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淞王府內的錯綜
再世為人的李之，相比別人更多出一種自我防範意識，這是兩世閱歷使然，也是發自於骨子裏的謹終慎始心態，因為他不想因小細節上的不檢點，而導致一腔雄心豪情所有喪失，妄活兩世。
李瑜並不知道李之心中想法，神情還處在鄭重其事的警醒里：「李先生說得是，李尚書派來之人雖然足夠信任，但眼下局勢有些詭異，李唐勢力中已被滲透多年，難保有隱藏極深地潛伏者，機關弩事關重大，謹慎些很有必要！」
李之提及那一日軍中秘議是刻意為之，所有參與者均是經過多番考慮，其中摻雜的那位有投誠嫌疑之人存在，像是表面上處在李姓軍方核心的李瑜、李楹等人，不曾出現的原因，就存在着身份隱秘原由。
淞王府的李瑜、李楹二人，就如同二代李平李放鶴及其子李興李善朝類似，屬於府中另一路線之人，表面上與淞王及二子李皓李長霖呈三足鼎立之勢，李皓便是參加了那次聚會。
十王宅里，也就只有淞王府府內派系林立，將淞王賜封為一王是有原因的，蓋因二代的淞王與兄弟李平非一母所生，李平生母有武家血統，一代淞王在世之時，夫人之間就爭鬥得很是激烈。
十王排序本就是個相當複雜的宮內勢力明暗爭鋒焦點，出於綜合考慮，淞王府內部相當複雜的爭權奪勢因此才會被推為十王之首，這也是利用第一王府來平衡十王間利益紛擾的手段。
而三代的長子、三子抱團組成府內另一鼎足，是看不慣二代淞王自小溺愛二子李皓的原因，當然這是在這一任淞王繼承王位之前就佈下的暗棋，沒有人樂意自家家事被旁人所利用，哪怕利用一方為皇室決斷層。
其中情形過於複雜，這裏就不再累述，不過十幾年後這手暗招就派上了至關重要一步，此為後話，暫且不提！
李之之所以信任李瑜，就是得自於內中隱秘的獲知，而李瑜並非因聽聞他一語道出其中深意，就有自己被信賴后的信心十足，而是感覺出李之如此不加避諱，正是因為機關弩一事的干係重大。
明通則在兩人論起此事時就遠遠走開了，這是一名皇家道場道人頻繁與各式皇族交往的職業道德，也是最佳保守權貴階層隱秘的必修課程。
其實但凡一定境界的修鍊者，有心窺探旁人交談秘密極為簡單，為了避嫌，往往老君殿明通這類避諱之舉，均會瞬間收斂起滿身氣息，這也是皇宮大內里修鍊者得以立足的根本。
「這種舉動自然而然，不會受人猜疑，你的借口就是押運那數千柄唐刀。當然了，來人被收買的概率極小，我們可不能小看了李尚書，能如此年輕就被委以重任，腦子不是一般地好使！我請壽山兄跟隨往斷崖山還有另一更重要目的，就是告知副官哈斯額爾敦，峽谷內的軍工廠建設之外，給此類機密軍械研製，重開闢一方更隱蔽位置！你就轉告他，那處一線天之後即為絕佳位置！」
李之提到的一線天，就是當初看似無路可走的山間最深處，一堵山壁之下，由兩處山壁斷層所形成神奇的一線天，進入其中數百丈空間途徑只有那條狹長石巷，以及更深處水潭底，通往外面湖泊的石窟河道。
有此普通探識力不能探入的重嶺相隔常人未知所在，無疑是將新品研製安置的最好地處，而且極易防守，潭底通道又能保證大宗物品秘密進出。
事關緊要，李瑜並沒有將心中疑惑問出口，「只要那位副官知道位置就好！實際上因軍火庫的存在，那裏的安保已經不會出什麼問題，我可是聽說那裏不乏軍中最強大修鍊之人！」
「不止如此，」李之指了指自己的那些位輕騎兵，「包括那裏的普通看守都是修鍊者，我的這些手下，恐怕抵不過一名外圍的崗哨！好了，我去請明通道長過來，咱們抓緊商議一下明日的開工情況！」
等具體工程進程步驟確定下來，當晚的宴會也就匆匆結束了，鐵器作坊里還有比天機閣建設更重要的事情，李瑜心知肚明的早早打發前來御匠師搭建帳篷入住。
