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惜景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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霆華。狂/人/小/说/网www/xiaoshuo/kr
龍肝鳳髓,和璧隋珠皆不可抵它一星半點,曾是她第四重視的寶物。
她的霆華。
「你名字裏既有個扇字。」那人的聲音曾是那樣的溫柔啊。「我就為你做了一把扇子,你看看,喜歡嗎?」
她當時什麼表情來着?
墓么么使勁的想着,用力的想着。
哦對,她當時好像哭了?
因為,因為什麼哭?
因為,當時的自己是那樣的蠢笨,那樣的獃滯,所以不敢直視他天人之姿,所以只能點頭,然後哭。
哭自己,哭他。
哭他怎麼能這麼好看,哭自己怎麼可以這麼幸運地遇見一個神仙。
哭她上輩子一定拯救過世界,所以上蒼才會賜給她這樣的幸運。
所以她抱着那扇子,告訴自己,這輩子一定也要做一個大好人,繼續努力拯救世界,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上蒼有靈,一定會被她感動,不會把他從她的身邊搶走。
她的兮風,她的兮風就永遠不會離開。
……
墓么么眨了眨眼,注視着自己剛剛抬起的手指。明明理智堅固地似一塊可以沉到海底也不動搖的千斤巨石,那為什麼會壓不住她手指的微微顫抖。
「你這是……」幔帳里,長公主坐直了身體,嗓音里難以壓抑的顫音。
「天啊,難道是……」
喧嘩,嘈雜,驚恐。
流落人間者,太阿一毫芒——這是渺小如人類見到神啟時應有得卑微。
而在這鼎沸紊亂的此刻時光里,有個人靜靜坐在那裏,靜靜地望着那扇,目光是那樣的寧靜。
宛似荒山野蹤窮途末路時,忽見了歸家的光。
那尋得一路的荒山野蹤,是曾用七十八刀,一刀一刀入血肉,剝魂靈而行走過。
那歸家的光。
從那十三公主,曾經自己鍾愛的親親徒兒應熙景嘴裏說着:「春霆初華扇,歸雁萬峰巔。扇闔五千魔,扇開乾坤顛……」
這首詩,無人不知。可這些年來,哪怕出了這個庭院,除了這位公主,尋得隨便一人,也不會有人敢再說上半個字來。
也沒有一個人,再敢直視那把扇子。
她的驕傲,她的狂妄,她是那樣滿意所有人震驚而驚恐的表情。「霆華扇,霆華扇。以厄蛟之翅為骨,以卞燭蜂皇的絲織成扇面,畫瑆獸骸粉為符,以至於才能承雷帝之靈而不破——樞星台那璣琅百器譜裏頭,曾排名第三的重寶之至。」她說到這裏,話鋒陡然尖銳地一轉,「可實際上,不過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應熙景怎能不熟悉那把扇,畢竟她曾跪在一個人面前,崇拜地看着她說:只有您這般厲害的人物,才配得上這般好看的扇子,也才能配得上給我當師父!
可能剛才吃的那個果子有些酸。
手指顫得更厲害了。
墓么么淺淺地吐出兩口氣來,稍稍捏了下手指,為了緩解那絲莫名的顫意,她拿起了一顆葡萄。
十三公主掃了一圈眾人的反應,像是一隻孔雀那樣急於炫耀自己的金玉其外的外表。「你們也知道,余當年可是一舉滅了那歸雁宗——更是將那霍亂人世的陽煞,非常輕鬆的殺了。」
可能是蔻甲有些尖,那葡萄的皮不小心被墓么么一下戳破了洞。
「那霆華扇呢,就也一同碎了。」
一同碎了。
墓么么稍稍動了下脖頸,才能一片嗡鳴的記憶里仔細聽清這位公主的滿不在乎。
「不過余這把扇子,可比那霆華扇強上百倍不止了。厄蛟也好,卞燭蜂皇也罷,瑆獸骸粉又算得了什麼,麟角鳳距,也算得上稀世奇珍,可總不是絕世不出獨一份吧?」應熙景睫織之下,水潤如深泉的秋水剪瞳里,是酣暢淋漓的快意——彷彿又回到了那時的讓她無比享受的光景。「我的扇子——那是用萬古不曾有過,今後也決計不會再有的寶物所做。」
灼灼佳人姿,碧華映朱實,可依不能掩飾去眼眉里狂妄的歹毒狠辣。
「我用那陽煞的骨,做了我這把扇——這把名為惜景的扇。」
「諸位姐妹們可莫要誤會哦,並不是余那熙照之景的的熙。」幾分嬌羞填滿了她的唇畔,那樣神采斐然。「惜是珍惜的惜,景那必定是余了。而且這個惜,還有另外一個含義哦,諸位姐妹們不如猜上一猜?」
鴉雀無聲。
就連長公主也沒有說話。
眼下的情況已似乎連長公主都未曾預料到的——陽煞也好,霆華扇也好,這些字眼,隨便挑上去一個,都犯了當今聖帝最大的忌諱,那是誅九族的大罪。
四周的空氣都壓抑地只能聽見那扇子四周的雷霆之聲……
這時,不遠處,忽然淡淡地響起來一句話來。
「取了兮風的兮。」
「取了息烽將軍的兮。」
眾人錯愕地看過去。
說話的女子,垂目拿着一顆葡萄放進嘴裏。隨着她檀唇輕啟,不知從哪裏來的風,吹出了一片驚心動魄的寒冷——
千里碧空,隼鷲盤旋。不渡寒塘不食腐屍,應是懼她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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