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3 還是不上訴吧

兩個月後的一個上午，大約九點鐘的時候，所長開門喊了我們三個人的名字：「趙有財、韓鶴、李聖皓，出來！」

我們三個人排隊出來的，我在最後。到值班室門口一看，是法院裏的車。我們就知道，這是法院在提審。

昨天的時候，我們還在說，都開庭一個星期了，還沒有下來判決。等判決書的這段時間是很難熬的。

那天開庭，我是公開審理，有公訴人，趙彤彤還給我請了一名律師進行當庭辯護。參加庭審的人不多，不過趙彤彤、萬元虎、陽陽都來了。我進去的時候，一抬頭就看到了他們。趙彤彤欠了一下身子，萬元虎坐着沒動，陽陽抬手跟我打了個招呼。我沒有停下腳步，直接被帶到了審判席。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審理，辯護人也特別的賣力，曆數了錢一的罪行，說我是為民除害的英雄，應該無罪釋放。同時，也向法庭出示了錢一些那張不追究我刑事責任的紙條。公訴人嚴肅的指出，這個紙條不能說明任何問題，而且，還應該查明這個紙條的來歷，是不是在錢一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寫的，或者是在暴力威脅的情況下出具的。最後法官宣佈休庭，經合議庭審理后擇日宣佈判決結果。

沒有讓我接着走，而是安排我和趙彤彤、萬元虎、陽陽見了一面。我們在走廊最裏面的一間小屋裏，一進門，趙彤彤和陽陽就拿出了帶來的一些吃的讓我吃，我有點吃不下去。原因是我在裏面呆了這麼久，已經習慣了裏面的飲食，剛剛好，不撐也不餓，最主要的是沒有什麼體力活動，整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所以，現在沒有剛進去的時候，常常覺得肚子裏沒食了。

陽陽把一些食品給我剝開，逼着我吃。我一邊吃着，一邊問道：「沒有當庭宣判，不知道到底能判幾年？」

律師去看守所見我的時候，曾經跟我說過，錢一已經被正式批捕，也從香港的醫院轉到了廣州，等待他的將是更嚴重的審判。所以，我的刑期應該不會很長，三年以上，七年以下吧。律師是應該懂法律的，他的判斷出入不會很大，但是，三年和七年，差距也是很大的。

趙彤彤說：「不會判太長的，三年以上。」

三年還是七年，都不要緊，要緊的是沒有一個明確的刑期，心裏還是忐忑的。萬元虎就說：「小趙，這次陽陽為你付出了很多。他派人到俱樂部卧底，了解到了錢一的很多犯罪線索，不然，錢一也不會被繩之以法的，他的罪過大了，你的罪過自然就小了。」這好像是萬元虎第一次當眾稱讚陽陽。

陽陽說：「我也聽文朗舅舅說，錢一的三叔，已經停止職務，在接受組織調查。如果他倒了，對你也是極為有利的。」

文朗？就是媚媚的那個同學，他的舅舅還是在公安局，他的消息應該是準確的。趙彤彤他們和法院商量了很久，只給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然後法警就催着我走。臨走的時候，萬元虎還要給我綁布條塞食品，我沒有那樣做，上次的教訓太大了，為了點吃的受那樣的罪，真是不值。於是，我就在法警的押送下，下了樓。在臨上車的時候，趙彤彤說：「等你去了勞改隊，我們會經常去看你的！」

回到看守所，我就默默地等待着拿判決書的這一天。這期間，韓鶴、李聖皓等人都陸續的開了庭，但是沒有一個是當庭宣判的。這讓人很揪心，整天都坐立不安的。是死是活有個准信呀，這樣子真是受不了。不過李聖皓卻很高興，因為他開庭回來后，沒有給他上刑拘，也沒有轉到別的號里去，這就說明，他的命保住了。據老犯介紹，只要是開庭回來轉到重刑號里去的，基本上就是死刑犯了。

