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而被廉葭葭千呼萬喚也沒等出來的慕容御,此時正坐在軟榻邊,為他和廉如意還未出世的孩子輕聲讀著書。

聽聞家僕稟報發生在外書房的事,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繼續平緩的讀著。

倒是廉如意嘆了口氣,「把她送回蘭苑吧,著府醫給她看看手。」

春杏領命吩咐下去。

蘭苑的慘叫聲直到後半夜才漸停。

這幽靜的夏夜,沒能安睡的除了手指被莫名其妙折斷的廉葭葭,卻還有宮裏的皇上。

皇上派去蜀地勘察廉葭葭所說金礦的官員還未到達蜀地,就有八百里加急的急報深夜送進京中。

蜀地將領吳謙兵變,勾結慕容丘,舉反旗,並在蜀地一帶謠傳新皇是逼宮奪位,在先皇退位以後毒殺先皇,說新皇是大逆不道弒父奪權,要率兵征討新皇,擁戴慕容丘,維護天理正道!

皇上看到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消息,氣得臉色鐵青,深夜召謀士入宮。

「吳謙旗下不過十萬之兵,就算有新發現的金礦支撐,也不足與朝廷匹敵,吳謙眼界小,定是被人蠱惑,請皇上派二十萬大軍征討蜀軍,捉拿奸人。」皇上身邊的謀士徐定樊說道。

皇帝聞言沒有做聲,他自然是要派兵征討的,只是派誰去好呢?慕容丘十分狡猾,且詭計多端,上次在西城門就讓他跑了,這次可不能再讓他溜掉,慕容丘是有一絲力氣就不會放棄反撲的人,這次一定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派廉將軍出征如何?」皇上看着謀士們說道。

徐定樊抬眼瞄了眼皇上的臉色,知道皇帝會如此問他們,定是對派出廉將軍有所顧慮。便沒有出聲,但近旁已有謀士連連點頭道:「廉將軍自然是合適的,廉將軍早年隨先帝親征,從無敗績,經驗豐富,對抗蜀軍,定是無虞。」

皇帝看那說話的謀士一眼,沉默下來。他心中也十分清楚,廉將軍自然是合適的人選,但他卻有自己的擔心。

慕容御與廉家關係甚好,廉將軍又是他的岳父,倘若自己派廉將軍出征,廉將軍在軍中本就十分有威信,若他現下回歸軍營,手握二十萬大軍,慕容御身在京中,兩人裏應外合,自己豈不是要陷於巍之下?

徐定樊看出皇帝的猶豫,沉思一會兒便上前說道:「帶二十萬大軍,對抗蜀軍十萬人,雙倍於亂臣賊子的兵力,不需廉將軍上陣,但凡是個能帶兵的,都能打贏這仗吧?」

皇帝聞言,果然讚許的看向徐定樊,示意他說下去。

徐定樊心中再三思慮,沉聲說道:「依皇上看,派壽王出征如何?蜀軍亂臣賊子,舉的是匡扶朝綱天理的大旗,壽王出征,代表的是皇室,從氣勢上就壓倒蜀軍,這乃其一,其二嘛——」徐定樊說到此處卻停下話頭,看向皇帝。

皇帝蹙眉看着他,「其二如何?」

派慕容御出征,虧他想得出來,那不是把糧食放在老鼠洞口麽?倘若四弟真的對他生出反心,他豈不是自己把刀交到四弟的手中了麽?

徐定樊卻是看了看旁邊的其他謀士,似是有話不便當着眾人面前說的樣子。

皇帝倒要聽聽他究竟有何說法,抬手將眾人遣退。

御書房只剩下皇帝和徐定樊君臣兩人的時候,徐定樊才緩緩開口,「其二,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試探壽王是否忠心。倘若廉將軍領兵,壽王在京中,壽王若有不臣之心,和廉將軍裏應外合,倒是堪憂。

「可倘若壽王領兵,壽王握有兵權之時已遠離京城,皇上可派心腹之人為壽王副將,時時監督壽王,一旦發現壽王有異心,便及時上書回稟,使皇上有所防範,抑或是給他先斬後奏的權利,直接讓壽王沒有返京的機會!」

皇上聽聞徐定樊最後半句寒意森森的話時,禁不住搖了搖頭,「不至於,四弟與朕乃如嫡親兄弟,朕怎忍心如此對待他。」

徐定樊卻是從皇上的神色中看出自己猜對了聖意,皇上果然是不放心壽王呀。

「不過,讓四弟帶兵,倒是對四弟的一次歷練,這主意不錯。」皇上又言道。

徐定樊趕緊躬身說道:「皇上聖明。」

天還未亮,慕容御尚未起身就被家僕叫醒,說宮裏來人傳他進宮見駕。

慕容御看了看還在熟睡的廉如意,便沒有叫醒她,輕手輕腳的出了府,直奔宮中,他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還未到宮門口心頭便一陣沉重。

