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蒙蘢荊棘生，蹊逕登童豎
現在繼源拼的就是意志，意志如果倒下，那就是真正的兵敗如山倒了，所以這老道此刻也是拼了命。
只是他的精神一直都處於恍惚狀態，好似隨時都有可能喪命，這等情形望在孫思邈眼中，不免有些替他膽顫心驚。
感覺到孫思邈向自己投來的詢問眼神，李之凝重地道：「能幫他也不要幫，僅在如此低層面，就需要藉助他人輔助，對其今後修行可是個大忌，從此有了依賴感，心境也會隨之會久滯不前。」
相比道義理解，孫思邈在個人修為經驗上，就與李之存在有巨大不如，因而才會有此一問。
耳聽得李之回答着實在理，藥王對於老友此時狀態儘管依舊擔心，之前那份擔憂也淡了許多。
半柱香之後，一股強大氣息從繼源道長的身軀之中傾瀉而出，讓他只感覺自己渾身的力量都在瘋狂躥升。
而他的身子也彷彿變成了一個無底洞，瘋狂地吞噬周圍靈氣，自身強大感覺漸漸在心頭油然而生，直到體內某一關竅傳來「啵」地一聲輕響，渾身暖洋洋的感覺隨之清晰感知。
繼源雙眼睜開的一剎那，眼神就探到李之所在方位，不及置換漫身污穢的破衣爛衫，他就起身上前，深深施了一禮：「多謝李先生成全，老道在三級大師境界被困了二十幾年，卻在先生不吝饋贈下，得以有所修成。」
孫思邈搶在頭裏回應他，「沒有多年修為境界沉澱，也難保此次有驚無險的晉階，說起來靈氣貧瘠之地，也不是毫無功效可言，至少磨礪了心性，讓你一直在苦苦堅持着。」
他這話是有根據的，煉丹湖湖底為良藥坪，據說是當年烏角先生煉丹所用藥田，也就意味着繼源平時所感知微不可查靈氣來源。
但那般稀薄至幾乎不見的靈氣由來，逼走了此間一同存在的另外九人，只有他一人堅持了下來，這就是孫思邈一番言辭來處。
因為他知道，即使繼源道長自己，也不知稀薄靈氣是不是切實存在，卻在近三十年裏一直默默守護著心內執著，心性之堅定，絕非一般急功近利者能夠做到此點。
「那也是沒辦法呀，整個大唐也沒有個靈氣存活之地，就是因天柱山有多家佛、道兩教爭相在此建觀造剎，才被吸引來，卻只撈得那一處偏隅湖邊。我也是幾番心內掙扎，但每每念及天柱山洞天福地稱號，方苦苦勸說自己滯留下來，沒想到其洞天福地意義還有另一番解讀！」
繼源這是在感嘆李之的到來，也是因道家信仰的名山勝境原因導致。
李之呵呵而樂，「所以啊，道長的機緣獲得，絕非我一人之功，洞天福地說法並非空洞傳說，今日我們的發現不就是驗證效果？煉丹湖、煉丹台不會無緣無故在此間出現，自有常人所不盡知來處，目前看來，將此地當做修真界原有遺跡，不是沒有道理的。」
繼源的表情顯示出他的深以為然，「但內藏機緣，卻不是隨便那一個人能夠獲得的，李先生的真元感知是個關鍵，因為只有它那般性質的存在，才能具有神奇探知能力。而一旦機緣存在，也只有體有真元者有能力進入其中。老道我很是奇怪，都說境界達到宗師境，才會令體內真氣真正凝結完成，李先生在此境界如何獲得的真元完整凝出？」
孫思邈解釋道，「還記得昨日裏我給你講過，正文曾在西行路上得到一縷氣勁灌注？據我暗自思量，那絕非僅是一道氣勁或能量加持，裏面存在着類似於魂念抑或意念添持，不然他哪裏會得到相關醫術、功法的施用記憶？」
「所以說...」
