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逐鹿開始

【293】逐鹿開始

白羽房中燈火通明,眾人已經商議數個時辰,仍然毫無倦意,各抒己見,氣氛依然熱烈,在旁一直閉口不言的凌凌昭終於清咳了一聲,全場皆安靜,扭頭看着凌凌昭,很想聽聽這個白羽推崇備至的高人,有何妙計。

凌凌昭緩緩的道:「我軍與程凌玉在江北已經拉扯了半年有餘,但是雙方都是小規模的試探,沒有正是交鋒,雖然我軍實力仍然弱於程凌玉,所以先下手為強,出其不意方能佔據上風,現在我們已經全面控制了江南,而戰船也已經打造完畢,可以暢通無阻地在江面航行,可以說萬事具備,我也贊成大家主動出擊的策略。」

眾人頷首,凌凌昭接着道:「若要立足江北,必先有立足之地,按理說襄陽在揚州上游,又是百戰之地,若是能夠攻去襄陽,原是最好不過事情,但是現在襄陽百廢俱興,守之不足,所以我們只得捨棄,轉投其它,淮夷之地,士地肥沃富裕,又盛產銅礦,兼之有淮水之險要位置,若我們能夠出其不意地佔據鍾離,便可以全面控制淮河中下游,我們的戰船,便能暢通無阻地抵達荊楚。扼住江南的咽喉。」

眾人一齊點頭,北上爭霸,淮水確實是必爭之地,若是拿下淮水,進則可以到達黃河南岸,退則能從容回到長江北岸,在天下大局之中,地位古往今來,都是十分超然。且連接淮水的巢肥通道、義陽三關以及中瀆水構成了三大戰略區域,是淮水與長江間往來的主要交通路線,其中巢肥通道和中瀆水鄰近長江邊大鎮石頭城,直接關係着揚州勢力的存亡,而義陽三關則控制豫、鄂之間的往來,關係着南方長江中游腹地的穩定,由此觀之,維持淮水對峙線的穩定,甚至取得淮水的控制權,對於南方勢力來說其軍事戰略意義更重要於北方。

如此重要之地,豈能輕易拱手讓與他人。

白羽點頭,在與凌凌昭第一次見面之時,凌凌昭就已經點明了淮水對於南方的重要性,若是道,不知凌大人有何高見?

凌凌昭微微一笑,在這裏賣個關子道:「我想先聽大家高見,不知道可否?」白羽知他一舉一動,莫不暗含深意,微笑道:「當然可以,就讓眾位各抒高見。」

徐忠微微皺眉,顯然心中略有擔心,此時白羽給自己發言的機會,自然是要仗義執言的,徐忠道:「北上爭霸,確實是我們的國策,但是我認為時機未到,這半年來,我們能夠對着程凌玉節節勝利,呈現出我攻他守的局面,造成今日的優勢,在於「敵遠我近」四個字,對於我們程凌玉鞭長莫及,故而每戰必敗。可是這次我若勞師遠征,形勢扭轉,變成敵近我遠,相差不可以里計。再說,攻襲淮水,需要輕騎快步,我軍眾人盡起輕騎,也只不過區區叄萬之數,即使我們能克勝於初,敵人的後援源源不絕,我方即便是拿下淮水,守住的把握也不會太大。」

此言一出,正中了幾名將領的下懷,一齊點頭,這正是他們所憂慮的事情,雖然淮水是塊大肥肉,人人都想吃,程凌玉豈有不講淮水牢牢地看住的道理,以弱軍的姿態,勞師遠征,確實不是上策。

審度形勢,徐忠不支持一場大規模深入敵軍勢力範圍的遠征。

跟着其它的幾名大將一齊附和,表示了不支持出征的態度。

白羽臉上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苦笑望着凌凌昭道:「先生就不要再賣關子了。且說出將軍心中定計,好讓我等心安。」

