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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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中只有方晴一個人,周圍很安靜,在這樣的氛圍中,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聽上去便顯得異常刺耳。

「要我說,袁家這些人一個個真是比畜生還不如,你當初也是傻,袁達洲在你面前流兩滴淚你就心軟了,竟然還接濟這些畜生不如的東西。如今倒好了,你病死了沒錢醫,這些人一個個都換了嘴臉,你身體里好歹還流着袁家的血,他們竟然冷心腸成這樣,竟然一分錢都不拿。」母親語氣憤慨,一字一句像是從齒縫中蹦出來一樣。

其實這樣的情況方晴早就料到了,所以倒是沒有太難過。實際上當查出自己是乳腺癌之後她就沒有報多少希望,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所以她反倒安慰母親,「不拿錢就算了,再想想其他辦法。」

沒成想這話不僅沒有安慰到母親,反而讓她的火氣更大,「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你是覺得生病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是吧?你究竟有沒有想過是誰辛辛苦苦將你拉扯長大的?!」說到這裏母親竟開始哽咽起來,「你自己說一說,你要是聽我的話,如今能輪到這樣的下場嗎?你和那個姓白的不是感情很深嗎,不是愛得死去活來嗎?如今你病得快死了,他在哪裏?堂堂大明星,拿個錢出來給你治病有那麼難嗎?」

方晴一聽到她提到那個人,心裏頓時煩躁起來,急忙打斷她,「媽媽……」

此刻的母親卻是越說越激動,根本由不得她說話,又提高了聲音怒吼道:「要是你當初聽我的話好好和司景在一起,你依然還是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奶奶了,哪裏像現在這樣落魄?」

那個熟悉的名字,就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劍一樣直刺進她的心臟深處,她握着手機的手指也不禁顫抖了一下。大概是因為情緒起伏過大,那患處的痛感似乎更加清晰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好了媽媽,你不要再說了。」

電話那頭的母親聽出她語氣中的異樣,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話語氣太重了,她沉默了許久,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才道:「你先休息一會兒,我給你帶點你愛吃的回來。」語氣也沒那麼強硬了,反而帶着幾分歉疚。

掛斷電話,方晴呆坐在病床上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和白旭堯已經分開很多年了,當初被他弄得遍體鱗傷,確實很是悲傷了一陣子,可是這麼多年過去,那種哀傷早就隨着時間沖淡了。

不過讓她覺得奇怪的是,這時間越久了反而對那個自己曾經認為像過客一般存在的人記憶尤新起來,最近甚至常常夢到他。

不過夢到的都不是什麼好事。

她急忙搖了搖頭,不想再去想。

她去上了個衛生間,在走廊上碰到她的主治醫生,他又善意地提醒了她一次,要她儘快湊齊手術的費用進行手術,不然以後癌細胞擴散了就很難治療了。

她表示知道了,並謝過醫生的提醒,和醫生告別之後她本來打算直接回病房的,可是經過拐角處的時候,她無意間一抬頭卻看到收費處站了個熟悉的人。

她愣了一下,以為剛剛母親提到了他導致她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從而出現了幻覺,可仔細看去那人的確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她隨即想到,這裏是京市,作為京市土生土長的人,京市所有的地方他都有可能出現。

與他分開已經很多年了,她真的沒有想過會在這裏看到他。

那個她曾經以為應該像過客一般存在的人,那個被她弄得顏面盡失的,她的前夫。

當年和白旭堯分開之後她就回到了老家,從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踏進過京市半步,只是前年查出得了癌症,母親覺得京市的醫院要好一些,所以又將她帶到京市來。

當初之所以要回老家就是因為不想再碰到京市這些故人,只是她沒有想到京市如此大,卻還是能在這裏看到他。

已經有十多年沒有看到過他了,原本挺拔的他此刻竟微微有些駝背,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年因為她傷到脊柱的緣故。而且他的面容看上去也蒼老了很多,歲月很無情的在他的臉上留下一刀刀傷疤。

可縱使如此,他身上依然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任憑歲月多麼無情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可他還是那個他,他的氣場和魄力並不會因為歲月而減損分毫。

他是如此獨特而鶴立雞群,讓她在走廊中來往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他。

記憶完全不受控制的在腦海中翻湧起來,她就這麼獃獃看着他,竟然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麼。