「所以說正文修行起點遠遠高過了我們，僅以單純戰鬥力而言，他就擁有超越同階至少一個小境界威勢。其意義更在於他本身擁有旁人所沒有的大氣運，大道緣，守護着他就如同伴隨修行機緣，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繼源道長頻頻頜首表示認同，「廬滌草堂從此已成為了過去，原本老道我也不想過那等清苦修行日子，心內原意旨在通過苦修來堅定意志，不為浮華的物質生活所動，屬於主動割捨眷念，得以被動感脫迷惑，旨意以此來感動冥冥上蒼。但昨日裏一同大酒大肉違忌過後，反而得到今日天大機緣，以後就跟着李先生過活了，雖說出發點有些功利心念在作祟，但想來先生能體諒到我心中原有苦楚！」
孫思邈哈哈大笑起來，「你這等說法簡直如強搬硬扯，酒肉與今日機緣又有何直接關聯？實則你骨子裏就舍不下口舌之欲，換了套說辭罷了！」
「我可不認為繼源道長所言有謬誤之處！首先，以為只有苦修才能出輪迴是錯誤的。所謂的了生脫死之類的，只是佛家的觀點，道家是修肉身、修陽神、以及希望長生不老與飛升成仙，信仰天地自然，道法自由。修行的目的，是為了修身、修行、修心、普渡眾生，脫離苦海，絕非僅知一味遵循清規戒律、清苦苦修。一個真正的修行者，度己度人、普渡眾生乃是責任使然，但需建立在有能力的前提之下，而無限與天地自然中的無拘無束相契合，方為修為與認知不斷提升的根本。」
李之一番長篇大論，目的在最後幾句，「因而繼源道長選擇跟隨我是對的，身在凡俗世，更可體察駁雜中的精鍊提取，相比單一清修之苦，多出了種心境修行歷練，或許在極低入門道行里需要保持心地純良般地修鍊沉浸，但到了宗師境界，心境的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方為修為晉陞之本！繼源道長，以後就隨我去長安城。」
繼源在李之講述之時，眼裏始終閃爍著光亮，此人道義闡解另有蹊徑意味，初聞只覺匪夷，但深入理解，卻漸感直契天地事物本源。
天地事物，道家謂之以乾坤，其中喜怒、窘窮、憂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無聊、不平，無所不在，若有動於心，方可端倪其內在，去糟粕取其精華，不就是心境歷練？
心境提升，與天地自然才會更貼近，無疑李之所言直楔事物核心，跟隨在此人身邊，於自身修行的確存在有之前想像不到的捷徑可尋，遠比避世修行更能體味人間百味，從中汲取道義精粹之極致。
便是對道法有深研的孫思邈，此刻再望向李之，眼神中也起了變化：「不得不說，你獨特闡釋中不乏精義所在，蒙蘢荊棘生，蹊逕登童豎，頗有些蜿蜒入杳渺之妙！看來之前我對你不僅沒有高估，而是有所低看了，此時我似乎有些理解，你為何樂意在凡俗事物間久滯了！」
顯然這時候的繼源道長決心已定，「我那廬滌草堂也沒什麼可收拾的，等此行完成，牽了留在那裏的馬匹，老道就跟你走了！」
暗裏感知到此人氣息中的堅定決念，李之含着笑點頭，「那我們就不耽擱時間了，抓緊把剩下幾處一一探過了，也好早日啟程。此次需要穿越小半個國家，任務很重的。」
話音落下，示意繼源一旁修鍊，藉以夯實晉階初始時的根基虛浮，自己忙活着將原有天然陣引入朝元秘境。
他自身氣息已與陣法中自然規則互有融會，但也抵不過朝元秘境內土靈珠氣息的吸引力。
因而但見李之揮手間，無形透明光罩就幻化為無盡靈意涌動，古拙與浩瀚隨之簇如潮湧，悄然瀰漫向某一方向。
在不遠處的繼源感知其中，只覺飄渺靈意的樸素自然韻紋，傾撲向李之滿身，旋即化作了天地盎然之意攝入他身體內。
下一刻李之渾身都似被霧靄繚繞，細小氣浪漣漪，頓作股股天地自然能量波動，漸漸消失在原地。
這等奇異異相環生，更堅定了繼源對於李之身上諸般神奇的認同，他情緒略有波動后，感受到自身體內氣流運轉，於是也就收起了雜念，一心進入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