現在，終於要去拿判決書了，我們三個人都擠在後面的鐵窗裏面，很快進了法院。沒有把我們帶入審判大廳，只是在一個辦公室里，讓我們蹲在地上，有工作人員拿着判決書，先問了姓名以後，就把判決書遞在了我們的手裏。

我的判決書一共兩頁，拿到手裏的時候，我感覺手都在哆嗦。前面的一頁紙也根本就沒看，直接翻到第二頁，目光就落在最下面幾行字上：「趙有財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下面還有一行字：「如不服本判決，在十日內，可上訴至中級人民法院。」

這個時候，我小聲問韓鶴：「幾年？」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五年，你呢？」

我也伸出了五個指頭，他點了點頭，李聖皓進了另一座更高更氣派的大樓，那是中級人民法院。雖然一個大門，但是級別卻不一樣。

我抬頭看了看門口，可是，並沒有看到任何人。看來陽陽他們不知道我今天拿判決書，所以，也就沒有來。不過，我判刑五年，他們不一定不知道。律師會知道準確的消息，也可以找關係打聽一下。

本來我還以為會在審判大廳，由法官宣佈那，結果，把判決書給我們就拉倒了。我和韓鶴被押上警車以後，沒有接着走，而是等李聖皓來了以後，一塊回去的。上車后，我們都看着他，他把判決書遞給了我，我翻到最後一頁，只見寫着無期徒刑，我看了他一眼，見他倒是很平靜，於是，就把他的判決書遞給了韓鶴。韓鶴看完后，重新還給他，我們就都默默的保持着安靜。

回到看守所被重新關進號里去以後，我問李聖皓：「你上訴嗎？說不定能改成有期徒刑。」

他搖頭：「說不定被改成死刑，到那時候，吃東西就不香了。」

我和韓鶴都沒有上訴的打算，不過，當那兩個老犯知道我判了五年的時候，他們表示不相信。他們經驗豐富，但是不知道我打人是有原因的，於是，就說我家裏有關係，不然就是花錢了，不然不會判的這麼輕。但是，當他們看我的判決書後，才相信，因為那上面寫的很清楚「可從輕處罰。」於是連聲說：「事出有因，從輕處罰的，不過這裏面的彈性很大，沒有關係也不會一下子從輕了一半。」

下午一上班，我又被提審。這次是律師要見我，於是，就把我帶進了一間會見室里。進門后，看到趙彤彤、萬元虎和陽陽都在。看到他們，我眼睛有點濕潤，想到他們在外面為我四處奔波，又是求人又是說好話的，所做的，就是我的父母也做不到。

我一屁股坐在一個凳子上，眼淚開了頭就止不住了。這大概是我自從進來后，第一次這樣哭。在號里，每當夜晚，都會有哭聲從不同的角落傳出來，但是，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我都沒有哭過。就是好幾次和他們見面，我也沒有掉一滴眼淚，可是，這一次卻是止不住了。

趙彤彤雙手放在我的肩上，無聲的撫摸着我。陽陽就趕緊拿出紙巾，為我擦拭著淚水，並不停地安慰道：「現在已經判決了，即使沒有改判的可能，聽法院的人講，如果在裏面表現好，刑期過半就可以申請假釋的。也就是說，你在裏面待兩年多就可以出來的。轉眼之間的事，可快了。」

後來，律師說話了：「我們會面的時間有限，你平靜一下，我問你一個問題。」

萬元虎給我點了一支煙，我抽了幾口，就聽律師問道：「趙有財，你上訴不上訴？」

我怔了一下，看着趙彤彤，又看了看萬元虎，最後停留在了陽陽的臉上。他們都說這是我的權利，讓我拿意見。

可是，我也不知道是上訴好，還是不上訴好，於是，就問律師：「你的意見呢？」

「你如果是徵求我的意見，我可以告訴你，還是不上訴吧，因為你的這個案子，已經是照顧了你的很多方面，上訴也沒有用。」律師說。

我就很堅決的說：「那就不用上訴了。」