他在御書房叩見皇帝,卻見皇帝走下御座,來到他跟前親自彎腰扶了他起來。

「四弟,你我雖是君臣卻更是兄弟,我最信任最得力之人便是你。近來我一直覺得你在疏遠我,可是你心中對我有什麽不滿?」

慕容御沒想到皇帝會忽然這麽說,不動聲色道:「皇上誤會了,微臣沒有任何不滿。」

「這就好,我最不願看到的便是我坐上這皇位,昔日陪在我身邊的兄弟卻疏遠了我,讓我真的成為孤家寡人一個!你我本就是兄弟,若是有什麽誤會,不妨攤開了說,說清楚了誤解冰釋,咱們仍是兄弟。」皇帝扶著慕容御的胳膊,眼眶中似有淚光閃爍。

慕容御看着皇帝,想起昔日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對自己的百般維護,想起往事種種,重重點了點頭。

「如今,你可願再幫幫哥哥?」皇帝帶着微微的鼻音說道。

慕容御心中猛的一頓,沒有立即回話。

「你可願意?」皇帝目不轉睛的看着慕容御,再問了一遍。

他專註而近乎逼視的目光使得慕容御微微蹙眉,忽然覺得他適才的一切情真意切都顯得刻意起來,聲音便也淡了,「皇上有命,微臣莫敢不從。」

皇上聞得此言,聽出他語氣中的疏遠,眼神漸冷,點點頭,放開了他的胳膊轉過身,背對着慕容御說道:「如今慕容丘勾結蜀地將領,起兵謀反,朕命你為平順大將軍,帶兵二十萬,前去剿滅反賊。」

慕容御聞言猛然抬頭看着皇帝的後背,「皇上,臣家中娘子已懷有身孕八個月,臣希望能陪在她……」

「壽王,先有國而後才有家,若國無寧日,又何來家中平安?你先是臣子,後才是人夫,孰重孰輕,不用朕教你吧?」皇帝的聲音亦沒有了適才溫軟的味道。

「臣……遵旨!」

慕容御出了御書房,看了看陰沉沉似要下雨的天空,心中更是壓抑。

廉如意已經懷孕八個多月了,再有月余就要生產,他原本打算推去一切事務,好好在她身邊陪陪她。他知道廉如意懷孕十分辛苦,一直到近日還偶有嘔吐,夏日挺著大肚子,她又格外畏熱,每天傍晚散步,他覺得溫度尚好,她偏偏會出得一身大汗。

如今自己要帶兵南下,在她快要生產之時卻不能陪在她身邊。慕容御眉頭緊皺,心中十分愧疚。

他沉着臉回到壽王府的時候,才進門便聽聞豐怡園的家僕稟報說趙耀剛剛離開了。

慕容御立刻翻身上馬去追趕趙耀,並命家僕往各個方向去追,京城八個城門,他憑着感覺追向最近的東城門,終於在排著出城的人流中,找到了牽着高頭大馬的趙耀。

「耀叔!」慕容御上前拉住他。

「不是說了不用送了麽。」趙耀揮手讓他回去。

慕容御卻一臉凝重,「耀叔,這次真不能讓您走了。」

趙耀轉過臉看着慕容御,這才發現他神色有異,皺了皺眉,牽着馬離開人流,兩人走到城牆腳下無人的地方站定。

趙耀一直都是說走就走,慕容御與他相處良久,熟知他的秉性,如今追來挽留,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趙耀看着他,等他把話說清楚。

「耀叔,皇上任命我為大將軍,征討蜀地叛軍。如意在家中我不放心,求耀叔能留下,幫我照看壽王府。」慕容御聲音艱澀的說道。

趙耀聞言,濃眉一挑,「你家娘子就快生產了,你這個時候當勞什子的大將軍?軍功有何重要?能有自己的老婆孩子要緊麽?」

能理直氣壯說出這種話的,平南朝恐怕也只有趙耀一人了。

「趁早撂挑子不幹了,管他什麽叛軍,又不是你的天下,你管誰造反啊?!」趙耀滿不在乎的說道。

慕容御生平最羨慕的便是耀叔的隨興灑脫,率性而為,可是他卻不能,不是他貪戀榮華富貴,名利皆是浮雲,如今廉如意尚有身孕,不宜奔波勞碌,否則他早帶她外出縱情山水之間了,更何況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帝的旨意,他難道能抗旨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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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發威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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