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怎麽？您還打算搶親不成啊！」於坤不由得拔高聲音嚷道，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那朱家小姐是長得美，水靈靈、俏生生的一個人，有幾個男人能不動心？可搶親這種事對世子的名聲不好啊。

林勛才不會管這些。他是武將出身，沒那麽多框框條條的虛禮。喜歡便要想方設法得到，不喜歡便是明明白白地拒絕。

八月底，綺羅一行回到京中。因為朱惠蘭懷孕，回程又沒有郭松林，因此走得極慢。好在路上出奇地順利，正好把京中最炎熱的夏天給躲過去了。

朱明玉看到她們母女回來，自然高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朱明玉問了江南行的趣事，綺羅和郭雅心約定好，瞞着行宮那部分沒有說。行宮走水本來就不吉利，江南的官員上報給朝廷的隻字片語，朝中的人也看不出什麽端倪來。

「見到雲昭了嗎？」朱明玉一提就提到了重點。

綺羅只顧埋頭吃飯不回答。

郭雅心替她說道：「當然是見到了，小倆口不知道感情多好呢。」

綺羅臉紅道：「娘，什麽小倆口，人家跟表哥是清白的。」

「清白的，吃飯還拉着小手？娘是過來人，不會笑話你的。」郭雅心笑道。

朱明玉看着母女倆鬥嘴，臉上收起了笑容。「我聽說，雲昭好像因為一些私事跟揚州的王家起了衝突，王家在當地是有名的望族，家中也有人在朝中做官。」

郭雅心緊張地問：「不要緊吧？會耽擱年底回京述職嗎？」

「應該不會。事情發生在你們回來以前，我也只知道個大概，還以為你們知道內情呢。既然不知道，想必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不提了。」朱明玉擺了擺手。

等吃過飯，綺羅回到自己房中。寧溪和暮雨領着丫鬟婆子去收拾東西，她拿出做了半截的衣服放在桌子上擺弄，不禁想起朱明玉吃飯時說過的話，難免在意起來。

他們還在揚州的時候，陸雲昭就惹了麻煩，為什麽他沒說呢？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恨自己竟然不知道他生命中會遇到怎樣的事情，反而只對林勛瞭若指掌。林勛那人其實沒什麽好操心的，仕途順當得很，自身的根基也很穩。說起來他應該回京繼承勇冠侯的爵位了吧？她前世打聽到的內容是，原本皇帝為了表彰他父子二人對守衛國土做出的重大貢獻，也要破例封林勛個一等公，但是被林勛推拒掉了。

皇帝要封他高官，林勛也推掉了，只循規蹈矩地從樞密院的五品官做起。

他這樣的態度，反而贏得了皇帝和百官的好感。

古來帝王最怕的就是軍人功高震主還狂妄自大，林勛所為，深得帝心，因此皇帝賜了勇冠侯府很多東西，也包括美女在內。

她記得後來一直跟着他，很會做點心泡茶的那個侍婢雨桐就是這個時候賜的。雨桐真是個心靈手巧、蕙質蘭心的美人兒。在宮中的時候就是伺候筆墨的女官，氣韻不輸給一般的閨秀，前世的林勛貌似挺喜歡她的。

綺羅正在想事情，外面響起婆子的聲音——

「哎呦，蘇家四少夫人，您這是怎麽了？」

綺羅走出去，看到曹晴晴紅着眼睛站在院子裏，身邊跟着一個乳母，抱着剛出生幾個月的嬰兒，大丫鬟翠萍還帶着包裹。

「曹姊姊，你怎麽來了？」綺羅驚訝地問道。若說是來串門子拜訪的，也沒有帶着包裹、抱着孩子的道理啊！

曹晴晴上前幾步，抱住綺羅就哇哇地哭了起來。

【第二十四章為姊姊入舞樂坊】

綺羅把曹晴晴迎進屋子裏，兩個人坐在榻上，聽翠萍斷斷續續地講起發生的事。

曹晴晴嫁給蘇家四公子蘇從硯以後，過了段蜜裏調油的日子，曹晴晴很快就懷孕了。一懷孕就沒辦法伺候床笫之間的事，剛開始蘇從硯還忍着，曹晴晴不忍心，聽了陪嫁嬤嬤的話，給一個漂亮的丫鬟開了臉去伺候蘇從硯，免得男人受不住，去外面偷吃。