李之與幾位關鍵人物連夜趕製，更多工匠也在半夜裏被趕走休息，這些人都是普通人，昨晚就沒停歇，難有體力支撐第二晚。
而現場留下的幾人，有他的真氣暗自灌注，反倒比平時更清醒，不過他們只顧得埋頭趕工，極少有人察覺到精神再一次煥發。
翌日頭聲雞叫十分，第一支機關弩終於組裝完成，李之並沒有急着召集人圍觀演示，而是叫人在兩裏外支好標識物，就圍坐在角落處，給那日松細細講解綳簧機括的調製機關使用。
機括為弩上發矢的機件，與綳簧鏈條環環相扣，知其虛實方可根據機關弩使用環境任意調配。
而且他所設計的機括堪稱智譎，在組裝過程里，用極細鋼絲緊固住綳簧與鏈條間連繫，不影響張力調製時的橫向反覆撥動之力，但一經弩身被縱向打開顯露出內里結構，那根鋼絲就會因此而崩斷，綳簧鏈條立時就會飛崩的到處都是，沒有詳細圖樣指引，再想將其重組的難度，並不亞於機關弩的再行設計。
這種講解僅有那日松可以全面掌握，旁人則被分開來各授一部分，相互間沒有連貫節點，不經由那日松親自調劑，機括與綳簧鏈條間不可能產生傳動力。
如此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教與受，雞叫聲已是三番，雞鳴三遍日頭高，艷陽高照乍現，帳篷里的匠人們也就紛紛爬了起來。
不需李之交代，不等洗漱眾人就紛紛聚攏了來，包括明通、李瑜幾位知情人，急匆匆進入作坊內探聽，不久就由李之引領着步向院外荒野。
巨大弩體還是相當沉重的，需要幾人搬動前行，所去往野外乃山間丘陵地段，馬車根本不能派上用場。
雖僅有一支機關弩，卻配備了十套箭箱，每一箱有箭矢十支，相比機關弩，箭矢的打造要簡單很多。
「距離此地一里至兩裏間，每隔五十丈各有標識靶位，根據我所推測極限張力，差別就在其間，這樣也好有個較準確射程了解！」
來到一處土丘之上，李之手指遠處解釋著，一里大致同於一百五十丈，也就意味着一里至兩里之間有三處標靶豎立。
負責看護的是陌邵、白喻等人，李之的探識力足以籠罩十幾里，在一平整地做好發射準備，到了事先約定的時辰，探到看護之人均已將身子躲藏好，這才揮手而下，命第一支箭矢發射出去。
第一隻箭箱需要單支試驗，自第二隻箱子起才會逐漸兩支三支的遞增，目的就是檢驗射程的穩定性，而且每一次試驗都要有詳盡記錄，直到一支機關弩經歷過幾千次的不間斷髮射檢驗。
因為經過如此多次射擊之後，弩弦會被拉長或拉斷，弩臂會逐漸失效，不過這都不是問題，因為另有專用配件可隨時更換，弩機的更換極為容易，操作熟練的士兵只需一分鐘便可完成，當然這也是李之設計上模塊化設計的精妙處。
發射首箭之人被李之特指為有修為的李瑜，此等可產生恐怖張力的巨弩，還是要一位有自保能力的三級狩獵師，畢竟承受巨大牽引力的弓弦，不經檢驗，誰也不能保證因強烈震顫力，會不會導致弓弦綳斷。
隨着刺耳軋軋機關啟動聲音，數尺長弓弦也在轉眼間被撐滿如圓月，一股凌厲氣勢應聲而起，竟是引得周圍兩丈內空氣嘈亂運轉起來，令李瑜身上衣裳無風自動。
緊接着弓弦之上劍芒般淡淡光影閃爍，瞬間暈盪起如強大霸道之韻的無上威壓驟起，一股無形的威壓播散剎那間，「咻」地一聲，箭矢已隨刺眼亮光乍現即逝而穿透虛空而去，一股強大到彷彿可毀滅一切的力量升騰，所過之處，虛空亂流翻湧，空間氣流瞬即被撕得粉碎。
恐怖至極的毀滅氣息噴吐短促如流光一現乍無，但在李之等修鍊者眼中，一道肉眼不可識刺目精光也滔天而起，在光芒閃爍中突兀如極光噴射而出，激蕩起天地之間風雲涌動。
