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張旭的心境變化

第三百二十章 張旭的心境變化

李懌笑道:「後面還有呢,這位仁兄吐了人家羊圈一地,見他幾近中了酒毒,老劉頭將他馱到一無人地,利用將其體內酒業拍打出來,這人酒醒后神情萎靡,卻仍記得給人家羊圈吐得不輕。半路鬧着跑回去給人清理,結果遇到主人家一個十五、六歲小丫頭出來行方便,張旭趕到時,正好碰到人家褲子提到一半!這下好了,人家小姑娘哭着鬧着嫁給他,把主家人也驚醒了,這小子把小姑娘抱起來就跑。跑出了幾里地,才敢放下來,好說歹說,就差跪地求饒了,女孩子才肯放了他。」

張旭藉著李懌說話間隙喘息的空,就把話頭接過去:「我回去后一聲沒吭,本以為旁人不知道,卻不料弘致兄正躲在被子裏笑呢,原來老劉頭不放心我,早在一旁偷看到了!」

現場再一次哄堂大笑,李之問他:「我聽顓孫爺爺說了這件事,當時守着一些女長輩沒好意思開口,你和那位小姑娘後來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以身相許了唄,現在就被這小子安排在我們的酒坊,平日裏兩人裝得可是正經!日後我們跟當地人熟了,他們只是奇怪,馬家丫頭不在自家忙活,怎地跑到外地人廠子裏做工!」

李懌之言,讓羽靈姨笑得蹲在地上半天起不來,連院子裏購物隊伍都是一陣低低笑聲四起。

對於一眾與己侃調,那張旭面上並無多少難堪意,此子生性放達驚諸,不然也不會在日後開創出卓絕驚世的狂草藝術。

「伯高兄弟姿性本就顛逸,又無意里得酒發興,居然討得馬家女子鍾情相托,近些時日小日子也算是過得舒泰滋豐!再加上終於肯聽忠言,好歹混得個一官半職,終於令家人耽湎心緒稍寧,可見鳳陽此行對於他心性磨礪,還是相當要甚的!」

知是李懌戲謔言辭里不乏善意感慨,張旭大點其頭:「弘致兄所言極是,嘆喟正文哥哥為小弟尋了條闔導牖進好路徑,使得兄弟我性情大是改觀,一洗先前跋囂頹廢氣象,到底是能做些討得家母些許心慰正經事。」

此人初仕雖早有實為虛職常熟尉一名,卻從未曾有半點具體負責、執行辦事履歷,思想里更未對小小縣尉虛位產生過興趣,一是因早前年紀尚幼,再就是自身骨子裏深以為杵的不羈不群心性追求。

但其性格豪放,嗜好飲酒,一路討得個張癲雅號過程里,同樣充滿著家中長輩、師長的凄怨憂思,也令他並非每一次酒酣呼叫狂走、落筆成書之後,不對自己的年少張狂偶有感知。

即使他也算是位純粹藝術家,已懂得把滿腔情感傾注在點畫之間,不然營造不出那般旁若無人書畫境界,但再是如醉如痴,如癲如狂,其書法可達意寓於書之境意,與一切可喜可愕、不可端倪的諸如喜怒、窘窮、憂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無聊、不平等等有動於心的天地事物之變心緒分不開的。

狂草如要向自由表現方向發展至一個極限,若更自由,文字愈加不可辨讀,最終形成類似於抽象點潑那般出神境界,若無精能之至諸情更深理解,也是殊難達成的。

因此在李之有心而且刻意引導之下,這一次下縣歷練還是頗具成效,不然張旭諸般人生感悟不見得更早體驗,其成就一代書聖之路會因此尚需進一步經歷感知過程。

張旭天生聰睿異常,又怎會體察不出其中好處,更隨着高端大氣高度西鳳酒的盛名鼎沸伊始,使得其酒瓶上三字狂草為世人漸至熟知,而不再是單純長安城一眾文人墨客間小有評議,那種聲名漸起的好處,他回來幾日裏已是體會極深。

「你的書法乘興獨到處,早已隱約可見驚天筆力!其字義中迴旋進退已現中節,再更多覺些山谷之險、原隰之夷、人情諸感差異實質,才會更是妙於巧藝,乃至漸趨達於自然,那等深得自然造化后的感動啟悟方為得筆法意,為兄我只不過作為旁觀者,在你身後推了一把而已!」

李之淡笑着說出自己心內打算,旁聽之人有深悉其中精道者,也是聞之恍然。

楊高澹頻頻頷首不已:「張旭小子獨特的狂草書體,以其深厚書法之功力,並以精能之至的筆法和豪放不羈性情相融匯,日後就此開創出另行一派已初見端倪,他的字奔放豪逸,筆畫連綿不斷,有着飛檐走壁之險。草書之美其實就在於信手即來,一氣呵成,給人以痛快淋漓之感。但如何縱情揮寫而不受絲毫閑情雜意羈絆,僅有靈感到來尚不足以落筆力頂千鈞,傾勢而下行筆婉轉自如,直書狂草猶如醉酒當歌,其間灑脫自在實質,還需氣魄和靈性所激發出的完美韻致。質雖有質,跡本無為,稟陰陽而動靜,體萬物以成形。若想創造出瀟灑磊落、變幻莫測的狂草來,其狀若是抵達驚世駭俗尚需其中變動猶若鬼神,心境所達可見山水崖谷、鳥獸蟲魚、草木花實之餘,日月列星、風雨水火、雷霆霹靂、歌舞戰鬥等感知也同樣不可或缺,正文指點與他更多心緒經歷,正是同樣的不可缺失!」

