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七章 義不主財,慈不主兵

第七百八十七章 義不主財,慈不主兵

望見李之看着自己有些直眼,太平公主心下一陣歡喜,但面對滿屋子人,她可不想表現出什麼來,於是摘下帽子來向主人家問東問西:

「承洙族長,這帽子極暖和,而且我看到你們部落里有很多貴重皮毛,為什麼不捨得給這裏的小孩子縫製一些?」

一路上他看到不少人,尤其這處院子的里裏外外,有更多小孩子在怯怯觀望着客人們,一個個小臉凍得通紅,有零星頭戴皮帽的,也是那種質地極為低廉的狗皮帽子。

乞乞承洙笑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狐狸皮、貂皮帽子孩子就戴不了,它產生的熱量高,容易傷害孩子的眼睛。狼皮、貓皮、兔皮帽子也是毛掉得厲害,儘管毛皮鬆軟,顏色漂亮,一樣容易進入眼裏!」

不僅是太平,關內來客均是一臉地恍然,什麼事都有它的門道在其中,這就是經驗的好處。

目前所在的屋子是典型的東北獵戶院落,屋門開在東側而不在正中,進門的一間是灶房,西側居室則是兩間或三間相連,室內南北炕與屋的長度相等,俗稱連三炕。

因是供人起居坐卧的,炕面寬五尺多,又叫「南北大炕」或「對面炕」,正面的西炕較窄,供擺放物品之用。

炕之間的空地稱為「屋地」,實際上,室內的大部分平面空間都被炕佔據,所以人們的室內生活主要是在炕上。

家裏進來客人,首先請到炕上坐;平日吃飯、讀書寫字都是在炕桌上。

此刻,主要客人都擠在南邊一張碩大的火炕上,中間擺着張矮腿方桌,什麼榛子、松子、山核桃、粘豆包、凍梨、黏玉米之類的,足有二十幾種。

火炕在這裏一直很盛行,它既是寢息的設施,又是取暖的設施,建房子時,並不滿足朝南一方築炕,而是四方皆築之。

這裏的人都是老少幾代同居一室的大家庭中,南炕因向陽溫暖,是家中長輩居住之處,靠近連炕鍋灶的一側,是其最熱乎的「炕頭兒」位置,供家中輩份最高的主人或尊貴的客人寢卧,北炕則是家中晚輩居住,或作烘晾糧食之用。

所以,西炕為尊,是供神和祖先的地方,不許任何人坐;南炕為長者卧處,李之一行人就被引到了那裏。

太平公主也不矯情,脫下鞋子來,就擠到了李之的身邊,並摘下整張狐狸皮製作的圍脖,向他顯擺着。

見僅僅一個照面,乞乞承洙就送出這麼珍貴的東西,只是太平公主這一身置辦,怕是也有幾千兩銀子了。

李之也不避人,讓人搬去了方桌上的食物,翻手就倒騰出一大堆金銀、玉質首飾,將桌面堆得如小山一般:「老爺子,讓門外的女眷都進來,每人挑上兩件!」

太平不等乞乞承洙謝絕,就招手喊過來剛剛陪自己置換衣物的那幾個婦女,乞乞承洙只好閉嘴不再言語。

門外立時傳來一陣嗡嗡地議論之聲,夾雜着驚嘆與歡笑,這些首飾對於他們來講可是好東西,即使能夠進入院子裏的,都是族長一系的貴族階級,也難得有人手上存着一兩件。

那幾個婦女很懂得禮數,首先是讓年長者挑揀,其實也沒什麼好挑的,任何一樣都不是尋常人家能見到的上等貨色。

隨着越來越多地女人圍上前來,現場氣氛很快就熱烈起來,山裏人認生是必然的,但相互熟絡起來也是很快。

乞乞承洙指著其中一位剛剛二十齣頭,懷裏還抱着一個嬰兒的女子,向李之介紹:

