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包漿盤露

「那部煉體古法叫做經絡強體術，我身上沒有攜帶，也來不及謄寫，反正驪山今後我常來常往，下一次給道長帶過來！」

這就是羨風口中第三次驚喜，既然相互間已有珍貴物授受，自然已為自己人，他也不再掩飾作態，李之才會有此一說。

「貧道也覺得其中另有機緣，此等辭彙雖為佛家經典禪觀，於我道也有類似精解。兩種術法，既同為上古之物，說不得二者間那一分緣，淵源有自，必有來處！」

「道長說的是，目前也僅是我與啼兒初感，或許隨修行漸久愈深，會有另外感知！您老進入斷緣初期，距離中期還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妨事先將經絡強體術行於體內，待得真氣生得，就水到渠成了！凌旋七步亦非俗物，其中精妙必有超然之處，不然怎會被分為天地兩盤？」

二人交流良久，直到三女引著江山尋了來，才就此告一段落。

江山卻是給他提來一掛嶄新皮衣，為緊身過膝長綹，雖仍為袍式紐襻，卻在腰中加了條皮束帶，便於腰間垂懸刀劍。

外置口袋明顯出自李之自己的設計，顯然他事先借鑒了瑜然等人的意見。

後世制服領也表明了此點，妙的是與通體貼身設計不同，腋低亦為寬幅闊設，這樣就使得兩臂仍能揮展自如，也是超越時代風格，較之正清文綺堂那些新潮衣物也不差。

而且與騖龍斬牛皮刀鞘同為棕色，所不同的僅是由牛皮換為羊皮，皮質軟硬各異而已。

「這些外置口袋為清綺設計，既然背後有顯目寬厚刀鞘，她說盡量粗獷一些才更適合，於是兩肋、兩臂、胸前、腰部以及後背都有口袋。之前我心下還有些忐忑，沒想到成衣之後，之前看來不倫不類設計，此時觀來，反而別有一番男人氣！」

李之忙謝過江山，接過來穿上，身後背負自然早已結下來。

以他一米九的高大身板，更顯其魁梧奇偉，一副彪悍虎體熊腰勇武狀，卻沒生得廣額闊面兇悍樣，配上他端正相貌，顯出一種背闊胸寬的風姿瀟灑狀。

龐啼最是驚喜表現，捂著小嘴，只讓有星星閃亮的兩眼視線，在李之身上肆無忌憚的瞄來掃去。

便是老道羨風都禁不住喝了一聲彩，「真若有潘安之貌反倒與你身子骨不搭配，男子之美在於鬚眉，氣宇軒昂，頂天立地，才稱得起血性男兒！」

龐啼終是沒忍住噴笑，這些溢美之詞若出在旁人口中倒也罷了，唯獨在羨風嘴裏講出來，聽來就有些怪異感覺了。

「我聽聞咱們長安城就有一位貌如潘安的俊美男子？」李之忽然開口問道，這話還是出自龐盛兒之口，卻沒講出來此人名諱。

「太平公主丈夫薛紹，那人的確是位容姿俊美，氣質出眾的男子，身長八尺有餘，而且形貌昳麗。不知哪位還曾用形容女子的《陌上桑》描繪他：為人潔白晰，鬢鬢頗有須。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趨。」

清綺搖頭，嘴角抹過一抹不屑。

身長八尺有餘，以唐代計量，也有一米八五的樣子，倒是比自己矮不了多少，李之心裏想。

盛唐盛世，所擁有的是東西四萬里最絢麗春花，上下五千年最明媚秋月，且不論文化政治經濟軍事的空前繁華強勢，就是最美麗的男子，也空前地由女性的審美觀所決定。

儘管有前世史冊拜讀，此類情形仍舊讓李之無法理解，但在他重生到這裏，初次見到滿大街青年男子敷粉簪花，錦衣綉服，的確很不適應。

他很奇怪，一旦男人成為相貌俊美之貌，再予以女性裝扮，照理說無論是現在可能還是後世，都不應是得到大多數男性贊同的審美趨勢。

以美色作為男性評判標準，顯然清綺與李之心態相同，極為看不慣也就不足為奇了。

「薛紹的父親就是駙馬，母親是城陽公主，但在長安城薛家極為強大，卻並非薛氏是李唐家族的傳統姻親，而是薛家在長安城幾世積累的龐大官場、商業基礎！」

像是唯恐李之因此而輕視了薛紹其人，故而有清綺如此提醒。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岡。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出自《倚天屠龍記》中的兩句話，看來對李之影響很深。

瑜然噗聲生笑，繼而正容：「這可不是哥哥的水準，倒像是大白話，不過卻讓人感慨瞬間就有所領悟。其實這句話真的包含了很多真諦，內在堅毅和外在豁達，方為立足如今社會環境的一種品質！」

「他這是在竭力牽強附會，」清綺表達不滿，旨在瑜然一直以李之意志為核心的盲目追守，「薛家自身實力，較之任何一個單獨李唐家族脈絡都要強大，更不要說與皇權間緊密關係了！」

「就因為薛家過於強大，且有兩代駙馬之事，在武后篡位得逞，首先打擊的就是他薛家，不信我們走着瞧！」

因為有先知先覺，李之深知薛家六年後境遇，實際上有人藉此而追問理由，他其實也講不出多少信服調調。

好在幾人明顯感覺出，羨風對於世間權勢爭鬥很明顯不以為然，瑜然的龐啼瞬間轉移話題：

「正文哥哥，正好山舅也在這裏，明日我們就回去了，你給他繪幾張皮草衣樣，江記皮製作坊會首先開業，有幾件新穎樣式也好讓作坊練練手。皮草這般精貴材料，江家又是初涉成衣行列，開門屬金，旺於秋季，可要小心行事！」

