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初日

第五百二十一章 初日

「終於到了,太好了!」所有人都在歡呼。

船艙內的景王聽到叫聲,好奇地走了出去。

卻見,眼前的天光已經亮開,東方已經紅成一片。

前面是一片黑黝黝的建築,船夫們都在叫:「通州,通州!」

通州碼頭到了,在京城還處於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間,通州就迎了來朝陽。

這一段路行得實在太辛苦了,沒日沒夜,船上的人都累壞了。船夫們一個個蓬頭垢面,骯髒的鬍鬚和頭髮上都結著霜,手上也有龜裂。

終於到地頭了,終於盼到了乾淨的床鋪、熱水、美酒和洗得香噴噴的女人。

景王大喜,叫道:「快,靠過去,靠過去!」

實際上,不用他喊,船夫們已經使盡的全部的力氣。

船重重地撞在碼頭上,將凝在水邊的冰都撞碎了。

冰冷的運河水一層層湧上岸去,濺起波浪。

景王跳下船,腳在碼頭的青石上跺了跺:「直娘賊,可算是到了。車馬可準備好了,咱們進……」

他的聲音卻停了下來,眼前的情形好象有些不對勁。

往日忙碌的碼頭實在太安靜了,幾乎看不到幾個人。

這究竟是怎麼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他身邊的太監喊:「殿下,你看前面。」

景王定睛看過去,卻見遠處來了一隊全副武裝的人馬。為首是一個手執旄節的文官,文官後面則是一個身着飛魚服的錦衣衛。

景王的腳不有自主地顫起來。

不片刻,那個文官就走到景王跟前,手一揮,兵士就把景王等人團團圍住。

景王的驚叫:「你們是誰,想幹什麼,知道孤是誰嗎?」

「知道,你是景王。」那個文官一拱手:「下官禮部儀制清吏司郎中陸鼐,聖上有話要問你,你進京來做什麼,想幹什麼?」

景王:「臣得陛下聖旨進京祭祀太廟。」

陸鼐冷冷一笑:「祭祀太廟,真的嗎?我再問你,大行皇帝當初的旨意是命你冬至那天才啟程,你說,你提前多少天出發的?」

「大行皇帝,父皇!」景王悲愴地大叫一聲,他什麼都明白了。陸鼐剛才說「聖上有話問你,」現在又說「大行皇帝」顯然這兩個天子不是同一人。自己……終歸是晚了一步,一切都完了:「我要見父皇,我要見父皇!」

陸鼐喝道:「景王,天子有話問你,回話!」

景王又是傷心又是氣憤:「什麼天子,又是哪一個天子,也配問寡人?怎麼,還想把孤下到大獄里問罪嗎?來啊,來啊!」

陸鼐:「景王休要自誤,回話!」

景王已經徹底崩潰了,他張開雙手朝陸鼐撲去;「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陸鼐沒想當景王如此兇惡,這位爺可素有武名,自己落到他手裏就如同弱雞一般。忙跳到一邊,大叫:「景王已經瘋了,他對天子不敬,想要造反,拿下了!」

這個時候,陸鼐身邊的那個錦衣衛,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景王的手腕狠狠一捏。

猶如被鐵鉗夾住,劇痛襲來,景王忍不住慘叫一聲,不動了。

那錦衣千戶咧嘴笑道:「什麼大不敬,什麼造反,沒怎麼嚴重的。陛下說了,景王對他對大明朝還是忠誠的,又下旨說,景王遠來辛苦,不用進京了,現在就回封地吧!景王殿下,你走不走呀?」

景王知道自己已經輸得徹底,這個時候也已經冷靜下來,點點頭:「好!」

那錦衣千戶:「景王殿下這樣就好,你和陛下畢竟叔侄一場,都是自家人,又何必鬧這麼一出讓天下人笑話,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景王:「說得好,叔侄,叔侄,咯咯……」他小聲慘笑。

錦衣千戶對陸鼐道:「陸部郎,景王已經領旨了,下官這就陪殿下去湖廣,你可以回京了。」

「有勞。」陸鼐喝道:「景王府的,都上船,一路若有下船者,視同謀逆。」

船隊又緩緩調頭朝南行去,船上立滿了兵丁。

景王已經換上了孝服,他淚眼婆娑地看着不斷遠離的通州碼頭。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

那錦衣千戶背着手走過來:「殿下,外面冷,還是進艙吧,路還長呢!」

景王:「有勞了,對了,敢問大人尊姓大名?」

「免貴姓夏名儀。」

「夏千戶,我知道你是個好心人。剛才在碼頭的時候,你是有心幫孤。」是的,方才自己實在太失態了,得罪了那陸鼐,差點被扣上一個大不敬謀反的罪名。還好有夏儀上來說話,否則,自己只怕連藩王也做不成了。

夏儀:「你們天家的事情和我無關,下官只不過是做好自己的差事罷了。」

景王嘆息:「這一路上還請多多關照了。」

夏儀:「不敢,大家都安守本份,彼此不為難就是了。」

景王一臉頹然,他和先後兩帶裕王爭儲已結下了深仇,未來的日子不知道會難過成什麼樣子?小萬曆不會放過他,高拱也不會放過他。

想起高拱的厲害,景王不禁打了個寒戰。

夏儀對景王頗有好感,見他如此模樣,忍不住道:「景王殿下無須如此,只要守住君臣之禮就是了,朝廷必然不會為難。」

「不,你又知道什麼,高閣老,高閣老是不會放過我的。」景王苦澀地搖了搖頭。

夏儀:「大王原來是擔心高閣老啊,哈哈,過了今日,高新鄭就要致仕回家了。」

景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怎麼可能?」開什麼玩笑,高拱可是前一代裕王的老師。如果不出意料,必然進位內閣首輔。

夏儀:「忘記和大王說了,大行皇帝遺詔,傳位故懷得太子次子朱翊釷,現在,內閣由徐閣老主持。」新君和你沒仇沒怨,又是個四個月大的嬰兒,他可沒整治你的心思。

景王呆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有趣有趣,合著我和三哥還有朱翊鈞爭了半天,最後得利的是一個奶娃兒。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也好,我得不到的,我的仇人們也別想得到,大家一拍兩散吧!」

夏儀咳嗽一聲:「景王殿下慎言。」

景王這一笑將胸中煩悶徹底抒發出去,也不擔心了:「夏千戶,走,艙里吃酒去,咱們不醉不休。」

「我有肺疾可不能飲酒……也罷,既然大王有請,那就卻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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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金鑾殿前的廣場里,在京七品一上的官員都集中在一起,等著新君登基。

有禮部的官員提着響鞭一記記抽在地上。

風起來了,吹動圍在金鑾殿門口的黃色布幔。

只見,李妃抱着大明朝的新君從門帘子後面走出來。

身後是徐階、袁煒、嚴訥和張居正。

百官都拜了下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陽出來了。

初日高升,色做鮮明。

一縷燦爛陽光從天上投射下來,落到李妃和新君臉上。

無數鴿子騰空而起,鴿哨聲連成一片,響徹藍天白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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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臣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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