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飄渺欲仙的感覺

因為恬恬的墳塋在山根下面，開車的話也只能是出了村口不遠就不能開了，因為再往上去就是一溜的陡坡，而且只有一條蜿蜒的山路。在出門的時候，我爸又追上我遞給了我一張鐵杴，說上完墳后要在墳頭上面撒點鮮土，然後用土壓上面一張黃紙，只有這樣，才算是上墳，這是流程。

我答應一聲，就扛着鐵杴，一手提着籃子和小雙往後村走去。在去的路上，碰上了好多人。有人知道我家大門口停著一輛好車，也聽說我不但開着車回家，還帶回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所以，有人就老遠跟我打招呼：「丑兒，你這是帶着媳婦去給誰上墳呀？」

我有點不好回答，因為小雙並不是我媳婦，可是鄉親們熱情的招呼也不能不回答，於是就說道：「你們認錯人了，這不是我媳婦。現在我們是去給恬恬上墳。」

也沒法詳細的解釋，只要是小雙覺的不尷尬就行，可是，我一看，小雙的臉還是紅了。又有幾個問的，我含糊其辭的敷衍了過去。因為今兒個都去趕大集了，所以回家吃飯後，有人就出來走走，正是太陽最熱的時候，找個避風的牆根，或站着或蹲著，像看西洋鏡似的看着青春煥發的小雙。小雙倒也不怕看，邁着緊湊的腳步，大聲和我說着話：「上墳的規矩挺多的，聽說有的人家上墳，都不允許女人參與的。」

「我看無論是哪種方式，都是自我安慰而已，越講究不是越複雜嗎？只要有那份心，往墓前站站，鞠上三個躬，就是對已故親人的最好紀念。」我說道。

出了村，就沒有什麼人了，就是有那些在外面上學的孩子滿坡里玩。我們很快就看到了恬恬的墳。遠遠的，我就看到了墳上面的那個綠色植物，不但茂盛，而且還有有點婷婷玉立的感覺。小雙也被那植物所吸引，離著還有十幾步，她就跑了過去。我把籃子放在地上，就一邊從籃子裏往外收拾著東西，一邊問小雙：「小雙，你小時候經常去山上採藥，知道這種植物叫什麼嗎？」

小雙搖頭道：「沒見過，更叫不上名字來。不過，看上去挺神奇的，因為這分明就是一株草本植物，可是，只要是草本植物現在這個季節，早就已經枯萎了，但這個植物還是如此鬱鬱蔥蔥的。」

我說道：「去年的時候不知道是讓人拔了，還是被羊給吃了，可是，後來卻又長出來了，可見它的的生命力有多頑強。」說着，我已經把籃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擺在了石台上。就是拿來的三炷香沒地方插。我爸爸這麼仔細，還把香爐子落家裏了。我撓了下頭皮，不知道怎麼辦好，於是，就說：「小雙，你等我一會兒，我回家去拿香爐。」

小雙就說：「只要能點燃，插什麼東西上都行。」於是，就用手捧了一些干土放在了石台上，然後，等我用打火機點燃后，她就插在了上面。我由衷地誇獎她說：「還是你聰明。」

她笑吟吟地說：「好了，讓恬恬喝茶，喝酒吧。」

我就先倒上了一杯茶水，又打開酒瓶蓋，倒上了一杯酒。她就又說道：「夾點菜給她。」

「怎麼讓她吃？」我說道。

小雙就說：「弄錯了，應該是先把紙燒了，把菜扔裏面就等於是恬恬吃了。」說着，就把冥紙鋪放在石台前，讓我用火機點燃了。小雙就接着說：「開始吃，開始喝吧。最好是你陪着。」

