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已映來日萬世紅

061、已映來日萬世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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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嗎?」汪若戟秉著一盞紫砂,鼻翼輕吸,半眯着眼睛體著壺嘴裏慢騰騰氤起的茶霧。狂/人/小/说/网www/xiaoshuo/kr

「也是,沒什麼關係。好奇而已。」她想了想,莞爾。「本來還想坑你一票大的,沒想到竟是讓你躲了過去。不過既是我坑不了你,你也知道你先前還答應過我,青藤試之後為了讓我成為第二個你,會送我一程。現在,我如約了,你呢?」

茶霧緩緩,汪若戟儒雅的臉龐更顯得柔和溫暖。「嗯,你做的出乎我的意料。所以,作為你爹,我不但會如我答應的一樣送你一程,我還會送你做兩件東西,以及——」他頓了一下,掀起眼帘,眸如初陽,「幫你毀掉三個人。」

或許是他的聲音過於溫和,或許是他的微笑過於蘇柔,亦或許他的視線過於慈悲,墓么么才會在一時間完全沒有體會到他如地獄里猛然爬出的厲鬼,煞氣和殺機如同岩漿一樣猛然噴發。

可最可怕的是。

這個人——根本沒有任何的殺機和煞氣。

可是她卻不由地身體有些輕顫,如同本能的顫抖。

她定了下神,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露任何蛛絲馬跡。「什麼意思。」

「三年了,墓么么。你跟我三年,我畢生所學,你俱學會。我不會的,你也學會。」他輕啜了口茶,像是陷入了回憶,聽起來很是懷念一樣,「可在你的身上,我看不到你有任何地方像我。」

「墓么么,你成不了第二個我。」他頓了一下,聲音平和。

墓么么的笑意一下如潮水般消退。

晶亮的眸瞬間灰暗成一一片死寂,他的話語好似一把烈火將她所有的偽裝頃刻燒得殆盡,灰燼里的死氣沉眠了數個絕望和痛苦的夜晚和白日,如今重現光日之時,像是剛從墳頭裏伸出的枯骨。

「汪若戟,你究竟想說什麼。」那個靈動嬌俏的聲音此刻如同烏鴉一樣嘶啞而不詳。

汪若戟見她那般模樣,倒是笑意更深了幾許。「墓么么啊墓么么,你總還是不懂。不過也無礙,日後你總會有一日明了。我會像我約定的那般,送你最後一程。我已請示聖帝和蟾桂宮,兩日後,我會大開盛宴,宣告天下,你是我唯一的繼承人。你會成為這個國家,不,你會成為七月惠澤之下的灃沢大陸上最明亮的星辰。會有無數的人想要和你搭上關係,會有無數的機會等待着你,亦會有無數的人——想來殺你。」

「所以,我送你兩樣東西。一樣就是你手裏的貔貅,一樣是你枕下的書。」他輕輕摩挲着手裏的紫砂壺,淡淡地說:「我還會幫你毀掉三個人。」

毀掉。

不是殺掉。

墓么么敏銳地察覺到這個信息,她深深地明白從汪若戟嘴裏說出的這兩個字,代表着什麼。殺人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是毀掉——從汪若戟手裏毀掉三個人,那就意味着會死很多很多人。

可她靜靜地看着汪若戟有一會之後,又抿嘴笑了。

「你有條件。」

汪若戟摩挲在紫砂壺上的拇指忽然停了一下,翡翠扳指在紫砂壺上發出咔噠一聲清響。他抬起眸來,看向墓么么說,「我素來喜歡你的聰明——比我當年,可要聰明上太多。」

「……是的,我有條件。」

「說。」

他鬆開一隻手,挑起修長的指尖指著墓么么手裏的貔貅,道:「這個,是活的。」

「……」墓么么一下愣了,目光落在手裏的貔貅上:不過是一個粗劣的把玩件,看起來就是路邊攤上的東西,雕工粗劣,要不是上面雕刻了兩個碩大的貔貅二字,她都不會把這個豬一樣的玩意兒稱為貔貅。這東西還是她在自己梳妝台上發現的,覺得好玩,隨手便拿着來到了宴上,還準備給嘲笑汪若戟的審美怎麼如此奇葩。