說時遲，那時快，箭勢一往無前，以勢如破竹之勢凄厲在虛空劃過，拉拽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恐怖空氣爆裂炸響之音，一股恐怖氣息陡然間瀰漫伴往，幻作無形銀光搖曳起一道無色光華，眨眼間就穿透三處巨大獸皮所拉制標靶，在兩里之外十幾丈處遙遙跌落下去。
「李先生的機關弩果然霸道駭人，單支箭矢居然突破了兩里之遙還要多些，之前天下最強弩也不過百丈射程吧？你這一箭已有數倍遠超了，而且更令我感到驚異的是，機關弩的箭矢疾走之勢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弧線軌跡，而是為直線型流勢，這就說明箭矢的力道、速度已達令人恐怖的境地！」
這是明通忍不住高聲驚叫，旁人不具備他的大師級探識力，耳聽得機關弩箭矢力竟是如此的恐怖，均是不由自主的倒吸涼氣。
「壽山兄與那日松大哥再各射一箭演示后，若沒發現異常，眾人感興趣的也上前嘗試一下！」
不去解釋其中的機巧，李之微笑着囑咐道，他心裏也是興奮不已，畢竟是第一次將理論轉換為實際，榮耀感在他身上同樣顯現。
接下來的每一箭依然引來眾人驚叫連連，儘管大多數人看不出箭矢發射出去一剎那的驚人威勢，但其中的犀利氣息幾近極致，沒有人膽敢嘗試一下面對如此可怕一箭的恐怖。
由於是雙軌道設計，每兩箭發射完畢，就需要再添加一道弩機發射端，每一支機關弩內部為六道綳簧機括設計，實際上在第十箱十箭齊發上，每兩箭之間有一個極短暫的機括轉換，因為是一人操作，還是需要連續五次扣動扳機。
六道綳簧機括設計，其中有一道為備用設置，事先每一道機關張力不同，先發不一定先至，射速上的差異不等，看似十箭同至，實則其中變化均發生在轉瞬間。肉眼是體會不出來的。
具有如此效果的目的，就是特別針對於可辨識出箭矢來勢的大師一級人物，其中瞬息數變的規律難以掌握，才是對其施以威懾的根源所在。
若是好幾支機關弩的幾十箭矢齊至，普通一級大師還真是難以招架。
這一次的演練，僅是四箭齊發，那駭人氣勢就遠比單支箭矢發射龐大得多了，再到最後的十箭規模，現場除即為修鍊者之外，身為普通人的工匠們，早已被機關弩四周圍瑟瑟肅殺之氣驚駭得連喘氣聲都不敢輕易吐露了。
有幾位膽小之人，竟是禁不住兩腿顫慄不休，頗有種將要被嚇尿的跡象。
那可是十箭之威，已然形成如鋒利利芒般恐怖穿透力，在發射一剎那彷彿挾帶有雷霆萬鈞之力，一股駭極恐懼殺戮氣息所帶來的驚懼，遠不是普通體質之人能夠承受得起的。
十箱箭矢，根據發射的數量不同，其中五道綳簧機括設計各有相異，三處標靶射程也均有涉及，當然射程距離越短，張力所牽引出的速度及威勢自然各藏變化。
只有更詳實地演示，才會有精準檢驗成效，在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的發射后，陌邵、白喻等人也匆匆趕回來，單箭矢與多箭矢的標靶也分別標註著記號。
眾人圍將起來分析其中差異，不知不覺已是到了午間時分。
商討結果，無疑是證明了此次機關弩的研製，完全達到了之前的設計標準，在眾人齊齊發出震耳欲聾般的歡呼聲后，那位三長老武道駘也在極遠處哈哈大笑着飛馳而來。
這人在昨晚間得到了乾坤袋就消失不見了，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但在李之、明通兩人看來，此人臉上的得意神情，顯然隱藏着他人難以知會的神秘感，必將是半夜裏利用乾坤袋去做了些什麼隱晦獲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