李之哈哈大笑，他也知道，這是江家通過瑜然想要討個頭彩，未直接找上自己，顯是很明事理，終歸瑜然才是真正維繫二者間關係紐帶，尤其是首次合作，當然通過她的中轉才顯得知情達理。

「山舅，實際上我如此想法，這是平日裏閑來無事時候隨手勾勒，並非標識尺寸，均為皮毛材質衣樣，就留在你這裏。其中標有尺寸的六件，乃是為清綺她們三個專門設計，就從它們這裏找找感覺，一旦六件成衣合格，就正式批量縫製！」

李之給江山遞過去一本小箋，上面每一頁都是衣服樣式設計圖，但往往同一件會有幾頁細繪。

「還是李先生做事縝密，原來早早想到了！」

「山舅，我有兩個要求，其一，每件衣物左胸上方位置，只要皮毛領子未曾覆蓋，均要烙印上正清文綺堂字樣，這些圖紙上也有標識；其二，均採用新型中對開襟樣式，傳統中式紐襻一律放棄，而是前中開襟訂鈕五粒，配以左側面料紐扣咬合開口！」

一邊說着，李之一邊找一樹枝，在地面上划來劃去，「紐扣無非是適何尺寸圓形木質上，包上一層同材質皮料，中間位置鑽上四個小孔，交叉縫合而成，使用下腳料剛好不浪費！左側衣襟開口需要針線密緻鎖口，就像這樣！」

等江山明白過來，清綺早已恍然大悟，「臨來驪山前，看到秋冬外套設計圖形，與之前有很大變化呢。那時僅是瞥了一眼，也沒仔細看，原來就是一個中對開襟改動，已經將原有胡服流行趨勢也做了重大變化！」

羨風笑着參與進來，「實際上與我們東方修鍊界對開襟勁裝相似，只不過把盤扣改為紐扣，不過這樣是的確很新穎，就不知年輕人心理接受能力如何，但換做我已經習慣了傳統服飾！」

「道長建議很及時，像是昂貴皮毛衣物，有能力購買者除了那些富家子，就是些頗具閱歷中年事業有成之人，對於這些人還要考慮一個心理承受過程！」

李之腦子很活泛，瞬間就體味出羨風話里警示，這還真是他內心忽略的細節問題。

羨風很滿意自己的意見被採納，這時候見楊高澹與司馬承禎返回來，李之也乘機帶着三女，隨江山前往老祖宗之處。

那裏是江家人聚集之地，自己一行明日就要離開，多日來的打擾，怎麼樣也要感謝一番。

看到老祖宗手裏一串貓眼兒手串，李之笑道：「還未經打磨成型，老祖宗不等兩日？」

「我不喜歡那些經由研磨后的渾圓顆粒，也不喜打蠟拋光，原生態式樣為最愛，在我看來自然包漿乃把玩者的手澤與心境摩挲，才可盤露出溫存歲月舊氣，遠比人工打磨的賊光要真實太多！」

龐啼蹲下摟着她一條胳膊，「還是老祖宗懂得自然之道，不像某些一門心思鑽進錢眼裏的市儈人。」

「啼兒，你是指正文哥哥？」

瑜然偽作出一副驚訝模樣，引來老祖宗伸指戳向瑜然額間：「就你兩個小搖頭知道討我老人家喜歡，但平日裏我可是聽說，你們在店裏要比正文還要緊張營業額！講他市儈？哪來的你們一身闊綽氣？能出手就送人這般價值連城之物？」

她轉而望向李之，「這是啼兒剛剛拉着老身前往你的背囊里挑選的，我與這丫頭心思相近似，貓眼石又叫尋夢石、祝福石，老年人還不是就圖個吉利？而且這種金綠貓眼最為著名，也最珍貴，據說為天然玉石里最具靈性之物，所以我選擇了它們！」

「啼兒沒給你講她的夢裏關於此石事？」

「說了，還騙了我兩滴淚水呢！」

「還不僅僅如此，貓眼石更富蘊天然藥性，促進血液循環，增強記憶力，緩解疲勞，加速新陳代謝，進炎症消退，消除腫脹和疼痛，降低血液粘度等等，攜帶它在身邊，比任何精貴物都有實用價值！」

李之並非只是照本宣科，他已打算將它入葯，給高宗配置些，提高人體對疾病抵抗力的針對性藥物。

和其他寶石一樣，貓眼石越大越難得，因而重量仍是評價貓眼石的基本要素之一，因而老祖宗也懂得這些，所以她所挑揀出來手串，顆粒相對都比較小。

「自然界孕育萬物千姿百態，每一種存在都有其不同於其他物體獨特一面。寶石是大自然孕育奇特之物，寶石不僅僅外表光鮮亮麗，非常吸引人眼球，每一種寶石也都有其獨特作用，這也就是許多人不愛金銀飾品，而偏愛寶石原因之一。正文，我建議你，將東市正清文綺堂三層騰出來，專門用作玉器專營，宣紙今後要涉及大批量批發，還是西市最為適合！」

老祖宗慮事很細緻，也是李之接下來要做改動之事，二者無意間竟是意見相合，也因此讓李之終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