眾人也一齊看着凌凌昭,看看這個奇士是否當真能夠有奇策,能夠解開離開揚州,勞師遠征的這個死結。

凌凌昭沉聲道:「我方和敵方的形勢比較,不須我再多作廢言,不過我卻要指出制勝之道,全在於戰術的運用,此番的征戰,在於迷惑敵人,程凌玉目標明確,兵力分佈清楚可知,若是我們能夠設計出一條令程凌玉捉摸不定的行軍路線,敵人必然因防守之處多以致兵力分散,在這個情形下,我們便能夠將敵我雙方的實力你轉過來,變為我專而敵分,我眾而敵寡。」

則我專而敵分:則吾之所與戰者,約矣」。」

凌凌昭接着道:「我認為,我軍北上,訣要在於設計一條合適的軍事進軍路線對我們攻下鍾離有着決定性的作用,不能讓程凌玉趁我們行軍之際,從容佈置,給我們以打擊的時間。我出入軍中不知道哪位將軍能擔當此眾任。」

說道這裏,凌凌昭看了一眼白羽和徐忠,見二人都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徐忠接着道:「長途奔襲,乃是趙將軍的長項,若是我軍定要北上,我認為襲取鍾離的任務,最好由趙將軍任職最為穩妥。」

徐忠不保舉親信吳震,轉而保舉趙大寶,自然是其中有深意,但是趙大寶的龍驤虎騎軍隊,確實能擔當這等大任。

凌凌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凌凌昭接着道::「淮水以西,長期駐有大顯大將沈雲之軍隊,若我冒然東進,大戰勢所難免,以寡擊眾,勝負殊難預料。即便能過此關也有坐鎮的歷陽的方城,和坐鎮巢肥的毛剛,兩人,皆是能征慣戰的將才,若是於他們頻繁的接戰,此等重兵交接,攻其有備,於我等遠征之師,至為不利,萬不可行。」眾人露出同意的神情,連徐忠也是練練點頭,他心中所憂慮的正是此事。

凌凌昭無人提出意見時,續道:「首要之務,一定要避開這三關,免得以硬碰硬,舍東就南,實行遠程奔襲,繞過三關,雖然路程遙遠,但是絕對能大出程凌玉的意料之外,匆忙之中,程凌玉必然大軍異動頻繁,我們不但避免了與這三關的守將直接交戰,反而能夠牽制住程凌玉的大軍,讓他們疲於奔命。」

眾人連聲叫好,若是攻取淮水,眾人首先想到的便是速戰速決,相信程凌玉也是這般想,必然會在這三關中佈置重兵,以逸待勞,但是若是他們迂迴穿插,捨近求遠,這不僅僅會大出程凌玉的意料之外,會讓程凌玉摸不清白羽的目的之所在,也就是達到了先前凌凌昭所言的:我專而敵分,我眾而敵寡的效果,此招雖然繞了一個圈子,但是用兵之道,便在於詭詐二字,看來凌凌昭早已經將此二字爛熟於胸,眾人不由得對凌凌昭開始刮目相看。

白羽聞尋道:「若是不走三關,先生覺得如何進入淮水,方能夠出其不意呢?」

白羽這話,也正是眾人所最關心的問題,一時間都不由得身軀微微傾斜,看着凌凌昭,等着他的奇謀妙策。

凌凌昭微微一笑,道:「從長江以南攻淮水,有兩條路,一則是過三關,二則是通過過滁水,繞過大別山余脈,然後過莫邪山,由邵陽州直抵鍾離!」

眾人皆是識地之人,不用地圖,便能夠在心中勾勒出一道行軍路線,白羽不由得節嘆道:「先生高見。楚人為防衛郢都,對附近,程凌玉一向一向嚴謹,對所轄關隘,皆是步步為營,但是這條線路,既偏且遠,因有大別山所阻,不能北進,只可東下,故而防守粗疏。唯一可慮者,這條路線盡多低洼沼澤,又位於大別山脈,不利行軍,對於行軍的考驗,大大增加。」

