他。

食物很快就分發下去，最後費志勇和譚明傑的手裏，還有多出來的十人份量的肉乾和漿果乾。

我冷下了臉，沉聲說道：「其他人呢，為什麼不分給他們？」

譚明傑不知所措，費志勇惶恐地看着我，說：「這，這些人，快，都快死了！」

「還沒斷氣的，都要分下去！」我冷笑地道。

「是是是......」他倆忙不迭地點着頭，就把剩下的都分給了那些垂死的人。

我終究還是動了惻隱之心，雖然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但是他們臨死前的唯一一個願望，就是一口吃的，我實在是拒絕不了。

我在一旁靜靜地看着，有一個被野豬拱穿肚皮的人，食物剛一接到手，還沒來得及塞進嘴裏就咽氣了。還有一個是在咀嚼著的時候斷氣的。

更甚者，一口把所有的食物扔進嘴裏，活活噎死了。

這就像一場死神的鬧劇。

時間不長，也是兩三分鐘，他們都把手裏的食物都吃光了，就想搶奪起那些還沒吃完就死去了的人的食物來。我見狀就又放倒了兩個人，這下子，他們都規矩下來了，儘管都還很飢餓，但是我的存在，已經是他們眼裏的唯一。

「我再說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我冷冷地環顧一眼，就接續說道：「跟着我走，就有食物和淡水，誰不願意的，可以現在就離開，我絕對不會攔著。」

沒人動那麼一下，他們看着我的眼神里，就只有我而已。

「都要跟着我是吧？那好，現在我就帶你們去找淡水！」

我咧了咧嘴，也放下了心中那一塊大石，直到此時，我不得不承認鐵腕統治的正確性。婦人之仁，哪裏能管束得住脫離了道德約束的欲~望？

然而我的話音剛落，站在我左側的譚明傑，卻撲通一下倒地。

他雙唇乾裂，面白如紙卻渾身大汗，我楞了一下，就知道他是在極度虛弱之中，又遭創而失血過多所致。如果沒人救他，那麼他是撐不了多久了。

這時候的我糾結的很，譚明傑這人......我要不要救他？

就在這時，譚明傑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靴子，彷徨而茫然地看着我，吐出了兩個字：「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