「李先生,這是老二家的,原先隨顯赫住在鶴衍宗那疙瘩,有了后再呆在哪兒橫是不便利,就擱這兒留下了!」

他又指不遠處的一個稍長些的女子,「那是老大家的,老大在老二他大爺那裏做事!」

李之趕忙取出兩整套金首飾,其中一套遞給了老二家的,老二媳婦也趕忙招呼過來老大家的。

他心裏可是有數,老大就是乞乞祚榮,與老二乞乞顯赫只是堂兄弟,但按照靺鞨族的叫法,親兄弟的後輩都是統一起來排序的。

乞乞祚榮與他父親乞乞仲象就是未來渤海國創始人,一代軍事家,李之有理由重視起來。

老大家的身邊也有個四、五歲大的男孩,老二家懷裏的也是個小子,李之於是又翻出來兩個玉墜,分別送給兩個孩子。

乞乞祚榮的半大兒子年齡還小,分不清東西好壞,但被李之手裏層出不窮的東西出現深深吸引住了,渾不知已有清鼻涕流了出來。

見老大家的只顧了一臉驚喜地端詳手裏金飾,李之再取出幾包紙巾,抽出一張,將半大小子抱過來,幫他拭去鼻涕。

有婦女看到李之手邊的紙巾,便與身邊人指點着說着什麼,李之的耳朵可是好事,索性一下子取出上百包紙巾堆在地上,招呼著女人們各取上幾包。

太平見此可不示弱,翻手也是一堆十色小箋出現在火炕上,不顧形象的兩膝跪在上面,招呼年輕女孩子上前挑選。

離其、伏辰等人在北炕那邊,卻是早與一群青壯年漢子喝起了酒,是那種土法釀製的純糧食酒,因沒有添加酒麴,沒什麼甜香氣,度數卻是極高。

那時候還沒有引進玉米,著名的東北苞米酒還未出現,此時的東北白酒實在是只有酒精味道,絕無醇厚一說,但在寒冷天氣里卻是種絕佳的取暖方式。

只是嘗試着飲入一些,伏辰就有些受不了了,也顧不得禮數,直接取出了西鳳高度酒。

二者之間可沒什麼可比性,即使那些東北漢子喝慣了本地產的劣質糧食酒,也能瞬間品出來西鳳酒的好賴來。

於是北炕那邊一時間氣氛很是火熱,東北人性情又是豪爽,不多一會兒,就有人吆五喝六的大了舌頭。

撒舍爾的西域性格其實與東北人很像,也是身心投入其間,再加上左三那副江湖性子一攛弄,那勁頭也是興奮得緊。

留在李之身旁的楊高澹笑着不住搖頭,不過也有些羨慕那一炕上的熱烈,乾脆騰出方桌來,也是取出幾瓶酒,與同樣好酒的老吳頭、乞乞承洙,以及幾位靺鞨人族中老輩推杯換盞起來。

而乞乞承洙又是極善於嘮嗑,很快這一邊的炕上,同樣多出來婦女們喜歡的氣氛,於是慢慢有人被太平招呼著就擠到炕上來。

太平就像李之的幾位夫人一樣,很喜歡乞乞承洙講上一些山裏的狩獵故事,聽到興奮處,喝着取出來的果酒,再加上炕上人多,她竟是不知不覺偎在了李之懷裏去了。

好在現場拋開李食沒有官面上人物,除了靺鞨人就是身邊人,李之也沒打算遮掩,更是不去理楊高澹偶爾投過來的調侃眼神。

還別說,暖烘烘的火炕,熱切的靺鞨人,各種南方少見的山間乾果、野味,再有微醺的情緒,所有客人們居然一下子喜歡上了這裏。

太平公主的隨行人員都在另一處院子裏,直到有人前來查探,李之才找借口離開她,順便去外面呼吸點新鮮空氣。

這處部落很大,佔地足有十里,乞乞承洙一系在附近有七十多家院子,均聚集在一個向陽背風的開闊地上。

他們的房子毗鄰而建,遙相呼應,為了防止野獸侵襲,孩童走散,族人們合力在村子的外圍堆砌了一道高高的石牆。

石牆共開了四個出入口,一扇厚實的樺樹木門嚴嚴實實地終年把守,不過因為李之一行人的到來,這個穩固安寧的村落就被打破了平日裏的波瀾不驚。

門口處有位老婦人,就與他說起了這裏的風俗,因為戰亂,靺鞨人自古以來,無論遷徙到什麼地方,都始終沿襲著這樣的居住格式,代代嫡傳,相安無事。

李之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院子角落處圈養在圍欄里的馴鹿吸引了,據說這些馴鹿已經圈養了好幾年,起先是在打獵時活捉回來的幼鹿,經過飼養,至今已經繁衍了兩代。

他在意的不是鹿肉,而是想逮上一大批野生鹿放養到朝元秘境當中去,典型的草食性動物,吃草、樹皮、嫩枝和幼樹苗,性格又是極溫順,這要保護得當,秘境內的確需要些生物來提升裏面的靈性。

而且他對鹿有偏愛,是因為在江家大院他曾聽到一件實事。

說是與三舅江諒相熟的一位當地獵人,由於他涉獵百發百中,是個遠近聞名的好獵手,獵人也以此為豪。

有一天,獵人像往常一樣步入森林打獵,他忽見一對母鹿和小鹿在森林裏漫步,母鹿在前,小鹿緊跟在後。母鹿不時地回頭,彷彿是催她心愛的小鹿:「快快走,別走丟了」。

就在這時,獵人毫不猶豫地舉起他的弓,一劍射中了小鹿的脖子,頓時鮮血如注,小鹿慢慢的倒下而死,母鹿見此也慢慢的倒在了小鹿的身邊。

獵人快速的走近了母鹿和小鹿,只見母鹿也死了,且神情尤為悲傷。

獵人覺得很奇怪,他根本就沒有射母鹿,母鹿怎麼就死了。就一刀打開了母鹿的腹部,母鹿的心,肝和肺都已裂開,這時他才驚覺,母鹿是因為小鹿悲慟欲絕而死。

獵人看了后,覺得十分難過和內疚,埋葬了母鹿和小鹿。從此他再也不打獵,並歸隱山中修道。

李之記得自己當時聽了,心下也有幾分觸動,但一眾夫人卻是個個眼中噙著淚,因為那時她們剛剛從皇家獵場尋鹿大會上歸來,很是獵殺了一批。

自那之後,幾位夫人極為聽不得獵鹿,便是正清文綺堂的相關鹿皮製品,她們也淡了經營的興趣。

所以李之很想在朝元秘境內養上一些,更主要是為了紓解一下夫人們的心中愧疚。

他不會限制四小隻們對鹿的獵殺,因為自然生態下的優勝劣汰乃自然生存法則,以希望藉此來調整夫人們對鹿所獨有的慈心相向。

因為這種心態會對自身修行有很大影響,也是修真界強者環境裏的大忌,心慈面軟之輩,必然達不到多高的道行。

同樣的,義不主財,慈不主兵,乃是天下至理,類似心態之人也絕非是修鍊者該有的修行態度,任何人類世界一樣存在着優勝劣汰,只有在生存競爭中適應力強的才能保存下來,適應力差的被淘汰並非僅存在於人類間的相互傷害,還有天道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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