我說：「行，這也算是陪恬恬吃頓年夜飯吧。」可是，爸爸只放進籃子裏一隻酒杯，只能和恬恬用一個酒杯了，於是，我就倒一點酒在紙灰里，然後，自己把酒杯里剩下的酒一口全喝了。放下酒杯，拿着筷子，夾一塊肉又扔進了紙灰里，同時，我在心裏說道：「恬恬，過年了，我回來看你了。你活着的時候，很少和你一起吃過飯，也從來沒有見你喝過酒。你今天就放開量喝，喝完就好好地睡覺。這些菜都是我媽做的，你敞開肚子吃，沒人笑話你狼吞虎咽的。」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的眼睛就一陣陣地發熱，有淚水要流出來，但是，我剋制着，擔心被恬恬看見笑話我。

我和恬恬一人一口的喝了好幾杯，看着冥紙在發着紅色的光，那火苗在跳躍着一般，就彷彿是恬恬手舞足蹈的樣子。於是，心裏又默念道：「恬恬，見到我很高興是嗎？我也很高興。你走了，剩下了孤苦伶仃的我，求求你保佑我，也高抬貴手，讓我和陽陽幸福甜蜜的結合在一起吧，昨晚你去見我，我知道是你和我親，可是，把陽陽卻嚇壞了。她已經回到了廣州，而且，還感冒了。恬恬，別生我的氣，你走了，我總不能一個人過一輩子，總是要找一個陪我的人，找一個和我同甘苦共患難的人吧？我想，這也是你所希望的是不是？恬恬，你如果不走，我怎麼也不會找陽陽當我的終身伴侶的，還希望你不要生氣，也不要再打擾我們，陽陽害怕，就求你成全我們吧！」這麼在心裏叨念著，想起了恬恬對我諸般的好，我的淚水還是從眼角里流了下來。我擦了一下，說：「恬恬，喝酒。」說着，又倒了半杯在紙灰里。

冥紙已經全部燒完，小雙就抬起頭，說：「哥，燒完了。」

「你划個圈，恬恬溫和柔弱，別讓別人搶去。」小雙就拿根棒子，圍着那些紙灰劃了個圓圈，我一看，就從她手裏接過木棒，說：「朝墳頭的地方應該留個口，不然，恬恬也拿不到。」說着，就把朝墳頭的線埋上了。於是，小雙就站在那裏，雙手插在她藏青色羽絨服的口袋裏看着我和恬恬喝酒。我還是那樣，一杯酒倒紙灰里一半，剩下的自己喝掉，然後再夾菜放進圓圈裏面。心裏還在不停地默念著：「恬恬，你身體弱，就不要到處去了，特別是不要再去嚇唬陽陽。至於你父母那裏你就放心，我向你保證過，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會讓他們生活無憂，會給他們養老送終的。這次回家，我給你媽媽買了一個輪椅，她可高興了，這樣，就可以出來晒晒太陽，你爸也可以推着他出去逛逛，散散心。」

就這樣，邊喝着酒，邊跟她說着話，不知不覺一瓶酒就見了底，我說道：「恬恬，你現在好大的酒量，咱倆不知不覺地就喝乾了一瓶。」我晃了一下酒瓶子，把最後一杯也滿上，自己一點也沒捨得喝，全都倒在了地上。

剛才在和恬恬喝酒說話的時候，我的眼前真的出現了恬恬的影子，她就坐在我的對面，始終對我甜甜地笑着，笑容里有滿足，有慰藉，也有無盡的愛。她的笑容還是那麼美，還是那麼溫柔。現在她的笑臉消失了，我就跟陽陽坐飛機回廣州時那麼的失落。

後來，把盤子裏的菜，碗裏的水餃全部的倒在了紙灰里，把東西收拾進籃子裏，就站在她的墳前默哀。小雙也站在我的身邊，說道：「恬恬姐，我叫小雙，雖然我們不認識，但是你和丑哥好過，就是我的姐姐。希望你不要牽掛着任何人，好好安息吧。」說完，我們三鞠躬后，我就拿着籃子，扛着鐵鏟準備回家。

我剛要轉身離開，忽然發現小雙雙眼微閉，身體正慢慢的往地面上倒下去，而且，是那麼緩慢，就跟慢鏡頭一樣，有一種飄渺欲仙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