蘇從硯雖然收了那丫鬟，可每日還是對曹晴晴噓寒問暖，並無半分冷落。

曹晴晴眼看那丫鬟伺候的次數越發多了起來，縱使心裏失落，但想着總歸是在內院，自己能看得見、管得着，何況蘇從硯並沒有冷落自己，也就說服自己不用在意。

哪知道後來蘇從硯就開始不回家了，常常醉酒而歸，問他身邊的小廝才知道，他好像被舞樂坊的一個什麽舞娘給迷住了，經常散錢給那小賤人捧場。

曹晴晴以為是暫時的，忍着沒有發作。沒想到，這樣的情況持續到她生下孩子後依然沒變。曹晴晴一出月子，就像以往那樣熱情，蘇從硯卻心不在焉，草草了事不說，依舊是早出晚歸。夫妻兩人爭吵不斷，現在蘇從硯乾脆都不回家了。

蘇從硯任的著作郎本就是個閑職，不用上朝，不用點卯。他上面還有個哥哥比他有出息，兩個姊姊又嫁得好，蘇家對他這個兒子沒什麽要求，甚至每個月蘇夫人還給他許多銀兩花。男人沒有了上進心就想着尋歡作樂。蘇家原想着曹晴晴能拴住他，哪知道男人圖一時新鮮，等勁頭一過就原形畢露了。

「若早知道他是這樣的，當初我才不嫁呢！蘇家騙得我好苦哇！」曹晴晴邊哭邊說。孩子好像知道母親受委屈，也跟着哇哇大哭起來，乳母怎麽也哄不住。曹晴晴連忙從乳母那裏把孩子抱進懷裏，輕輕搖著哄著，「聰兒乖，聰兒不哭。」

綺羅也伸手抓住聰兒胖嘟嘟的小手，笑着逗他，聰兒黑溜溜的眼睛看到綺羅就咯咯笑了。

「我們聰兒最喜歡漂亮的姨姨是不是？」曹晴晴親了親聰兒的臉，抬頭對綺羅說：「我原想着回娘家住兩天，讓那個混蛋來求我們娘兒倆回去。可你知道我爹是個老頑固，說我沒有得到夫家的准許擅自回娘家於禮不合，硬是不讓我留下。綺羅，我真的咽不下這口氣！想來想去，就你這兒人不多又安靜。要不，你收留我兩日吧？」

綺羅為難道：「曹姊姊，我是很樂意你住下的，可是蘇家那邊……」

「快別提了。我公公是個明理的，說了那混蛋幾次，可沒有用。我婆婆本就偏疼小兒子，只會叫我忍。我真是忍不了了，若是正經人家的女子，抬了到府里做個姨娘也沒什麽，但那風月街里的舞樂坊是什麽地方？那裏的姑娘說好聽是清倌，賣藝不賣身，可真就那麽乾凈？我不信。」曹晴晴說起來還是一肚子的火。

舞樂坊的事情，綺羅倒是知道的。因為舞樂坊的東家正是月三娘。

舞樂坊在京城裏已經算是風雅的地方了，不像瓦舍勾欄一樣魚目混雜，三教九流都有。能進舞樂坊的往往都是達官顯貴，有時候還有皇族包場子看錶演。

但有一點曹晴晴說對了，那裏的姑娘說是賣藝不賣身，可賣藝才賺幾個錢？有被官家看上、自己也願意的，到二樓的雅間里行個事，方便得很。

曹晴晴把聰兒交給乳母，抱着去旁邊的耳房休息。然後她拉着綺羅的手說：「綺羅，你聽說過花月姑娘嗎？」

綺羅當然知道。花月只是個藝名，花月的真名叫沈瑩，如今是舞樂坊的頭牌，恐怕很少有人知道她以前是靖國公府里的丫鬟了。

沈瑩被綺羅救出來後，就被陸雲昭安排在京中住下。可她再也不想去做看人臉色的奴婢，又學不進詩文技藝那些，倒是對歌舞有些底子和興趣。

沈瑩的賣身契雖然在綺羅手裏，可她比在趙阮身邊的時候自由多了。她喜歡買漂亮的衣服和首飾，就憑她每月靠縫縫補補的那點錢，根本不夠她揮霍，綺羅自然也不會無條件地養着她。

後來，她知道綺羅這邊有月三娘這個門路，便讓綺羅引薦著去了舞樂坊。剛開始也的確是羞於拋頭露面，可她長得美，舞跳得好，很快成了頭牌，有無數追捧的人，撒錢給她花。她嘗到了巨大的甜頭，也就高高興興地在舞樂坊待下來。

月三娘是個商人，不會介意多個搖錢樹。她的背景深得很，能護住場子和場子裏的姑娘，哪怕是尋常的世家公子也不敢輕易在舞樂坊里鬧事，這點綺羅一直很佩服。

「莫非曹公子喜歡花月？」綺羅遲疑地問道。

曹晴晴一提起花月就恨得牙痒痒的，「可不是！我聽那混蛋身邊的小廝說，他為了花月一擲百金，着迷得不得了，我真想看看那個狐狸精長什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