她看到他在窗前繳完了費,然後走到走廊一側的椅子上扶著一個孕婦起身,再將那孕婦送到不遠處的B超室里。

他的動作輕柔,透著一種小心翼翼,那女孩摸著肚子,笑得一臉滿足,晶亮的眸光中透著掩飾不住的幸福。

作為京市有名的大佬,他的事情多的是人替他打點,能輪到他親力親為的,除非都是他格外上心的。

什麼女人能讓日理萬機的康總親自陪着產檢,除非這個女人對他非常重要,十有八九是他的妻子。

他們離婚已經十多年了,他會另外娶妻生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她沒想到,那個她記憶中永遠高高在上難以接近的康司景也會對一個女人如此溫柔呵護,看樣子這個女人非常得他的歡心。

他將那孕婦送進B超室之後就在門外等著,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什麼,他身體僵了一下,然後猛地轉過頭來。

驟然觸碰到他的目光,方晴只覺得像是被雷劈了一下,她感覺無措極了,仿若他眼前的她,渾身透著臟污,糜爛不堪,散發着讓人噁心的臭氣,覺得讓他多看一眼也污染了他的眼睛。

有那麼一刻她真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很快就認出了是她,不知想到了什麼,一向鋒利的目光微微眯了一下,鬢角的肌肉隱約動了動,不過只是眨眼間,他的面色便恢復如常,若無其事轉開頭去,就像是沒有看到她一般。

他這樣的態度反而讓她鬆了一口氣,就該是這樣,他就該這樣對她才對。這就是他們的結局,再見面最多就像是陌生人一樣,過去的那些糾葛,早該成為塵埃中埋藏着的笑話,誰去計較誰就是傻瓜。

她收回目光,慢吞吞回了病房,她覺得疲憊極了,倒在病床上就睡著了,一直睡到了下午。

母親已經回來了,她讓她準備一下,說是她的手術安排好了,就在明晚。

方晴有些詫異,問她:「你將錢湊齊了?」

手術的錢可是一筆大費用,不可能這麼快就湊齊的。

方藺芝冷哼一聲道:「我哪裏有這麼大能耐湊這麼多錢?我也是剛回來的時候聽到護士說的,說是有個姓康的先生幫你將手術的費用交齊了。」

方晴只覺得腦海中轟隆一聲響,她滿臉獃滯望着母親,「康?」

「那護士原本不肯說姓名,我逼問之下她才說了,是盛華集團的康總,康司景。」

方晴獃獃的,許久沒有回過神來,剛剛在外面匆匆一別,以為此生她們的結局就是彼此陌路,最終相忘於江湖。

可是為什麼他還要幫她交手術費?

她曾經明明那麼可惡,她對她的愛情忠貞至死不渝,對於這個她不愛的丈夫,她從未多看過一眼,甚至一次次婚內出軌,讓他丟盡了臉面,讓他成為全京市的笑話。

而且都已經離婚這麼多年了,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管她的死活。

眼淚不知不覺滑落下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哭,心裏就是說不出的難過。

因為資金到位了,手術安排得很快,在手術開始之前她對母親說:「等我好了我會慢慢賺錢還康司景的。」

不想欠他的,這輩子都不想再欠他。

母親緊緊握着她的手不斷點頭,「好好好,那你要快點好起來。」

她當然要快點好起來,她必須要快點好起來,這樣她才能將欠康司景的還清。

手術開始,她被打了麻醉藥,很快昏昏沉沉睡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似醒非醒之間她感覺周圍好像混亂極了,不斷有說話聲傳來。

「病人大出血了,情況不妙。」

「止血鉗給我。」

……

雜亂的聲音一聲聲衝進耳膜,很混亂,聽得不是很真切,就在她打算仔細去分辨的那一瞬間,她突然感覺一陣毀天滅地的黑暗襲來,再後來她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只是在最後那一刻,她突然想到,她最終還是沒辦法給母親養老送終,還有欠康司景的,她終究還是還不清了。

再醒來的時候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感覺自己躺在一個熟悉的房間中。她覺得很奇怪,明明黑暗襲來之前她知道自己應該是手術失敗了,也確切的知道自己大概是難逃一劫了,可為什麼她如今還有意識。

她睜著朦朧的睡眼,慢慢適應着光線,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道「『』醒了?」

這聲音……

她這下是徹底醒過來了,猛地坐起身來轉頭看去,就見一個身量高大的男子坐在離床不遠的沙發上。

居然是康司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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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公是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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