凌凌昭道:「若經三關北上,雖有通道可循,卻須經過大片山地,兼且該處河湖眾多,不利軍資五瓶運輸,故而這次成敗的關鍵,在於以靈活的步兵,配合精銳的騎兵,奇襲鍾離,方能有所勝算。」

白羽略一沉吟,把各人的意見總結起來道:「我軍還可用步兵沿着肥水逆流而上,作為佯攻之軍,逼得三關緊守,為騎兵突襲隊伍創造戰機,這樣程凌玉不得不將兵力集中在肥水和三關一代,應防之處太多,兵力分散,直接會導致鍾離的守軍空虛,致使我方勝算大增。」

凌凌昭此計,正好打中了大顯在防守上的薄弱緩解,出其不意,深遠迂迴,以奇兵取勝。正合了孫子兵法中所言「吾所與戰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則敵所備者多。敵所備者多,則吾所與戰者寡矣。」可見凌凌昭不僅對兵法研究通徹,而且非紙上談兵之士,運用純熟,構思精巧,方能有此計謀定下,白羽不由得欣然,而眾將也是第一次看到凌凌昭的真實實力,這凌凌昭果然非凡,不枉白羽對他禮讓再三。

白羽道:「若是諸位再無異議,立即準備,擇日出兵。」

眾人轟然應諾。

白羽心中有了定計,頓時覺得渾身一松,匆匆回府,雖然此時天色已經微微亮了,但是還有太多的軍務等著白羽,白羽尚不能歇息。

白羽回府,發現了趙咫遙早已在這裏,白羽開了一晚上的軍事會議,這趙咫遙居然在白羽的書房中等了白羽一晚,趙咫遙用手托著香腮,在書桌上已經熟睡,白羽看着眼前的趙咫遙,心中不由得憐意大增,輕輕地走了過去,在床邊拿起一見自己慣穿的衣服,披在了趙咫遙的身上,趙咫遙沒有睡熟,所以很快便驚動了,見白羽再側,微微一轉臉,迷濛道:「陪我一會。」

白羽不說話,抽過一張椅子和趙咫遙並排而立,趙咫遙將螓首埋在白羽的懷中,酣然睡去,白羽輕輕用手撫摸著趙咫遙的髮絲,慢慢地將桌上的一疊文書攤開,細細地看了起來,動作十分輕慢,生怕驚動了在自己懷中熟睡的趙咫遙。

趙咫遙睫毛微微地顫動,嘴角微微上揚,顯然夢中十分的歡喜。白羽頓覺欣慰,似乎這整夜的疲勞此時也一掃而空。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大亮,外面戰士早操的聲音已經傳入白羽的耳朵中,趙咫遙悠悠轉醒,看了一眼,身邊的白羽,坐了起來,微微整理一下髮絲,臉色赧然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白羽心中欣慰,愛憐地看了一眼趙咫遙,道;「若我白羽能夠結廬三舍,必能與你共老。」

這是白羽平生第一次最為大膽用心的表白,趙咫遙不由得心中一陣甜蜜,將螓首微微靠着白羽的肩膀道:「若是真有那天,便是拿神仙跟我換,我也是不換的,可惜你胸懷大志,區區一個女人和一間草廬,如何栓的住你的心。」

白羽微微一笑,並不答話,趙咫遙心中不由得一陣微微失落,他多麼想聽白羽說一聲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浪漫,即便是騙騙自己,她依然會很開心。

微微一嘆,似自語道:「無論如何,我趙咫遙已經是孑然一身,君之所在,便是我趙咫遙的歸宿,哪怕是做垓下虞姬,我亦無悔。」

白羽柔聲道:「不會的,我白羽不會敗,更不會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好。」

趙咫遙幽怨道:「世事難料,誰又能知道你會如何?」心中喟然暗嘆,不知道為什麼,憑着女人的直覺,她總覺得未來並沒有白羽想像中的那麼美好,自己的宿命也似乎也會如同項王身邊的虞姬一般,這種感覺越是在白羽事業蒸蒸日上,軍力日日鼎盛的時候,她便會感到越是強烈。