「楊先生此言甚是!」張旭顯然是有感而發,「若想成就心藏風雲的巍巍大者,豪盪感激領悟與個人宣樂泄悲之技密不可分,生命意氣熟諳方可衍生出其中天機,再伺機借酒而生,以書而張,借酒撒驕中又不失尊卑秩序與放達於天然,才能以紙為天地、以筆墨做風雲!內心熱情洋溢之人,胸中筆意絕非僅僅須乎於酒,世情冷暖、功利名聲之心淡薄亦或沉浮的五味雜陳,才會催酵出人生中之真諦!」

「兄弟之言極是!」李之哈哈大笑,「翰林之輩與浪跡江湖之人同樣內心有溝壑,唯有各感叢生,方能煥然創化出嶄新書畫意境世界!興來書自聖,醉后語猶顛,心藏風雲才可煥發出最自然真態,你看些許功績達成,與你之前心境已可見殊大不同,有時候釣名沽譽不見得僅僅是硜硜沽名,作偽以求虛名也是一種真實心態反應!」

「正文大哥,你豈不是在說兄弟我,是以騙取手段來撈取的名譽?」張旭故意顯露出一副凄怨腔調,引來眾人一陣大笑。

眾人均知,此人所展現出來西鳳酒三字,絕非已登堂入室那般簡單,不然又怎能就此開創出自行一派筆意的可能?

難得以他小小年紀,一向狂放不拘的性子,終於表現出豁達大度的成熟心性,顯是他們這些身邊好友所樂意見到的。

尤其是在場的容弘冉、古沫然兩人,能夠成就宗師級境界,自身能感悟到的自然感知不比李之低上多少,此刻張旭性請上變化之大,二人當然能體味出李之的類似感觸。

無論個人修行境界與書法境界,但凡能達成將來宗師意境,一樣需要極深思想熔冶,他們同樣能自張旭身上,體察出此子未來的片紙支字能夠達到被人視若珍品,世襲真藏的隱隱大乘氣韻。

歷史上張旭其人,是一位真正藝術家對藝術的執著的真實寫照,難怪後人論及唐人書法,對歐、虞、褚、顏、柳、素等均有褒貶,唯對其無不讚嘆不已,這是藝術史上絕無僅有的,也就是他被後人尊稱為「草聖」的根本原因所在。

「早聞你常飲醉輒草書,揮筆大叫之餘,更曾以頭搵水墨中而書之,更從中悟得草書筆法之神韻,沒想到卻是如今這般小小年紀!」

容弘冉乃身浸道家正宗法理上百年,同樣喜愛書法,對擅長書法者也是頗具好感。

張旭躬身謙辭,態度上早淡去了之前那等不羈的狂傲勁:「後輩雖非身有修為之人,並不妨礙自前輩身上感受到潛深伏隩般高絕氣息,而這種氣韻同樣發乎於正文大哥那裏,因此可見您老二位老人家,也肯定如正文大哥一般,是那等宗師哲匠一般人物!小子我年少輕狂,如此年歲又好酒貪杯,好在不及繼續沉湎其間,得正文大哥及時指點正途,今日方能忽感幾位身上氣息,對於小子個人今後氣場有絕大洗鍊功用!難道這其中有何互通之因?」

容弘冉呵呵樂道:「你本身屬於麟子鳳雛之體,又有富於春秋相對應的穎異俊秀,以道家之言謂之頗具虛室生白之相!再者觀你雙瞳如剪水,謂井雖浚治,潔凈清明,既似澄江如練般清澈,又如江景鳥瞰般深遠,同樣已具所謂你之言宗師哲匠趨相!正文應該正是針對於此,才會給予你另相機緣探搠指引,望你日後多聽些他的點撥,莫要荒廢了其一番良苦用意!」

張旭向李之投以意味深長的一瞥,其中有感激,也有果然如此的恍然。

李之不在意的偏頭揚頜,示意其圍聚在四處密密麻麻的排隊人群,「我三師叔之言未免有些高深叵測,你可不要太往心裏去,多與這些尋常人眾盡些交流,越是平凡之操里凈是些卓異之知,偉大寓於平凡之中這一真理可以說歷久不磨,然後才是運思平凡,借之以尋出超絕,因而明理,以慈懷道,慈懷共讀,方可達至深遠!」

他能從張旭眼神里看出濃濃不解之惑色,卻是並未對其祥加解讀,而是不再論及此事,轉而望向夢舒、孝文二位郡主說道:「弘致,快去引兩位夫人前往三層玉器行,清綺給她們早早備下了大婚賀禮,這時候來到剛好試飾一番,順便給張旭的那位馬家小姐也挑上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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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生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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