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正清文綺堂

李之努力把話語變得繁瑣，因為需要編造些可以搪塞過去的合理借口，「我今晚給你說的話可不能透露出去，而且還要替我遮掩一下，之前的十幾年我也在一直自修醫術！」

「難道其中還有什麼驚人際遇？」

「你算說着了！西行路上，經玉門關，越過五烽，渡流沙，抵達伊吾之時，遇到一位我們東土漢族遊方道人。一路伴行至屈支、凌山雪山，老人家才告辭離去，他需要入茫茫雪山採擷雪蓮。或許是與我有緣，他傳我一門運氣功法后，也給我留下來他幾乎一生的行醫筆記，其中更不乏醫門修行秘典，卻不料想就因為此，而導致了日後的大禍災！」

「是不是相關老侯爺及夫人的病患？」

「是的，因為修行那一部醫門秘典，需要相當閉塞的修鍊環境，為不受外人打擾，在西行商隊一年後行至迦濕彌羅國時，因大雪封路，需要開春才能再行啟程，兩個月的空閑期，就讓我生出了閉關修行想法。那時的我醫術已有小成，正是胸中激蕩之時，和家人商議后就瞞着所有人，一人進入深山，覓得一處山洞潛心修行，正因為這兩月的消失不見，導致了商隊中疫情突發而不得抑制，竟是連自己的父母親也沒及時救治過來！」

「所以你時常呆坐在獵場荒山上叢生懺念？那不是你的錯，突發疫情乃是天災，誰也避免不了。」

「話雖如此，心中的愧疚也難以舍卻！直到今日間被你一把大火熏著了，才算是徹底把我灼醒。我記得在昏厥的過程里，腦子裏一直出現不知是不是幻覺的念頭，我是誰，自哪裏來，又要到哪裏去！這種奇怪念想始終縈繞在我的意識四處，直到看到了你，才算是煥然重生，重燃生活熱情！」

他這話可不再是編造，而是自己重生那一刻最真實心理情景，一瞬間的意識恢復，令他永生難忘。

不知何時，他們兩人的手已經緊緊牽在了一起，緩步行進中，握在手中的一陣溫潤柔軟，傳遞過來清綺郡主因為過度心神掛牽，所帶來的輕微抖顫！

不知不覺二人就來到了卧房的院門外，進入院子裏的假山石階上坐定，她抽出手攬住了李之的胳膊。

「說一說那個醫門修行秘典吧，是一個怎樣的存在，能教你不到兩年修行，就能超越楊叔五十年的醫道深研！」

清綺郡主眼裏的柔情似水，雪白清秀的少女臉孔上，流轉着美目盼兮，其中既有求知若渴的期待，也有一往情深的傾注不能剋制！

「之所以要你為我遮掩，是因為那位遊方道人有過交代！那種醫門秘典屬於傳自古遠的道家秘術，是不容傳承給外人的。而且之前幾百年，因為此術而導致古老宗門教派間的一場浩大血雨腥風，就因它神乎其神、異於尋常修行法術的卓爾不群之處。」李之在刻意提醒她。

「道門或別的教派里修行者也不是秘密，但更多傳聞未免誇大其詞，據我所知並沒有多麼恐怖，不然朝廷也不會容許他們存在下去！難道你得到的道家秘術，果真存在着傳聞里的神奇？」

「算是吧，但這部不知名的醫門秘典，修行的是單純醫術，絕不是傳聞里法力無邊的強大法術神通！即使隨同它得到的運氣功法，也僅是相應於醫術造詣達至小乘時候的氣功輔助而已，對我個人的戰鬥力有些幫助，但也絕達不到超脫世人認知的無所不能。」

李之這話也算是實情，只因自己並不知曉經絡強體術的真實效應，它的神奇之處，是他後來隨着境界不斷提升而重新認知的。

「為什麼說它不知名？那位道人也是不知？」

「或許他是知道的，當然這僅是我的個人猜測！講它不知名也許是因為怕流露出去，給我自己招引來無辜災禍吧？目前醫術我也僅是初窺門徑，所造成楊叔誤解高過他，是因為那位老人家一生行醫筆記原因，上面錄載着各種稀奇古怪病症以及解決方法，要講唯一奇妙之處，便是醫門秘典帶給我的脈象把持精準了。」

「此種緣由聽上去的確有些咄咄古怪，不合常理！但天地廣闊，百味生命，千樣生活，萬物生長，一切生靈藉以安身立命的奇聞怪錄數不勝數，僅是一部《山海經》就涵括了古代神話、地理、物產、巫術、宗教、古史、醫藥、民俗、民族等方面內容，其中的荒誕不經多少會有所誇飾，又有誰能給予質疑，並加以佐證？正文哥哥，我相信你！」