她雖然害怕,但是只要能陪在白羽身邊,就足夠了。

軍事會議趙咫遙並不感興趣,所以很少參與,

而此時,在白羽軍中的一處僻靜處,小屋中一個黑暗的角落,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子正在凝神觀望着什麼,這個時候,門忽然開了,一點微弱的月光透了進來,這個屋中這才有了一絲光明。

文魁穩步走了過去,看着陸雲,道:「這次有多大?」

陸雲恭恭敬敬地道:「啟稟將軍,陸雲看到了車輪般大小。」

文魁欣然道:「再看。」

陸雲微微施禮,繼續盯着黑暗中,似乎任何人都看不見的東西,若是有心人在白日中仔細查看,會發現,這房中有一隻肉眼難辨大小的虱子,用馬尾毛,吊在窗枱之上。

弓手,首重眼力,有道是先學不瞬,方可言射,這陸雲不愧是萬里挑一的射聲士,果然是一朵連文魁都不禁在心中暗自佩服的奇葩,居然短短的一月,便能視之虱子如車輪般大小,當日他文魁也足足用了三年之久,方能到此。

陸雲雖是天生的射聲士,但是都憑着感覺,並未經過系統的訓練,當然文魁知道,他父親之所以沒有教他學箭,是因為他父親不敢教!

如此璞玉,若是未遇良師,豈不是明珠暗投?

所以陸雲的父親才叫陸雲出來,尋找射聲士,尋求用箭之道,文魁自信,天下間除了自己,無人再有資本能調教這等奇才。

入川之後的海冬青,抱着滿懷苦澀的心思,回到了程凌玉的帳中,程凌玉早已經在帳中等候多時了,為了免去后後顧之憂,程凌玉一再隱忍,節節敗退,能讓則讓,避免和白羽的全面交鋒,但是這白羽也不客氣,彼退他進,鋒芒畢露,這幾個月來,程凌玉已經被逼到了絕境,退無可退,雖然朝廷對程凌玉還是一如既往的支持,但是不由得質疑聲音又起,程凌玉付之一笑,清議誤國,程凌玉焉能將這些在朝堂上尸位素餐者的態度放在眼中?

但是一個人的態度對於程凌玉來說,卻是至關重要。

赫連成虎。

海冬青入帳,程凌玉也不等他見禮,劈頭就問:「赫連成虎態度如何?」

海冬青微微一笑,訕道:「還能怎樣,兩面三刀,真是只老狐狸!」

程凌玉沉吟道:「你覺得一旦我們和白羽全面開戰,他會站在哪方?」

海冬青搖了搖頭,道:「這隻老狐狸,無非就是想隔岸觀火,想獲取他最大的利益罷了,我此次見他,他對我禮讓三分,但是言語中卻是甚為傲慢,想必揚州大局,他自己也是關心得緊的。」

「這個自然,牆頭倒向來是他的風格,我只希望赫連成虎能夠保持眼前這個觀望的態勢,不要來趟這趟渾水才好。」

「不可能,」海冬青道,「赫連成虎顯然也是盯着荊楚的這塊肥肉,只是當日有張善麟坐鎮,他赫連成虎才不好意思下口,現在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赫連成虎無論如何也會出來分一杯羹的。」

「那此次你面見赫連成虎,他究竟會幫誰呢?」

「誰勝就幫誰!」海冬青道,「這隻老狐狸肯定是這麼想的!」

程凌玉道:「這白羽是他赫連成虎的義子,這是應該不會有假,你覺得赫連成虎會念及父子之情嗎?」

「薛義和張善麟不也是他的結拜兄弟嗎?他是如何對薛義和張善麟的?」海冬青訕道,「這白羽對於赫連成虎來說,只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而已,若是對他有用,莫說是收為義子,就是讓他認白羽做乾爹都行,對於他來說,眼中永遠只有利益二字。」

「所以說,」程凌玉思索道,「只有我們對白羽一戰中,處於壓倒性的優勢,他赫連成虎才會幫助我們?」

「反之亦然!」海冬青截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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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戰天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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