「活的……是幾個意思?這不是個貔貅嗎?龍的兒子?你這意思,這玩意兒是個神獸?」墓么么有些蒙。

汪若戟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哈哈,怎麼可能。我只是告訴你,這玩意兒是個活的而已。至於怎麼是活的,你日後會明白的。」

「我靠你現在告訴我又能怎麼?」墓么么真是討厭死汪若戟這個毛病了,跟他說話各種心累。

可他惡趣味地搖了搖頭,說:「我告訴你還能有什麼意思?這麼說吧,我的條件,和它有關。」他又止住了話頭,目光再次飄遠,不知看向了哪裏,久久言道:「墓么么,有人要殺我。」

聽到這話,她先是一愣,隨即顯然有些不屑:「廢話。想殺你的人這麼多,我都想殺你……」

汪若戟呵呵一笑,看着手裏的紫砂壺,許是睫毛垂下的原因,他的眸光有些發暗:「么么,我需要你成為我的擋箭牌。」

「這就是我的條件。」

墓么么斂去了笑意,面色肅穆起來。「解釋一下。」

「我要把你推倒風口浪尖,替我擋住一些東西。」他附爾抬起目光,第一次直接地望着墓么么,顏色誠摯,「換言之,我要你替我死。」

「當然,不會讓你真死。」

「你要我假死?」

「不是。」

「我要你……成為眾矢之的。」汪若戟想了想,又換了個或許墓么么會更明白的說法。

她陷入了沉默,眼睫輕閃,看不出心思。「所以你才會大告天下,我是你的女兒。還說甚是好聽,什麼送我一程,讓我成為灃沢大陸最明亮的星辰。汪若戟啊汪若戟——你是不是在讓我參加青藤試的時候就在盤算這些了?」她說着說着,心裏陡然湧起一陣驚意,可驚意不過幾息,退去之後,竟是幾分心涼。

汪若戟抿了茶進喉,音色更為潤澤舒緩。「那只是一個最簡單的開始。」

「你……」她看向汪若戟,有種莫名的失色從眼眉之上落在嘴裏,帶着澀澀的苦味。所以一個簡單的「你」字,音尾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鉗住了一樣,再也涌不出來旁地話色。

他不急不徐地品著茶,看着屋外已高懸的七月,其中最大的那輪居於正中,像是一座巨大的銀盤高高炫鬻。「你可以拒絕。」

「……不。」墓么么站了起來,提裾起身,跨步離開桌前,停在了門檐之下,仰頭看着同樣的七輪明月。

良久,她側過半顏。鼻尖似菱,碧瞳綣綣地瀲於深睫。忽有風經,她耳旁花墜輕搖,隨她輕提唇道:「父債子償,父命子還——倒也是合禮。你悉心教我三年,也算償還。更何況,我這個人,最喜歡和死打交道。」

說完,她轉身離開。

有夜露垂垂,簾幕卷新晴,掩銀屏,曉寒輕輕。少女單薄的身姿隨風而走,汪若戟的視線靜靜地追隨,眼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些許——

他竟想起了某年在一無名池旁,大雨滂沱,一池闌珊。可頹淤深深之下,竟有一隻艷艷的丹荷綻了尖角。那是怎樣一種烈烈的紅,那樣的紅,好似撕裂了那天看不見光明的黑暗永夜。

而如今此時。

他好似再次看見了那抹灼灼的紅——聘婷曉曉才露鋒,已映來日萬世紅。

謝謝大家的月票,愛你萌。

二卷終了,明日更新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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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扇孤闕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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