「只是這種醫術怕是不能由我來傳衍後代，因為我曾在那老道面前發了誓言，終生不會將它傳承下去！那是由於即使過得幾百上千年，有一絲消息走漏，就會引來未知世外隱秘勢力的征剿，那樣一來，我就不是在為李家後代留惠，而是給他們招攬殺身之禍，隱埋禍端了！」

「這道理我明白！此事我會幫着你掩飾，你所經歷的事我也會經過一番演繹解釋給府中人，便是我的父王，也不會以詳情告知，今後也不會有人刻意針對於此，向你提出問詢！」

「還是你理解我。」

「我二人一起長大，就是沒有未來親情，也只有我能幫襯你。話又說回來，你的一切所長，都會惠及你我一家人往後生計，我巴不得你永遠獨一無二呢！說實話，我倆的事若通不過父王應允也沒關係，你我就此遠走天涯海角，遠離此間俗世就是了！」

她的話要李之很是感動，能甘於因為他而捨棄正二品的公級純正貴族身份，說明了清綺郡主對自己的情意深重。

此刻的清綺郡主深沉溫情從眼神中流露出來，微含嬌羞而又無限關切的情態，令李之忍不住一唇輕吻就啄上了那如脂面頰。

清綺郡主嘴裏一聲輕喃，圓婉出嬌美潮紅若粉色桃瓣，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闔眼隱去其中的光彩流轉，鼻息里嚶嚀出一縷驚愕羞意間伴，妙曼身材倚入他懷中，綠鬢淳濃染春煙的少女香氣，就登時充斥於李之所有感知之內。

但她此時全身充溢出來的純情曼香味，並未讓他升起更多慾念，而是更感其間的靜謐安寧，那種說不出來的溫馨氛圍美得象一首抒情詩，逶迤拖地鋪展開一時間的寂落無聲，令夜靜更闌，漏盡和怡，讓時間恍生剎那后的凝滯。

他深知她的此時心境也如盈一抹情懷於紅塵一隅，似看一朵小花在無風處暗自妖嬈，將一顆心安放在初戀里靜靜停歇，品味偷得浮生半日愛戀的愜意。

那是一種不容褻瀆、潔白如雪的愛意徜徉，朦朧而羞澀，神秘而激動，所有情愛萌動又全都濃縮在未染塵垢的恍惚青澀里，欲言又止，欲說還休。

另像掛在枝頭的青蘋果，在陽光下泛著幽幽青色的光，看着就已經流了口水，誘人心弦，卻沒有咬上一口的澀澀酸甜。

更像手中的一捧沙，握不住，易流失，正因為此，才覺得它珍貴得非常，也愈加難忘，就像紋烙在胸口上那心心相印永不褪色的印記。

過得良久，李之才狠狠心打破靜寂：「將來的宣紙品牌就以你的名字做標註，清綺堂便是天下第一紙張的專用名號，我深信她會流傳幾千上萬年，以至彌永！」

「我能值得那樣的推尊承讓？但我還想把你的名字框留在裏面，你看正清文綺堂，豈不更具意義？」

「正清文綺堂？是不是有些累瑣了？」

「還累瑣？你是不是燒糊塗了？當朝官場權勢人家，不正流行四字的正規稱謂，像是李瓔珞奴、范如蓮花、吳波奈羅，哪一個不比正清文綺堂更繞嘴、更難以表喻？」

「還真是哈！那就依你，不過換做正文清綺豈不越加直白？」

「就是因為過於直白，才叫做正清文綺堂，也因此而寓意著其中互有你我。雖說深知內里玄機的人會認為名號有些幼稚，但身為一個女人，如果不想只是在中年就被定了結局，老年成了明日黃花，就此謝了，霉了，枯萎了，就必須認真規劃，形成一個自己的生命藍圖！我有預感，我們的正清文綺堂會是我一生的相隨事業，我認為這個名字裏面有我自信源泉，自覺培養品格，財富積累，未來見識以及你我情感的一生牽絆！」

「得得得，還是你們女人的心思細膩，既然你決定如此了，我必定會忠實遵守！好傢夥，四個字裏居然會有那麼多的寓意悠長，你的小腦袋裏裝得些什麼，我看很有成為一代詩文大家的潛質！」

「嘻嘻嘻，我可沒有那麼大的志向，對於我來講，這名字裏承繼著自己一生對於婚姻幸福的感悟與期待，僅是出於淺顯的兒女情長心思而已！像是你葡萄酒熟愁腸亂，瑪瑙杯寒醉眼明那樣的詩句，借思鄉之情愁而以景寓情，可不是我們小女子能寫出來的。」

「那我就把你的話當做對我的溢美之詞了！嗯嗯，這馬屁拍得果然舒適極了。」

「去！一嘚瑟你就會原形畢露，聯想我清綺常年可是表裏如一的端莊淑女風儀！怎地今日短短時間下來，不是沾染了一手的尿漬，就是聞聽了一耳的黃段子，這時候又聽得馬屁這樣的粗俗話，你可真有本事，要我一下子改變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